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兰扭头问道:“六姐,孩子的乳名起了吗?”

叶清宁笑道:“打算留着到满月再起。”这可是郑国公府的嫡出重孙,如何的金贵就不用说了。就连起个乳名也十分慎重。

叶清兰再细细的端详几眼,越看越是喜欢,索性从奶娘的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俯头在他嫩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在抬起头一看,孩子竟睁开了眼。正滴溜溜的盯着她看呢!

崔婉大感趣味,笑着说道:“你这孩子缘可真是好的没话说了,孩子这是喜欢你呢!”

叶清兰越看越爱,抱着孩子简直不肯撒手了。郑敏看着也觉得手痒,也把孩子接过去抱了会儿。可孩子一到她怀里,就闹腾着啼哭起来。

郑敏有些悻悻,小声数落:“没良心的小子,我可是你亲姑姑!我抱你你居然还哭…”顿时把众人都惹的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徐夫人便派了丫鬟过来禀报:“午饭已经预备下了,请各位少奶奶移步到饭厅。”

众人笑着应了,一起去了饭厅。洗三宴男客基本没有,来的都是女眷。长辈们坐了一席,小辈们又坐了一席,席间也不像往日那般拘谨,倒是十分热闹。

午饭过后,就是孩子洗三了。种种繁琐的风俗其实也别有一番趣味,尤其是孩子被脱的光溜溜的放进盆里洗澡的时候,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实在是有趣。

最热闹的当然是添盆的时候了。众人将准备好的精巧的金银锞子和小物件一一放进盆里,按着惯例,这些都是产婆们正大光明的外快。因此,当几个产婆看到盆里亮晃晃的一堆好东西时,别提笑的多开心了。吉祥话一串一串的往外冒,平添了几分喜庆。

待洗三礼成之后,众人不免又都去探望了叶清宁。

郑氏坐在床边,一改往日的严肃,眉眼含笑,别提多温柔亲切了。握着叶清宁的手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半天。

母女两个久未见面,自然有不少的体己话要说。众女眷识趣的一一起身告辞。

回程的马车上,郑夫人不免又感慨了几句:“我还记得君彦出生时候的样子,一转眼的功夫,他竟然也做爹了。”

叶清兰不便接这个话茬,范氏却立刻笑道:“可不是么?这孩子一落了地,长起来可快的很。我还记得昀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就像只小猫似的。这一转眼,已经会走了呢!”

放在平日,郑夫人一般是不太肯搭这样的话茬的。今天大概是看到郑君彦有了儿子特别感慨,竟笑着叹了句:“孩子小的时候最听话,长大了就有自己的心思,想管也管不了了。”

范氏心里一阵激动,立刻就着孩子的话题和郑夫人进行了热烈又愉快的交谈。

张悦和叶清兰一时插不上嘴,不由得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无奈的笑意。

天大地大不如子嗣最大,生了儿子的媳妇底气就是足啊!

叶清兰就不用说了,嫁过来的时候尚短,就算郑夫人心急,也不好意思催促。可张悦嫁过来快一年了,肚子还是没动静。若不是二房没有正经的婆婆,张悦现在的日子只怕就不太好过了…

回到府里之后,郑夫人领着儿媳侄媳去了顺宜堂。

孙氏果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张氏,你嫁过来也快一年了,怎么肚子还是没什么动静?永年虽然会出去应酬喝酒,可每天晚上都是老老实实回听雨轩的。按理来说,早该有好消息了才对。”

张悦微微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吭声。

郑夫人只得笑着为她解围:“婆婆不用心急,张氏心里肯定更着急。可这怀孩子的事情,可不是着急就急得来的。再耐心等些日子,说不准就有好消息了。”

孙氏轻哼一声,说话时也没了好脸色:“但愿如此。”顿了顿,又看向叶清兰。

找茬的节奏如此明显,叶清兰反射性的挺直了腰,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孙氏也确实没令叶清兰失望,很快就冲叶清兰开火了:“叶氏,你过门也有四个月了吧!可有好消息吗?”

