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如此说来青雨的灵力实比任何一个女娲后裔更强大…离掌柜虽然一早便猜到了青雨或许是女娲后人,却不想她的猜测还是太过保守了。若青雨是女娲后人,身上灵力不足以找到五行山的封印,那么天溪或者不会来找她麻烦。可她却是腾蛇的分/身,用她的血不仅能找到封印所在,说不定以她做生祭还能增强无色石的威力。现在离掌柜只能希望天溪还不知道有青雨的存在。

炽煌既然是腾蛇能安心嘱托的人…那他是?!

“轰隆!”一声巨响,一时间乌云密闭遮天蔽日,几道闪电突如其来密集地劈在离掌柜身上。炽煌的神识要将离掌柜这个不速之客驱逐出去。

“啊!!”离掌柜的元神被白白成功驱逐出来,因为元神受到白白的攻击,连同她设下的结界和定身咒也一并被破除,白白迅猛地将离掌柜扑倒在地,一只利爪扣进她的肩膀里,顿时鲜血迸流。

这突然而至的变故惊得青雨连尖叫都忘记了,呆呆看着这一切在瞬间发生。

白岩的巨阙剑已腾空飞出,离白白的脖子颈脉只有分毫,若在刺出一点点便能叫白白也血流成河。

“别!”离掌柜忍着肩上源源不绝的痛楚令白岩住手。

白岩的剑悬在半空,一颗心也悬在半空中,看着白白锋利尖锐的爪子钉在离掌柜肩膀上,他心里又急又燥又怒又怕。离掌柜投给他的眼神分明是告诉他不要妄动,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白白攻击呢?!

离掌柜看向白白,说道:“你若想保护青雨躲开酆都的是非,我有一处地方定能保她周全,毫发不损。”

“丫头,你休要妄言,”白白第一次开口说话,青雨和白岩皆十分震惊,它的嗓音清亮与它的嘶吼之声全不相同,“敢用识魂术探我神识,你胆子太大了。你现在最好有让我不杀你的理由。”

离掌柜轻轻一笑,道:“白岩的剑就在你喉咙边上,你想杀我也不大容易,同时应付我跟白岩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最坏…你莫忘了你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保护青雨,你若死了,青雨恐怕也活不了太久的。”

“死丫头。”白白将按在离掌柜肩上的爪子微微一收,锋利的爪子立即嵌入离掌柜的肩胛骨中,疼得离掌柜倒吸冷气。

白岩再也忍不住了,催动巨阙剑刺向白白,却被离掌柜抬手以法术阻隔。

“悠遥!!”

离掌柜不理会白岩,继续向白白说道:“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与白岩是最不希望青雨出事的人,凭你现在的法力根本无法与天溪云崖匹敌,你只能相信我,别无选择。”

白白目中寒光瘆人,青雨惊得完全不知所措,不知不觉屏息静静等着白白的回答。

第四十章 天虞山秘境

破落的小院内,血腥味浓重,青雨看着浓稠殷红的血液从离掌柜的肩头一直蔓延开来,不禁让青雨忆起不久之前西岭雪山中那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那份将她团团围住的恐惧和冰冷。

“白白!!住手!”青雨忽然惊恐地尖叫起来,“白白!”

白白回头看了青雨一眼,爪子上的力道松了松,离掌柜立时化作一道白光,下一刻便已站立在青雨身边按住青雨的肩头,冲着白白浅浅一笑。

白白发出一声怒吼似乎是在警告离掌柜,不准动青雨一丝半点。

离掌柜的右手臂失血过多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她心里不免恨白白,为了腾蛇一句嘱托,他就甘心以雪豹的模样保护青雨到如此地步,真可惜没能在他得神识中多待一会儿,弄不清楚前因后果。离掌柜很清楚若方才白白再多用些力道就能卸掉她的右臂,当然白岩的剑就悬在一边白白自己也活不成。她心神有这么一刻略有恍惚,她最近流的血比三百年来加起来都多,是不是流年不利呢?还是她的劫数要到了?

