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这间房中尚有药味,与之前在厨房找到的药味道相同,若真是叶薇住在这里……”

“也就是说她中了毒,长青会的人没有让她死。”国师说着走进房中。

他的目光扫过房里的摆设,三天了,终于有了叶薇的下落,他亲身来救,没想到还是没救到人,长青会的人为何要抓叶薇,他们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乍一听是国师的声音,密室中薇宁暗暗一惊,显然石致远也听出了是谁的声音,两个对看一眼,皆看出对方内心的惊诧。

没想到竟然是他带着内卫来此,大概萧颂重伤后内卫军暂无人统领,国师得了便宜吧。那他来这里是为了长青会,还是来救她呢?想到之前国师派了柳月查探自己的事,薇宁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想来想去猜不透国师为何会对她如此另眼相待,只是心中发虚,以为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她这里惊疑不定,并未留意石致远眼中闪过光芒,放在身侧的手几次握成拳,似在忍耐着什么。

密室之外国师并未多做停留,听到人声远离,石致远转头看着薇宁:“叶姑娘,看起来国师大人对你很不一般,你究竟是谁?”

她略带些迷茫眨了眨眼,反问道:“难道国师来这里不是为了石公子你吗?”

石致远这几日顶着袁家大公子的身份出现,不料被薇宁突然喝破身份,不由肃容道:“你知道我是谁?”

“本来不知道,可是方才国师在外面提到了长青会,我想不知道也难啊。”薇宁何止清楚他是石厚君的义子,连他的生身父亲是谁,为何会加入长青会也是一清二楚。

“不错,我就是石致远。”他不再隐瞒,用眼神示意五儿的同时开口道:“姑娘真是兰心慧质,可惜……”

横在薇宁颈间的冰冷剑锋又逼近了少许,她冷冷地道:“可惜我就要死了,是吗?”

说话间薇宁侧首旋身,瞬间已避开了五儿的剑,双掌一拍夹住剑身,幽冷的剑光映入她微挑的眸中,透着股令人心寒的煞意。五儿措手不及慌忙想抽回长剑,薇宁双掌发力带得五儿身子不稳往前栽倒,剑尖所指正是石致远。变故来得太快,石致远不会武功,五儿反被薇宁带得展不开手脚,眼看利剑就要刺入石致远的胸膛,薇宁蓦地撤回双掌,回臂撞向五儿,密室地方狭窄,五儿被撞得倒退几步,长剑落地,捂着被撞的胸口喘气不已,恨恨地看着她。

石致远在生死关前走了一遭,脸色发白,强自镇定:“叶姑娘深藏不露,我们竟看走了眼。”

他以为薇宁纵然才学出众,也只是个娇弱女子,识时务不敢反抗困留此处任他利用,没想到转眼间情势颠倒。

薇宁淡淡地笑了下:“石公子过奖,我不想死,也不想你们死,不如大家和和气气地再等一会儿,出去后坐下来说话。”

外头确实已经没有人了,但谁也不知道内卫是否全部撤离,不可贸然出去。可是石致远有不出去的理由,她为何也不出去?若他没有记错,方才也是她提醒他们有人来的,长青会是朝廷的眼中刺,肉中钉,他是逆党,凭她的身手,绝对可以拿下他与五儿向国师邀功,可是她没有,甚至国师和内卫在的时候,她一声不吭,一点走的意思也无。

五儿心中不服,仍想上去与薇宁纠缠,却被石致远制止,他靠着壁板若有所思:“你说的对,若是你想走,刚刚就能走,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着我们隐瞒?”

薇宁知道要他们相信自己并不容易,微笑道:“令妹虽然做事有欠妥当,但总算无意中救了我一命,我自然不会对你不利。”

“你竟然知道是富娘派人劫了你?看来你早已知道我们的身份。”石致远心中微动,迟疑地道:“看来姑娘对我们并无恶意,否则刚才就揭穿我了,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其实长青会也是为天下百姓谋求活路,姑娘以为呢?”

原来在要拉拢她,薇宁摇了摇头:“我是个俗人,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如今妖妇掌朝,天下民心不稳,满是哀声载道,我看姑娘亦是有识之士,不如……”

“都说了我是个俗人,不懂什么大义,石公子大可不必费心。”她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长青会做的事她在江南时曾有过耳闻,并不十分认同,自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不过我们的某些目的却是相同,若公子信得过我,咱们好好合计一番。”

看得出石致远在长青会有一定的地位,薇宁深觉自己一个人在奉都行事有些吃力,若能好好利用长青会的实力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石致远可不傻,听出来薇宁的言外之意,人家这是嫌入会麻烦,想跟他合作呢。

他小心地问:“不知姑娘想怎么做?”