叶清兰略有些遗憾的摇头:“没有,孙媳的葵水才来过不久。”

孙氏的脸陡然沉了下来:“熙年天天都回来,你们夫妻两个又一向恩爱,怎么一直都没动静?该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叶清兰从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媳妇,闻言淡淡一笑:“孙媳自问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孙氏冷哼一声:“既然没有问题,怎么迟迟都没怀上身孕?再给你几个月时间,若是到了年底还没动静,说不得我这个老婆子就要费心,替熙年挑几个可心的通房丫鬟了。”

叶清兰心里的火苗腾的燃了起来,微笑着回敬:“多谢祖母一番美意,不过,相公娶我当日,在我娘家人和宾客们面前许诺过,这一生都不纳妾,也不会有别的女人。祖母这番美意,只怕他是无福领受了!”

孙氏被噎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

郑夫人立刻皱着眉头看了过来:“胡闹,你怎么能和长辈顶嘴。”话是这么说,可眼里分明掠过一丝笑意。

叶清兰乖觉的道歉:“孙媳出言无状,惹的祖母不快,还望祖母勿怪!”

怪又能怎么样?

这几个月里,孙氏明里暗里不知给过多少冷脸说过多少难听话,可叶清兰装傻充愣充耳不闻的功夫是一等一的。要是逼的急了,就像今天这样,软中带刺的还击回来。

孙氏的优点里从来不包括擅长掩饰这一项!所以板着脸孔就开始撵人了:“我也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第五百四十三章 学习

于是,叶清兰很愉快的离开了顺宜堂。

之后郑夫人轻飘飘的数落了她几句,基本上不痛不痒,分明就是做做样子。

做了孙氏这么多年的儿媳,郑夫人平日里可没少受婆婆的气。偏偏碍着孝道两个字,她这个做儿媳的根本没有顶嘴的份儿,基本上就是一个忍字。叶清兰当面锣鼓的和孙氏对阵,还把孙氏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叶清兰在郑夫人面前是真正的柔顺乖巧,从不顶嘴。不管郑夫人说什么,她都乖乖点头。

“......今后若是祖母再说什么,你不准顶嘴。”郑夫人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算是她无理取闹,你也要掂量一些,别真的气着她了。”

......叶清兰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点头答应了。

郑夫人说了半天,见叶清兰乖巧听话,心里十分快慰满意。叶清兰虽然能言善道,不过对她这个婆婆倒是柔顺恭敬十分顺从。

这么想着,郑夫人的语气越发缓和:“你过门也有几个月了,也能帮着我打点些家务琐事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学着处理府里的日常事务好了。”

叶清兰一怔,忙自谦道:“儿媳才疏学浅生性愚笨,只怕学不好呢!”

郑夫人眼里有了笑意:“在我面前还用说这些客套话么?如果你也算生性愚笨,天底下也没几个聪明人了。”

来自婆婆的夸赞,让叶清兰的心里暖洋洋的。知道郑夫人是真心要提点培养她学着做当家主母,也不再推辞:“那儿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此时,官宦府邸或是勋贵世家的当家主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来的。要打理府里一应琐事,要管着府里所有的下人包括婚配之类的事,还有各种人情来往等等。样样都得了如指掌。繁琐程度大概也跟得上做一个中小型公司的总经理了。

这样的重担,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过手的。一般来说,新过门的媳妇至少也得熬上几年,等生了儿子在府中立稳了脚跟,才会有机会接触府里的事务。先跟着婆婆学上一阵子,等学的上手了,婆婆大多会安排一些清闲或是无关紧要的差事让做儿媳的打理,相当于实习期。若是做的好了,就能正式的帮着打理家事了。

没出阁的时候,薛氏也曾教过她看账本之类的。不过,薛氏重点是想折腾她,根本就没用心的教导过什么。退一步说。就算薛氏想教,也不见得有那个眼界和本事。毕竟,薛氏嫁到昌远伯府那么多年,也没管过家理过事。也就是在郑州的那几年,当了几年的小家而已。和郑氏郑夫人这种级别的当家主母相比。差的绝不是一星半点。

郑夫人有心要培养她当家理事,她自然不能缩手缩脚的,索性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

郑夫人对她的表现很满意,随意的吩咐了一句:“既是如此,那日后就起的早一些,府里的管事妈妈有不少是在卯时正就到景馨园来领对牌了。你既是要学。就得让所有的管事妈妈都看到才是。”

