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对孕妇来说,略嫌糟心。叶清兰立刻将话题扯开了:“天天在府里待着,真是闷死了。”

叶清宁略有些不满的插嘴:“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天天陪着我很闷么?”

叶清兰立刻告饶,嘴上像抹了蜜似的:“没有的事,我巴不得天天这样陪着六姐。只不过,自从六姐定了亲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府了。我这是心疼你才这么说的嘛!”

一提到定亲成亲这类话题,叶清宁就没什么招架的力气了,微红着脸瞪了叶清兰一眼。

崔婉笑着打圆场:“若是你们两个嫌闷了,邀请顾表妹来住些日子就是了。”

说起顾惜玉,叶清兰的心里陡然一软。顾惜玉离开昌远伯府也有三四个月了,期间倒是让人送过两三回信来。她也曾意动过,可一想到顾熙年…就立刻打消了去定国公府小住的念头。

叶清兰默然不语,叶清宁在一旁说道:“上次顾表哥来接惜玉表妹的时候就说过,至少也得等过了年才让她再出府做客。索性等过了年再说好了。”反正很快就要过年了,用不了等太久。

崔婉又笑着提起了府里的喜事:“婧娘年后就要生了,清宁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明年五月你就要出嫁。还有元洲的亲事也定下了。我们府里可真是喜事连连。”

叶清兰眸光微闪,笑的十分愉快:“是啊,府里这么多喜事,真是让人高兴。”

崔婉隐隐觉得叶清兰的笑容有些微妙,却也没多想,只笑道:“元洲这些日子一直都没回来,只怕还不知道呢!”

这桩喜事在昌远伯府里早已传的人尽皆知,可在国子监里苦读的叶元洲却丝毫不知情。

第二百四十六章 霹雳

中间本有休息的日子可以回府,薛氏都打发了人送信到国子监,叮嘱叶元洲安心读书不必回府,叶元洲一心想在国子监的年底考试中崭露头角,便听了薛氏的话,没有回府。整整两个月,一直埋头苦读。到了年末考试,叶元洲在同期的学子里高居榜首。

在众人羡慕佩服的目光中,叶元洲终于有了扬眉吐气之感。接下来,就是二十天左右的年假。他终于可以在府里多住些天,终于有机会和兰儿待在一起了。就算不能私下独处,能多看她几眼说几句闲话也是好的。

一想及此,叶元洲的心里一片火热。纵然天气严寒冷风飕飕,也丝毫无损他雀跃欣喜的心情。

处于好心情中的叶元洲,回了昌远伯府。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所有的下人见了他都笑着道喜?难道他年末考试优异的事情已经传到府里来了吗?

叶元洲暗暗觉得奇怪,心里莫名的泛起了一丝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却又想不出来…

这种感觉,等回了荷风院之后,愈发的明显。丫鬟婆子们的眼光都带着笑意,虽没抢着上来道喜,却也让人察觉出不对劲来。

薛氏容光焕发的迎了出来,拉着叶元洲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叶清芙站在一旁,唇角高高的翘起,眼里闪出欢喜的光芒。叶清兰自然避不开,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虽没说话,眼里却闪着笑意。

叶元洲的心一热。这两个月里,他逼着自己埋头苦读,根本不敢放任自己思念她。可如今,她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他的眼前,那种似要将人淹没的柔情蜜意又浮上了心头。

“大哥,你可总算回来了。”叶清芙兴高采烈的说道:“有桩大喜事你还不知道吧…”

薛氏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叶清芙:“你大哥刚回来,让他先好好歇会儿。其余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定亲的事情,必然会惹来叶元洲的激烈反应。此时此刻实在不适合说这些。还是找个私下无人的时候再说好了。

叶元洲心里那种奇异的不安又涌了上来,忍不住追问道:“母亲,到底是什么事?我回府到现在,总有人向我道喜。我这次年底考试确实考的不错。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府里来吧!”

薛氏含糊其辞的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到我屋里来,我慢慢和你细说…”

“母亲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叶清芙丝毫不知道薛氏的用意,脱口而出道:“大哥定了亲事,这么大的喜事有什么可隐瞒的!”

定亲?

