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元靖忍不住摸了摸发涨的额头,烦燥的打断了她的话。

“你刚刚也受了惊,先去躺着休息休息吧,我去御书房,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如以前了。

“你不相信我!”水心生气的喊住他。

莫元靖猝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冷声回答:“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们两个之间都该冷静一下,而且…我不想跟你吵架!”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再一次将她一个人丢下。

水心张了张嘴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心尖痛了一下。

抬手看着掌心中那道斑驳的伤痕,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分明是她想要救崔希娜,结果崔希娜被伤,现在…她却成了罪魁祸首。

莫元靖,你在看别的女人有没有受伤的同时,是否也该关心我一下?

“得到了之后,就开始不珍惜了,真是的!”如清突然出声,骤然说了这么一句,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句话,让水心突然愣住,脑中一阵嗡鸣作响。

是这样的吗?一个男人,在得到了之后,就开始不珍惜了,两个人就会开始争吵,然后有矛盾,最后厌倦分手。

两个人恋爱,好像就是这样的吧?

如清拿着一只手帕从门外进来,嘴里继续咕哝:“早知道不把我的手帕送给花团了,怪不得我说她从来不戴我给的手帕,原来给我丢到花园里去了。”

见水心站在那里发呆,吓得赶紧扶她在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送到她的手中。

握着冰凉的茶杯,水心的双手一颤,茶杯竟从她的掌心中脱落掉在地上,杯碎水洒。

如清吓得全身紧绷,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碎片包裹在手帕中。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呀!”

水心满脸苍白,她摇了摇头,惨白一笑。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

“阿弥陀佛,只要您没事就好!”如清吓得连喊着“阿弥陀佛”跑去将碎片丢了。

如清进门时的那句话,却深深的烙进了她的心底。

是那样的吗?只要得到了之后,就开始不珍惜,那他们之间,还能到几时?

莫元靖跟崔希娜之间的关系,果然还是深的,并不是她轻易就能取代的,而她感觉自己好像…始终是一个外人。

莫元靖曾经说过,说她比较坚强,而别人比较软弱,但…难道坚强的人就没有脆弱的时候,坚强的人就必须要承受痛苦,而软弱的人才能承受关爱吗?

这是什么歪理?

反正她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之间便有了深刻的距离,这道裂痕,恐怕永远都修复不了了。

而崔希娜,就是他们之间的那道坎。

到了今天,她不得不想要反省一下,莫元靖跟崔希娜之间是否真的只是兄妹关系,莫元靖对崔希娜的关心,多过了她。

那句“我爱你”是真心或是…

不行,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不能就这样平空消失,她要努力争取,她还不相信她一现代人斗不过一个古代少女。

夫妻吵架床尾和

出了太子宫,左永年赶紧迎了上来,在屋内所发生的一切,他全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张脸上写满了疑惑。

走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左永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主子,您对水姑娘是不是太冷淡了一点?”

莫元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左永年差点没刹住脚撞上去,险险的站稳了身子,左永年吓得赶紧在威慑的目光下小心的垂下头,以免引火烧身。*

“你觉得我对水心太冷淡了?”

“那个,呃…”左永年窘迫的结结巴巴,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呃…水姑娘做错了事,您对她冷淡一点,这也是应该的!”

“看来我是真的对她太冷淡了!”莫元靖兀自喃喃自语,眼底流露出一丝疲惫,他捏了捏酸涩发涨的鼻梁。

这些天事情太多,很多事情急需处理,而水心和崔希娜两个人之间却总出事,让他几乎无暇顾之,偏偏,他想要来看她时,却发现她总是犯错。

今天他也对她是过于严厉,只是…她以后将会是皇后,现在如果不严厉一点,将来她怎么做好这个皇后?

“主子,您的决定都是对的,您也是为了她好!”

“最近她也确实太多疑了!”莫元靖轻叹了一声,有几分失望的摇了摇头,聪明如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难道您不想立她为后了?”

