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觉得这是个梦吧,无数次发现这是最真切不过的现实,是啊,人生就是这样的吧?这样那样的忧伤总会不期然而至,我们总是祝福亲爱的人永远快乐,就在于我们清醒的知道,快乐啊,怎么可能有永远这回事,正是因为它的不可预期,我们才会祝福啊…

“紫儿姐姐。”

是蓝儿,看样子一定等得急了。

“姐姐,”脸都有些白了,“我刚才好像看见那个,那个钱——啊!”突然目视紫涵的后方,脸色已经是惨白了。

紫涵好奇的回头,却是钱来银,不由拍了拍胸口,“师傅,您怎么没一点声音啊,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过来,见过你蔚阿姨。”钱来银指指身旁一个一身戎装长相颇为清秀的女人说道。

一听到师傅那冷冰冰的声音,紫涵就觉得身上象有虫子在咬,浑身不自在,忙上前施礼,“蔚阿姨好。”

心说倒也奇怪,明明师傅是做黑帮的,怎么来往的倒都是些官府中人?

“这就是姐姐刚收的小徒弟?”那女人一双眼弯弯的,怎么看都象在笑,紫涵觉得有些恍惚,这张脸,为什么有些似曾相识?

“不错,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丫头,怪不得你师傅喜欢。只这身子骨看起来弱了点。”那女人忙拉起紫涵。

“什么喜欢呀?不过是怕我堕落,只当日行一善,挽救失足青年罢了。”心里虽这样想,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阿姨说笑了,我只是瘦了些,却并不弱呀,阿姨没听说吗‘强将手下无弱兵’,有这么厉害的师傅和阿姨在,我将来也一定会很厉害的。”师傅呀,看在我给你拍马屁的份上,别把我收拾的太惨了。

“哈哈哈,这丫头,嘴倒甜。”那女子笑起来颇为豪放。

紫涵赶忙拉过一旁已是目瞪口呆的蓝儿,“这是我弟弟,师傅和阿姨可要多关照。”

那女人转过脸来,看到蓝儿愣了一愣,“你弟弟?”

“对呀,在这个世上我唯一的弟弟呢,”紫涵很肯定的点点头,“所以师傅阿姨一定要帮他呀。”

“为什么要捧红他,这种地方,默默无闻不更好吗?”那女人很是疑惑,钱来银也盯着紫涵,等她回答。

“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有更多的自主权,也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呀。阿姨想想,默默无闻固然无人关注,可在这世上却也往往只能任人宰割,”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并不想从别人那里索取什么,只是希望能有一点自保的能力。我也不想蓝儿这样,可目前我的能力…却只能先做到这样了。”

原来一切都不在掌控中的感觉竟如此苦涩。

钱来银和那位姓蔚的女人互相对视,眼神中竟有些讶异及了然。

夜晚的宝香园灯火通明,休息了一天的哥儿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招招展,端的是环肥燕瘦争芳斗艳,让人眼花缭乱。

宝香园每新推出一位哥儿,都会专门邀请一些达官贵人,名曰“品香”,以宝香园的实力,所邀请的多是有一定身份地位或者风头正盛的才女雅人,每位评审者都有鲜花一枝,而出场者今后的地位便有当晚所得的鲜花数决定。品评者的鲜花也不见得便一定要送给表演者,也可送给自己喜欢的其它哥儿,上一次品香会上好像120位评审员却有八十七位把花给了头牌明月。

“蓝儿今天要表演些什么?”一个一身红色衣衫的哥儿说道。

“左不过些歌舞罢了,蓝儿这小子,也就这两样拿得出手。”另一个哥儿很不以为然,“听说请了个马厩的小厮来指导,一个下等的仆役,又能弄出什么高雅的东西来?”

“听说那紫儿好像也有些门道,连明月哥哥都没放在眼里。”

“哥哥不要说笑了,别说一个小小的仆役,听说连这位,”伸出四个指头比了比,“都对明月着迷得不得了,一个小小的小厮,除了那张脸蛋外有什么?不过做些牵马坠蹬的下贱活罢了,怎么入得了明月哥哥的眼?”

“也是,那紫儿生的倒比我们这些男儿还美,真是个男子倒也罢了,没得生了个女儿身,却是个男儿的调调,真不知是怎生得妖孽。”

紫涵听得不由翻了翻白眼,我很正常好不好?你们这些人妖才真的不正常呢!又一想自己生这个气干嘛,这样一个女尊的世界,自己确实是个怪胎吧?!

