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泥沙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动,是一具又一具尸骨,有的还带着皮肉,有的已修成飞尸。

杜泉震惊地看向离掌柜,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也没想到这湖底居然还藏着这么多僵尸,粗略估计约莫有三十几具僵尸,而那女魃也在其中,正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岸上的杜泉和离掌柜。

“小泉,专心支撑,千万别让这群僵尸再沾到一滴水。”

“是。”

现在已指望不了白岩了,只能靠杜泉和离掌柜两个人自己决绝眼前一众妖魔了。

离掌柜一伸手一翻掌,湖中立时爆出赤火烈焰,刺眼的火光将昏暗无光的空间照亮,而这火海之上正是杜泉抬起的整片湖。

少时,一些道行尚浅的僵尸已被离掌柜的火烧干了,发出凄厉骇人的惨叫,慢慢地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焦味代替了方才的尸腐之气,却更让杜泉难受地隐隐作呕。

女魃眼见自己的同类遭受如此苦难,自己也身首异处,唯有以死相拼方还能有一线生机,于是呼啸一声向着岸边的离掌柜飞身扑来。与此同时,另有两只飞尸逃离火海向着杜泉发起攻击,只要杜泉受伤或死亡湖水自然会降下,只要有水那它们便还不至被烧成灰烬。

第十章 杀百鬼之王

“你们既非是人又非是仙,为何要与我为敌?!”女魃的声音空幽而阴森,那团黑气隐隐约约化成了人形,一双赤红的眼瞳恐怖异常。

离掌柜立在岸边,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杜泉被两只飞尸团团围住只有吃力招架的份,她面对着女魃,淡淡说道:“你道行高深,早已入魔,与仙神无异能知天命,当能算到自己有此一劫,我们不过是帮你应劫罢了,可惜这一劫你是注定度不过去了。”

“呵呵呵呵呵,好大的口气!我的道行比你高出许多,这一劫该是你的死劫才对!”女魃卷曲一阵阴风向着离掌柜呼啸而来,好像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将离掌柜完完全全包了进去。

“掌柜!”杜泉自顾不暇,本想求助于离掌柜,却不想离掌柜已被一团黑雾整个吞了进去。

两只飞尸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来要杜泉的命,杜泉的道行虽不浅薄,但还未能以一敌二应对这两只飞尸联手,此外强撑着湖水,其艰难可想而知。他既没有从素的法器护身,又没有白岩的宝剑御敌,此时此刻的他正如同是被饿狼围住的兔子,毫无抵抗之力,不消多时,他已遍体鳞伤、鲜血直流,鼻尖尽是腐臭之气,飞尸的利爪不时从他身上刮过每一次都是连肉带皮地从他身上撕去一块,奇疼无比,而他早已尽了全力闪躲,却总是避之不及。

女魃将离掌柜包在自己的黑雾之中慢慢侵蚀她,就待她显出原形再迫出她的精元便可夺来给自己补补元气。

这团黑雾越收越小、越小越紧,女魃以为离掌柜是道行尚浅无力抵抗,方才不过是口出狂言罢了,又只见他们二人前来,而不见伤它的白岩和那个难缠的和尚,它已消去了大半的戒心,现在离掌柜几乎没有反抗地就被它吞进了肚,它更是不把他们当回事了。

离掌柜心中默默数着数,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借着黑雾越来越紧,她就越接近女魃的真身元神,她忽然念了个决,原本紧握的双手一开一合,整个人便化作了一团金色火焰从黑雾之中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女魃凄厉的叫声惊天动地,却让杜泉吓了一跳,转而微微松了口气,幸好离掌柜没事。

女魃迅速将离掌柜这团火从黑雾中扔了出去,可为时已晚,它的骨骼已被烧了个酥脆,要不是它道行之深、元神难擒,此刻早已是一阵风中尘土了。

“我的道行确实比不上你,可惜的是我知道你的罩门,而你却不知道我的。”离掌柜微微一笑道,“所以这一战你必定会输。”

离掌柜第一次在湖底燃起的火不过是普通的火炎,但用来对付女魃的金色火焰却是三昧真火。任女魃多厉害都不可能想到离掌柜竟能驾驭三昧真火,更不可能想得到她是如何得到这天地间最纯最烈的火焰。

杜泉本来是该高兴的,可他实在已经撑不下去,就是维持人形他都已经力不从心了。

“掌柜的,掌柜的,我快撑不下去了。”杜泉向离掌柜求救。

离掌柜回眼看向他,又看了看湖水,果不其然,悬在半空中的湖水已渐渐化作毛毛细雨纷纷落下,落进离掌柜的火海里爆出霹雳啪啦的轻响。

“小泉,躲进湖水里去!”

