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还真是撒开他的手臂,自个儿跑楼上去了,就留下他站在那里,对上方霞打量的视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几尴尬的哟,不过他毕竟不是什么初出牛犊的小年轻,一会儿就跟方霞聊开了,还讲些趣事,更令方霞满意,而有一点是最叫人揪心,就算是她的眼见有限,可还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几乎是怎么样的有钱。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是千古名言,方霞是生怕不疑的,就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也就是国家单位,挣份死工资,偏也会变坏,更别提这么有钱的人了。

她同廉以钦谈起来,“不是我想太多,我们家婧婧从小就是有爸妈跟没爸妈一样,我是怕她有那什么,呃就是那个什么的…”

“恋父情结?”廉以钦微微笑,好像很认真在听她的话,还殷勤地献上话,“您怎么会这么认为,我觉得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同她相处也从来没感觉到她有这种想法。”

他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恋父情结,他有这么老吗?

还没大她到十岁,算老了?还恋父情结!

他依旧笑着,好像很好说话。

“你这样的身份地位,我们家婧婧把不住你,”方霞直白了说,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对于侄女跟了个有钱男人而兴高采烈,“今天请你来吃饭就当我们是谢谢你最近对我们家婧婧的照顾。”

084

话其实还挺冷淡。

廉以钦稍一皱眉头,但迅速地就松开,他落落大方,并相当的坦然,“您这么说就实在是太对婧婧没信心了,我也不说那些虚的话,如果真不是同婧婧在真心交往,我也不会上门来。”

这句话,方霞到是信的,还是不放心,“我们婧婧跟你太不配了,不管家世也好还是别的方面,在我眼里我们婧婧是千好万好,别人可不这样认为。”

“在我眼里她也是千好万好,”廉以钦舌/尖压着这句话,说得很自然,像是说过千万次的顺溜,“至于在别人眼里她是什么样的,一点儿都不重要,在您眼里,不管别人说什么才好,婧婧不也是第一好的吗?”

“你很会说话。”方霞确实是这么认为,她亲手带大的小女孩如今都这么大,甭管小时候跟她哥一块儿捣蛋叫她头都疼还是长大后出了这么一回事,在她眼里婧婧还是那个被父母丢下的小女孩,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带大的小女孩,“她哥可能不太同意。”

她换了个语气,“我到不是不开明的人。”

“我也知道,您是不放心婧婧。”廉以钦立马说,是他自己决定要过来,自然知道面对的会是什么,见家长这种事他还是头一回,还是赶紧有些促手促脚,“我也不能保证什么,时间长了,您会知道我的为人,必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方霞听了,沉默良久,才再问道,“你们交往以结婚为前提吗?”

“当然如此。”廉以钦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话说出口,他好像更肯定了些,就是这些天缠绕着他的那些个纠结的想法顿时都捋直了,“你看我,比婧婧还大,没结过婚,我也想结婚,恐怕婧婧不同意,她的顾虑跟您大概一样。”

“你们家有什么人?”方霞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她们家婧婧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有些明白的,在那样的父母,对于婚姻着实没有安全感,“会不会…”

“不会。”他立即回答,“我只有一个大姐在国外,至于别人,都是旁亲,不怎么重要。”

“呵呵,关系还挺简单。”方霞态度是有些转变,本来还她还以为人家不过是不真心,如今一听,她到是有几分反应过来了,“婧婧有时候脾气不太好。”

“我知道。”他笑着回应,并没有违心地说脾气很好之类的,她那个脾气,他全见识过过了,说翻脸就翻脸的,一点征兆都没有,偏他就喜欢这一点,指指他的脸,那块儿还有点淤青,不过淡得已经看不太出来,“别人说她一句,我都忍不住揍了人,后来想想怎么都这把年纪了,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他这是调侃他自己呢,到惹得方霞忍俊不禁。

话的意味她是听出来了,意思就是他能维护得了她们家婧婧,像他这样的还亲手揍人,那肯定是怒极了,就为这一片能维护她们家婧婧的心,她也是觉得这个人能靠谱。

“揍别人那行,可不行用在我们家婧婧身上,”她笑着说,态度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男人可不能打女人,哪里受得了你一记。”

廉以钦哪里舍得碰她一下!