夜色从四围渐渐的弥漫上来,天上是一轮满月,竟没有一丝云,远离了现代文明的夜空分外干净澄澈,也更显得天空的悠远,深邃。

喧嚣的人群却被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吸引,一开始人们并未注意,那声音却顽固的钻入人们的耳朵,似情人喃喃的轻语,似爱人无尽的忧伤,诉说着真挚、爱恋、矢志不渝。

那声音有效的拉回了人们的注意,整个大堂里的灯渐次灭掉,清冷的月光下,舞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白纱飘飘、舞殿冷袖,似月中嫦娥翩翩落入人间,又宛如一个精灵游戏花丛。

灯光突然亮了,舞台上的人影一下子清晰,紧身的天蓝色罗衣勾勒出一个娇俏的人儿,深色的黛眉如远山般悠远,晶亮的眼眸如美酒般让人沉醉,最妙的是额间手绘的一只暗金色彩蝶,随着人儿的舞蹈,好像振翅欲飞。外面白色的纱衣上竟缀满了各色花瓣,舞动起来,便有氤氲的花香让人沉迷;又有两条白练缠绕在臂肩,不时舞出波浪状的水纹,又似环绕着朵朵彩云,好似那人儿马上要乘云而去遗世登仙…

人们着迷的看着舞台上的人儿,只觉世间万物仿若都不存在。

一片寂然中,舞台后方突然响起了优美动人的长笛伴奏,舞动的人儿舒展着手臂,飞花片片,人们好像看到一个春天的早晨,植物的叶子上坠着晶莹的露珠,露珠逐渐凝聚成大滴,便倏忽没入野草中;第一朵花儿迎着朝阳傲然绽放,那娇嫩的花蕊在柔柔的春风中微微的颤抖…

一个优美动人的故事伴随着舞蹈向人们娓娓道来:男扮女装的祝英台邂逅老实木讷的才女梁山伯,一段美好的感情拉开了帷幕,同窗三载,自是情根深种,只可惜山伯却不解风情,十八相送落花有意,可惜流水却懵懂不通,山伯果然是个呆头鹅!看舞台上蓝儿绯红着笑脸,舞动的水袖遮住了脸颊,人们仿佛看到了英台的无限娇羞;楼台一别,再难相会,父母逼迫,有情人终难相守…

台下已经有哥儿拽出手绢擦拭眼泪。后台的乐器中却突然加了一种大家从没听见过的乐声,时而低沉,时而高扬,伴随着前面的舞蹈和幕后人的吟唱或缠绵悱恻或绝望苍凉。

台上的舞者水袖高举似在责问苍天何其无情,却原来迟钝人却是痴情种,山伯为情而殇,白纱舞得更急只见一片花影,曾经的温柔缱绻柔情种种,如今却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期…

后台的乐声更加急迫,却又加进了一味缠绵低迷,叩得人心阵阵发痛。婚车行到山伯墓前,一时间风雨大作,墓门洞开…

舞台上突然花瓣纷飞,灯又渐次熄灭,天空中有彩蝶翩翩而来,后台奏出了悠扬缠绵的旋律,一个人儿慢慢的走到台前和英台拉着手儿徜徉花间,有悠扬的男女声二重唱传来:

碧草青青花盛开,

彩蝶双双久徘徊,

千古传颂生生爱,

山伯永恋祝英台。

同窗共读整三载,

促膝并肩两无猜,

十八相送情切切,

谁知一别在楼台。

楼台一别恨如海,

泪染双翅身化彩蝶花丛来,

历尽磨难真情在,

天长地久不分开!

两个人影相偎相依,慢慢的离开舞台…

灯亮了,舞台上已是空空无人,那翩翩飞舞,从天而降的花瓣、彩蝶或驻足在人们的衣衫发上,或栖息在人们的肩头脸庞。

台下的人们却无一人动作,片刻,忽听有人摔了杯子,仰天长叹:“世有痴情种梁山伯,才配得上这奇男儿祝英台啊,人间有此真情,当也不枉今生了。”

言毕,取出一枝花儿扔在台上,众人此时方才醒悟,一时掌声雷动,手中的花儿纷纷向台上抛去,有僮儿上前把花儿捡拾并交由一旁的贵人点数,那花枝竟有120枝,品香会的评委全部把花枝给了蓝儿,自从宝香园建成,历年来还从没人有这份殊荣!

