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桂圆殷勤的端着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过来时,叶清兰就笑不出来了,苦着脸商议道:“桂圆,我等会儿再喝好不好?”去年一连喝了三个月的药,害的她后来见了汤药就想吐。

桂圆态度十分坚决:“汤药冷了药效就不好了,小姐还是趁热喝吧!”说着,将汤药端到了叶清兰的面前,殷勤的舀了一勺送到叶清兰唇边。

叶清兰只得张开嘴,将药喝下。温热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滋味真是深刻啊!

好不容易把一整碗药都喝完了,叶清兰的脸都苦成了一团。瑞雪忙捧来蜜饯,叶清兰一连吃了几个,口中的苦味总算淡了不少。又生出倦意来,足足睡了一个下午。等醒来之后,精神果然比之前好了不少。

丫鬟们都很高兴,叶清兰却暗暗蹙眉。照这样下去,只怕不出两三天就会好了。不行,不能好的这么快!

于是,当天晚上,叶清兰又悄悄的站在窗边吹冷风.....这样一折腾,隔日病情又重了些。如此反复几天,身子自然迟迟没好。

别说薛氏觉得奇怪,就连丫鬟们也开始暗暗嘀咕起来。小姐白天喝了药精神还不错,怎么隔了一夜就又恢复原样甚至病情更重了?

叶清芙闲着无事,每天都来探望。不过,她十分讨厌浓浓的药味,每次最多坐上一会儿就走。

崔婉也是每天都来,她心知肚明叶清兰为了什么生病,见叶清兰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心里颇有些不忍,忍不住低声叹道:“你也真是的,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做什么。装装样子就是了。”

叶清兰漫不经心的笑道:“装装样子哪能骗得过母亲。你可不知道,我刚一说不舒服,她就立刻让人请大夫来给我看诊了。”要是装病,早就被拆穿了。

崔婉哑然,半晌才说道:“那你要病到什么时候?”

“至少也得等父亲的回信到了再说。”叶清兰显然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路:“不过,我也不知道父亲的态度如何,所以,还是等继续病一阵子。”

崔婉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叶清兰微凉的手,满心都是怜惜。这么一个蕙质兰心又善良可爱的少女,偏偏是庶出,又有薛氏这么一个嫡母…

叶清兰反倒微笑着安抚起崔婉来:“堂嫂,你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

崔婉打起精神,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声说道:“我让你堂兄去打听了,听说那个马夫人之前就想为陆逸定一门亲事。可谁家也舍不得把嫡出的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马夫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相了两个庶出的小姐。人家倒是乐意了,可她又嫌弃那两个庶出的小姐不够出挑。”

结果,后来在崔府看到叶清兰,便一眼就相中了。正好和满肚子坏水的薛氏一拍即合。

崔婉越说越是不忿,声音渐渐高了起来:“这个马夫人也太过分了,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命不长久的病秧子,偏还要来祸害人家的女儿!”

叶清兰倒是心平气和:“做母亲的自私一些,也是正常的。正因为那个陆逸体弱多病,马夫人才更心疼他。一心想为他挑个好媳妇。这种心情,倒是能谅解。”

不过,谅解归谅解,她可没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打算!

崔婉看着面色平静柔和的叶清兰,忽的叹道:“她看中谁不好,偏偏相中了你…”

叶清兰挑了挑眉,自我解嘲:“谁让我长的人见人爱呢!”

崔婉听的哭笑不得。

两人在屋里窃窃私语,站在门外候着的若梅却皱起了眉头。她经过特殊训练,耳力十分灵敏。即使隔着门板两人的声音又小,也能听见十之**。

怪不得小姐这场病来的莫名其妙又异常反复。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这样的大事,可得尽早告诉公子爷才行!