“胡说!”莫元靖矢口反驳:“我的皇后只会有她一个,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哦!”左永年心里不免担心,刚刚他躲在门外,也看到了屋内的景象,水心伤心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他真的担心莫元靖和水心再这样闹下去,说不定日后会出大乱子。

唉…是他想太多了吧,莫元靖和水心怎么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他也听说过:夫妻吵架床尾和。

且慢慢等待着看吧。

快至午膳时分,水心特地做了两样拿手好菜,往御书房走去。

连续两日,莫元靖与水心没说几句话,水心想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爱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吵架,就要看谁先低头。

莫元靖国事繁重,每天都能看到他疲惫的模样,心里不忍,她想着还是自己低头吧。

跟在她身后的如清不停的赞叹:“姑娘您的手艺可真好!好香呀,下次您一定要教教奴才怎么做的!”

“你这丫头,就是鼻子灵!”水心啐道。

虽然水心还不是皇后,但是圣旨已下,还有不到两天就是封后大典,她已经坐实了皇后的位子,所以,这两日更是不断有大臣为水心送上贺礼,不过水心概拒不见。

一来是水心不喜欢那些繁文俗话、见人赔笑的虚假礼节;二来是不想要跟任何官员摊上任何关系。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自发的为水心让路,不一会儿,水心捧着饭菜已经来到了御书房外,然还没有进去,却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议论声,那议论的主题,让水心蓦然停在了门外。

“陛下,您善待的前朝将军水敬臣,对朝廷诸多不满,甚至谩骂,而且到处宣扬陛下您的不是,还暗地里联系前朝的官员,准备起事,请陛下下旨,将他捉拿归案,按律处置!”

要处置水敬臣?莫名的,她的身体紧跟着一阵颤抖。

水心,你是不是也不想你的父亲死呢?

乱党这种罪,是要处死,甚至灭九族的,她认出来,那个想要置水敬臣于死地的,便是之前最反对她的一名叫做涂将军的人。

她对水家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水家却也算是她的娘家,假如水敬臣被冠上乱党的罪名,那她也难辞其咎。

这个涂将军,分明是想要她死。

她默默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她想要听听莫元靖怎么说。

“靖哥哥,是水心姐姐的爹呢!”娇滴滴让听了几乎会全身发软的声音嗲嗲的传了出来,让水心全身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崔希娜也在里面?她眯了眯眼睛,往主座上打量,果见崔希娜站在桌子的旁边,手中握着砚石,正在磨墨。

“希娜,你的伤还没好,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这磨墨的事,交给小金子就行了。”莫元靖稍稍回头,眉头微皱,脸上有几分不耐。

“唉呀,靖哥哥,人家闲来无事嘛,再说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磨的墨嘛,我这又不是什么重伤,磨个墨死不了人的,你还是赶紧回答涂将军吧!”

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看得水心心里一梗。

“这…”莫元靖为难的低头。

“陛下,请早做决断,一方事起,如果不加惩处,其他的地方,乱事也将起,不可犹豫呀!”涂将军紧接着大声继续启奏。

“这件事,稍后再议!”莫元靖头疼的抚额。

“陛下,不可呀,如果陛下今天不下决定,臣…便长跪不起!”说着,涂将军扑通一声在书桌前跪下。

气氛变得僵硬,空气似乎也在瞬间凝固。

莫元靖脸色倏变,怒而不形于色,只冷冷的道:“涂将军,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臣…不敢!”

“啪”一声,莫元靖拍桌站起身,那一声响,响彻了整座大殿,令崔希娜的心脏露跳了一拍,只敢用眼角偷偷的窥着莫元靖。

“既然不敢,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朕一定要听你们大臣的决定才能下旨,那朕这个皇帝是用来做什么的?”

“陛下,臣是为了天瑞帝国的社稷着想,您不能因为未来的皇后娘娘,而包庇水敬臣,朝廷有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涂将军依旧顽固的坚持己见,义愤填膺的继续劝谏。

听到这些,门外的水心双手紧抓着手中的托盘。

对于莫元靖这么维护水敬臣,并且跟朝廷大臣针锋相对,她也是很感动的,她也想知道莫元靖到底会怎么做。

远远的,如清发现崔希娜的父亲崔大将军来了,便小声的提醒水心,两人悄悄的退在一旁,等着崔大将军进了御书房,她们两个才小心的回归原位。

“崔大将军突然到来,不知所为何事?”莫元靖语气温和的问。

“回陛下,是关于水敬臣之事!”

莫元靖温和的脸上有一丝裂痕。

“崔大将军,这件事,容后再议,你和涂将军都先下去吧!”