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一般。震的叶元洲半晌回不过神来,俊脸一片苍白。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怪不得薛氏总让人送信叫他不用回来,怪不得府里的下人见了他都是一脸暧昧的笑意和恭喜。原来。薛氏竟背着他为他定下了亲事…

叶清芙却没察觉到叶元洲的反应十分不对劲,兀自笑道:“母亲快些瞧瞧,大哥高兴的都快犯傻了。连说话都不会了,这副傻样子可不能被未来的嫂子瞧见了…”

薛氏杀人的心都快有了,狠狠的瞪了叶清芙一眼:“好了,你少说几句行不行。先回屋子里待着去。”

叶清芙无辜又委屈的眨眨眼,总算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大哥的脸色苍白,根本就不像是高兴。母亲的态度也有些怪异。三妹也很奇怪,到现在竟一句话都没说过。气氛异常的凝滞。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薛氏板起了脸孔:“回屋里去。没我的吩咐,不准随便出来。”

叶清芙扁扁嘴,委委屈屈的走了。叶清兰也趁机溜走了。想也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暴风骤雨,她留在这儿只会是无辜的炮灰,还不如早些闪人!

薛氏凌厉的凤目一扫,厅里的丫鬟婆子顿时都退了下去。

叶元洲直直的看着薛氏,声音有些嘶哑:“母亲,二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薛氏定定神,坦然应道:“是,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你父亲也点了头。我怕你在国子监里读书分心,所以没让人给你送信。这个姑娘,是郑国公府里的小姐,闺名一个敏字,生的一副好容貌。又是你大伯母的亲侄女,和你再合适不过…”

“我不会娶她!”叶元洲深呼吸口气,决然的说道。

薛氏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可在亲耳听到这句话之后,怒气依旧蹭蹭的涌了上来,冷哼一声说道:“这事由不得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过了庚帖下了聘,府里上下全数都知道了。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叶元洲死死的咬着嘴唇,眼里满是痛苦。

薛氏心又软了下来,换了温和的语气哄道:“元洲,你别闹了。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别人这个年纪已经当爹了,你定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不想娶任何女子。”叶元洲倔强的说着,眼里泛起了依稀的水光:“母亲,我求求你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参加科考,让你们以我为傲扬眉吐气。你别逼着我成亲好不好?”

薛氏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语气也低沉起来:“我这是逼你吗?我这是在救你。你那点心思,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在叶元洲的耳边陡然炸开。

叶元洲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陡然一片空白。心里只回荡着一句话,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已经把话挑破,薛氏也不再有什么顾忌,冷冷的压低了声音:“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丫头。她就算是个卑贱的通房丫头生的,也是你父亲的血脉,是你的亲妹妹。你这冤孽竟对她动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还为了那个丫头故意考砸了秋闱,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好在只有我知道,要是你父亲也知道了,这事要怎么收场?如果再被外人看出来了,你以后还怎么做人?昌远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叶元洲心神巨震,慌乱茫然的看着薛氏,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

薛氏将心里的火气按捺下去,沉着脸继续说道:“我不管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从这一刻开始,你给我全数收起来。只当什么也没有过。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国子监里读书,娶了郑敏回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叶元洲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薛氏眸中闪着寒意:“我今日把话放在这儿了,若是你敢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丢了我们三房的颜面毁了自己的前程名声。我拼着让你父亲责骂一顿,也绝不会放过那个丫头,多的是法子让她死的彻彻底底,再也别想迷惑你!”

叶元洲心里一凉,反射性的说道:“母亲,兰儿是无辜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喜欢她…”

殊不知这些话只是火上加油,薛氏的怒火更炽:“无辜?她若真的无辜,你怎么会一厢情愿的迷上自己的亲妹妹。这么小的年纪就会迷惑男子,和她的生母一样,就是个下贱的狐狸精!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放过!”

这一句句话,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戳进叶元洲的胸膛,痛的鲜血淋漓。他甚至不知该怎么为叶清兰辩解。

她曾经说过的那番话陡然又浮上了心头。不管谁对谁错,在薛氏的眼里,一切都是她的错!

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无能和软弱,明明想保护好娇弱无助的她,却反而让她陷入更尴尬的困境…

“你喜欢的就是她那张脸吧!”薛氏的眼里闪着狠厉阴冷的光芒:“好,我这就去毁了她的脸,你这辈子也就不会再惦记她了…”

说着,就要转身。

叶元洲骇然,不假思索的跪了下来:“母亲,一切错都在我。你别怪兰儿…我、我一切都听你的,我会娶郑敏,我娶郑敏…”

眼角一片冰凉的湿意,脸上湿漉漉的,心里更是空荡荡的一片冰冷。

薛氏终于等来了这句话,暗暗松口气。可看着叶元洲跪在那儿垂泪不已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涩之意,声音也有些沙哑了:“元洲,我不是成心要逼你。可是,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们两个根本就是孽缘,一定要及早斩断…”

说到这儿,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算是母亲求你了,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安安稳稳的娶妻生子,别再惦记她了。不然,就算是你父亲会和我翻脸,我也不能放过她。”

是,她是心狠手辣。可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她会毫不犹豫的下手要了叶清兰的性命!就算日后叶承礼和她反目,她也会选择这么做!