若梅悄悄的回了自己的屋,匆匆的在纸条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又用隐秘的手法将这张纸条传了出去。

顾熙年收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是在当天夜里子时三刻。

之前,他在太子府里和太子密谋要事,又和太子府的一堆幕僚喝酒,一直应酬到了子时才回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对策(二)

顾熙年早已习惯了隔两天就收到一张这样的纸条,漫不经心的展开看了一眼,然后脸色陡然一变。再然后,眼神闪过一丝毋庸置疑的怒气和冷厉。

这个薛氏,简直太可恨了!还有那个马夫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而叶清兰的做法,也让他十分恼怒。这个丫头,每次遇到困境都闷不吭声的用自己的方式处理,根本就没想过向他求救。如果不是若梅传了消息给他,他根本不知道她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想到她折腾自己生病的情景,他就满心的恼火…还有一阵阵心疼!

顾熙年神色阴郁的瞪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嘴唇抿的紧紧的。

在外面候着的全福,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大着胆子推门走了进来:“少爷,天色不早了,还是洗洗歇了吧!”说到后来,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顾熙年的眼神冷的像冰块似的,看一眼就让人直打哆嗦。

在少爷身边伺候多年,全福当然很清楚看起来温和的少爷,其实脾气并不怎么好。可像此刻这样阴沉冷厉的实在少之又少。就连他这个见惯了少爷变脸的小厮也觉得严重不适应。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全福眼尖的看到少爷手中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心里暗暗嘀咕不已,正要再多看一眼,就听少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先出去!”

全福连问都不敢多问,立刻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又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脑子里依旧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会让少爷如此生气?

顾熙年这一夜自然睡的不算好,可第二天还是早早就起了床。上过早朝之后,便去了顾皇后的凤仪殿。

自从顾熙年和太子和好之后,进出凤仪殿是常有的事。顾皇后见他来了,笑着寒暄几句,又留了顾熙年吃午饭。顾熙年也不多推辞。笑着应了。

顾皇后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反倒有些诧异起来。顾熙年虽然常来凤仪殿,不过,却极少留下吃饭。偶尔留下来,也必然是和太子一起。今天却特意撇开太子来找自己…很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自己商量了!

顾皇后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吃过了丰盛精致的午饭之后。姑侄两人到了凤仪殿的偏殿里说话。顾熙年也不说话,只是看了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一眼。

顾皇后冲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宫女们迅速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在门外守着。这个宫女自然是顾皇后的心腹,就算偶尔有什么话被她听见了也无妨。

顾皇后这才淡淡的笑道:“好了,你有什么话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顾熙年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姑姑,我今天来是求您一件事。”

顾皇后并不意外,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顾熙年是她的亲侄儿。她自然很了解他的性子。张口求人绝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以他的作风,应该是貌似礼貌实则含而不露的威胁才对。就算对着她这个皇后,他也从没真正低过头。今天竟然一张口就是恳求,这倒是让她既好奇又生出警惕之心来了。

“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只要是能答应你的,我肯定会点头。”这番话看似大度,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答应。

以顾熙年的城府,不可能听不出顾皇后的敷衍。可他却像什么也没听出来似的,十分诚恳的说道:“其实。我以前就向姑姑求过这件事。当时姑姑没有答应,只说了会考虑考虑。不知道姑姑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果然是为了赐婚的事情!

顾皇后定定的看着顾熙年,忽的笑了:“熙年。我真是好奇,到底是哪个女子,能将你迷的神魂颠倒。”当年就算是为了沈秋瑜。顾熙年也从没张口求过她这个姑姑。

顾熙年眸光一闪,淡淡一笑:“姑姑若是好奇,不如把她召进宫来,亲眼看一看不就行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顾皇后生性谨慎,并没一口就应了,仔细的想了想,才问道:“你真的是铁了心要娶这个女子吗?”这样高调的召进宫来,必然会引起众人瞩目。定国公府的人肯定会很快就知道此事了。到时候顾熙年要怎么收场?