“陛下,您迟迟不下决定,是不是因为有人在偷听?”崔大将军嘲讽一笑,目光直指窗外。

“谁在外面?”

水心自知无退路,便端了饭菜从御书房的门外沉稳的走了进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卑不亢的面向崔大将军。

“我只是来送饭菜,里面在议事,我只是在外面站了站!”

“既然如此,还请水姑娘放下饭菜,马上出去,即使现在水姑娘已经是皇后,但是后宫不可干政,是天瑞帝国一直以来的规矩!”中年崔大将军,声音粗犷,目光犀利,大概是长处征战在外,体型略显彪悍。目光在看向水心时,带着深深的敌意。

她的视线稍稍掠过崔希娜,冷不叮的从她的脸上发现一抹可疑的狡诈之色,片刻间便恢复了平静。

“爹,您不要这样说水心姐姐,她也只是担心嘛!”崔希娜在旁边帮呛说着。

一股凉意袭入水心的心底。

崔希娜这样说,只是坐实了她在外面偷听的罪名。

她的目光转向莫元靖,她想要听他怎么说。

“心儿,你回去吧,这里是你不适合来的地方!”意料之外的,莫元靖不耐烦的向她挥了挥手,如赶苍蝇一般。

聪明如她,应该明白,他这样做,只是想让她避嫌,其他的事情,他自会处理。

水心看着他的眼睛,炫金色深邃的眼眸,是真诚的吗?她还能相信他吗?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只要她出了这个门,就会一无所有的感觉?

在所有人逼迫的目光下,她僵硬的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御书房。

她的命运就由老天爷去决定吧!

撞见奸.情1

水心出了御书房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端着饭菜,想要回去,但又想到刚刚莫元靖的话,她便直接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了如清,她则“弊嫌”的回了房。

回到了太子宫,水心坐在椅子上,看着太阳渐渐西滑,她中午没有吃东西,莫元靖也始终没有回太子宫告诉她关于水敬臣的具体处置办法。*

“给我倒杯水来!”她望见了如清,便直接吩咐。

如清低头想着什么,正在出神,没有听到水心的吩咐。

“如清?”水心又唤了一句。

“啊,来了!”如清回过神,赶紧应声。“姑娘,你想要什么?”如清赶紧从门外跑了进来。

水心冲她淡淡一笑。

“帮我倒杯水。”

“是!”如清匆匆忙忙的倒了杯凉茶放在水心的面前,突觉水凉了,她窘迫的将茶杯收回:“姑娘,水凉了,奴婢去换壶开水来再给您重新倒!”

“不必了,凉的喝着正好!”她固执的接过凉茶。

冰凉的水滑入喉咙,凉入胃中,渐渐的向她的四肢百骸散开去,冷得她浑身发抖,即使外面的斜阳照在她的身上,她也不觉得暖。

如清跟着水心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也算了解水心的性子,见她这么颓废的模样,已经猜出了她所烦何事。

“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如清终于忍不住开口。*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水心微微一笑,示意她说下去。

如清表情有几分犹豫,神色匆忙的向外瞥了一眼,发现并无人偷窥,她便悄悄的靠近了水心。

“姑娘,是关于水将军的处置问题!”

眸子倏的一亮,水心赶紧将脸转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你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既然已经开口了,她知道没有收回的余地了,如清忍不住叹了口气。

“皇上已经下令了!”

水心的心被提了起来,

心急的等着如清的下一句。

“说是要将水将军捉起来,送入大牢!”

这一句,如一声响雷在水心的心中响起,整个人几乎被炸得粉碎,粉颊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水心惊坐在椅子上,愣了好半晌。

好一会儿后,水心豁地笑了起来,笑得让人怵然。

如清全身发麻的搓了搓双臂。

“姑娘,您笑什么?倘若水将军被捉起来的话,定了罪,您恐怕就…”后面的话隐了去,她担忧的望着水心。

可是水心还在笑,她笑得几乎岔了气。

她只觉得自己愚蠢,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妄想莫元靖会真的帮助她,是她将他想得太好了。

“如清,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如清担心她,水心的表情,看起来太让人担心了。

忽地,水心又笑了,笑得十分癫狂。

“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是,那奴婢出去了,如有事,奴婢就在外面,您唤一声就是!”水心是一个很好的主子,如清自然想要她能好起来。