“放心,我的提议你会很心动。至于我想要干什么,日后会告诉你们。”长青会行事隐秘,石致远并不是薇宁的目标,她也不急,对自己将要提出的条件很有信心,这些人一定会出现的。

石致远想不出来她会有什么提议,但眼下由不得他做主。

薇宁又道:“如今我的诚意有了,不知石公子可否把手放好呢?”

石致远望着她,半晌没有言语,最后缓缓收回按在壁板上的手,露出壁板上一块凸出的地方。

“你怎么看出来的?”

密室中光线暗弱,他的些微举动谁也不会注意到,就连五儿都不知道他的安排,没想被到薇宁一口叫破。

“三日前你本想尽快送我回三京馆,一个被追捕的人并不想多事,可不知那个找你的人说了什么,你又留下我。”

石致远点点头:“不错,那时候你刚醒来,我只知封家那小子为了你冷落富娘,想赶紧送你回城,可是突然收到消息城内开始大肆搜查你的下落,内卫也出动了。要知道内卫可是只听从小静王的号令,我不禁有些好奇你,一问才知,原来你与小静王的关系大不寻常。”

薇宁心中百味陈杂,苦笑不已,这一回内卫出动,却不是萧颂的意思,石致远怎么会知道自己与萧颂已经决裂,就算之前有一些暧昧也已烟消云散,他怎么肯来救自己。

“你想利用我对付萧颂?没用的。”她心中微痛,黯然自语。

五儿一直防备着薇宁,乘她不备赶紧从地上抓回长剑,却也不敢妄动。

“萧颂是妖妇最亲近的人,内卫可是杀了我们不少兄弟,若是将他引来,杀他一人便可伤妖妇根本,没想到却是国师前来,实在是奇怪。”不管是国师还是萧颂,在石致远眼中都该死,他早在院子里设好了埋伏机关,刚才他差点就拉动机关,犹豫几次仍忍了下来,却叫薇宁看出些名堂。

薇宁并不知他有什么打算,但她醒来后便住在这处院子,里面多了什么却十分清楚,他二人这几日每天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品茗论典,只有这样东西是后搬进来的,她每天都能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硫磺味,可怜了石致远的苦心,牺牲这么多人,为的就是引一个不会来的人。

石致远终于意识到再在密室里呆下去也无用处,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相信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我们出去吧。”

不等三人打开密室的门,外面又有了响动,三人僵着身子继续躲下去,不知会是谁。

来人看到处处死尸也不惊惶,上上下下搜了一回,其间也进过这间房,薇宁隐隐听得有人低低地咳嗽两声,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心砰砰乱跳。

石致远尚在迷惑,他本吩咐了小谢暗中隐匿身形,若外头没有情况便发出暗号,眼下这些人显然不是小谢。

这些人与国师一般,最后都找到了薇宁所住的院子,她听着脚步嘈杂越来越近,时不时伴着几声咳嗽,这会儿听得真切,终于肯定就是萧颂的声音。

他还是来了,薇宁的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悲凉,这两日她的所有忐忑突然变得安宁,心底最深处那个隐蔽的愿望瞬间无限满足。此番任石致远安排留下来本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觅良机同石致远挑明利害,进而与长青会取得联系。另外她想要看看,到最后会不会有人来救她,来救她的人会不会是萧颂。这三日中她常在心中自问自答,他那么绝情,怎么会来,可是他若无情,为何她心中情牵不已?

方才国师出现,失望的人其实不只石致远一人,薇宁同样失望,她怕萧颂真如那天所言,再也不想见到她。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也是在那天之后,她才看清自己的真实心意,竟然受不了再也见不到萧颂,或许他们注定是陌路,但那浅浅的心意却已无法克制。

此刻,虽与他一个在密室之内,一个在密室之外,可喜悦却一点一点占满了薇宁的心怀,眼中闪过粼粼柔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关情繁体版的封面,上下册,据说是9月7日上市,放上来大家看下,个人感觉挺美的。

☆、如此救法

她的异样全落入石致远眼中,故此格外留意外头的人声。

“小王爷还请莫动,不然我这一针扎歪算谁的?”原来若虚子也随萧颂出来了,薇宁脸上浮上一抹忧色,不知他现如今怎么样了,若是因此病体有什么不妥如何是好。

而这边石致远听到小王爷三字,脸色忽地一变,他终于知道外面是谁来了,小静王萧颂!当下想也不想手便往机关上摸,薇宁已回过神,出手甚快,指尖恰恰点在他的手腕,这一下相当用力,也亏石致远忍得住没有出声,煞白的脸冒出层层冷汗。