蓝儿又换了一身白色衣衫,衣衫有着精美的花纹,花纹间还有数个彩蝶,灯光下更衬得人风神如玉,让人无法逼视。

自此,蓝儿一夜成名,人们都称他作瑶华公子,意为乃是天上瑶池中的仙子,却是误落人间,普通人甚至千金尚不得一见,世人争以能看得瑶华公子一舞为荣。

但也有人说,其实那晚饰演山伯的人儿更出色,甚至这出让无数人为之殒泪的爱情及瑶华公子绝美的舞蹈都是由她设计,那最打动人心的乐曲,也是由她编曲创制;而且不独多才多艺,更兼长相奇美,说不定她才是现实生活中男扮女装的祝英台;也有人说,那个祝英台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厮临时客串…

初识上官暖玉

紫涵躺在床上,感觉真是累呀,早就想过蓝儿会成功,只是没想到竟如此成功。

想想现在的偶像派,不也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吗?看了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人们便不由自主的把故事主人公和扮演者合二为一,分不清剧情还是现实,以至于不管扮演者有怎样糜烂的私生活,追逐者都可以视而不见。

想想刚才护着蓝儿下来时,那些女人的狂热,较之现在的追星一族也不遑多让,蓝儿的一身纱衣,竟被那些女人给撕成一条一条的。 还好有师傅在,不然真不知该怎么收场。

原来听老师说,张籍因崇拜白居易,就把白居易的诗烧成灰当茶叶喝,还以为太夸张了,现在才知道,面对自己的偶像,真是古人也疯狂。

懒懒的趴在床上,虽然已经睡饱了,可就是不想起身,用被子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相仿。这样无所事事赖在床上的感觉真好。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其实什么动静都没有,猫儿总是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柳先生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

有时候想想觉得挺奇怪,柳先生人虽然不爱说话,可绝对算是温柔的一个人——无论自己怎样闹腾,从来没厌烦过,可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没有嫁人呢?

从自己和猫儿住在这里以来,也没见什么人来找过他,想想自己那个世界,大龄不婚很正常,可这么古的年代,世俗怎么会容忍这样特立独行的人存在?

而且柳先生应该是不喜欢猫儿的吧?别问为什么,自己就是知道,可猫儿的吃喝拉撒一应事却又全包了,本来怕柳先生累着,昨儿个还说找个人回来帮忙,却被柳先生严词拒绝了,真奇怪,明明不喜欢做的吗,为什么不愿找个人来帮忙?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听着柳先生应该是已经快把饭做好了,自己还是起来吧,不然,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扑通。”

什么声音?

地震了吗?

猫儿怎么摔倒床下了?衣服散落地上,被褥的一角搭在床上,另一边压在身下,猫儿哥哥就那样怔怔的的待在那里,脸上竟然是,紫涵从不曾见到过的脆弱!可那笼罩在周围的深深的苍凉,却又那样决绝的和周围隔离开来,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他挂心的。

紫涵突然觉得很怕,心里叫嚣着,去吧,抱住他,安慰他,不要让他一个人,不要让他在自己的悲凉中绝望,可是——

那个人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啊,筋骨俱断的剧痛都无法让他有那怕一丝痛苦的表情,这个人是宁愿把所有的苦痛、血泪都一个人吞咽,却绝不要别人一丝一毫的同情吧,自己又怎么能,怎么能打碎他那么辛苦才维持下来的骄傲…

猫儿艰难的伸出手,努力的前倾,把全身的重心慢慢的前移,好了,离床越来越近了,只差一点,可那双手再次无力的从床上滑下,双腿又咚的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一次,两次,三次…

那身体该承受怎样的剧痛,那人心里又该是如何的渴望自己能重新站起…

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使劲揉揉眼,啊,这次,这次,那人终于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猫儿哥哥,那有你这样睡觉的,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蹬被子。”装作不经意的走过去,用手掩着嘴打着哈欠,却不知声音的颤抖却早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急急的往嘴里扒着白饭,虽不抬头,却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可是,不敢抬头啊,只怕眼里的泪被那人瞧见。原来泪水果然是苦的,不然,为什么这白饭如此的涩,让人难以下咽?

一双筷子伸过来,一块青翠的竹笋被人放在了碗里,紫涵怔怔的看着那块竹笋,再也忍不住,推开碗就跑了出去。

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吧,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忙乱不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每个人都明晓自己奔忙的意义,为了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儿,为了贤惠理家的夫婿,为了付出一生倚门盼子的爹娘双亲…

可那个人,他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只是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荒原里,那里没有春天,永远只有寒风刺骨,永远只有冰雪淋漓,他就那样守在那里,早就冻成了个冰人了吧,早就在冰天雪地中埋葬了自己…

不时的被人撞到,裹挟在陌生的人流中,却不知要走向那里,好像那双脚已不属于自己,只有那倒落尘埃,一遍遍挣扎着爬起的影子…

你是谁?为什么挡住我的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人会那么苦?为什么痛了不会喊,难过了也不能哭?即使痛苦很多,快乐很少,可为什么那个人好像从来没体会过什么叫幸福?

