一、二、三、四…

没有停止,只有持续的痴缠,连圆月都羞涩的淡去光芒。

林夕落匍在他的胸前娇嗔,可她依旧不肯闭上眼,生怕再睁开他便不在。

他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的搂着她,抚摸其莲藕一般的柔嫩香肩,轻柔,生怕粗糙的手掌划破她娇嫩的肌肤。

“要走吗?”

林夕落终究没有忍住问出了这一句她格外不想得到答案的话。

“皇上密诏宣我归来。”魏青岩没有直接回答,更不敢看她伤心的容颜。

“皇上?”林夕落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就像个惧怕的孩子,想看却又不敢看自己。

扳过他的面颊与自己对视,林夕落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疤,他的身上多了许多伤痕,她不愿去想这些伤疤所代表的生死刹那的惊心,闭上眼半晌才睁开,直问道:“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攥着她的手。无奈的望向天空泛起的白。只得话转正题:“皇上坚持不了多久,要即刻离开此地。”

“所有人都要离开?”林夕落问过,魏青岩微微颔首,“我会给你一份名单,帮我安排他们离开,福陵王大婚是个非常好的借口。趁着皇上没出事,自可明目张胆的打着他的旗号。”

“福陵王靠得住吗?”林夕落问出心中一直都在怀疑的事。

魏青岩初次肯定的点了头,“他比其他人多一份值得信任的地方吧。”

“我会安排好,你自可放心的离去。”林夕落说完。魏青岩则道:“你离开之日,我会在城外接你。”

“我会想办法脱身。”林夕落将后半句欲说之言咽回腹中,而是道:“暂且让你所需之人离开,我不急。”

“别人都不重要,你是最重要的!”魏青岩话语坚定,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放心。我无事的。”想到此,林夕落豁然想起了陆公公,“…他走的可惜了。”

“你的信我已经看到,陆公公所料无错,皇上…真的身不由己了。”魏青岩说到此,不由得神情多了一份落寞,“可他明知是谁在其背后动手脚,却依然放纵,他的心实在让人难懂。”

林夕落眉头微皱。而后怅然道:“无论下什么手,都是他的后代,为你们留了后路不也是在太子与齐献王的脖颈上横了一把刀?只不过这个刽子手,皇上不想自己去做。”

魏青岩一怔,随即长叹口气,他刚刚的确是钻了死角,看着他亲笔写下的诏书,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却舍弃自己的性命。这始终不能让魏青岩彻底的释然。

而林夕落的话却给了他答案…

功绩卓越、开疆扩土、百姓富足。青史留名,可他对自己的后代却不满。故而才乐于撒手离去,将问题留给他们自己。

魏青岩豁然醒悟,在皇宫中,肃文帝看着他说的“满意”为何意。

可他要为了这位帝王的一句“满意”去拼搏一条杀路吗?魏青岩迷惑了,他得不到答案,亦或许这个答案是他在逃避,不愿去揣度的。

林夕落看出他神色中的异样,而他则拍拍她的圆润的屁股,“丫头,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只要你和孩子。”林夕落回答的很干脆,“我要简单的生活。”

“那…我就给你最简单的快乐。”

马车瞧瞧的从“麒麟楼”的角门处离去,而马车内,魏青岩正搂着自己的女人在陪着儿子玩。

父子真情,小肉滚儿似就乐于与魏青岩缠在一起,不过是几句哄逗而已,他便分毫陌生都没有,与他叽叽嘎嘎的闹于一处,在魏青岩的身上爬来爬去,屁股坐在他的脸上,吃着林夕落喂的水果,不亦乐乎。

魏青岩对孩子的娇宠让林夕落不由得摇头。

之前还称待肉滚儿会走就要开始训练他习武,可如今都已经骑在他的脸上玩耍,他反而乐的更欢。

林夕落心中明白,魏青岩是把他的遗憾弥补给了下一代。

踢踏的马蹄声,好似是敲着他们即将分别的时钟的指针,让林夕落的心忍不住的烦躁起来,揪住魏青岩的胳膊搂在怀中不肯放开。

“你觉得还有多久我们能够见面?”

“很快。”

“十天?一个月?两个月?不能是半年吧,那我会想死的…”

“…”

林夕落在这里不停的问,而齐献王这一宿也没有睡着,依旧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在书房中等待属下回报消息。

他算是彻底的与陈林道吵翻了!

陈林道!