“啊?”杜泉一惊,“可那水…”

那湖水早已被数十僵尸污染了,根本是任何生灵都无法在那样的水里存活下来的,何况杜泉本就极为厌恶这样恶心的环境,甚至是害怕这样恶心的环境。

“小泉,不管是多脏的水,你要记住你才是水的主宰,只有你才能化腐为净!”离掌柜手中忽然多了一个小竹筒,里面藏的正是杜泉的灵源,离掌柜将他的灵源放了出来往上面哈了一口气,那灵源立时被金色的火焰所笼罩,离掌柜一挥手将这金色的火球抛给了杜泉。

金色小火球好像生了眼睛一般直直向杜泉飞了过去,一只飞尸本想截下来自己享用这千年难得的精纯灵源,却被外面那层金色火焰烧化了半边身体,白骨即化灰,只可惜这火烧得还不够彻底竟未将这飞尸就此烧死。

小火球撞进了杜泉的身体里,一瞬间杜泉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变成了透明的,而离掌柜的金色火焰任然在燃烧,这一次却是连杜泉一起烧了。

“小泉,撑着点,藏进湖水里,只管守着自己的元神就好!”

杜泉本身极为怕火,何况还是三昧真火,这一次他几乎分不清楚离掌柜是要救他还是要杀了他了!离掌柜的火炎可比飞尸的利爪更恐怖,那金色的火就好像是从他身体里烧出来的,他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好像在沸腾在燃烧,似乎只有将他自己烧得灰飞烟灭了才能停止这种酷刑这种烈焰焚身的疼。

躲进湖水之后,杜泉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一种难以想象的糟糕,离掌柜的火把整片湖的湖水都烧起来了,飞尸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泉在烧、湖水在烧、湖底那些等级低的僵尸早已烧得什么都不剩了。杜泉已无能力再撑起湖水,不消片刻悬在半空的湖水如倾盆大雨一般全部落回了湖中,浇熄了离掌柜燃起的一片火海,同时又在湖中燃起了另一股金色的火焰。

“守住自己的元神!!”杜泉听见离掌柜的声音,可他已无法做任何回应,此时的他早已维持不了人形现出了原形,融化在湖水之中,感觉那些恶心腐败的气味变成自己的血脉将自己都腐化,感觉离掌柜的火几乎将他蒸发烧尽,可又给他留了一丝生机一丝神智,让他不断重复着燃烧又融化再燃烧的过程。要守住元神谈何容易,守住元神便是守住所有的疼、所有的折磨。

湖边女魃与离掌柜遥遥相对,另外两只飞尸也向着离掌柜张牙舞爪,飞尸忌惮离掌柜的真火不敢轻易靠近,但女魃却不会再上离掌柜第二次当了,即使是三昧真火也只能伤它却不能轻易将魃烧成灰烬。

“呵呵呵,”女魃的笑声沙哑比哭更难听,“我倒是小看你这女娃了,竟能使得三昧真火,本事不小嘛。只不过道行不够,不足以与我匹敌。我谅你修行多年实属不易,不想就此将你打回原形,你还是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好好修行,莫要再自不量力多管闲事了。”

离掌柜微微一笑,问道:“你这是要大发慈悲吗?还是说,你是想逃了?”