一字一字,钻进叶元洲的耳中。就像钝钝的刀子,来回的割着他的心。

叶元洲心痛如绞,眼前一片泪眼模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病

当晚,叶清兰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打定主意绝不露面。

最在乎叶元洲前程未来的人,绝对是薛氏。薛氏既然下决心为叶元洲定了亲事,就一定会有法子逼的叶元洲点头同意娶郑敏。

至于薛氏会用什么法子逼叶元洲“就范”…这还用猜吗?自然是用叶元洲最在乎的人来威胁他。

所以,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要低调安分,最好是别在薛氏面前晃悠。不然,薛氏一个不高兴暗地里下黑手,她可就彻底成了杯具了。

第二天早上,叶清兰没有去请安,打发瑞雪去薛氏那儿“告假”。过了片刻,瑞雪惴惴不安的回来了,面色有些不对劲。

叶清兰讶然挑眉:“怎么了?母亲责骂你了?”应该不会吧!薛氏现在绝不可能想见她,她告假应该正合薛氏的心意才对吧!

瑞雪摇摇头:“这倒没有。奴婢连见都没见到太太,听说大少爷病了,太太去了大少爷的屋里,正陪着大少爷。”

叶元洲昨天下午刚回府,当时还神采奕奕的,这一夜过来竟然就病了…...

是在装病,还是乍然听到定亲的消息受了打击真的病了?叶清兰默默的思忖片刻,直觉后一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叶元洲果然是天生的情种!上辈子就为了原主自杀而亡,但愿这一世,他能摆脱这份畸形扭曲的感情,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瑞雪见叶清兰微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再多嘴。

接下来几天,叶清兰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哪儿也没去。即使不用刻意去打听,叶元洲病情加重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薛氏请了大夫来给叶元洲诊治,大夫号脉之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火旺盛心力交瘁,只要喝些清心宁神的药就行了。可没曾想。喝了两天一点起色都没有。叶元洲的面色越来越差,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薛氏又是无奈又是着急,只得又请了一个大夫。可这个大夫的说辞,和上一个相差无几。开的药方也是清心败火的汤药。叶元洲勉强喝了一点,然后就都吐了出来。

薛氏急的直掉眼泪,整日陪在叶元洲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叶元洲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既不肯喝药也不肯吃饭。任凭她好话说了一箩筐,却连眼都不肯睁。

短短五六天功夫,英姿飒爽俊秀健康的叶元洲像换了个人似的,迅速的憔悴瘦弱了下来。

叶清芙根本不知道叶元洲的病因何而起。焦急的催促道:“大哥总这么下去可不行啊!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大哥连床也下不了。母亲,你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请再多的大夫也没用。叶元洲得的是心病!

薛氏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深呼吸口气:“芙儿,你先出去,让你大哥好好歇着。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好了。”

这话听着实在有些别扭。难道她一走,大哥的病就能好了?叶清芙只觉得荒谬,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薛氏又催促道:“还不快些回屋去。你整天在这儿叽叽喳喳的,你大哥哪里还能安静的休息。”

叶清芙不怎么情愿的走了。

薛氏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叶元洲,眼里闪过心痛愤怒无奈。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他也一直很努力很争气,自小到大都没让她费过什么心。可现在,他偏偏迷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她瞒着他偷偷为他定了亲事。又逼着他同意娶郑敏。可他却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也折磨她这个母亲…

再生气再愤怒,她也只能稍稍低回头。不然,真怕他死心眼到底,就这么将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

“去把三小姐叫来。”薛氏面无表情的吩咐,身后的丫鬟虽然有些吃惊,却深知薛氏的脾气,根本问都不敢多问一句,便匆匆领命去了。

床上的叶元洲模模糊糊的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薛氏暗暗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掐的手心一阵刺痛,面上却挤出了一丝笑容:“元洲,你这几天身子不好,我让你三妹来陪陪你。你好好喝药行吗?”

叶元洲怔怔了片刻,几日没吃饭变的迟钝虚弱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眼里闪出一丝光亮。

薛氏将心头的那口闷气生生的咽了下去,立刻吩咐下人重新煎药。

片刻过后,叶清兰的身影出现在叶元洲的屋子门口,却并未踏进屋内,而是恭恭敬敬的在门外候着。柔雅动听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母亲叫女儿过来有何吩咐?”