还有些话郑夫人没说出口。叶清兰毕竟年轻,又刚过门不久,府里这么多下人。只怕叶清兰连认也认不全。现在要学着当家理事了,至少也要先认识所有有头脸的管事们,再慢慢摸索各人的性子和做事特点。有郑夫人压阵,也就不必担心有些刁钻或是油滑的管事妈妈暗中使绊子了。

聪明人当然是一点即透。叶清兰忙应了,眼里浮起真挚的感激:“多谢婆婆。儿媳一定会好好学的。”

郑夫人含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刚一到卯时,叶清兰就起了床。

顾熙年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怀中一凉,也随之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张口问道:“天还没亮,怎么不多睡会儿?”

叶清兰已经利落的穿好了衣裙,闻言笑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从今儿个起,我要跟着婆婆学习打理府里的琐事,管事妈妈们都是卯时正就到景馨园领对牌了。我当然得早起过去。”

说着,招呼丫鬟们进屋伺候自己梳洗。

没了软玉温香在怀,顾熙年也没了赖床的兴致,也随着一起起身穿衣。待收拾妥当了,夫妻两个一起去了景馨园。

郑夫人见她来的早,颇为满意。一起用了早饭之后,顾熙年去了官署。郑夫人则领着叶清兰到了平日理事的东次间。郑夫人坐了下来,叶清兰站到了郑夫人身后。然后管事妈妈们一一进来请安,用简短的话禀报了一天要做的事。

郑夫人漫不经心的听着,偶尔问一两句,只要眉头稍微一皱,那个管事妈妈的神色便立刻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将事情再解释一遍。郑夫人听着,眉头舒展开来,管事妈妈就会暗暗松口气。若是郑夫人面色略略一沉,那个管事妈妈就要绞尽脑汁的继续解释。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听过去,一直到对牌全部领完,大概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再然后,又是另一波管事妈妈进来,这一次要处理的是府里的人事问题。大至小厮和丫鬟的婚配,小至哪个下人生了病需要休养得另外调配人手等等,都要一一向郑夫人禀报。

等忙完这一些,也就近中午了。

吃了午饭之后,小憩了一个时辰,郑夫人便又起身梳洗,然后重新坐到了东次间里。这次要看的是账册,盘查的是近一个月来的账目。

府里名下有多少店铺有多少家田庄的收入,一笔一笔核对过了之后,再清算支出。每个院子里的用度,所有下人要支的月钱,再加上人情来往的支出等等。此时记账的方式采取流水式的,一笔一笔记录的虽然清楚,可也十分繁琐。一个月下来的账册就足足有两本。要全部清算完,一个下午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叶清兰虽然学过看账本,可跟着后面看了一个下午,也觉得头昏脑涨。而郑夫人却只略有倦色,精神倒还算不错,甚至笑着打趣叶清兰:“这一天下来,是不是觉得很累?”

叶清兰也不逞强,坦然苦笑:“是啊,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要做好一个当家主母是何等的不容易,以前我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她说的坦白直接,倒是赢得了郑夫人的好感,亲切的笑道:“这才刚开始,乍然接触这些,觉得眼花缭乱也是难免的。其实等过些日子习惯了,也就好了。”顿了顿又道:“当年我嫁过来生下了熙年之后,就让我打理家事。你祖母没什么耐心,也没细细的教过什么,我一开始手忙脚乱着实吃了一番苦头。等过了半年左右,才渐渐适应。你性子聪慧又细心,再有我带着你,估计不出三个月,也就能试着上手打理些事情了。”

叶清兰心里暖洋洋的,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接下来一连数日,叶清兰都跟在郑夫人身边。她记性极好,很快就将所有有头脸的管事妈妈都记住了,然后默默的观察各人的性格脾气以及行事方式。那些管事们都是老于世故精明圆滑之辈,自然能看得出郑夫人用心栽培的意思。对着叶清兰这个新过门不久的少奶奶不敢有丝毫怠慢。

时间一久,顾熙年兄妹都开始不满了。

第一个不满的是顾惜玉,她在郑夫人面前娇嗔道:“母亲,大嫂现在天天跟着你学管家,都没时间陪我了。我整天一个人好无聊。你不要让大嫂学这些了好不好,让大嫂多留出时间陪陪我嘛!”

