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然的点点头,出医院前,黎仲让她在家休息几天。她听了十分的不愿意,与其让她在家无聊到发霉,还不如待在办公室里多看看黎仲的脸。只是黎仲比她想象的要固执许多,她拿着手机,用手在上面敲出一句又一句话。不管她怎么恳求,怎么担保,他始终不肯松口。

她坚持,他固执,眼见着气氛转为尴尬,季召言很适宜的上来打圆场。

“好了纪沫,你这样子就算是来工作也帮不上什么忙。咨询师助理也是靠嘴吃饭的,你总不至于往后几天都来帮忙擦桌子递文件吧?”

“这也没…..事…..”她挣扎着挤出两三个字,话说到最后,那声音基本就跟蚊子叫一样了。

他勾了勾嘴角说:“你看看你这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一定会以为我们虐待劳工的。”

她杠上了似的,只管抿着嘴低头不看他。季召言气急,恨不得敲开这人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黎仲凉凉的开口:“我的研讨会在下周,如果到时你修养的好的话,我就带你去。”

纪沫听了立刻就有反应了,眼睛倏的一下睁得老大。像是不敢置信。

她想去的,从知道了那件事后就一直想去的。但黎仲的态度,让她完全没有看到事情的曙光。

季召言也是个识时务的,黎仲这么一说,他立刻很有默契的把话给接了下去:“是啊纪沫,参加这个会的可都是全国心理学术方面很有建树的人物。到时候人家带的助理各个都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你去了别一张嘴就跟个几天没吃饭的难民似的。要是这样的话,黎仲的招牌可就被你砸掉了!”

她听了,立刻很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现在说话难受,她一定会开口跟他辩论几句的。

不过为了让黎仲带她去,她还是答应好好在家休息。

送纪沫回家后,季召言开车回去。路上,他沉默了好久,终于把积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还是这样,只要你在,她根本看不见其他人。”

坐在副驾驶的黎仲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明明是我跟你两个救的她,可她只会感激你,只会冲你笑!”说着他暴躁的锤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开到了路边。

车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黎仲看向季召言。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戾气,可眼神中时不时涌现出的负面情绪还是把他的心情暴露了。

他很生气。

还有就是,他吃醋了。

“你不用这样,她对我是咨询后产生的后遗症,我现在正把她对我的情感,朝师生的方向引导。”黎仲面不改色的跟他解释,没有心慌也没有怯场。可莫名的,季召言现在恨死了他这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你确定她对你的感情是移情吗?黎仲,我不是输不起的人。要是你们两情相悦,我能发自内心的对你们说祝福。”

“可你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给她留一点希望。别一有什么事,就当什么烂好人!”

“那你要我怎么做?见了面把她当空气?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的心理状况是什么样的。”

他说话的语气与平常无异,可季召言还是察觉到了他态度里的咄咄逼人。

季召言头垂了下去,他承认刚才纪沫对他的忽视让他产生了过激情绪。他平复了一会情绪,才开口:“抱歉。”

黎仲摇摇头,示意他不在意。

季召言反思了一会,说:“黎仲,她以后接不接受我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为了你那该死的职业道德而让她受伤的话,我会揍你的!”

虽然他一贯没个正经。但这么孩子气的语气,还是让黎仲微微有些发愣。

季召言撂完狠话后,就又重新启动了车子,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黎仲一贯是安静,而季召言,闹了一天后,他也没什么心情主动找话题。

其实,他还是有话要讲的。

他看的出,黎仲对纪沫是有好感的。只是因为那个条例的限制,他不愿意袒露自己的情感罢了。知道归知道,但他衡量了许久,觉得还是不点破他的想法比较好。

毕竟,黎仲要是跟纪沫坦白的话,他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在感情这件事上,他选择自私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季召言是个不错的人那,相比之下黎仲太不显山不露水了......让人捉摸不透!