青雨看着离掌柜的手臂,一滴一滴的鲜血连成线掉在地上,离掌柜半身染血素色的衣衫多了一份诡异的鲜艳,衬着离掌柜苍白而绝美的容颜,让青雨看得又惊又吓心头突突的跳。

“青雨,我知道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会很安全。”离掌柜笑着对青雨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跟我离开这里?”

青雨愣愣地看着离掌柜、听着她的话,全然不知所措,白白方才是想杀她吗?为什么?她对白白究竟使用了什么法术?

白白开口说道:“丫头,我们凭什么信你?”

“我说了,你别无选择。”离掌柜话音刚落,她一把拉起青雨腾云而起,“到了那里便知我可不可信了。”

青雨面对离掌柜又怕又骇,大声叫道:“白白!”

白白紧随其后,心中还盘算着是否该与离掌柜一战,可他太明白自己的法力不敌离掌柜,更怕失手伤到青雨。白白犹豫了一番决定跟着离掌柜走一趟,看看她口中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在哪里。他不太肯定离掌柜究竟是出自好意还是另有目的。她和白岩出现的时间、所说的话虽有真有假、也不详细,曾经试探过他和青雨,但又不像是有心害他们。若他还有当初的法力,要看透白岩和离掌柜的真身简直易如反掌,可如今他只能连蒙带猜了。第一次见到离掌柜时,她出手救了他,那支火羽箭他认得出来,乃是三昧真火幻化而成,能驾驭三昧真火的人天上地下找不出几个来,而以此箭作为武器的人只有九天玄女一人。离掌柜的年纪不满两千岁,绝不可能是九天玄女,但她能操控火羽箭必定与九天玄女有些关系,或许是师徒,或许是同族,又或许是偶然得到了玄女的指点,不论是哪一种可能,离掌柜都不会是个祸害三界的妖魔。他该赌一把?

青雨看着白白一直跟在她身后,心里就安定了一半,而离掌柜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便又多了一份安稳。可离掌柜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她哪里都不想去啊!她就想留在蜀地。为什么离掌柜会说带她去的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她的安全就这么重要?她不懂,完全不懂,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她都不懂,好糊涂好迷茫。

“离掌柜,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青雨六神无主、颤颤巍巍地问道。

离掌柜回答道:“去天虞山。”

青雨满脸疑惑不解,天虞山,她从未听过这座山名,是她见识太少吗?

离掌柜浅浅一笑,瞟了一眼白白,向青雨解释道:“天虞山曾是紫虚元君飞升前修行之处,山下多水流,凡人不可攀。紫虚元君为了清净,于是在山上设下多重结界,各路妖魔神仙不得元君点头都是上不得山的。元君飞升之后,当初修道时的诸多法术典籍都留在了天虞山中,于是为了保护这些典籍,山上的结界便从未除去过。”

白白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天虞山确实是个好去处,紫虚元君的结界便是上神都难解开,莫说其他妖魔鬼怪了。

离掌柜对着青雨说道:“我将你带去天虞山一来是为了你安全着想,二来,你天资过人,若能依着山中典籍修习道法,不久便能有所成,届时既可自保也能护人,岂非两全其美?”

青雨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离掌柜说的话很有道理,她找不出半点不妥来。可她心里仍是闷闷的,她不想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躲起来,不想与世隔绝,她和白白藏进了天虞山,那么从素要怎么办呢?

不多久他们到达天虞山的山脚下,离掌柜带着青雨落到地面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青雨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一下地离掌柜便放开了青雨,她想也不想就扑到了白白的身上,本能地逃离离掌柜的控制。

离掌柜不急不怒,悠悠说道:“我可以打开结界让你们进入天虞山,不过前提是,你得告诉我西岭雪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妖魔为何相互争斗?”

白白说道:“凭什么要信你?”

离掌柜轻笑一声,默默念了两句咒文,天虞山山脚下的水流便立时改了道,绕出一条可以上山的路,“现在可以说了吗?”