当然,那种碰,跟这种碰是完全不一样,“姑,这么多年,能把婧婧教得这么好,您辛苦了,我也有幸能碰到婧婧。”

方霞极高兴。

“婧婧从小就听话,”她这么说,把侄女小时候跟她哥闹得跟个什么似的小性子顿时都给甩到天边去了,“她一直让我挺省心,平时都是跟着她哥玩。”

“是孔医生?”廉以钦插话,“孔医生真是年轻有为。”

“嗯 ,他自己挺努力,”方霞满脸笑容,嘴都快合不拢,“他们兄妹感情好得很,自小就好,现在也一样好。”

“我也知道的。”廉以钦说,心里到不是挺乐意,不乐意她把别人放在第一位,“兄妹俩自然是要好的。”

“那你跟你姐呢?”方霞关心地问道。

“还不错。”廉以钦回答的很简单,并没有将早年那些恩怨说出口,已经过去的事,他不想再提起,“她的事业在国外。”

这边谈得好好的。

到是楼上嘛,方婧婧一脚踢开她哥的门,也不管是不是样子不好看,反正在她哥面前,她就一贯没有什么形象。

“哥——”她叫道。

孔芳刚要出房间,被她来这么个一踢,人立即往后退了两三步,才没撞上门,冷泠地瞪着她,“大清早的,这是要做什么?”

唔,这是心情不太好呢?

方婧婧心里立即就有了计较,连忙上前挽住她哥的胳膊,好心好气的,“哥,我回来了,想没想我呀?”

他立马将她的手给弄开,没好气地说,“都在外头过夜了,胆子很肥?要不要我给你刮点油下来?”

一想那个情形,真叫方婧婧无语,她连忙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哥,我一时头脑发热,一时头脑发热。”

“头脑发热,我看你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天天头脑发热,”他斜眼瞅她,对她的智商实在是没报什么希望,以前替她补过好多课,真的是补得他都要吐血,她都没怎么见效,“他真上门来了?”

“他非要上门来。”她一脸的委屈,“哥你为什么叫他过来?”

“什么是我叫他过来的?”孔芳不由得稍提高了点声音,有种被栽脏的感觉,“我是让他快把你送回家,哪里有说过半句叫他上门的话?”

“不是吧,这真上门了?”孔芳皱起了眉头,跟个小老头似的,下巴朝楼梯口那边指了指,“现在跟妈在谈?”

“当然呀,”方婧婧一脸受不了的模样,“他跟我说的不一样,是说你叫他上门的。”

孔芳瞪着她,“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那当然信你的。”方婧婧半点犹豫都没有,脑袋里晕晕的,难不成他是打着主意非要上门来,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到没往自己脸上贴金,没想过别人就是冲着她上门来的,“他这是要做什么呀?”

孔芳摇头叹气,“都不知道人家上门什么个意思,就把人敢往家里带?”

“我让他别乱说话的,来之前有说过的。”方婧婧自认聪明着呢,还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他肯定不敢乱说话。”

孔芳是服了她了,“你把人丢在下面,你能管得了他的嘴?”

这一么听,方婧婧大惊失色,赶紧地就往楼下跑,跑到客厅,才发现她姑跟廉以钦有说有笑,气氛非常之好,让她都有些懵逼,开始明明还不太友好的!

她还站在那里,有些懵,偏她姑看见她了,便嗔怪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你这么招待人的嘛,把人往我这里一带自己就跑楼上去了?”

“我这不是找我哥去了嘛。”她嗫嚅着回答,视线悄悄地瞅向廉以钦,他微笑着,就那么看着她,叫她的心一惊,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姑——”

“又撒娇,”方霞拿她没办法,手指点点她的脑门子,“都这么个大人了,还爱撒娇,都是要结婚了,看你结婚后还敢跟我这么撒娇!”

“结婚?”

方婧婧惊呼出声,眼睛瞪得老大,跟听见什么晴天里响起的大雷一样,盯着她姑使劲地看,又看看那边坐着的廉以钦,嘴唇动了动好几下,再没有说出话来——

“我跟姑说好了,我们先领证,然后再办酒。”廉以钦语速并不快,但字字落在她的心头。

085

把方婧婧惊呆了。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明显受惊吓的样子。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声道,“你胡说什么呢?”