“笑话!莫非我还怕了你不成?!”女魃长啸一声整耳欲聋的声音,好像天边一阵闷雷叫人无由来的心惊。

“你不怕我,但是怕我和那道士、小和尚联手。”

“哼!那小和尚虽是资质不错,道行却是远远不及,那臭道士不过是仗着一柄宝剑才能伤我,有何可俱?”女魃从那团黑雾中渐渐显出人形,是那叫做“云玲”的女子的模样,若不是她双眼赤红,实在要被她那副楚楚可怜、温柔可人的模样给骗了。

不仅女魃化作了人形,就连那两只飞尸都跟着变作人形,渐渐地狂风静了、乌云散了、天地间似乎一下子平静了。

离掌柜撇了一眼熊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湖水,微微松了口气。

云玲缓缓向离掌柜走近,道:“吾辈虽为妖魔,但也不是不守规矩的,裴东宇之流坏事做尽比之妖魔更甚,乃是死有余辜,你若要说杀了我们是替天行道,那我们可太冤枉了。我们在这湖里活了数百年,从不滥杀无辜、也不作恶为祸,这里方圆百里从未有灾,我不敢说自己能守护一方,却也从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千年修行一朝得道,我们也许殊途但必是同归,你又何苦非得为难我们?”

几句话说完,云玲与离掌柜之间只有数步之遥,离掌柜不接话,脸上却已无厉色,显然是收敛了杀意。

就在此时天地间顿时又暗淡无光漆黑一片,下一刻两只飞尸已抓住了离掌柜的手脚叫她动弹不得。女魃一声长笑似是在笑她天真轻信于敌人,一只白骨利爪直直从她胸前刺入只为取她精元要她性命。

女魃的利爪伸入离掌柜胸前没摸到她的精元先触到了一道异常强大的结界封印,本欲取她精元不料被这道封印所阻更受法力冲击反噬其身,立时被弹开数丈之远一时动弹不得。

飞尸还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抓住离掌柜的爪子突然烧了起来,一股金色火焰沿着它们的臂骨将它们整副骨架都烧着了,此时它们就是想逃都已来不及了,不久便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飞尸的惨叫还盘桓在天边,久久不散。

女魃伤重,若此时离掌柜还有气力只需一击便能叫它灰飞烟灭,可她的诱敌之计虽然成功,但也伤的不轻,胸前一个大窟窿还在淌着血。女魃触及到白岩封她精元的封印受到攻击,离掌柜自己也得承受不小的法力冲击,她现在的情况恐怕还不如女魃。

离掌柜在自己身上施了个障眼法好让别人看不出她的伤势。她走向女魃,向着它笑了笑,道:“我说了,这一劫你怎么都是度不过的。”说罢便伸手想取它精元。

可离掌柜的手还没碰到女魃,一道剑光突然将女魃刺穿,白骨旋即化成灰烬,一枚赤红的精元腾空飞起,被白岩轻易收入怀中。

第十一章 第七层封印

离掌柜看着白岩走近,怒目而对,却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沉沉喘息。

“为什么不等我来?”白岩站在离掌柜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问道。

“哼!明知故问!”

白岩看着她虚弱地喘息,沉默半响,忽然转过头去看那片湖,金色的火焰已有熄灭的势头了。

离掌柜瞥见了白岩的目光,咬了咬牙,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说道:“你就是早些来了也帮不了小泉,要过这一劫还得靠他自己。”

“你还真忍心拿三昧真火这么烧他。”白岩轻轻一语好像在于离掌柜说笑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他忽然俯下身道:“我虽是帮不了小泉,可至少不会让你受伤。”

离掌柜瞪了他一眼,道:“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吗?你既然抢到了精元又何必再装模作样?!”说罢化作青烟飘走了。

白岩喊道:“你不管小泉了?”