薛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个丫头,果然伶俐又谨慎。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明知道自己喊她来的用意是什么,却只当不知道。

“你大哥这几日生着病,心情有些郁闷,你进来陪着他说会儿话。”薛氏淡淡的吩咐:“等陪着你大哥喝完药了,你再回去。”

叶清兰听到这样的吩咐,一点都没惊讶,平静自若的应了,然后缓缓的走了进来。

叶元洲清醒了许多,努力的坐了起来。可浑身虚软无力,竟连起身这个动作也无法完成。薛氏只得凑过去,扶着叶元洲坐直了身子。

叶元洲刚一坐好,便迫不及待的看向叶清兰。

一件浅色的丝袄,配着浅蓝色的棉裙,长长的头发梳了简单的发式,连绢花也没戴,整个人清爽又干净。那份朴素又自然天成的美丽,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叶清兰也看了过来,目光柔和平静:“我这几天身子也不太舒服,一直没能过来探望大哥,希望大哥别生我的气才好。”

叶元洲怎么可能生她的气。连日来恹恹昏睡,脑海中浮现的一直是她的脸孔。可只要一想到她,薛氏那番阴冷狠厉的话也不免浮上心头。那种无法言语的痛苦,折磨的他连饭也吃不下,更不用说喝药了。

可现在,就这么看着她,整个人似乎又活了过来…

叶清兰看着叶元洲眼中闪出的亮光,心里暗暗叹口气。果然是前世的孽缘情债!她和薛氏都以为定了亲事,就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事实证明,这根本是奢望。

薛氏不忍见他折腾自己,无奈的让了步,叫了她过来。她其实根本不想来,可若是叶元洲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薛氏根本不会放过自己。而且,她也没狠心到眼睁睁看着叶元洲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掉的地步。叶元洲得的是心病,她是唯一对症的“药”。

所以,她只好来了。

叶元洲直勾勾的盯着叶清兰看,眼中再也没了别人。薛氏皱了皱眉,沉声吩咐丫鬟们都退下。屋里只剩下母子三人,气氛却诡异又冷凝。

叶清兰反而是最镇静坦然的那一个,微笑着问道:“母亲,大哥的药煎好了么?”

薛氏淡淡的应道:“应该就快好了。他这两天勉强喝几口药,不到片刻又会吐个精光,饭也没吃几口,身子很是虚弱。”不然,她也不可能让步,叫叶清兰过来了。

叶清兰温柔的接道:“大哥这样可不行,不管怎样,人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母亲看着心里该有多难受。若是父亲过两日回来了,见你卧床不起,肯定也会着急呢!大哥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父亲母亲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后可要按时喝药吃饭才好。”

那双妙目里满是关切和温柔。

叶元洲全身的力气回来了大半,略有些沙哑的应道:“三妹说的是,我一定好好喝药吃饭。早点好起来。”

薛氏听了这话,眉头舒展开来。

重新煎好的药很快送来了。薛氏亲自端了药碗,一勺一勺的喂了叶元洲喝下。那药黑乎乎的,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叶元洲前两天最多喝两口就不肯再喝了,今天却乖乖的将一整碗的药都喝了下去。

薛氏心里暗喜,立刻又吩咐丫鬟把熬好的粥端一碗过来。

“母亲,”叶清兰忍不住插嘴道:“大哥刚喝了药,暂时还是别吃饭的好。至少也得过半个时辰,等药性完全吸收了,再吃饭也不迟。”

这个道理,薛氏何尝不知道。只不过,她是想趁着叶元洲心情好的时候让他吃饭罢了。不然,总不能让叶清兰一直待在这儿吧!

薛氏心念电转,张口说道:“还是先吃饭吧!”

以叶清兰的聪慧,自然能猜到薛氏的心意,便也不吭声了。

熬的浓稠的米粥最适合身体虚弱的病人食用,薛氏喂了叶元洲吃了满满一碗,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叶清兰很识趣的功成身退:“母亲,我明天再来探望大哥可好?”

薛氏巴不得她快点消失,立刻点点头应了。

叶元洲眼巴巴的看着叶清兰,希冀着她能用刚才那种温柔关切的眼神再看他一眼。只可惜,这个愿望却落空了。叶清兰头也没回的出了屋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心药

不出叶清兰所料,到了第二天,薛氏又派人来叫她了。

看来,只有等叶元洲彻底好了能下床走动了,才会放过她了吧!