齐献王想着他便手脚发痒,他明明是有另投之心却还咬着焦元和来跟他讨价还价,如若没有自己的支撑,他陈林道一个狗屁不是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居然还在自己的面前端着舅父的架子,狗屁!

想手握重权来要挟自己,没门!

看着满地狼藉的破碎纸屑和杯碗碎木,齐献王不由得手上犯了疼,刚刚与陈林道争执之间,齐献王没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将陈林道好一通打!

而陈林道一来比齐献王年长二十来岁,二来齐献王终究是皇子,而他是一臣子,齐献王可以打他,他却不能用力还手,但躲避之余,也将齐献王的手给挫了,而陈林道得到的则更是重拳相击,险些把他的骨头给打折。

而派侍卫将陈林道给抬回襄勇公府之后,齐献王不免脑中豁然冒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林夕落那个娘们儿怎么会忽然想起要他的骏马?而不是要银子了?

这个念头让齐献王越想越奇怪,派了手下去查探,却得知林夕落回到侯府又匆匆奔向了麒麟楼,随即就再也没有出来。

邪门了!

齐献王忍着心中的古怪派人继续去打探,可他心中所想的事则更多,连秦素云来找他通禀孩子生病,他都不愿去看上两眼,一门心思在书房等着手下的消息。

“王爷,皇宫出事了!”

没有等到来人回禀林夕落的事,反而是宫中的人传来了消息。

“又怎么了?”齐献王略有不耐,来人乃是宫中之人,更是德贵妃身边的人,想必是得知他打了陈林道来训斥他的,否则还能有什么事?

“是皇上跟前的小太监被皇上给杀了。”

“什么?”

齐献王即刻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好似昨晚发生,但今早皇上才召人去收拾尸体,称是那个奴才烫了皇上的手,故而皇上大怒之下一刀给杀了,而太监乃是皇后娘娘为皇上所选,皇后娘娘此时正在请罪,德贵妃娘娘特意让奴才来通告给王爷。”

来人为等说完,齐献王登时便嚷道:

“他妈的,这人怎么可能是父皇杀的,一定是魏崽子,一定是他回来了!给本王备马,派人去城外将他拦住,林夕落那个娘们儿的马车也给本王拦住!”

齐献王说罢便冲出了齐献王府,秦素云正欲来此地再让他去探望几眼孩子,可齐献王一句话都不提便离去,好似对那孩子格外厌烦一般。

秦素云心中苦涩难言,终归不是亲生的,但只当其是个工具吗?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容得下吗?

齐献王派人追来时,林夕落正与魏青岩在幽州城外二十多里之地诉离别之情。

短暂的相聚便又要分别,这种感觉好似将她的心填满后又瞬间抽离,连眼泪儿都掉不下一颗了。

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而魏青岩也看着她脚步踌躇。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怎能轻易的放手?

已经不必再说什么话语,只有依依惜别的眼神在诉着对方的情愫,可终归有人受不了这酸掉牙的场面,在一旁提道:“大人,时间不早了!”

林夕落瞪了一眼出声的薛一,好像一把刀在剜他一样,薛一脸皮很厚,没有分毫的愧感。

魏青岩点了点头,而正当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音,薛一伏地听后起身催促道:“有人来了,不少于三十人,恐怕是来追您的。”

“快走!”林夕落催促他上马,魏青岩容不得再多说,即刻翻身上马离去,瞬间便只剩下一道黑影消失在茫原之中。

林夕落站在原地不足半刻钟的功夫,便见到齐献王率众赶来,扯着脖子喊道:“魏崽子,你给老子滚回来,不然老子要你女人的狗命!”

第四百五十六章 潜动

“够了!”

一声怒喝,让齐献王当即转头,因这声音却不是旁人发出,而是林夕落。

林夕落抱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紧蹙的眉头隐忍着强烈的厌恶和不悦,“齐献王爷,您这一大早上就追着我等出城,还真顾忌着我母子的安危,可你口口声声的乱喊胡叫,不觉得有**份?”

齐献王冷哼转头,“是不是魏青岩回来了?莫当本王是傻子!”

“王爷,您做梦呢吧?”林夕落嘲讽道:“边境正打着仗呢,你说我们爷回来了,这什么意思?想给我们爷扣个腐将逃兵的罪名?还是醒醒吧。”

“少跟本王胡扯,旁人不知道你,本王清楚的很,不是魏青岩归来,你大早上带着孩子跑到荒郊野外你撑的?”齐献王当即给身边的人摆手,众人立即驾马前追,林夕落没有阻拦,冷扫一眼齐献王便往马车处行去:“我就是撑的,望一望我们爷归来的路,这会儿更是撑着了,准备递牌子进宫替我们爷探望皇上安危…”

“不许走!”