紫虚元君飞升的时日并不算长,不过一千五百年而已,她得道飞升的时候炽煌已经混迹于人间与她没有什么交集,后来他被文殊菩萨封印就更没机会见一见紫虚元君了。不过紫虚元君能将解开天虞山各种结界的方法交给离掌柜,应当是十分信任她的,换而言之,在炽煌看来,九天玄女和紫虚元君都间接地做了离掌柜的人格保证人。

白白沉默了一阵,青雨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白白,忽然说道:“我不想进山,我不想被关在里面,为什么只有我需要保护?从素小师傅呢?你们方才是为了我才敌对的嘛?”

离掌柜浅笑着不答话,只看着白白想瞧瞧他要如何解释。

白白蹭了蹭青雨,避开青雨的问题向着离掌柜说道:“枫姬大张旗鼓来到西蜀不知是受了谁人的蛊惑妄想杀了火灵鬼母从她身上夺取火云神丹。近年来流传火灵鬼母闭关多年妖力大增,恐怕不久便能将火云神丹完全化入元神之中,枫姬若想得到火云神丹只有趁早了,于是招募了不少不服于鬼母的妖灵一同来了蜀地在雪山中聚集。蜀地本是鬼母的地头,她又岂会坐以待毙,于是派了不少妖魔围剿之,最后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雪山一场大战,两方各有损失,不过也成就了不少靠吸食他人精元增已妖力的妖魔。而后也不知鬼母是怎么想的,居然打开酆都大门将枫姬迎了进去。上一次明知你和白岩故意试探我们,我还是去酆都走了一趟就是想知道这里头的古怪,不过可惜依旧是一头雾水,唯一肯定的是,鬼母将枫姬迎进了酆都,定不会让她平平安安大摇大摆地从酆都走出来,少不得还有一场恶战。早些离开也好。”

青雨从未听过白白说这么多话,一时之间难以置信,也全然不记得要思虑一番白白说了什么,似乎不管他们说了些什么,青雨总感觉云里雾里弄不明白,她不想住进这山里,完全不想。她可能去哪里?白白在这里,也想她留在这里。白白是她唯一的依靠和亲人,她难道能甩开白白独自离开?莫说她是被离掌柜踏云带来的,就算她能走,走不出五丈远就会被白白叼回来,她又何必做那种无用的尝试呢?唯有乖乖地听离掌柜和白白的安排。青雨心中有千般万般不乐意,却也有一点想留下的念头,那就是修习法术。踏云术已让她惊喜万分,若能学到更高深的法术她便不用靠白白保护了,说不能也能学到什么通天的本领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有吸引力。但是学习法术不能向离掌柜学吗?为什么一定要她入山呢?

青雨向着白白一半哀求一半撒娇地说道:“我不能不进山吗?我想跟离掌柜、白岩道长还有从素小师傅在一起,我们不要进山好不好?”

白白静了片刻,决绝的说道:“天虞山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你若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得进山。我答应过要保护你,就不能让你损半根头发。你若真不想进山,打赢了我就随你来去。”

青雨愣了愣,白白向来什么都顺着她,这一次却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

离掌柜不在乎白白怎么说服青雨,反正他是不会让青雨冒险的。她略微想了想白白的话,这样的事情白白没有理由骗她,若是为了报复她窥探他的神识,那白白也枉费活了这么多年修了几百年佛了。

没有犹豫太久,白白承了离掌柜的情,将青雨带上来天虞山。他没有再追究离掌柜用识魂术的事情,离掌柜自然也没有这般小气,要报自己肩头被抓伤的仇。

第四十一章 相顾更相盼

离掌柜念了法咒解开了上天虞山的几重结界,放青雨和白白上山,只将他们送到了山腰处便突然停了下来。

离掌柜寻了个借口说道:“抱歉,我就送到你们这里了,从素和白岩还在蜀地,我若不早些回去,他们该以为我出事了。不远处有座木屋你们可以住在那里。再往山上走大约半个时辰便能看见元君的藏书阁。”

随后离掌柜附到青雨耳边将解开藏书阁外面结界的法咒交给青雨,并吩咐她不要告诉其他人。其实离掌柜心里清楚白白根本就不稀罕紫虚元君的藏书,毕竟白白也就是过去的炽煌比紫虚元君的道行高出许多,什么样的古籍没见过呢。

青雨愣了愣问道:“离掌柜你这就要走嘛?”