“管不了!”离掌柜的声音还在空中,可人却已远去。

白岩不住叹息,只能坐在湖边等着,等到湖上火灭,等到杜泉再次变成人形浮到湖面上。白岩用自己的道袍把杜泉整个包裹起来抬回家去。

回到家后,杜泉一直昏昏沉沉的不大清醒,白岩本想守着他等他醒来再去找离掌柜的,可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坐不住了,于是给杜泉留下一张字条,又在屋里屋外府内府外设了四重结界之后才安心离开。

离掌柜伤重,身上又带有白岩设下的封印,白岩要找她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城外五十里有一座山,一座名叫鹿驼峰的老山,因为山势陡峭险峻、山上又多怪石蛇虫,所以周围的百姓都不常上去,倒是一处避世藏身的好地方。

离掌柜在藏身的山洞外设下结界,却因为自身伤势太重而无力支持,若在平时,白岩还真拿离掌柜的结界没辙,可现在,这结界却是有等同没有。

白岩在山洞外徘徊了半日迟迟没有进去,不是不能进去,而是不敢进去。摊开手掌,那枚赤红的精元散发着荧荧光芒,白岩默默念着法决,精元迅速转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亮,红色的光芒渐渐淡去,变得通透洁白,当它转动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它本身的魔性就已被白岩净化了。白岩看着变成白色的精元,犹豫再三,立于洞口始终没有走进去。这千年精元若给离掌柜吃了,自然可助她疗伤,同时也会增强她本身的法力,万一白岩解开了她身上的第七道封印而镇她不住,那可如何是好?

直到山洞外的结界忽然消失,白岩才恍然发现离掌柜的伤比他想象得更为严重。

白岩再不敢犹豫直接冲进山洞,见离掌柜伏在地上气息微弱,她的背上渐渐生出一对金色的羽翼,白岩心中一紧,她已经无法支持人形了嘛?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顾及不了太多,白岩将消去魔性的精元喂给离掌柜,轻轻将她扶起来,看着她的翅膀慢慢收回去。白岩才松了一口气,突然恍然明白过来,她的眼睛、她的头发都还是黑色的,她的羽翼一直收拢着,惊道:“你骗我?!”

离掌柜闭着眼、缓缓吐息、慢慢将精元之中千年修行所得的法力化进自己体内。白岩一时气得将她从自己怀中推开:“你骗我!!!”

有千年精元补气,离掌柜胸前的伤很快就好了,她睁开眼,盘膝坐起来,向着白岩说道:“那女魃本就是我杀的,精元本就是你从我手中抢走的,现在还给了我又什么不对的嘛?”

白岩咬着牙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了,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半响才道:“你独自应战那女魃,先是诱她攻击你,试图打开我的封印,你明知道即使是魔都不可能解开我的封印,更知道会伤了自己,可你仍要尝试!索性那女魃成魔时日不长,你算准了它会被封印之力反击受伤,你恰好就能取了精元提升自己的法力!却没料到我居然来早了。然后跑来这里明着是疗伤,实际上又是摆了我一道!为什么要这样试探我?!”

离掌柜看着白岩,道:“你明知道原因为何还要问?”

“不,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不想知道,她就这么想逃离吗?就真的不半点都不信他嘛?

认识白岩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得离掌柜都不记得白岩发怒时候是什么样子,平日里不是只有她冲着白岩大呼小叫的吗?

离掌柜抿了抿唇,不言语。

白岩蹲下身,与离掌柜面对着,说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你帮我收拾了女魃,我就会为你解开第七道封印,你为何还要以身犯险?要你相信我就这么难吗?”

“不是不信你,只是…”离掌柜略微避开白岩的目光道,“小泉度过此劫之后便不再受灵源制约,我们三人之间相互制衡的局面不复存在,该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一番了…”

“你当真觉得这些年我们三人是因为手里捏着对方的命脉才能安然共存?!”

离掌柜默默低下头,轻声一句话淡若微风:“我知道不是,不然你方才就该由着我自生自灭。我知道我能骗得了你…因为我知道你在乎我。”

白岩长长叹了口气,道:“是我的犹豫让你无法相信我?还是你天性多疑?”