齐献王将其喝住,“昨儿你仗着人多势众勒索了本王一百匹马和一万两银子,今儿你还想玩这把戏?没门。”

“昨天是昨天,今儿是今儿,怎么着?王爷想趁这时候要了我们娘俩儿的命不成?”林夕落看着他,“纵使你有这份心,也有人不容你下这个手,你盯着我们,不代表没人盯着你。”

林夕落越过齐献王看向他的身后,还有一拨人正在朝此处驾马赶来。

齐献王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脸色登时便落下来,是太子的人。

“卑职参见王爷,参见忠郡王妃。”一批皇卫赶到,而首当其冲之首领下马给二人见礼。

林夕落笑着点了点头,齐献王则冷哼道:“怎么着?今儿一早全都吃多了?都跑到荒郊野外来溜达不成?”

“卑职是奉太子之命前来请王爷与忠郡王妃回城。”

此人话语刚刚说完。齐献王登时大火。“放屁,居然敢跟踪本王?太子又如何,本王这就要去找他理论个清楚。”

“王爷。”皇卫首领面现为难,“皇上一早已经下旨由太子殿下监国。”

齐献王脚步怔住,“什么?”

“便是早朝之时的事。”

齐献王愤恨的跺脚上马,即刻朝向城内奔去。

林夕落看向那个人。此人则侧身引林夕落上马,口中道:“请忠郡王妃上马车。”

“太子殿下还真是好心呢,还派专人来接我们母子归去。”林夕落话语中的刺儿格外明显。

“…太子殿下吩咐,待忠郡王战归之前。郡王妃还是莫离开幽州城,以免出现不测,请郡王妃体谅。”

林夕落没有回答,只看着怀中的小肉滚儿正搂着自己的脖子向四处探望,那稚嫩的手臂贴在林夕落的脸上,让她将脱口而出的愤言全部的咽了回去。

她要忍住心中这口气,依照如今的态势。她根本离不开幽州城多远就会被盯上,故而刚刚心中涌起一分欲跟他这般离去的念头只能是心中的泡影,不过是想想罢了。

何况她若刚刚跟随着魏青岩离去,她的亲人、朋友,周青扬不会留下任一活口。

她林夕落做不得这样的人,她要将亲眷全都安安稳稳的送离此地,再跟他们算清楚这笔账。

上了马车,林夕落再次看着幽州城的城门,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这座静谧繁华的都城。恐怕要上演一场血的洗礼了!

***

周青扬听得回报没有捕捉到魏青岩的影踪也甚是遗憾。

他心中有十成的把握肯定昨晚魏青岩见过父皇,可谈过什么,做过什么,周青扬一无所知。

清晨便被皇后叫去一同为那个小太监向皇上叩罪,可肃文帝不过是沉了许久,下达了一个由他监国的旨意,而他只看与魏青岩与福陵王有关的消息,其余之事都由太子操办,随后便再一语不发。

皇后对此格外欣喜。可随即周青扬就听到齐献王追踪林夕落出了城。当即派皇卫追踪二人回来。

周青扬的心里并不想捕捉到魏青岩,因为他此时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安安稳稳的坐上这个位子。他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可肃文帝称只要与魏青岩有关的消息,却没说不允他派人将林夕落母子看管起来,他做一做又何妨?

父皇老了…

周青扬今日看着肃文帝沧桑青紫的面色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慨,他没有去追问皇后是否在肃文帝的身体上做了什么手段,他要的就是肃文帝咽气的那一天,也是他血洗幽州城的一天!

林夕落由太子派的人送回宣阳侯府之后,则看向薛一,“去四处查看一下,有多少人盯着咱们了。”

薛一没有动,当即回道:“不用再去看了,送您回来之后,那些皇卫军根本没有走。”

林夕落的嘴唇微微嘎巴两下,确是一句没有骂出声的话语,让曹嬷嬷等人带着小肉滚儿先睡去,她则坐在桌前静思许久,随即喊来了秋翠,“中午办一桌席面,去请一下三爷与三夫人,就称我有事要谈。”

秋翠应下便去,而林夕落则行到书桌前,取出魏青岩挂在她脖子上的一块木牌,这上面都是他指定的要离开幽州城的人,而对着晶片看去,率先写着的第一个人便是她的父母林政孝与胡氏。