曾经只要自己有一点点病痛,老妈就会泪流不止,老爸就会坐立不安,自己老觉着他们太小题大做,却原来可能有人从不曾了解这世界上什么叫关心,什么叫甜蜜…

“他不知道什么叫关心,那就给他呵护;他不知道什么叫幸福,那就先给他点播爱的种子;总有一日,他能体会这世间除了苦涩,还有甜蜜。可他毕竟还能知道什么叫苦,这世界上啊,却有人从不曾经历喜怒哀乐任一种情绪…”

有悠悠的叹息在耳边响起,紫涵有些怔愣,为什么会有男声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浓醇,好像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定的力量。接过手绢使劲的擦了擦眼泪,却只看见一个着白袍的公子的背影,及那在风中飘飞的洁白的面纱…

“有你这样走路的吗?这么大的马车,你都看不见吗?就这样直直的撞上来,你还要命不要了?亏得我们公子大度,不然只冲撞…”

“阿林。”又是那个男声。

“丫头,以后走路,悠着点,不然,就要换你那小情人替你哭了。”

愣愣的任那人把自己拉到路边,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越去越远…

“刚才那个公子就是未来的太女正君吧?”

“你怎么知道,隔着个面纱,你都能看见人家长啥样?”

“你没看,那车上的族徽吗?四翅彩凤,斜着一把九环大刀。”

“看见了,那些又能看出些什么来?”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上官家尚的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所以上有四翅彩凤,而上官焰将军是金刀大帅,所以旁边绣有大刀标志,你以为上官暖玉这样的丑人,怎么会被指为太女正君?人家生的好啊…”

很丑吗?紫涵有些茫然,看那人的身架足有180公分的身高吧?虽看不见外貌,却觉得别有一种风姿,就是只从那挺拔的身材看也不可能沦落为丑人吧?

觉得心情稍稍平静了些,是啊,既然猫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叫幸福,那么,何妨由自己帮他找回那曾经的缺失!

抬眼四顾,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个热闹的大街,街道上车马川流不息,心中不由暗道“好险!不是那上官公子拦住自己,恐怕真会出事吧?!”

咦,街对面那个高高胖胖的女人不是郭琳吗?

郭琳也看到了紫涵,穿过人群挤到紫涵身边。

“郭琳,你知不知道那儿有活做得好的木匠?”

“木匠?你要做什么家什吗?”

“嗯,认识这样的人吗?”

“这还不容易吗,眼前就有一个。”

“哪儿呀?我怎么没看见。”

“少主子,”郭琳伸出手在紫涵面前晃了晃,“这么大的眼睛,怎么我这么大个人站在面前都看不到?”

紫涵很是惊喜,一把拉住郭琳,“你真的会木匠活,而且做得很好?”

“那当然了,我们老郭家世代以木匠传家,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我做不出来的。”

紫涵拉了郭琳就走,鼓捣了一天,一辆轮椅终于初见雏形了,估计明天,就可以让猫儿哥哥坐在轮椅上出来兜兜风吧?”

屋里暗暗地,进得门来,脚却不由自主的迈进猫儿的屋里。

有悠悠的光偷偷的从门窗的隙缝中挤了进来,打在猫儿的脸上,便显得有些斑驳。

紫涵痴痴的凝望着那清丽的容颜。

为什么啊,即使是睡眠中,仍要眉头紧蹙,难道连梦中,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找到一个安歇的角落?那紧抿的嘴唇该是压抑了多少内心的伤痛,以至这样的抿着就成了一个固定的造型?

不觉间,那挑着月光的手指,轻轻的按上那人的眉心,慢慢的揉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自己总叫哥哥的男子,有这么多的怜惜?猫儿哥哥,不要皱眉了吧,已经睡下了,不管什么苦痛都暂时先放下,即使是梦,也放自己的心有片刻的休憩。

手慢慢下移,月光或留下或跟随,好像在静静的夜幕下奏着一首无声的美妙乐曲,那嘴唇柔柔软软,却为什么和主人一样冰冰冷冷,好像从不知晓这世上还有温暖二字。

一遍遍的描摹着那优美的唇形,这么美得嘴唇,只应该享有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意,而不应该只是痛苦绝望感情的载体…