郑夫人平日里最是宠爱这个女儿,几乎是百依百顺。可这一次却板着脸孔呵斥道:“玉儿,你都十六岁了,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大嫂将来总是要接过这一摊子事情的,早些学着,将来就能上手的快一些。也能为我分担一些琐事。你倒好,整天就惦记着玩耍解闷写字作画做消遣,正经的事情从不肯学。将来看你嫁到夫家了要怎么办!”

顾惜玉被数落的委屈极了,却也不敢顶嘴,垂着头玩着衣角不吭声。

郑夫人毕竟心软,见顾惜玉这副样子,也不忍心再多数落,想了想又道:“你若是一个人嫌闷,以后就一起到景馨园来。有些事你就算不懂,多看多听也是好的。”

顾惜玉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看着别提多可怜了:“可是,我肯定看不懂也听不懂。大嫂......”求助的目光飘了过来。

叶清兰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惜玉妹妹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别勉强她了吧!反正,她就算嫁了人,将来一时半刻也不会管家理事。这些事情日后慢慢学也就是了。”

顾惜玉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郑夫人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只得放过了她:“这次暂且就算了。等日后有空了,你总是要跟着学一学的。”

第五百四十四章 前尘

还有日后?

顾惜玉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顿时又垮了下来。

郑夫人哑然失笑,旋即暗暗叹口气。顾惜玉的孤僻内向确实大有好转,接触人群也不会失态了。可这单纯的性子却是改也改不了的。这个样子,若是嫁了人要怎么办?做人儿媳和没出阁的时候可是完全不同的......

叶清兰似是看出了郑夫人的心思,压低了声音笑道:“婆婆不放心,让惜玉妹妹嫁一个疼爱她的夫君不就是了。”

她口中说的是谁,郑夫人当然心知肚明,忍不住叹道:“他毕竟是个武将,万一边关起了战事,就得上战场。到时候玉儿一个人独守空房......”

叶清兰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若是他长年不在京城,就让惜玉妹妹一直住在娘家好了。有我们一起照顾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可是结结实实的说进郑夫人的心坎里了,她凝视着叶清兰,忽的轻叹一声:“熙年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嫁出门的女儿就是泼出门的水,回娘家久住总是不太合适的。很容易惹来做儿媳的牢骚和怨言。所以,即使郑夫人曾经也想到过这一层,却不便说出口。没想到,叶清兰竟是半点都不介意,甚至主动说了出来......

这种话从婆婆的口中说出来,当然分外令人愉快。

叶清兰抿唇一笑:“能嫁给相公,有您这样的好婆婆,才是我的福气。”这句话也是绝对的发自肺腑十分真诚。

顾熙年待她如何就不用细说了,郑夫人这样和蔼又可亲的婆婆更是天下难找。

郑夫人笑了笑,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你早日生个白胖小子就算是孝顺我了。”

往日遇到这个话题,叶清兰基本上是能躲就躲,这次面对面的说出来。却是想躲也躲不了,只得笑道:“这个不用您说,儿媳也盼着早日为顾家开枝散叶呢!”

郑夫人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惜玉便兴致勃勃的插嘴了:“大嫂,你也怀小娃娃了吗?”

叶清兰咳嗽一声:“现在还没有呢!”

顾惜玉显然有些失望,却不忘鼓励叶清兰:“那你和大哥一定要多努力,争取早些怀上小娃娃。”

叶清兰:“......”

到了晚上。顾熙年得知了这段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清兰羞恼的瞪了他一眼:“都怪你,说什么不好,非在她面前说什么努力不努力的。她现在可是记到心坎里了。没事就拿这件事来问我!”害得她这个脸皮一向很厚的人也被臊的没地方可待。

顾熙年邪气的挑挑眉:“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正好我明天休沐,不用急着早起。我们好好努力一晚......”说着。就凑了过来,不正经的上下其手。

叶清兰红着脸推开他,义正言辞的声明:“你明天不用早起,我可是要早起的。”

顾熙年有些不满:“我难得休沐一天,你就不能多陪陪我?”