“姑姑,如果错过了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亲了。”顾熙年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可越是这样,越是代表着他的在意。

顾皇后从小看着顾熙年长大,对他的这种别扭的性子一清二楚。顿时楞了一愣,神色有些微妙起来:“熙年,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可别一时冲动就任性妄为。”到了这一刻,顾皇后才表现出了一丝真切的关心。

虽然在她心里太子永远是第一位,可顾熙年也是她的亲侄儿。若说一点都不关心那是不可能的.

顾熙年回答的异常简单:“姑姑觉得我是那种冲动的人吗?”

…当然不是。事实上,顾熙年远比同龄的男子冷静理智。明明只有二十一岁,却有着不输于混迹朝堂数十年的那些官场老油子的城府。凡事谋定而后动,心思之缜密狠辣,有时连她也暗暗心惊,也庆幸不已。

好在顾熙年还是原谅了太子当年的夺爱之举,又重新站到了太子的阵营。若是被三皇子拉拢过去,绝对会是心腹大患…

顾皇后心里不停的闪着各种念头,并未说话。

顾熙年早在来之前,就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拾妥当,表现出来的是一贯的冷静犀利:“姑姑,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现在三皇子殿下一门心思的在搞田赋改革试验。不出半年,他就会自尝苦果。你也应该兑现承诺了吧!”

他说的十分直接,顾皇后也不遮遮掩掩了,缓缓说道:“当时说好,等计划彻底成功了,我就为你指婚。可现在计划还在进行,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也就是说,不等到成功的那一刻,她是绝不会指婚了。

“姑姑是对我和太子殿下的计划没信心吗?”顾熙年有意把太子也加上了,顾皇后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就算儿子再平庸不争气,也是她唯一的血脉,是本朝的太子。只要能斗跨三皇子,太子顺利登基,其他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

顾皇后沉吟片刻,才果断的说道:“指婚的事情,还是等日后再说。不过,我可以先将她召进宫来见一见。”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顾熙年费了半天口舌,其实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正如同顾皇后了解他一样,他也十分清楚这位亲姑姑的性子。要想让她指婚,就得有足够的好处。现在,对付三皇子的计划只进行到一半,她要是肯早早指婚才是怪事。

不过,只要她肯召叶清兰进宫,叶清兰现在面临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了。

皇后娘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召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入宫,其中透露的信息应该足以让薛氏和马氏不敢轻举妄动了…

浑然不知自己被算计了的顾皇后,正关切的问道:“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这是哪一个府上的姑娘呢!”

想到叶清兰,顾熙年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她姓叶,闺名清兰,是昌远伯府三房的庶女。和玉儿是好朋友。”

叶清兰…顾皇后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是不是和玉儿进过宫?”

“姑姑真是好记性。”顾熙年笑道:“去年的时候,她和玉儿一起进过宫。没想到姑姑竟然还记得她。”

“当然记得了。那么一个清丽标致的丫头,想不记得也难。”顾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揶揄的笑了起来:“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好像比玉儿还小一岁吧!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比起已经二十一岁步入朝堂的顾熙年,那个小丫头简直还是个青涩的花苞。真没想到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顾熙年,竟会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迷的死死的!

面对顾皇后不失亲昵的取笑,顾熙年面色不改,甚至略有些骄傲的说道:“等姑姑见了她,自然就会喜欢她了。”

这话倒是挑起了顾皇后的好奇心:“好,那我过两天就派人去接她入宫。”

顾熙年暗暗松口气,笑着谢了恩。

顾皇后闲闲的提醒了一句:“对了,你可得先做好心理准备,等那个丫头进了宫,只怕定国公府上下都会闹翻了天。”

她可没打算帮着顾熙年解决这些“琐事”。不说别人,单说孙氏那一关就不容易过。叶清兰身份低微只是个庶女,根本配不上定国公府的嫡孙。别说定国公夫妇会反应激烈,就算是脾气好的顾弘夫妇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顾熙年挑了挑眉,淡然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了强大的自信:“姑姑放心,我自然能处理妥当。”

第三百九十五章 来信

此时的叶清兰,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药味苦苦的,当然不怎么好闻。叶清兰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味道,可喝了几天的药,身上的药味挥之不去,不适应也得适应。

薛氏走了进来,略有些不快的问道:“你都病了几天了,怎么还没好,反倒越来越重了?”马夫人的请帖已经送来了,可叶清兰这副样子,让她怎么带出去见人?