方霞微笑地看着她,无限包容地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站在廉以钦的身侧,劝道,“还跟孩子一样,怎么能这么说话,结婚怎么能是胡说的事?”

“不,姑,”她试图想说些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廉以钦,期望他能否认,“你说话呀,说不是真的呀?”

“你不要开玩笑,”孔芳出声,盯着廉以钦,“你不要乱开玩笑。”

廉以钦的手落在她臂间,一收力,竟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那力道足以叫她心惊,她仰头看向他,深幽的眼底,她看不出来一丁点东西——

她猜不透。

他却是温和地笑着,迎向她震惊的眼睛,另一只手亲昵地轻触她的额头,“我想结婚了——”

这话无异于宣告她的期望落了空,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抵上他的胸膛,狠狠地一推,“结什么鬼婚,结什么鬼,我跟你,我跟你…”

“哪里有你这么说话的?”方霞看她情绪不对,立马出声喝止她,“还有,你跟他,跟他是什么?”

她跟他是什么?

方婧婧本来看不顾一切地喊破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着她姑姑的面,她回头又看看她哥,突然间那些话就堵在她的喉咙底,叫她怎么说不出来——

反而是廉以钦半点不计较地搂她入怀,“她只是太激动了,姑,我来时没说起结婚这事,怕她还想多玩几年,我年纪不小了,想早点结婚。”

她怎么就听得跟天方夜谭一样,偏她耳朵告诉她,听到的都是事实,讲真的,她从来没想过结婚这回事,主要那个人是他。

她扯扯他的手,想找他把话说清楚,根本没有什么结婚的事,他却只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目光看向她姑,她也下意识地看向她姑,瞧见她姑一脸欣慰的表情,那些不愿意的话就梗在喉咙底,怎么也不能不管不顾地嚷出来。

于是她站在那里,也没推开廉以钦,好像就默认了这个事。

她一默认不要紧,让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越看廉以钦就越满意,就是中午吃饭时都让孔芳坐一边去,让他跟侄女坐一块儿,单看一个就满意,看两个人坐在一起她就更满意。

孔芳跟方婧婧使使眼色。

方婧婧立即明白这是她哥跟她有话说,赶紧地将碗头的面吃完,就要站起来,胳膊肘那里被碰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廉以钦——

廉以钦若无其事地吃着面,像是没碰过她。

到是她姑方霞见她站起来,“吃饱了?”

“是呀,”方婧婧应得很快,见她哥已经站起来朝厨房走,她的视线就追着她哥走,“姑,我吃饱了。”

方霞露出意外的表情,“你平时不是最爱我做的面,都是吃碗的,今天怎么只吃一碗就够了?”

“胃口还不错。”廉以钦插上一句,“胃口好是件好事。”

方婧婧被她姑点出事实来,脸上有点红,被他这么一说,她就有点尴尬,也不好直接起来就走了,只得拿起碗,“我想想我还是能再吃一碗的,现在去盛点。”

方霞看向她的背影,满是高兴的无奈,“我们家婧婧平时也爱使点小性子,要是真使性子,你就跟我来说,我来说她。”

“有性子嘛,没有吧。”廉以钦并不应这个话,心里却想着她哪里是有小性子,分明是有大性子,想着他那回没防备在她手里真吃了大亏,好家伙还喜欢捆绑PLAY,“面真好吃,我还想再吃一碗。”

方霞立马站了起来,“喜欢吃就好,来来,我再给你盛一碗。”

虽说她不是丈母娘,可跟丈母娘也没差了,那真是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笑意就一直在脸上,还没有减过半分。

廉以钦连忙阻止,“我自己过去,您坐着,让您给我盛面,那不是叫我难为情嘛,我过去,我自己过去——”

方霞更满意了。

到是方婧婧借着再盛面的借口到厨房去,见她哥已经站在外头,他们家厨房外头种着棵橙树,小时候,他们还小,这树对他们来说就是老大了,常常爬到树上玩,还在树下荡秋千。

树,没怎么长高,还是当年那模样,可能是她年纪长了的缘故,反而觉得这树有些矮了,树叶间能看到结的橙子,绿绿的,还很嫩,还很小。

孔芳站在那里,表情严肃,见她一脸懵逼的出来,那点严肃也稍稍地收了起来,还是改不了口气的生硬,“怎么回事?”