离掌柜微笑着点头,说道:“等有朝一日你能学完紫虚元君的道术,再来寻我们吧,我相信不会太久的。”

青雨点点头,看着离掌柜踏云而起,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天边了。

白白看着离掌柜离开,心里便松了口气,希望他没有信错她吧。白白静静地回头看了看青雨,当初他是不是不该答应腾蛇的请求呢?青雨这孩子,实在让他太操心了。

离掌柜匆忙离开并不是怕白岩担心,而是因为她已不能再往山上走了。她早已入魔,虽然白岩压制了她身上的魔性,但天虞山山上的纯净灵气和浩然正气实在让她难受的很,再多待她怕会越来越暴躁,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白白似乎并不受影响,这让离掌柜心里的猜测更坚定了一份,他根本就不是妖兽,完完全全是装出来的。

从素买了大堆东西回到小院,不见青雨、离掌柜和白白,眼前是触目惊心的一片血水,着实吓了一大跳,急忙向白岩问道:“道长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白岩坐在一边,连声叹气,摇头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这么多血是谁的?青雨的?!总不会是离掌柜或白白的吧?这个院落中唯有青雨手无缚鸡之力,白岩、离掌柜和白白都是法力高强之人,断不会伤得这么重的。

“青雨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离掌柜和白白呢?是谁伤了青雨?!”从素一连串问题问得很急很紧张。

白岩又叹了一声:“谁说这些血是青雨流的了?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青雨被送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了,你放心,绝不会有人能伤到青雨的。”

“那那,那这血迹是?”从素不相信白岩的话,追问道。

“是离掌柜的血。”白岩看着地上的血,心头又是一阵抽痛,方才白白若是发起狠来,非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的,她该有多危险呐?!什么时候她才能顾及一下他的感受,不要如此冲动妄为,莫要让他在一边光看着干着急呢?上次应对女魃时,她也是这样豁出命去搏杀,吓得他魂不附体,看着她一身伤他有多恨多恨那些伤不是在他身上、那些血不是他流的、那些痛不是他承受的!

白岩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好像就要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他不敢想,这样的事发生一次两次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他若不能做些什么、不能保护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这感觉比五百年前受神灭之刑更痛苦,甚至比他当初为莫竹雪送嫁时的感觉更伤更疼更苦更折磨。五百年前,他回到小院知道莫竹雪自缢而死的时候,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渐渐苏醒,就像要将他卷入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可怖梦魇里,立时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从素从未见过白岩这样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不清楚白岩究竟怎么了,只是感觉到他身上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些血迹真是离掌柜的吗?可离掌柜为何会受伤呢?青雨和白白又在哪里呢?

从素想问,却又不敢问,看着白岩眉头深皱的神情,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而且没有解决之法,才会如此忧郁犯愁。

不多久,离掌柜回来了。忽然落到了院子里,无声无息。从素上上下下打量了离掌柜半天,她身上仍是那件素色的衣裙飘然若仙,脸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身上也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全然不像刚才流了一地血的人呐?!

白岩长身而起,直直逼视着离掌柜,眼神中比担忧更多的是怒意、比怒意更多的是痛心。她以为她施了点障眼法,掩饰了她的伤势,刚才的一切就不曾发生过了吗?!她以为她成竹在胸、算无遗策就可以放手一搏、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白岩总以为她是在意自己的,可每每到了危机关头,她怎么就从来想不到他了呢?!怎么就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呢?!

离掌柜不知为何被白岩瞪得有些心虚了,似乎是她犯了什么大错,做了什么对白岩不起的事了,可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让他这般怒气冲冲的了?白岩很少发脾气的,很多时候,她都觉得白岩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平日里随她怎么消遣他,他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总是她不愿放过他,越发胡闹越发折腾,甚至动起手来,白岩从来只是闪躲而已,便是她偶尔魔性大发时,白岩也至多御剑护身从未伤过她分毫。可现下是怎么了?他那眼神,真似离掌柜欠了他一条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祭出宝剑来了。

从素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白岩和离掌柜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古怪的气氛忽然让从素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他要不再出去买点东西?