五儿自然不会坐视自家公子受欺负,她可是不管不顾,朝着薇宁挥了一剑。密室与卧房只一板相隔,动静稍大便会被发现,薇宁皱眉将石致远挡在自己面前,五儿当即不敢造次,刚把剑收回来已被薇宁占住穴道,再也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

薇宁仔细看了下密室中的机关,突然用力一扳,已将机关毁去,她看着石致远的眼睛低声道:“石公子的诚意看来有待商榷。”

石致远心叫可惜,木着脸不说话。

那厢萧颂仍留在房里,他是跟着国师一行人到了南郊,只是他不便露面,便远远地等着。眼见着国师空手而回,明知未能找到薇宁,萧颂仍是不死心要亲自来找上一回。

四下里搜查的黑衣卫纷纷回禀未能找到丝毫线索,萧颂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虚弱地靠坐着歇息,任若虚子给自己扎针调气。

究竟她出什么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薇宁并非一般弱质女子,可是长青会岂是对付的,他这几日无法安心,忧思并重之下,身子恢复也没了起色。

若虚子十分清楚他的身子状况,知道若是此事无法解决,对萧颂的病情进展没有半分好处,故而在他收到消息要出府时极力支持,只是必须有他跟在萧颂身旁。这会儿见萧颂黯然至极,咳个不停,只得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丫头一看就不是福薄之人。”

“我怎么会为她担心,若虚先生想错了。”

“小王爷,嘴硬可不是好事,你人都追到这儿来了,还说不是担心她?”

“我只是……”萧颂忽然噎住,他对薇宁的心思并不象若虚子说得那么简单,他们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不能否认若虚子的话,但还有一个极大的可能,叶薇她视自己的姑母为仇人,而这一点与长青会恰好相同,她会不会本来就是长青会的一员,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个阴谋,不然无缘无故长青会为何要劫她呢?

可是进来后满院的惨状让他又不确定起来,长青会死了这么多人,不似做假,难道她真是被抓了?也不是不可能,长青会的人为了对付朝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是不是受他所累?

直到萧颂带人离去,薇宁仍有些神情恍惚,石致远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道:“这么多人来找叶姑娘,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可以出去了吗?”

大概不会再有人来,石致远打开密室时,小谢恰好回来,看到自家兄弟死了大半,红着眼急问道:“公子,刚刚为何没有启动机关?那小王爷不是来了么?”

石致远无言以对,本就没指望真能成事,却没想到是被一个女子将难得的机会毁去。这边五儿刚好得回自由,仗剑护着自己冲出来叫道:“谢大哥,小心这女人,她坏了公子的大事!”

小谢微微一怔,但五儿说的话还是起了作用,他挽起剑花便冲薇宁刺过去,却被她轻轻一闪躲开了。

不等石致远说话,五儿也冲了过去,适才薇宁在里面将她点住,她恨得牙痒痒,这回要把受的气全讨回来。

双剑皆指向薇宁,她冷冷地看着,突然不耐烦应付这一切,正待出手时一道剑风疾刺小谢的后背,竟是后发先至,待小谢闻声欲避已来不及,血光微闪,后背被人划开一大片,踉跄几步扶剑半跪在地。五儿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功夫尚不如小谢,见此情景慌了神,顾不得再理薇宁,尖叫道:“你是谁?”

来人已收剑将薇宁护在身后,唇角微勾:“石公子,许久不见,可还好吗?”

石致远沉着脸道:“比不得长卿公子意气风发,不知你半夜梦醒,可觉得心中有愧?”

他本以为是国师或者小静王留下来的人手,谁知竟然是封长卿!此人自入京后便处处于石家为难,先是别有居心地结识富娘,待她情动时又撇手不理,到后来更是无耻侵占他们家的生意,他仗的不过是靖安侯那个小人的势!如今盛安商会烟消云散,虽然是受他的拖累,可眼睁睁看着所有一切被外人占去,总是难消心头之恨。

封长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只关心薇宁是否有事。

那边五儿扑到小谢身边,哽咽着看他的伤势:“谢大哥,你怎么样?公子,谢大哥流了好多血!”

小谢的伤看起来十分严重,他强挣着道:“我没事,皮肉伤罢了!”