晚膳时分,莫元靖还是没有来,水心仅喝了一口稀粥,便吃不下,准备回去再休息一下。

“就吃那么点儿,别人会以为我天瑞帝国皇宫无米下粥,虐待未来的皇后呢!”莫元靖的声音中略含一丝讥讽的笑道,顶着露水,从太子宫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看到他,水心颇为惊讶,心尖隐隐作痛,想到白天的事情,她便不想见他,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起身。

“晚膳还未用,你想去做什么?”莫元靖在她的身后唤住了她。

水心蹙起了眉,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失了胃口。

那些在平时,她最爱吃的菜,现在让她感觉很难吃,原来人吃东西,也是要看心情的,以前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跟她一起用膳,即使再难吃的东西也感觉很好吃,现在…

“我吃饱了,所以不想吃了!”她推辞,便要回内室。

一只大手适时的拦住她,粗鲁中带着些温柔的将她拖回了桌边。

“看你这几日瘦了,如果不好好吃东西,再瘦下去可就不美了!”他打趣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已经决定要将她处死了,还对她这么关心她做什么?还送上这些饭菜,她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讽刺。

或者是…他想要藉此告诉她真相,然后再告诉她,因为种种问题,她不能再待在皇宫里了?

因为他,她是冲昏了头脑,可不代表她是个笨蛋、傻瓜,不会思考问题。

她努力压抑下心底里的冲动,不当场戳穿他的心思。

“好,你让我吃,那我就吃些吧!”她顺从他的话,端着饭碗,身后左永年将莫元靖的饭菜也送了进来。

水心捧着碗,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犹如嚼蜡一般的难受。

水心默默的吃着,表情很凝重,吃了一半,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说话,气氛僵硬至极点,如清和左永年二人纷纷退出了门外,不敢在门内继续分享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跑到门外大喘气。

“啪”一声,水心放下筷子宣布:“我吃饱了!”

刚要起身,一只大手罩住了她的手背,温热的掌心有电流穿过,他冲她一笑:“我还没吃饱。”

炫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里面含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者是…他又想要欺骗她的把戏?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上他的当。

“皇上,请您慢慢吃!”既然他想耗,她就陪他耗。

与其难过的对着窗子发呆,不如好好的欣赏世间最丑陋的嘴脸,不看就太可惜了,是免费的表演呢。

一句皇上,像是在莫元靖的喉间梗了一根刺,让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幽暗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她。

皇上两个字,还不如她直接唤他的名字“莫元靖”,来得更让他舒服,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口中所说的自虐倾向?

他看了她半晌,她挑了挑眉,笑着回应他,顺便再朝他眨了眨眼,笑眯眯的问:“不知皇上看什么?”

“你在生气?”他肯定这一点。

“我生不生气,皇上陛下好像无权过问?”她淡淡的回答,媚眼如丝,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实际上,内心早已风起云涌,恨不得马上摔碗离去。

她水心,本来是有脾气就发,来到了古代之后,遇到了莫元靖这个死对头,她被骗去了身,也被骗去了心,怒火无处发,早已憋出了内伤。

她在等,等他亲自告诉她实话。

不就是要将她赶出皇宫,以后再也不能做皇后了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现在在这里的年龄,只十八年华,出去还是一朵好花,何必只插在他这坨牛粪上?

她的表现,让他很不安,大手用力握紧她的玉手,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还有她脉搏的跳动,他才能感觉得到她还在他的身边。

“心儿,你…”他喉头梗了一下,艰难的问出了口:“是不是听到些什么了?”

终于问出来了。

早说嘛,她水心又不是什么喜欢缠着他不放的人。

“很抱歉,你的那些花边新闻,我是没兴趣听,可是呢,它偏偏就喜欢往我的耳朵里钻,我不想听也不成,现在我不想追究那么多了,我想问,什么时候?”水心十分平静的看着他问,也不问原由。

莫元靖低头沉思了一下,蓦然抬头。

“明天!”

明天?水心心底里一凉。

明天就要将她赶出宫去了吧?很好,这很好,反正她也不想当这劳什子的皇后。

“这么快,很好!”水心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莫元靖的手指又用了些力,用力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中,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