正当从素不知所措时,白岩忽然开了口,向离掌柜说道:“你随我来。”说罢便转身走入那间破屋烂瓦的小屋子里。

离掌柜木木的跟了进去,心里直打鼓,她走了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怎么这幅表情、这幅态度?她不晓得,白岩这一刻心里有多恨他自己,明知她冲动妄为却老是随着她胡来,每每她受伤自己心疼的不得了,却总没能事先拦着她、护着她,他在一边悔极了也不能替她受伤替她流血替她受苦!

离掌柜踏入屋内,白岩立即撑起一道结界,将屋里屋外完全隔绝开来,这已举动让离掌柜心里更是不安定了。他除去了老道士的伪装,瞧着离掌柜的眼神更加犀利。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离掌柜试探地问道。

白岩看着她,十分严肃的说道:“让我看看你肩上的伤。”

离掌柜微微一笑,道:“皮肉伤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再过几个时辰就连疤都没有了,不用担心。”

“让我看。”白岩定定地重复了三个字。

“这…真的没事。”离掌柜左手不自主地轻轻搭上受伤的右肩,略略退了一步。

白岩死死盯着她,一步一步逼近她,乘着离掌柜不注意施了个定身咒将她定住。

离掌柜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白岩居然对她施定身咒?!他想干嘛?!

白岩靠近离掌柜,手指轻轻在她肩头划过,就如同一把利刃划过,离掌柜身上的衣裙从领口处撕裂开来,露出她受伤的右肩。这么轻轻的一个动作不仅划开了离掌柜的衣服,同时也破了她的障眼法。

原本白皙如雪的肩头此刻血迹斑斑,三道又深又长的爪狠剖开皮肉刻入肩骨伤了几条经脉,伤口周围的皮肉已变了色,呈现一种深深的青色,白白的爪上有毒气,离掌柜受的不单是皮肉伤,不仅伤了经脉和骨头,还因没有及时处理而让毒气倾入血脉之中。

白岩咬着牙攥紧了拳头,脸色刷白刷白的。居然伤成这样,又伤成这样!怎么能伤成这样!她居然还笑着说只是皮肉伤,几个时辰就能好全,这样的伤她还要硬撑?!她是太小看白白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手臂吗?!

离掌柜看白岩脸色极差,一句话都不说,心里不由地慌了。她的伤确实有些重,可她还能应付,白白爪上的毒气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她本想回来之后坐下休息一番,瞒着白岩自行疗伤的,没想到他会用定身咒定住了她,直接查看她的伤,而且还是用这么难看的神色、这么狠狠地瞪着她。离掌柜有些受不了白岩这样的目光了,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白岩伸出手探在离掌柜肩头伤口处,掌心缓缓涌出一丝一丝的凉意染在她的伤口伤,渐渐化去白白爪上的毒气。白岩是至纯的水灵,是唯一的应龙,他的能力究竟有多少离掌柜其实知之甚少。他这疗伤的法子是遭受神灭极刑之后,躲在大雪山里自己为了保命慢慢摸索出来的,用他自身的灵力化作水汽能加速愈合外伤,而他本身的纯净之气不仅能解毒更能净化一切,用来疗伤倒也是正正好好。

离掌柜肩头的伤慢慢收了口,直到连伤痕都渐渐淡去不复存在,白岩才收回了手,叹了口气解开了离掌柜的定身咒。

终于能动弹能说话了,可离掌柜早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在平时,她是否该要破口大骂了呢?反了天了,白岩居然对她施咒?可白岩的神色忽然黯然下来,不再狠狠地瞪着她,而是满目皆是怜惜又悲哀,更叫离掌柜心虚又心慌了。

第四十二章 只是爱着你

为离掌柜疗伤白岩耗费了不少灵力,解开了定身咒,他重重喘息着颓然坐下,最终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离掌柜愣了半刻连自己的衣服都忘了要理理好,只呆呆看着白岩,想了又想才缓缓道了一声:“谢谢。”