叶清兰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叹口气,心里却添了一层心事。照这样下去…叶元洲定亲了也根本没用。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段畸形的爱恋。若是任其发展下去,迟早会露陷。不说别人,荷风院里的丫鬟婆子大概就要在背后窃窃私语了。

叶元洲生病喝药,一母同胞的妹妹叶清芙没在,她这个庶出的妹妹反而在一旁相陪…明眼人看了,心里岂能不生出点微妙的感觉来?

知情的瑞雪也担忧的低语道:“小姐,虽说是太太主动叫你过去,不过,以太太的性子,说不定等大少爷身子好了就会和你算账。”

薛氏本就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现在用着她了,自然和和气气的。可事后翻脸,也是必然的。这一点,叶清兰比瑞雪更清楚。

叶清兰淡淡一笑:“放心,我自有对策。”

叶元洲对她的感情,是一把锋利的双面刀刃。或许可能会狠狠的刺伤她,可要是利用好了,却又是她对付薛氏的最大利器。薛氏用她的安危来逼着叶元洲同意娶郑敏,她自然也能投桃报李,用叶元洲对她的痴迷,来对抗薛氏。

瑞雪见她神色镇定,惴惴不安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

叶清兰神色自若的去了叶元洲的屋子里。薛氏自然不会放任她和叶元洲独处,只淡淡的吩咐她坐在一旁,然后亲自喂叶元洲喝药吃饭。

只要有叶清兰在,叶元洲就温驯的很,乖乖的喝药吃饭。

一天三次,每次最多半个时辰。算起来,真不算累。前提是要对叶元洲痴缠的眼神视而不见,在薛氏暗含警告和寒意的目光下保持淡定。

叶元洲本就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心病而已。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有叶清兰陪着,他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好了起来。苍白憔悴的面色红润了不少,虚弱的身子也恢复了大半,至少下床走动没什么问题了。

叶承礼也在这个时候赶回了京城。

他不知道叶元洲生病的缘由,见叶元洲大病尚未痊愈的样子,顿时一惊:“元洲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前几天才叫难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薛氏立刻笑道:“大概是前些天受了凉,喝了几副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叶元洲也怕叶承礼追问不休,忙接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都忧心了。”

叶承礼关切了几句。便问起了叶元洲的学业情况。叶元洲谦逊的应道:“孩儿侥幸,在年末的考试中,考了同期学子的榜首。”

叶承礼顿时眼睛一亮。高兴了起来,一连串的道好:“好好好!太好了!”

薛氏也含笑说道:“元洲又定了亲事,真是双喜临门了。”

一提及亲事,叶元洲眼里的笑意便消散了大半,不过,却不敢在面上流露分毫,只得将头低了下去。母亲昨天的那番严厉警告又浮上了脑海:“…你父亲明天就要回来了,你这些日子万万不能任性妄为。要是被你父亲看出不对劲来。别说兰姐儿了,就算是你也要吃大苦头。你别逼着我对兰姐儿动手。”

他果然是个懦弱又无用的人。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至少也不能为她再惹来麻烦。

叶承礼沉浸于高兴的心情中。一时也没留意到叶元洲异样的沉默,兀自笑道:“元洲也不算小了,既然定了亲事。明年就把郑家小姐娶回来好了。”

“不行!”嘴比大脑生生的快了一步。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改口也来不及了。叶元洲在叶承礼惊诧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解释道:“父亲,我想专心读书,成亲的事还是迟些再说吧!”

叶承礼倒是没多心,笑着说道:“你还得再过三年才能参加秋闱,总不能一直不成亲吧!”

叶元洲哑然,纵然满心的不情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薛氏及时的扯开话题:“还是等宁姐儿出嫁了,再商议此事也不迟。”这一次,叶承礼总算没再说什么,领着妻子儿女去了畅和堂。

到了年底岁末,府里越发的忙碌起来。光是给各府送年礼和回礼的问题,就让郑氏费尽了心思。再有安排家宴之类的琐事,郑氏根本无暇照顾崔婧和崔婉。

崔婧临盆在即,腿脚浮肿,连走路都吃力。照顾崔婧的几个产婆早已准备好了产房,随时伺候在崔婧身边,以防崔婧随时阵痛生产。

崔婉特地召来为首的陆婆子,叮嘱道:“你们几个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崔姨娘生产,一定要母子平安。”

最后这句话意味深长,陆婆子自然能听懂,忙陪笑着应了。本想说崔婧怀相似乎不太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说这些,只怕少奶奶又会起疑心。还是别说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昌远伯府里热闹非凡。红通通的灯笼和对联,充满了过年的喜气。家宴共有五桌,男子两桌,女眷坐了三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叶清兰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过年,心里的感受分外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