“我才刚开始学管家理事,若是去的迟了,那些管事们会怎么看我?婆婆心里又会怎么想?”叶清兰立场很坚定:“总之。我要赶在卯时初就到景馨园。”

顾熙年有些悻悻的轻哼一声,不快之情溢于言表:“瞧瞧你现在,张嘴闭嘴就是管家理事婆婆小姑,我这个正儿八经的相公在你心里倒是没半点地位了。”

叶清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丢了个白眼过去:“真没见过和自己亲娘妹妹吃醋的男人!”

顾熙年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是小心眼的男人,立刻反驳:“我可没和她们吃醋。不过,你是不是也该把时间和精力多放些在我的身上?”

说来说去,还不是泛酸了?

叶清兰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

......

顾熙年咳嗽一声,转移话题:“秋闱就快到了,今年你大哥肯定要下场,以他的才学和刻苦,中举应该不是难事。”

自从叶元洲遗忘了过去的那段经历之后,叶清兰对这位兄长的戒心大大减少。虽然兄妹之情淡薄,不过,毕竟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于情于理都该多关心一些。

“我也盼着他今年能考中,明年的春闱再接再厉,中了进士就再好不过了。”叶清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用再整日待在国子监不回府了......”

顾熙年眸光一闪,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话意:“他和敏表妹是不是不太和睦?”

叶清兰轻声叹息:“倒是没有争吵过,就是太过冷淡了。经常两三个月都不回府一趟。大嫂一个人天天独守空闺,也挺可怜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六姐孩子洗三那一天,大嫂也去了。在我们面前诉苦,我当时听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归根结底,他们夫妻不睦和她也是有些关系的......

顾熙年一脸的不以为然:“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和你没半点关系。你没什么可内疚的!”对他来说,只要叶元洲离叶清兰远远的不再动任何不该动的心思就好!

叶清兰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顾熙年见她心情低落,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想了想说道:“科考的事情我帮不了什么,不过,只要他考中了进士。我倒是可以替他谋一个清闲一些的好差事。让他也能多一点时间多回家陪伴娇妻。”

叶清兰嗯了一声,依偎进他的怀里,两人默默地的相拥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顾熙年忽的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边关又起了战事,皇上今日在朝上宣旨,让沈大将军率军前往。兵部调集派遣士兵,户部统筹钱粮,事态紧急,大军在五天之后就必须出发。所以,这几日我大概都会忙到很晚才回来。明天的休沐也得自动取消了。”感情之前说什么休沐是故意逗她的。

叶清兰正要娇嗔几句,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起以前他曾说过的那些话,顿时一惊:“你以前说过,沈大将军中了敌军之计受了重伤,然后沈长安代替他父亲去了战场,是不是就说的这一回?”

顾熙年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清兰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既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你打算怎么做?”是听之任之,任由事情按着前世的轨迹发展?还是要力挽狂澜,改变这一切?

顾熙年默然片刻,才说道:“我和沈大将军并没什么仇怨,撇开沈长安不谈,我对沈大将军的为人也是比较佩服的。我也不忍看着他兵败重伤回京。不过,这事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就算是要帮忙,也得从长计议。”

叶清兰咂摸出点不对劲来,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沈大将军战事失利,并不完全是他本人的原因,而是有人从中捣鬼?”

顾熙年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是。”

叶清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追问:“那个人是谁?”

顾熙年淡淡的答道:“是我!”

叶清兰:“......”

顾熙年不惯解释什么,可在感受到怀中娇躯僵硬的那一刹那,一串话很自然的出了口:“前世这个时候,我表面上和太子走的亲近,其实暗中早就和三皇子结成了同盟。沈大将军手握兵权又极得皇上器重,所以太子和三皇子都想拉拢他到自己的阵营里。皇后娘娘想让玉儿嫁给沈长安,就是想通过联姻的法子拉拢沈家。因为我拒不同意,所以闹的很是不快。正好又发生了战事,沈大将军要上战场,我看沈长安不顺眼,想撵他也去边关。所以暗中拖延粮草,本来是想让沈大将军输掉一两仗,然后我就能顺理成章的‘建议’朝廷增兵,让沈长安领兵去增援......”

三皇子对这一计策也是十分赞成的,而且,还背着顾熙年暗中派了奸细在沈大将军身边。然后暗中指使这个奸细在关键时候悄悄散播谣言。这么一来,缺了粮草的将士们心情不稳,也间接的影响了沈大将军对军情的判断,结果误中对方奸计,大败了一场,被敌军围剿追击,受了重伤。

叶清兰听的后背直冒冷汗,忍不住皱眉:“三皇子为什么要瞒着你这么做?”