三百年了,从相遇到如今,离掌柜说谢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无论白岩为她做什么她都以为理所当然,时常理直气壮地多处苛刻要求白岩做这个做那个,平白又爱挑剔他,可这一次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怎么做了。

似乎自从白岩让她看了自己的神识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变得怪怪的了,她以为她可以如从前一般对待他,时不时与他吵吵嘴斗斗气,以为白岩也会像从前一样对她,可现在…这是怎么了?她不由去想,若换做以前,白岩会不会这样紧张她的伤?不想则已,一旦去细想了,离掌柜心里便是一沉一顿,上一次她自作主张以身作饵击杀女魃也受了很重的伤,她将白岩骗去了鹿驼峰诱他用女魃精元给她疗伤,那一次白岩也对她发火了,她还记得那时白岩气得发抖的模样,生气责问她的模样,可最后他还是解开了她身上的第七道封印,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轻轻安抚她,不在乎她用火羽箭伤了他、不在乎她拿他出气狠狠咬了他。其实白岩一直很宠她一直很在乎她,离掌柜心里是知道,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因为她知道他会包容她的。

离掌柜看着白岩恍然出神,好像定身咒还未解开一般,一动不动地痴痴看着白岩,心中思绪翻腾犹如狂风卷起层层海涛再无法平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无法将他视作仇敌,将欺负他作为一件有趣的乐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无法忍受他守着另一个女子轮回,随意向他发脾气不断拿话冷嘲热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在意他的所有神色,一悲一喜都在她心头徘徊纠葛?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岩对她纵容至此、对她紧张至此了?

最初时,离掌柜、白岩和杜泉不是因为相互牵制才能和平共处的吗?离掌柜控制着杜泉的灵源、白岩在离掌柜元神上施加的封印、以及依靠杜泉水灵疗伤才能活下来的白岩。当杜泉应劫之后,将灵源完全化入元神之后,离掌柜曾有一刻极为害怕他们再不能如过往那般生活了,那一刻的感觉就好似整个人跌入千尺寒潭之中,冰冷刺骨恐惧得让人要窒息。

五百年前,得知莫竹雪死讯时,白岩是不是也有这样害怕的感觉?若有一日,她离开了、消失了或者魂飞魄散了,白岩是不是也会感觉这样害怕呢?

白岩坐在那里也好像入定成了一尊佛像了,离掌柜的那一声谢谢他似乎没有听见,慢慢移开了看着离掌柜的眼神,目光中的恨与痛都渐渐消失了,只剩下眼底无限落寞无限苦楚,丝毫没有注意到离掌柜千回百转的胡思乱想。

直到离掌柜再次开口。

“白岩,你还爱着莫竹雪吗?”

白岩微微抬头看向离掌柜,眉间一团纠结,她怎么这么问?

“白岩,你爱我吗?”

千年道行,直到八百年前她才懂了情这一字,可正是因为懂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因为有了爱才有了恨有了痛有了悔。那么重那么深的伤,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不想再失去一次,总以为不会有第二次了,只要不动情,她以后便能活得很潇洒很自在。白岩也该是一样的吧,为了爱一回毁了自己千年道行、受了神灭极刑、坏了龙族的声誉名望,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伤得这样体无完肤,哪里还敢再试第二次?

可正如她初识情爱的时候一样,情动全是不由自主。或许是三百年太久了吧,她竟已不大记得自己是何时对白岩动了心。白岩平日里那副老道士的扮相哪里能让她喜欢的起来呢?是他偶尔临月吹箫宽袖轻扬的时候吗?是那一次他揽着她偷上九重天戏弄月老吗?是他时常装神弄鬼四处骗些小玩意回来逗她玩吗?又或是那一次他静静陪着她在玉门关上枯坐了七天吗?