第十八章 阻抗

纪沫真的是想好好休息,让状态恢复好,好能陪黎仲参加那个研讨会。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回家后,秦暮见她受了惊吓,连说话的声音都跟吊歪脖子树上的老婆婆似的,又沙又哑。就很贴心的独自把饭给煮好了,连带着还帮她把衣服给洗了。因为不用工作,所以纪沫早早的就睡下了。哪知道,她没过多久就做起了噩梦。

梦里,她的脖子被死死的掐着,外面的阳光刺眼的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张着嘴想大叫,可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慢慢的,在窒息的同时她耳边也出现了幻声,是很熟悉的声音,但她却偏偏想不起来。

那个梦做的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在梦中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绝望的情绪让她窒息。能醒,还归功于秦暮。

“你醒醒,大半夜别叫个不停。我们这屋的隔音效果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纪沫猛地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担忧的秦暮,她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过了好一会身上才缓过劲。秦暮扶着她坐起来,一摸她的后背,立马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这天也不热啊,你怎么睡得大汗淋漓的。该不会做梦被人给轮了吧?”

虽然心情不好,但面对朋友如此没节操的笑话。纪沫还是忍不住给她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因为身上粘糊糊的难受,纪沫就到浴室里去冲了个澡。洗完出来后,秦暮已经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过来了。

秦暮自顾自的把东西铺好,然后怡然自得的爬上了她的床。那自在的模样,跟上自己床几乎没两样。尽管她什么都不说,但纪沫还是从心底里觉得感动。

这个朋友对她好,是那种很真心的好。

她不否认自己的爸爸姐姐以及继母对她的包容。但不可避免的,身份上的不平等让她始终无法真正的融入那个家庭。她可以跟他们和睦相处,但她做不到跟朋友在一起时那样自在快乐。

一夜无梦,纪沫本以为这样下去她能恢复的很好。可哪知道,当秦暮外出工作时,那个噩梦又开始来困扰她。

她不过是午睡了一会,梦中竟然又陷入了那种窒息感。等她大汗淋漓的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她醒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口充血,身体发疼,然后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是的,她很悲剧的发起了高烧。

秦暮晚上回来陪她去挂了水。等弄完了一切,两人回来都将近十点了。

“我觉得你有必要去找你的黎老师谈谈,再这么做恶梦下去,你迟早得被逼疯。”

纪沫嗓子疼的难受,所以就点点头,算是同意她的想法。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这一年怎么那么倒霉啊!像是被小鬼给缠了,动不动就把自己搞的神神叨叨的。”

纪沫自己也很无奈,所以冲她做了一个很无辜的表情。

这个晚上,秦暮怕她睡不安稳,还是陪她一起睡了。但她也不能总让人陪着她,所以她决定明天到黎仲那,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纪沫到她工作的地方时,还没进黎仲办公室,率先碰上了季召言。他见了她,愣了一下后,表情冷不丁的变得有些不悦。

“你怎么那么快就来了,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吗?”

纪沫扯着她那已经哑的不行的喉咙,挣扎着说道:“我这两天一直在做恶梦,根本就睡不好。”

季召言一听,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凝重了:“怎么会做恶梦,是因为那天的事吗?”

纪沫老实的点了点头。

他听了,二话不说的就把她往自己的办公室里拉:“我今天上午正好没有预约,我来帮你疏导。”

纪沫尴尬的站在那不动。她不想劳烦季召言,同时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但最重要的一点,她想要黎仲帮她疏导啊!

感受到她的排斥,季召言身形一顿,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黎仲今天很忙,有个特殊的病人,需要他到她家去,所以现在他不在这里。”

纪沫听了,顿时觉得失望。本想着改天再来的,可季召言态度坚决,拉着她的胳膊,硬是把她拖到了他的咨询室。

“失眠这块我很有研究的,所以先让我帮你看看吧!”季召言回过头,冲她很客气的笑了笑。而这一笑,更是让纪沫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她是把他当成朋友的。而且他还是黎仲的挚友,要是她太不给他面子,估计到时候大家相处起来都会觉得尴尬。