林夕落的手一颤,心中的暖意袭遍全身,不管他是为了与林政孝与胡氏的情分,亦或知道她的心中父母之重,这一份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让她心存感激。

不由再继续感慨下去,林夕落攥了攥拳,随后立即将所有的人名看了一遍,便开始琢磨这件事该如何实施了。

时间恐怕等不及太久,因魏青岩已经说出肃文帝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那她就要尽快有动作,否则一切都怕来不及了。

午间时分,“郁林阁”布置好了席面,而姜氏与魏青羽得到林夕落的邀请也提前便来了,因林夕落没有提到魏青山,故而夫妻二人商议半晌,都没有擅自的告知魏青山,而是独自前来。

饭席之间,孩子们一桌热热闹闹,林夕落的目光投去,转过来时却说起了魏青岩传信之事。

“…今日一早皇上下旨由太子殿下监国,而咱们府恐怕已经被监视起来了。”林夕落看到魏青羽也似有所知的神色,补言道:“前些时日竖贤先生特意来此告知我,皇上的身体不佳。”

前一句魏青羽已知,可后一句却让他当即大愣,姜氏也吓了一跳,当即看向四周的人,起身前去将她觉得不妥当的人遣离此处,容魏青羽与林夕落私谈。

“五弟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弟妹不妨直说。”魏青羽虽于武不成,但他在谋略上深有研究,林夕落虽只字不提魏青岩,他已经想到这件事定已有魏青岩传信归来,但他无论再怎么聪明,都想不到魏青岩昨晚归来。

林夕落微微颔首,却仍旧没有说出魏青岩归来的事情,而是道:“他已有意想让你们尽早离开,而且还有额外的一批人。”

魏青羽沉默了,没有提走亦不走,反而说起现状:“如今侯府已经被盯上,想必弟妹往后的行踪也都有人关注,与你有联系的人,也会被盯住,这却是个难题了。”

“三哥可否有什么好主意?”林夕落问向他,其实她心中已经想了一个办法,但她更想知道魏青羽是否能有更妥当的方式。

魏青羽沉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道:

“恐怕只能借助福陵王大婚一事,虽然仍有漏洞百出,可福陵王在这时候请旨大婚,想必也是提前为五弟做了准备,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很亲近…”魏青羽说到此顿了下,补道:“不亚于我等的兄弟之情。”

后一句说出自然带了点儿酸涩,林夕落只当不知道,而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但借助福陵王大婚,想必就脱离不开聂家,我对聂家心中无底。”

提及聂家,魏青羽倒是释然的笑了,“他们不敢不同意。”

林夕落投来不解之色,“三哥不妨细讲一番,我如今的脑子已经浑了,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聂家四分五裂,而聂方启是被绑在了福陵王一系上,纵使他现在反戈,他身无一职,又有何用?可别忘记了,虽然太子如今的动作很大,可宫中的鸣钟还未响起。”

魏青羽说完,林夕落连连点头,“是啊,只要皇上还有一口气,这件事就好办得很了。”

与魏青羽对细节之事商议了许久,而林夕落借此要做的便是再去找一趟聂灵素,既然是要借着福陵王大婚之事来办此事,那就要打着聂家的名义,也只有聂灵素亲自给魏青岩指定的人下了帖子,才能在大婚之前得以见面。

事情已经研究妥当,如今要的便是实施起来,林夕落用过午饭,便直接吩咐备车,“去聂府!”

第四百五十七章 教训

聂灵素对林夕落的豁然到来又惊又喜。

这些时日她光忙碌着于宫嬷们习学礼仪规矩,尽管聂灵素是个温柔温婉的性子,可这一番折磨下来,她也已经有些吃不消。

如今林夕落的豁然到来,让她好似得了一把救命的绳索,即刻便换好衣装去前厅迎候。

可聂灵素还没等迈出去几步,就被宫嬷跟着在一旁轻咳提点着:“走步要慢,不可身形乱动,脚步不可迈的太大,否则耳坠子是要打脸的。”

聂灵素被这一说,则立即停顿住速度,按照宫嬷们的要求一步一步的往前厅走去,而这一路上,宫嬷则没有停歇的在她耳边左一句提醒,右一句提醒,聂灵素心里头抑郁得很,可有林夕落在,她豁然涌起一股狡黠的坏心眼儿:“不知稍后忠郡王妃见了这些宫嬷会什么反应?”

聂灵素没有想错,林夕落一见到她这幅柔弱窈窕姿态、举止端庄,再看她身边那一脸横肉的宫嬷就明白聂灵素近期的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