顾熙年勾起唇角,眼中闪过讥讽的冷笑:“因为当时负责统筹此次战事的人是太子。若是打了胜仗,无异是给太子记了一大功。他巴不得这一仗打输了,皇上一怒之下,必然会迁怒于太子。而且,就算拖延粮草的事情被察觉了,也只会怪到我的头上。表面上我可是太子党的人,到时候就会一并怪罪到太子身上。事实也是如此,战败之后,太子被狠狠的斥责了一顿,被勒令在太子府里自省。后来接管了此事的人,就换成了三皇子。”

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既坑了太子,又为顾熙年挖了个坑。日后追查起来,顾熙年可是难逃罪责!

第五百四十五章 逆转

这些也就罢了!更令人无法释怀的,却是......

“为了一己之私,就罔顾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吗?”叶清兰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心里一阵一阵的寒意直往上涌。

顾熙年的眼眸暗了下来,声音里透着冷意:“皇位的争夺历来就是腥风血雨,为了一个皇位,不要说是将士们的性命,就算是再多的人命,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现在你总该知道,当日那个宫女和小桃的死是多么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别说是太子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太子妃和沈秋瑜,又何尝把这两条区区人命放在心上?”

叶清兰不自觉的颤栗了一下,全身都像掉在冰窟里似的,一片冰冷。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她一直活在繁华太平的假象里。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残酷的皇位争斗是这样的鲜血淋漓,离她又是这么近......

“兰儿,我一直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表面和气,私下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为了对付一个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用尽各种法子。”顾熙年凝视着叶清兰,第一次真正的坦白:“我也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谁招惹了我,我会加倍的还击。前世我被一时的怨怼迷住了双眼,被三皇子利用,虽然成功的将太子拉下了马,可我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家破人亡,我也死在了牢里,还死在自己念念不忘的女人手里......”

说到这儿,顾熙年的语气有些苦涩:“临死之前,我就想明白了。其实,三皇子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利用我对太子的妒忌怨恨,将我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等伤到了太子之后,我这把刀也就没了用武之地。甚至因为太过锋利惹来猜忌。为了永绝后患,他刚一登基做了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对我动手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虽然不中听,却无疑是一句至理名言!以三皇子的阴险毒辣,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实在不稀奇。

这样的事情放在别人的身上,或许就是个让人唏嘘怅然的故事。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追悔莫及?

顾熙年的俊脸微微泛白,在她面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软弱。

叶清兰心里微酸,用力的搂紧了顾熙年:“这都是前世的事情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至少在这一世。你不会再重蹈覆辙。甚至可以扭转所有的局面。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永远的支持你!”

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缓缓的涌进顾熙年的心里,驱走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顾熙年将头埋进叶清兰的肩颈处,从她的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温暖,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一些温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叶清兰的声音从胸膛传来。

顾熙年深呼吸口气,脑子又恢复了冷静清明:“这次还是由太子统筹负责战事。负责粮草的户部在我掌握中,只要我尽力筹划,粮草是绝不会再有问题的。不过,我毕竟是在京城坐镇后方,战场上发生什么事我鞭长莫及。据我估计,三皇子肯定还会从中做手脚。所以。必须要暗中提醒沈大将军此事,最好是利用此事让三皇子栽一个大跟头。”

叶清兰反应十分敏锐,略一思忖便猜到了顾熙年要做的:“你是不是想让沈大将军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有奸细,先任由奸细兴风作浪,等逮住了证据,再将奸细一举拿下送到京城来?”

顾熙年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看了叶清兰一眼。

叶清兰立刻就知道自己没全猜中。又开始积极动起了脑筋,想了半天才说道:“或者。你是想利用此事给三皇子设个局,让他自己跳进来。到时候,皇上对他起了疑心,就怪不得别人了......”

“真聪明!”顾熙年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整体的思路是这样没错。”

算计一个人,最高明的手段绝不是栽赃陷害,而是利用情势巧妙的设局,让他自己踏进这个局里来。到时候局势一成,就算是再巧言善辩,也是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