封长卿刚才可是下手毫不留情,其实薇宁也能应付得来,只是他哪里知道,转身关切地问道:“叶薇,你没事吧。”

“多谢封大哥及时相救,我没什么事,多亏石公子救了我。”说罢看着石致远微微一笑。

石致远是明白人,这表示在密室中他们商议的事还有得商量。

“他救了你?他是长青会的人,是逆党!”

“封大哥,真是他们救了我,那天晚上我出宫后,在车上便被人不知不觉下了毒,是石公子的人救了我,这绝不会错。正是因为中了毒,石公子好心将我送到这里养了两日,如今毒也清了,本想着明日便回学馆,谁知道有人闯进来见人就杀,亏得石公子又救我一回。”

她说得半真半假,封长卿半信半疑,他跟着萧颂一路出城,外面的人死了那么多,他只当是萧颂所为,但萧颂怎么会连她也杀?

“可是明明他们方才要杀你。”若非他出现得及时,薇宁已命丧此地。

“误会而已,你说是不是,石公子?”

石致远吩咐五儿给小谢包扎伤处,转过身笑道:“叶姑娘说得没错,我也是无意中救了她,没想到因此连累了会中的兄弟。”

封长卿心中疑虑再多也聪明地没问下去,方才他见到石致远时,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薇宁被人劫持之事应该与石富娘脱不了关系,无缘无故长青会的人要去救薇宁呢?说不得是石富娘支使自己的哥哥下的手,可惜他没有证据,薇宁又极力维护石致远,他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只得愧疚道:“你没事就好。”

石致远似乎不愿看到封长卿,拱手道:“叶姑娘,刚刚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你看一下这个,若是贵会有兴趣,你知道到哪里找我。”薇宁从身上掏出一封信,交到石致远手中。

信是早就写好的,看来她早有准备,石致远伸手接过,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叫叶薇的女子实在出色,身为女子行事洒脱且有主意,确实比自己强了太多。

他没有急着看信,而是赞赏地道:“叶姑娘,你比许多男子都强上不少,我很欣赏你,”

“承蒙石公子看得起我,看来今后咱们不必用这种方式见面了。”

“自然,今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既然薇宁与长青会已 封长卿又在此时出现,她再无留下来的理由,便由他护送着回城,至于回去后如何向众人说明这几日的经历,惟有见招拆招了。

他二人走后,石致远打开薇宁留下的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变幻数次,涩声道:“小谢,帮我联系川老,就说我有要事需当面回禀。”

薇宁脱险归来,先回了三京馆,她在路上与封长卿想好了说辞,长青会的人带着她匆忙从南郊小院逃脱的路上偶遇了封长卿,是他出手将自己救了回来,至于没能找到她的国师与萧颂,自然知道是有四五个人逃脱了内卫的包围。

与封长卿道别时,他站在三京馆的门前怅然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即便我没有去,你也有办法脱险,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救了我,哪里做得了假。”薇宁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你和石致远有什么约定,我……不是想知道什么,只是想提醒你,长青会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千万小心。”

“封大哥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

他告辞离去,反复想着那张如花笑靥,心中的不确定越来越强烈,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薇宁想到各种可能,有一件事却是始料未及,那就是学馆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劲。毕竟那一晚蒋颜儿与容若兰是亲眼见她被人从马车上劫走,至于她被谁劫走,之后出了什么事,却是众说纷芸,有说她容貌太过出色以至于红颜薄命,也有说她太过招摇故而有此报应,总之一个姑娘家无端被掳去三四天,纵使再清白,如今也不清白了。

清白是什么?女儿家最看重的东西,可相较于此,薇宁更看重自己的命一些,中毒一事让她心中警惕,必须得查出来是谁做的。故此她对学馆里那些异样的眼神以及窃窃私语置若罔闻,反正她也习惯了。

她先找上了蒋颜儿,小丫头对着她百般不自在,一副想问又怕她难过的样子,薇宁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颜儿,那日你给吃我的点心是在哪儿买的?”

蒋颜儿歪头想了想道:“是我娘送来学馆的,叶姐姐,你还要吃吗?我这里还有。”

☆、姻缘

薇宁轻轻抿住嘴,拍拍她的肩,忽然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不管是谁下的毒,目的只是让她从这个学馆消失,至于她威胁到了谁的利益,一想便知。

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争斗,即使是墨香飘散的学馆,再者这些女学子将来都是熹庆朝有史以来最为耀眼的女官,你不争有的是人争,争出风头,争权争位……权力是人一生中最大的欲望,足以令人迷失,她们早已忘了自己曾是个养在深闺的温婉女子,从远方来到奉都,每个人都在变,就连蒋颜儿也不再如初见时那般天真可爱,说话间总带了些试探。

她在房中转来转去,故作无意地问道:“叶姐姐,你在想什么?对了,我听若兰姐姐说你受了很多苦……”

“我们姑娘什么事也没有,倒是不知道吃了谁的点心中毒差点没命,这会儿还没大好呢。”柳月端着碗补药,冷着脸走进房,不客气地说了几句。

“什么中毒?点心?”蒋颜儿总算听出些不对味,想到在马车里薇宁确实不舒服在先,站起身颤着声道:“叶姐姐是怀疑我在点心里下毒?”