其实白岩和离掌柜心中都知道答案,数百年的默契他们都不愿打破,如今离掌柜的多疑和不安并非全无道理,却又是他们都不愿去面对的境况。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

“那我就先替你解开第七道封印吧。”白岩先掐了个决在山洞外重新布置了结界,又转向离掌柜道,“既然我们三人间的平衡已经打破了,我说过的话依旧算话。解开你第七道封印之后,你若想离开那便离开吧。”

离掌柜嗤笑一声道:“哼,你明知道我根本无法离开你。”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我们三人不能继续过原来的日子呢?”白岩微微一笑,又念动咒语将符咒贴满了山洞洞壁,“我现在为你解第七道封印。”

“啊!!!!!!!!!”背脊突入起来的刺痛让离掌柜可止不住尖叫起来,撕裂般的痛苦越发强烈越发难以忍受。

一对金色巨大的羽翼从离掌柜背后生出来,一张开便几乎撑满了整个山洞,当这双翅膀完全张开之后,隐于其中的第二对翅膀也就现了出来。

第二对翅膀略微小一些,同样是金色的羽毛散发着微微光芒。在这对翅膀的骨节之处分别钉着一个八卦轮盘,那便是白岩所施下的第七和第六道禁咒。

白岩念动咒语,离掌柜的翅膀便巨疼无比,解咒的过程比白岩当年下咒时更痛苦百倍千倍,她耳里只能听见白岩的咒语和她自己骨头噼噼啪啪的响声,似乎只有拧断了她的骨头才能拆了她身上那该死的封印!她蜷缩起身子紧紧抱住自己,强忍着煎熬。

片刻时间对于离掌柜而言就好像数百年这么长这么难熬,白岩好像完全听不见离掌柜的尖叫一样,只管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法决:“亶羅蔚羅,無須流陀。太沖太極,陰陽抱和。出有入無,鬼神莫測。出死入生,變化自然。元始混炁,玄中之玄…”

“啊啊啊!!…”钉在离掌柜翅膀上的轮盘迅速旋转着,随着白岩的咒文越转越快,直到速度达到极点时突然爆裂开来化作一团银色烟雾飘散。

疼痛忽然之间消失,离掌柜喘了口气,忽然睁开眼,一双赤红的眼眸充斥着暴戾,一瞬间她的四翼羽毛皆变成赤黑色,一声长笑如魔音如鬼泣:“啊哈哈哈哈!!!臭道士!你封印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怎么有胆子解开第七道封印了?”

山洞内壁上的符咒突然爆出金光连成一张巨大的网,把离掌柜和白岩都困在其中。

白岩叹了口气,抬手抚额,哎,他就知道会这样,她身上魔性太深太重,三百年时间实在太短了,根本化不去她的魔性。

离掌柜轻轻煽动了两下羽翼便飘浮到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盯着白岩,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道:“一颗千年精元加上我自己的道行,臭道士,剩下的封印就不用劳烦你来解了,现在你可以去见阎王了!”话音未落,数到光箭齐齐已向白岩射去。

白岩的巨阙剑飞腾而出为他护身,咒文又起这一次不是为了解咒而是为降魔:“九真降停耀,重關百陽開。雷霆行電雹,五星相奔移。握節命靈炁,委心共追隨。戰罷羅遮道,猛虎赫神威。魔師斬妖孽,銅頭排群非…”

“你!!”离掌柜捂住心口,一失衡差点跌坐在地,“啊啊啊啊啊啊!!!!!快停下!!!”

金色箭矢如雨一般密集地射向白岩,巨阙剑能为白岩抵挡住大部分的攻击,却还是有几支箭射中了他,带着三昧真火的箭矢即使没有射中要害也还是将白岩身上烧了几个洞。白岩一点都不将这些“皮外伤”放在眼里,只管继续念咒。

无论白岩在离掌柜身上下了多少封印,总有一天她都能解开,而那一道锁在离掌柜元神上的禁咒虽不会伤及她性命但却叫她猖狂不得。入魔后的离掌柜总不记得自己心口还有这么一道禁咒能叫她疼得生不如死,也总是太低估白岩禁咒的威力。

“嗷嗷嗷!!”离掌柜撕心裂肺的嚎叫渐渐淡去,她的羽翼又变回了金色、她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披散开来的头发也是淡淡的金色淡得甚至有些像是银白色的。

白岩走近她,将她搂进怀中,轻声问道:“还疼吗?”

离掌柜咬着牙带着哭音道:“废话!你就不能不念灭魔咒吗?”