于是,她就很配合的跟他一起进了咨询室。

这个房间跟黎仲的那个格局差不多,都很简洁舒适。但莫名的,纪沫在这就是感受不到在黎仲那里的那种安全感。

她只觉得忐忑,局促…

“你先坐下吧。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你不方便说话的话,专心听我的引导就好。”

纪沫听从他的指使,在椅子上坐好。

“你听我的,慢慢的闭上眼睛…”他的声音不轻不响,语调也很适宜,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但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面开始放松…”

纪沫听了,本能的慢慢讲握着的双手舒展开来。至于身体是不是真的放松了,她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

“好,你觉得身体开始变轻,然后,你可以看到很多画面,想想那天的天气,和周围的环境….”

身体开始变轻吗?纪沫微微蹙眉,为什么她觉得她的脚变麻了?

“然后我们来回忆那天的画面。你本来在忙别的事,突然被那个大汉干扰了,是吗?”

纪沫顺从的点了点头。

“你恐惧的原因,是因为窒息,对吗?”

她依旧很配合的点点头。

“然后呢,然后有人来救你了,是不是?你…”

没等他说完,纪沫就忍不住插嘴补充:“是的,那天黎老师来救我了。”

季召言一天,心莫名一沉。

这样的状态,根本不是催眠应有的状态。然后,他看到纪沫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清澈,表情也是淡然镇定,她直勾勾的看着他,让季召言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是阻抗。即使她表面上顺从配合,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建立出正常的咨询关系。

她…根本没有接受他的催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把虐男二当成一种人生乐趣了......唉,女主对男人的感情执着的过头了。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行。

第十九章 如此执着

季召言挫败的无以复加。他知道就算他将催眠进行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了。

纪沫看出了他的失落。想想也是,好歹也是个资深的咨询师,竟然在咨询还没有完全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病人就自发的清醒了。这在他的职业生涯里,绝对是一个污点。

她满怀歉意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抱歉啊季召言,我大概最近噩梦做多了,大脑有些亢奋。你看,要不你再催眠我一次?”

季召言知道,无论催眠进行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她潜意识里不肯接受他,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是白搭。

“好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放些能调节情绪的轻音乐给你听。等黎仲回来了,让他帮你吧。”季召言冲她挤出一丝微笑,就转身去放音乐了。

好歹也算是调节情绪的高手了,所以在纪沫面前,季召言并没将自己的心情溢于言表。但心底的酸涩还是让他此时难以像平常一样,跟她插科打诨。

咨询室内,除了缓慢轻盈的音乐,就没别的声响了。

纪沫也觉得尴尬的要命,就紧闭着眼,装作闭目养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她的神智开始涣散了。

耳边回荡的再也不是轻盈的音乐,刺耳的声音如同金属解体。又是那种感觉,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偏偏她怎么都回忆不起来。紧接着,她只感觉喉咙口一紧,那致命的窒息又开始纠缠她。

纪沫在梦中扯着嗓子想叫,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声来。等她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突然自己的意识就恢复清明了,她感觉有人在叫她。

“纪沫,纪沫…”声音不大,却很有镇定人心的力量。她睁开眼睛,嘴巴微张,只觉得嗓子疼的要冒烟。

“老师?”见了黎仲,她艰难地喊出声来。

“做恶梦了?”黎仲在她对面坐下,很认真的询问她的状况。他上下打量观察了她的面部表情和呼吸频率,把她的基本情况揣摩出了大概。

刚才季召言已经把她的情况大致跟他报备了,可没想到实际情况竟然会那么严重。

“嗯。”纪沫点点头,“我刚才有没有大叫啊?”此刻她最关心的,是她有没有在黎仲面前失态。

“嗯,叫的很大声,情况看来不是很乐观。”黎仲公式化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语气中并没有包含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罢了。但如此直白的回答,还是让纪沫的玻璃心被打击的支离破碎。。

黎仲肚子里没她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此时,他正拿着纸笔,认认真真的记录她的状况。好看的眉时而微蹙,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认真执着。纪沫渐渐忘记自己失态的样子,全身心的看着这个正为她努力的男人。

“这两天做恶梦很严重吗?”