方婧婧在她姑面前没讲清,在她哥面前那是跟活了一样,“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结婚什么的,我也懵了——”

看她个样子,就知道她是懵的。

“那什么打算?”孔芳对她也是无语。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脑袋里糊糊的,跟全焦了一样,完全没了主意,“我能有什么打算?”反而问起她哥来。

孔芳简直对她无语,伸手就戳戳她光洁的额头,“看着一脸聪明相,怎么脑袋就不够用?”

“好疼!”她连忙抱住额头,不让她哥碰,瞪着眼,不满地看向她哥,“都是你把我弄笨的,我一直是很聪明的。”

“鬼呢,这话你说给鬼听,就没聪明过还敢说自己是聪明人,”孔芳吐槽她,“要结就结,不结就不结,别看着我妈高兴,就不想扫她的兴,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懂不懂?”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吗?

她有些茫然,她爸妈也是结过婚的,当时不也是说是一辈子的事嘛,可为什么他们离婚了,还不要她了呢?

她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

“婧婧,你不是说要盛面,怎么站在外头?”

她正想着,冷不丁地被人一叫,一抬头就看到廉以钦站在厨房的灶前,正在盛着面——

她回头看她哥,见她哥对她摇摇头,心里就更乱了。

结婚?

她与他这是要到结婚的地步了?

明明不是的呀!

他为什么说要结婚?

明明不是这样的关系呀。

086

她说不出来,至少着她的面,她拒绝不出来。

这让她有点伤脑筋。

“哥,你先进去,我同他说说,”她咬了咬唇瓣,有些犹豫不决,最终抬起头来,似乎又了决心,“哥,你进去吧。”

孔芳看看她,伸手刚要碰她的头顶,又缓缓地缩回来,往廉以钦那边看过去一眼,见他的眼神没有半丝闪避的意思才收回视线,往里面走进去,——

却没理会站在厨房里的廉以钦。

他一走,方婧婧整个人跟活了一样,立马地就将里面的人给拉出来,拉出来时她还悄悄地往餐厅那里瞧了瞧,没看到她姑过来的身影,她才算是放了心,才有心情跟廉以钦好好地扯扯。

“我还没吃完呢,”廉以钦手里还拿着空碗,正要盛面,被她一拉,只好先放下碗,跟着她走出厨房,站在阴凉的树下,疑惑地问她,“你不是还想吃第二碗?”

“吃什么吃呀。”方婧婧讲得挺直白,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太焦急了,她放开他的袖子,改拉他的领带,刚一抬头,发现自己比他矮好高,索性就踮起脚才感觉稍稍“平等”些,“你在胡说什么呢,谁要跟你结婚了?你脑袋有毛病还是怎么的?这种话能随便说的?…”

为了怕前屋的她姑听到,她压低了声音,低吼着,那张脸呀,几乎狰狞了,仿佛他只要说一个不对的字眼,她就能将他给吃了。

而且是生吞活咽的那种。

廉以钦丝毫不慌乱,也早就预计到她可能会的反应,抓住她紧揪着他领带的手,已经想象着每天早上她替打领带送他出门的画面,好像还挺温馨,——

当然,不是像现在这样子,他被她揪着领带。

“我没随便说。”紧握住她想要挣脱的手,他无比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再没有比现在更认真。”

她迎上他的视线,却找不出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在其间,这让她不得不相信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并没有让她好受一点儿,她慌乱地收回视线,手硬是从他手间挣脱了开来,往后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放开的,她眉头都在皱在一起,显得十分的苦恼——

可下一秒,她又笑了,觉得十分的好笑,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就笑了出来,“我们不是交换嘛?”

她这句话问得十分轻,这是在她家里,这些话也不能叫她哥,或者她姑听见。

谁知道,他一下子就变了脸,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交换?”他低声问她,并没有丝毫提高音量,“你觉得自己有哪里比得过别人的,值得我花这么大代价要跟你结婚?”

这一句,问得她够没底气,可又恼的,立马的脾气就上来,手就指着他,“明明是你自己…”

他无奈地叹口气,伸手要敲敲她的额头,被她给躲开,还是慈悲地同她说,“要不是奔着结婚的念头来,我能允许你这么三番四次的耍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