叶清兰心知肚明薛氏在为什么发火,心里暗暗冷笑,脸上却挤出怯生生的笑容:“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薛氏暗暗嗤之以鼻。要不是因为马氏相中了叶清兰,她才懒得管叶清兰病的怎么样。此事暂时还没定下,还是先按兵不动保密的好。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这个看似娇弱的丫头其实狡猾又胆大,要是知道自己的打算,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想及此,薛氏将满心的不快按捺下来,淡淡的说道:“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已经喝了几天的药还没好,肯定是大夫开的药方不对症。待会儿我就打发人再去请个大夫来。”

叶清兰柔顺的应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让薛氏想找茬也无从下手。

薛氏略坐了片刻,正要起身离开,就见红云笑吟吟的来禀报:“太太,少爷从国子监回来了。”

薛氏顿时喜出望外,立刻起身迎了出去。自从上次过后,叶元洲已经连着两三个月都没回过府了。

叶清兰身为病号,当然得有做病人的自觉,依旧懒懒的窝在被窝里,丝毫没有出去相迎的打算。

只可惜,她不想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门来。

她喝了药之后,正昏昏欲睡。就听门边响起了熟悉的少年声音:“三妹,你怎么病了?”语气中浓浓的关切和怜惜之意清晰可见。

瑞雪一见来人,反射性的心里一紧,看了叶清兰一眼。

叶清兰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定定神睁开眼。挤出一个笑容:“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睡在床上,只穿着中衣,长长的黑发略有些凌乱,映衬的那张俏生生的小脸愈发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叶元洲看着这样的叶清兰。只觉得心里一阵异样的悸动,顺势坐到了床边,眼神温柔:“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生病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你已经病了几天,现在好些了吗?”

做为一个兄长,坐在妹妹的床边并不算太过逾矩。可在心知肚明叶元洲心思的情况下,这样的举止可就十分不妥了。

叶清兰淡淡的应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大哥关心。”边冲一旁的瑞雪使了个眼色。

瑞雪果然机灵,立刻领会了叶清兰眼神中的暗示。殷勤的搬了椅子放在床边:“大少爷请坐。”

叶元洲却不为所动,笑着说道:“不用,我就坐在这儿和三妹说话。”能坐在床边和她说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靠近过她了…

瑞雪毕竟只是个丫鬟。叶元洲不乐意,她也没了法子。

叶清兰心里不快,面上却不动声色。挤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大哥,我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实在是失礼。还请大哥回避片刻。容我起身穿戴整齐了,再和你说话。”

叶元洲正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叶清兰难得一见的虚弱慵懒,哪里舍得轻易离开,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是兄妹,何须避嫌。”

叶清兰笑容一敛,眼神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悦:“大哥,你这是成心让我难堪么?”俏脸已然冷了下来。

瑞雪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唯恐叶元洲翻脸。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叶元洲在叶清兰面前却发不出半点脾气,见叶清兰不高兴,竟立刻就软了下来:“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

叶清兰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叶元洲乖乖的走了出去,在门外等着。叶清兰迅速的起身下床,瑞雪边为她穿衣边低声说道:“小姐,待会儿要怎么办?”叶元洲硬是赖着不走,真不知该怎么打发才好。

叶清兰压低了声音说道:“待会儿你去找母亲,告诉她大哥来了我这里。”薛氏知道此事,不怒火中烧才是怪事。肯定会命人来叫叶元洲回去。

叶清兰顿了顿又叮嘱道:“对了,记得让若梅进来伺候。”

瑞雪点点头,待叶清兰穿戴整齐之后,便出了屋子,恭敬的对叶元洲说道:“大少爷,小姐请你进去说话。”

待叶元洲喜滋滋的进了屋子之后,瑞雪立刻冲若梅使了个眼色。若梅心领神会,迅速的进了屋子里伺候。

有若梅在,叶清兰的心神定了不少。

叶元洲倒是没留意换了个丫鬟,他的眼里只有叶清兰,目光近乎贪婪的落在叶清兰的脸上:“你在郑国公府住了两个月才回来。怎么一回来就病了?”