“嗯,没有人在就会做恶梦。”纪沫捂了下喉咙,现在那感觉就像是冲了血一样,只觉得咽口口水都能尝到血腥味。

“典型的缺乏安全感心理。”黎仲判断完毕后,在自己的记录本上把缘由都给记下了。

纪沫雀跃的看着黎仲:“那老师,我们该怎么进行咨询呢?你只管说,我一定会尽力配合你的。”

此时,她就像只恢复了战斗力的小母鸡,那翅膀扑腾的,别提多有精神了。黎仲抬头扫了她一眼,继续记录的同时,很淡然的开口反问:“刚才季召言也帮你进行诊疗了。他的方法完全正确,可你并没有配合。”

纪沫表情变得讪讪的,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想尽力配合的,可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呢?”

“为什么?”黎仲问的很直接。

纪沫呼吸一滞,随即莞尔一笑:“原因是什么,老师您真的不知道吗?”

黎仲抬起头,就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然后她又装作一副老实的样子,把头埋得低低的。

有些话,她想听黎仲亲自说。

黎仲淡然镇定,推脱的理由很自然的从他口中说出:“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对我只是….”

“移情啊!”没等黎仲说完,纪沫就抢先把话接了下去:“所以老师,最近我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来让你困扰。可情绪这东西也不是我说控制就能控制的。我无法对季咨询师坦诚心扉,这不是我的过错。”

她说的头头是道,黎仲被她说的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地开口,可纪沫在他眼底间看到了些许不自然。从他眼睛里看到波动,那真的是百年难遇的事。一时间,这个发现让纪沫有些雀跃。

“你不应该这样,我不可能时时都陪着你,我也不可能帮助你解决所有的困难,你应该把依赖从我身上,转移到别的人身上。”听到他那样说,纪沫本来燃起的希冀又瞬间灭的连火星都不剩。

他果然还是这幅样子,她所期待的感情从目前的形式来看,似乎还遥不可及。

不过她会等的,说她死皮赖脸也好,恬不知耻也好,反正她就是喜欢他。男未婚,女未嫁,她不做小三,不挖墙脚,就喜欢个人怎么着了?谁一生中没做过几件疯狂的事?现在他就是她非拿下的猎物,不战到最后,她一辈子不会安心。

“既然您坚持认为我是移情,那就请老师运用您的技巧纠正我的认知吧。不过能不能成功,我们可都说不准。”

她眼中的坚定和执着,黎仲看的清清楚楚,他感觉有些疲惫也有些茫然。他给自己计划的人生轨迹一直进行的很顺利,几乎没有偏差。认认真真的学习,踏踏实实的工作。等到必须要结婚的岁数后,就找一个差不多的女人,携手过一生。他不求那个女人有多优秀,只要不要跟自己的道德准则相悖就可以了。

移情案例他不是没处理过,可没有哪个人跟她一样,明明是那么病态的行为,看起来却是这样理所当然。

就连他,似乎都要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黎咨询师快被打败了呢。不过他是咨询师,情绪是不可能轻易泄露的O(∩_∩)O~~现在他肩上正站着两个小人,打的水深火热呢。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纠结

第二十章 她的向往

尽管心里有些混乱,但黎仲还是有条不紊的对她进行催眠。

他的方法与季召言的差不多。但莫名的,纪沫听着他的指示,身体竟然能比大脑更快一步的做出反应。很快,她的四肢就开始放松。意识也慢慢开始模糊,等她脑海里的画面再度清晰时,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温暖的阳光,以及明亮的大厅。她手捧着黎仲交给她的资料,站在前台前,四周是她的同事,大家有条不紊的在工作。

气氛平静而又和谐,可纪沫只觉得心慌。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在经历了那么多天的噩梦以后,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这时候,她感觉额头上有一阵触感。这与前几天的状况有一些不同。

而后,她耳边就响起了黎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