爱情是一种毒,一种没有解药的毒,它会随着血脉流遍全身而你却无知无觉,当它深入骨髓深入灵魂你亦无可奈何。它会在你的身体里蔓延,在心里发芽开花,吸取你的血泪做养料让它开得灿烂炫目。直到某一日,忽然毒发,血脉崩坏、心碎满地,你或者只能流着泪还是甘之如饴。

离掌柜的声音微微颤抖,简单的两个问题却好像是天地三界上下数万年最难回答的问题,也是最难问出口的问题。

时间好像忽然间凝结了,离掌柜无措地避开白岩的目光,左手无意地捏成了拳搁在心口。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还是希望由白岩来掐断她的妄念。

白岩怔了怔好半天没缓过来,离掌柜方才是问他,他爱不爱她?不是他听错了吧?不是他虚耗太多幻觉了吧?

半响没听讲白岩出半点声响更别提回应她,离掌柜又羞又窘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来,一转头就想逃出这房间去,却忘了白岩早已设下了结界,她连门框都摸不到。

离掌柜一气一急,自行掐了个决要破了白岩的结界,这才把白岩从一片糊涂混乱的深思里惊醒过来。

白岩豁然起身一个箭步走到离掌柜身侧拉住她掐着法决的手腕。

“你刚刚问我什么?”白岩问道。

“问什么问,放手,放我出去!”离掌柜羞得耳根都烧红了,白岩却还要她在问一遍,这是存心了要拿她开玩笑嘛?!

“不放,不放手,更不会放你出去。”白岩手上稍一用力将离掌柜整个人拉到身前,逼着她面对着他,重重地问道,“你方才,你方才问我是否爱你?是不是?你方才问了?”

怎么能放了她!他不会放手,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了。五百年前他错得这么离谱,以为错过了这一世可以等下一世去弥补。莫竹雪或者还有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但离掌柜没有,若他这一次错过了,那便是永远错过了她,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离掌柜扭了扭被白岩死死抓着的手腕,完全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狠狠应了:“是啊是啊,我问了!你若不想答,我也没逼你啊。现在可以放…”

白岩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到了离掌柜的脸颊,托起她低得很低的头,逼她与他对视,一触及白岩的目光,离掌柜脑子里便是一团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岩看着她的目光很复杂,有几分温存有几分激动有几分紧张还有几分慌乱。

离掌柜心慌了,她受不了被他这么死死盯着看,今日他的每一种眼神她都受不了,不自觉地想退出房门,不自觉地想躲开白岩的眼神,不自觉地想避开白岩掌心的温度,不自觉地强行甩开他的手。

才挣脱了白岩的手,还不急往后退一步,白岩一伸手揽着离掌柜的腰又把她拉了回来,这一次与她拉的更近了,近到不再有距离。

白岩紧紧搂着她,捧起她的脸,在她微启的樱唇上落下一个吻,轻轻覆上她的唇慢慢碾压,就让她的呼吸混入他的呼吸里,就像让她的生命溶进他的生命里,他不会放开她,绝不。

这个时候哪里还用得着语言,哪里还需要白岩回答什么,离掌柜已经完全愣住了、无措了。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呼吸、体温都这么真实,他的吻这么深情这么温存这么依依不舍,就算这都只是梦都足够让她迷恋,何况是真的。心里有一点酸酸的感觉冒出来,慢慢的变得甜甜的,越来越稠越来越腻,直到将整颗心填满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离开她的唇一两寸,白岩轻声说道:“你问我是否爱你,我爱。”

是在多少年之前,曾有人对离掌柜说过同样的话“我爱你”,那时候她笑了,笑得没心没肺,那时候她不懂这句话有多严重多深刻,被爱着的幸福她感觉到了,却不懂珍惜不懂享受,最后悲剧收场、后悔莫及。

这一刻,离掌柜心跳乱了节奏声声如鼓,怔怔地瞧着白岩,他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靠的这么近,离掌柜看得很清楚,不光是嘴角,连眼角都弯弯的很好看,偏是太好看了叫她又羞红了脸。

白岩笑得更厉害了,轻轻地又落下一个吻,说道:“你问我是否还爱着雪儿,不爱了,很久很久之前就想通了,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