叶清兰心里暗暗冷笑,要不是你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娘捣鬼,本姑娘又何必要折腾自己。口中却淡笑着应道:“大概是天气转凉,夜里受了些寒气。”

生病的人总有种娇弱的感觉,叶清兰这一病,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叶元洲看着心疼极了,殷切的叮嘱道:“你一定要定时喝药,早点好起来。还有,记得让厨房做熬些滋补身子的补品来。看看你,才几天就瘦了一圈。”

叶清兰随意的嗯了一声。

若梅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暗暗诧异。这位大少爷和小姐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一个嫡出的大少爷怎么会如此关心自己的庶出妹妹?而且,细细留意大少爷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微妙......哪有做兄长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亲妹妹的!

正想着,门边又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竟是薛氏又来了!

薛氏来的十分匆忙,面色也不怎么好看,语气有些生硬:“元洲,兰姐儿身体有恙,需要安心静养。你就别在这儿打扰她休息了。”

叶元洲很不情愿的应了一声,依依不舍的看了叶清兰一眼,才随着薛氏走了。

薛氏从头至尾都没看叶清兰一眼,板着脸孔领着叶元洲走了。叶清兰也不介意,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若梅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薛氏急匆匆的跑来一趟,竟然只是为了将叶元洲喊走。明明可以随意吩咐下人就能做的事,为什么薛氏要亲自跑这一趟?而且,薛氏的神情也怪怪的…

这一边,薛氏却板着脸孔训斥起了叶元洲:“你跑到兰姐儿屋里做什么!要是传出点流言蜚语,看你今后还怎么做人。往日我说你这么多,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

叶元洲不怎么理直气壮的应道:“她生病了,我只是去看看她而已。”

薛氏冷哼一声:“你不用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为兰姐儿相中了一门亲事,等过些日子就能定下了…”

叶元洲被这个意外的消息震的措手不及,俊脸陡然白了。母亲竟然要为三妹定亲了…

薛氏冷眼看着叶元洲惊慌失措的表情,淡淡的说道:“从今以后,你给我彻底死了那条心。你也老大不小了,最多年底就该成亲了。”

叶元洲心里一片晦涩,默然许久才问道:“不知道母亲为三妹相中了哪一个府上的公子。”

薛氏倒也不瞒着他,神色自若的应道:“是礼部陆尚书的四公子。”

叶元洲面色又是一变。他在国子监里有诸多同窗好友,其中不乏京城世家名门的子弟。对这位病怏怏的陆四公子也有所耳闻…

母亲怎么能将三妹许配给这样的人?

叶元洲正要张口为叶清兰说情,脑中却又迅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那个陆四公子真的像众人传闻的那样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那叶清兰嫁过去之后,岂不是很快就会成了寡妇?到时候,他这个娘家兄长,出面接她回娘家住下也不是不可行的事…

叶元洲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说道:“母亲既然相中了这位陆公子,自然有母亲的道理。”

薛氏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怒气倒是散了大半。正要再说什么,就见一个管事婆子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太太,老爷从郑州来信了。”

薛氏略有些讶然的接过了信。叶承礼每个月会寄一封家信来,上一次是在半个月之前。这一次的家信怎么来的这么早?