轻轻俯下头,亲亲那人的额,“猫儿哥哥,晚安。有什么噩梦,让它来涵儿这里吧,涵儿要把过滤掉了所有痛苦悲伤等灰暗情绪的幸福、快乐留给你,所以,猫儿哥哥,可一定要做个美梦呀,连带涵儿的那份也算进去。”

蹑手蹑脚的退回自己的屋里,猫儿早已睁开眼睛,怔怔的注视着紫涵的背影,那总是一片死寂的眼中,此刻却仿佛燃烧着最狂热的情意——

是啊,真想大声唤那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也不要遗弃自己,可是,不能啊,靠的越近,越想死死抓住这个女孩,心早已背叛自己,第一次有人会因为心疼自己而流泪,第一次有人不带任何邪念的亲吻自己,第一次有人是因为自己的伤而不是自己可鄙的外貌而执着地靠近自己…

死寂了多少年的心啊,竟又理解了,什么叫快乐——快乐就是那人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刻;什么叫心痛——原来咬着那人的手,自己会痛彻肺腑,才知道自己宁愿死一千次,被人乱刃分尸,也不愿看到那人流一滴血…

可是,不能靠近啊,靠的越近,想要的越多,会再也无法抗拒那温暖,感受过阳光,要怎样,才能继续在这冰冷的世界活下去?

两道晶莹顺着眼角,没入披散于枕上的乱发间,转瞬就毫无踪迹。

是金子总会发点光的

一进宝香园就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园里的哥儿今天都很闲吗?

那个谁,穿绿衣服的,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你小子眼睛好像也不近视吗!

那个穿红衣服的,对,说得就是你,早看见你在那柱子后面猫着呢,干吗我一进来,就突然站立不稳好像要晕菜?对不起,我可不想当人家的救生垫。

喂,你们,练曲就练曲,弹琴就弹琴,干吗要送给我一捆捆秋天的菠菜?

看来看去,还是明月的扑克脸好看些,谁知刚裂开嘴露出一颗大牙——

“银样镴枪头罢了!”明月哼了一声,优美的颈子扭向了一边。

紫涵好不尴尬,扭头间,却突见那如爹爹飞了自己一个媚眼,颤颤的柔声唤道:“夏小姐。”

紫涵吓得腾腾腾往后倒退了十数步方才止住,“我的天,果然是最难消受,老男人,嗯,还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男人恩!”

看到紫涵的神情,如爹爹的脸色变了一变,很快又镇定自若。哀怨的冲着紫涵道:“人家特意为了小姐打扮到现在,夏小姐好歹也夸一句吗。”

想要眉含春色,努力堆出眼角的万种风情,却不知早有皱纹抢占了先机,憔悴损,如今只有,鸡皮疙瘩堆满地。

后面已然是墙,紫涵大喊一声:“停!有什么要求快说,我答应就是,不要再、靠、近、我!”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如爹爹嫣然一笑,紫涵不由又一哆嗦。

“我就喜欢紫儿这样的,果然爽快。其实事情很简单的,”又一个媚眼飞来,“以后你就是宝香园的大总管了。”

拍了拍巴掌:“哥儿们,都来见过大总管。”

一时间莺飞燕舞,叽叽喳喳。

紫涵只觉一阵头疼,举起双手道:“没听说青楼里还有什么大总管,我来之前不是也没有吗?”目不转睛的盯着如爹爹,“为什么要让我做?”

如爹爹笑道:“不错,紫儿果然聪明。你这个大总管,也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答应,不管谁来问你,你都不能把蓝儿的歌舞是由你编演的这件事说出去。”

“就这么简单?”紫涵很是疑惑。转念一想,“如爹爹是怕我同样去教授别人?”

如爹爹不答话,神情有点紧张,“你答应吗?”

这么紧张我?一定要捞点好处。

“当总管也行,不过先说好,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做,而且时间有限…”

如爹爹的表情马上放松了,“只要你肯当,什么都好商量。你什么都不必做,月薪五十两,偶尔,教蓝儿几个曲子就成。”

趁紫涵不注意,如爹爹悄悄擦了把汗,原以为这女子小小年纪又无比娇弱,可谁知,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不但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胸藏珠玑,那戏,那词,那曲,编的那叫一个煽情,写的那叫一个美,去捧谁,不会红?好在,这丫头和那蓝儿有几分情意,若让别家挖走了,自己哭都找不着地儿。

“再加一条,”紫涵转了转眼珠狡黠的说,“蓝儿给谁唱歌跳舞,都得我先过目。”

“这个,”如爹爹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