四翼都收了回去,离掌柜已恢复人形,白岩轻轻抬手缓缓抚过她的背脊,那一道原本附着他的封印的伤口渐渐收了口,过几日就会淡去,白岩不由微微一声叹息。

突然离掌柜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很痛啊!你做什么咬我?!”

“疼…”

白岩气结,要解开身上封印的人是她、会入魔发狂要杀他的人是她、现在责怪他咬了他的人还是她,怎么好像反倒都是他的错了?!白岩刚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巴才发现离掌柜已然陷入了昏迷。

第十二章 百年芳华驻

湖水很清澈,微风吹起阵阵涟漪,有乐声,悠悠然的,却让人有听着有心疼的感觉。湖边坐着一个吹箫的人,是谁?为什么箫声如此伤感?想走过去看一眼,看清楚那个人,可为什么好像永远都走不完这短短几步路?

离掌柜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一样。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依偎在白岩怀里的,她有些惊愕,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白岩将手中的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你…嘶!”离掌柜一动,背脊上便传来一阵疼痛。照理说,她背上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了,可她仍然隐隐感觉到痛楚。

“疼就别乱动了。”白岩微笑着说道,一边好似安抚地轻轻拍了拍离掌柜的肩。

“还不都是你!”离掌柜刚想发脾气,抬眼一看,眼前的白岩不再是那副半老不死胡子邋遢的臭道士模样,而是顶着那张俊美无比的脸,披散着黑亮的长发,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

身上还是那身青灰色的道袍,却完全不像是个道士。此刻在离掌柜眼前的是个十二分俊秀的年轻人,斯文而温和,乍一眼看来好似是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再细看又好像是天生贵气的王孙公子,丝毫没有半分江湖术士的感觉。

白岩这样年轻英俊的相貌离掌柜其实也见得不多,他似乎更喜欢那副糟老头的模样,几百年间恢复年轻容貌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的时间都很短。“你怎么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白岩愣了愣,恍然明白过来,道,“太累了,不想再做那副打扮了,左右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累?”离掌柜这才发现白岩身上有伤,看那伤口的模样便知是自己的火羽箭造成的,她略有些心虚地说道,“伤得应该不严重,别装成一副可怜巴巴样子。”

白岩笑了笑,也没有怪罪离掌柜的意思,道:“伤是不重,不过确实是累了。”

离掌柜愣了愣,道:“呵,可不是嘛。这几日你可曾好好休息过?那怕是安安稳稳睡上一个时辰?”

白岩微微摇了摇头。

“为我解开封印又消耗了你不少真力吧。你倒是能撑啊,何不死撑到底?”

“哈哈哈…”白岩轻笑起来,轻轻伸手将离掌柜搂近,让她将头搁在自己胸前,轻声道:“你就不能不跟我吵?就不能安安静静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离掌柜错愕片刻,忽然浅浅一笑,闭上眼就靠着白岩的胸膛继续睡去,继续那个没有做完的梦,在梦中寻找那悠扬不绝的箫声。

看着离掌柜渐渐陷入梦境中,白岩微微一笑,她这样安静的模样实在很少见,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浅金色的头发,这种感觉在记忆中已离他很远很远了。若是平时,她哪里会像只小猫一般依偎在他怀里,哪里会将自己本来的面貌表露在他面前?思及此处,白岩不由笑起来,他们两个真是绝少有这样真诚相对的时候,绝少有机会这样享受平静的时候。

不知道她在梦里是不是快乐,为什么她的眉头还是微微皱起着呢?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想为她抚平那丝皱褶又怕把她惊醒而不敢多用一点点力。

白岩手中忽然多出一支萧,雪白雪白的一支萧,一支用白骨做成的萧,将萧放到唇边,轻轻吹响,还是那支曲子,还是那个轻柔悠长的调子,心情似乎与以前有些许不同了。

他们没有在山洞中久留,离掌柜再次苏醒时已经回到了家,而白岩也早已不在她身边了。

离掌柜伸手去摸背脊上的伤口,却够不着,不知为何不由叹息一声,似乎心里空落落的依旧不踏实。想起那个梦境,想起白岩,她心里总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