薛氏漫不经心的拆开信看了起来,然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捏着信笺的手青筋毕露,咬牙切齿神情狰狞。

叶元洲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道:“母亲,父亲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薛氏冷笑一声,脸色阴沉极了:“你那个好妹妹,果然聪明的很,竟然敢装病骗我,还偷偷给你父亲写信。”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叶清兰根本是故意生病,然后拖延时间。显然就在等着这封信…

第三百九十六章 愤怒

薛氏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叶元洲听的一头雾水:“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氏哪里还有心情细说,阴沉着脸说道:“她竟敢拿你父亲来压我。我倒要看看,她这个细胳膊能不能拧得过大腿。”

说着,便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架势。

叶元洲心里暗道不妙,忙追了上去。

不出所料,薛氏果然一脸怒意的去了叶清兰的屋子。刚一进屋,薛氏便指着叶清兰怒骂:“好啊你,竟然敢装病骗我,还偷偷给你父亲写信告状。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简直难消我心头这口恶气!”说着,高高的扬起了手,就要重重的落下去。

若梅眼疾手快的冲上前,生生的替叶清兰挡了这一巴掌。

一声脆响,若梅的脸顿时又红又肿,高高的浮起五指印。其实,以若梅的身手,想制服薛氏简直轻而易举。至不济也能拉着叶清兰躲开。可薛氏是叶清兰的嫡母,她身为叶清兰身边的丫鬟,要是真的和主母动手,可就不是帮着自己的主子而是为她惹祸了。所以,她只能代替叶清兰挨了这一记响亮的耳光。

叶清兰倒抽一口凉气,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怒火,声音硬邦邦的:“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母亲发了这么大的火。”如果挨打的人是她自己,她绝不会这么生气。可现在代她受过的却是若梅,这怎能不让她动怒!

薛氏冷笑着将手中的信扔到了叶清兰的面前:“你做的好事,还有脸来问我!我问你,你父亲是怎么知道马夫人邀请我们去做客的事情的?”

叶清兰越是愤怒,脸上便越是冷静如冰:“确实是我写信给父亲,告诉父亲母亲想将我许配给一个整日躺在床上喝药的病罐子,还巴巴的想带我上门去给人家相看。到时候,满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昌远伯府三房的老爷太太。为了讨好巴结马夫人,要把好好的女儿推进火坑。让我们昌远伯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让父亲日后在亲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一切都只因为母亲容不下我这个庶出的女儿…”

一字一字一句一句都像锋利的刀子,直直的戳进薛氏的胸口。

叶清兰本就口齿伶俐能言善道,平日里尽敛锋芒竭力低调,就是不想和薛氏正面对上。免得惹来麻烦。可这一次,她实在是愤怒极了,说话前所未有的犀利刻薄。

薛氏被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不假思索的又扬起了手。

若梅暗暗咬牙,正打算挺起胸膛再抢着挨上一巴掌。却不料叶元洲动作更快,竟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薛氏的胳膊:“母亲,你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这样雷霆万钧的一巴掌下去。叶清兰那张细嫩的小脸只怕立刻就被打肿了。

薛氏本就在气头上,见叶元洲竟为了叶清兰拦着自己,心里更是恼火,狠狠的瞪了叶元洲一眼:“你给我放手!再敢护着这个臭丫头,我连你一块儿打!”

叶元洲却半步不让,昂然说道:“母亲要是实在生气,那就打我吧!三妹生着病身子骨又弱,万万不能挨打。”

薛氏又气又恼又恨。果然扬手打了过去。叶元洲不躲不让,目光坚定的看着薛氏。薛氏的手已经到了他的脸边,却终究生生的顿住了。

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她哪能打的下去!

叶清兰却丝毫不领情,冷冷的说道:“你闪开。要不是因为你,母亲也不会这样处处针对我。你现在又何必来当这个假好人!”

薛氏如此不待见叶清兰。有一大半都是因为叶元洲。这个始作俑者,现在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简直是一大讽刺。

叶元洲被叶清兰冷淡犀利的话语刺的心里隐隐作痛,苦笑着叹口气:“三妹,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叶清兰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冰冷:“如果这次不是我提前察觉,我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如同儿戏一般的被许了出去。要嫁给一个命不长久的病痨鬼,大概不出几年就会成寡妇了。我写信给父亲有什么不对?难道我应该一声不吭的听从母亲安排,将一辈子的幸福都搭上才算孝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