薇宁扫了柳月一眼,安抚她道:“不是的,你别怕,我只是想问问点心会不会被人动过。”

点心是装在盒子里的,吃的时候才拆封,这一点蒋颜儿可以肯定,但是如此一来,下毒的人就非她莫属了。

“叶姐姐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在点心里下毒呢?”她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掉下来,薇宁叹口气,她觉得此事与蒋颜儿没什么关系,毕竟谁也不会用自己的点心下毒害人。

柳月躬身行了一礼:“蒋姑娘莫怪奴婢多嘴,是奴婢不好。”

蒋颜儿明显有些心神不宁,再不愿多留,匆匆告辞离去。

薇宁抽了本书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柳月一会儿,道:“我竟不知,你几时变得伶牙俐齿了。”

柳月嘿嘿一笑,也不否认,反而道:“主子老实,婢子若再老实,那可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了。”

那一日薇宁进宫,她不能随侍在旁,晚上出事后她甚至不敢去见国师的面,毕竟国师曾命她护薇宁周全。

柳月口中嘟囔不已:“长卿公子已向宫正司的人言明事情原委,她们还不肯罢休,真是的,哪有人盼着别人出事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让她们说去。”薇宁学着封长卿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打开之前就送到的一封信。

又是焓亦飞送来的信,上面只有五个字:师尊要见你。

薇宁的心一紧,将信紧紧地攥在手心,国师竟然要见她!

黎明微寒,石致远小心行走在奉都城的小巷中。他此行冒着极大的风险,只为了悄悄来见自己的妹子,甚至连长青会分给他的好手小谢也没带。这几日奉都城的风声渐松,他猜与那个叫叶薇的女学子有些关系,想到此,他不禁苦笑,那个女子看似被他利用,实际上被利用的人倒象是他。

他来到一座小院的门前,怎么看怎么觉着“梅府”两个字刺眼,想当初石家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却连累妹妹无家可归,要靠别人施舍过活。他拍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应,门仆听他道出身份后,狐疑地打量了他很久才往里通传。

上一回找着富娘时,小谢直接带他去了后院,瞒着这里所有人,这回他却不得不自己前来。

石富娘还未起身,听得婢女传报立即请兄长进来,又连忙梳洗了出去见他。兄长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如何不明白,平日里与她联系都另派了不打眼的人悄悄地来,如今日这般太不寻常,定是出了什么事,她惶惶然想到了被抄家前的那一刻,心也跟着沉下来。

她摒退了仆人,急切问道:“哥哥,出了什么事,爹呢?”

“莫怕,我来是想带你离开奉都,爹已提前上了路,同我说好了在等你。”

石富娘稍觉心安,随即有些不舍,就这么走了吗?长卿公子为她置了宅院,供她花销,走了就没有机会伴在他身边。

心爱之人求而不得,自己的家被抄没,经历这一番变故后,石富娘再非当初那个仗着家势张扬却又不失娇俏的少女,她摇了摇头:“不知哥哥为何突然要我离开奉都,我并不想走。”

石致远顿足:“为了封长卿?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你是石家的女儿就快点跟我走,迟则……”

“迟则如何?从前咱们兄妹无话不谈,你我虽不是亲生兄妹,却胜似亲兄妹,这世间除了你与爹爹,富娘再无亲人,可是你呢?”

石致远默不作声,听她低沉着说道:“你只想着自己的仇自己的怨,并不是真心对我们,还害了石家,我是石家的女儿,可你真的当自己是石家的儿子吗?”

“我不是……”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石家,石父为此远逃天涯,石富娘差点香消玉殒。

石富娘昂起头,将清冷的泪意逼了回去,她流落街头时已哭得够多,女人的眼泪有时候有种利器,怎么能随意流下来。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害我们,也不曾忘记我这个妹子,所以你派人来找我时,我瞒着你的消息,你与爹爹总是我在世间的亲人。其实这样一来也免了我被送入肃王府的灾难,我还要感激你。”

男人们的事她不懂,但任谁被当作货物一般送给别人都不情愿,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必须要留在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