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惊恐的双手护住腰带。

他叹了口气,心疼她冷得瑟缩的模样,担心她的身体会因此而吃不消,看到旁边有一个小锅炉,他心中一喜,便着手去将锅洗了,又洗了一个杯子,不一会儿,他捧着滚烫的热水来到她的身边,卑微的半跪着,拉着她冰凉的小手将杯子递到她的手中。

“来,先喝杯水,这样你的身体会暖和一些。”她的全身还有滴水,若是再这样下去,她铁定会生病的,说不定她已经生病了,这个倔强的小女人,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不操心。

看着手中的水心,水心冷冷一笑,感觉那像是施舍。

心一横,一把推开水杯,杯子一个握不紧,“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外面的一声惊雷,轰的一声,碎片四散开去,如天女散花一般。

莫元靖的眸子倏的眯成了一条线。

水心冷笑着,现在他终于可以撕开他的假面具,不要再做一些假慈悲的表情来博她的同情心了吧。

深不见底的眸子深深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眼中的火焰渐褪,他复又洗了一个杯子,重新盛了些热水端到她的手中。

“就算你恨我,也要顾着你的身子!”

“那又如何?那我也不要你管!”她恼怒的再一次推开他手中的杯子,这一次他有所警觉,急忙收势,才不至于再摔碎一个杯子,这是最后一个杯子了,若是她再打碎,今天她铁定要受冻。

“我是不想管你,可是若你病了,回去之后,你们国王陛下可就会将你病了的罪名挂在我的头上,我可不想背负谋害你的责任。”

谋害…

这两个字,陡然让水心清醒,而莫元靖的话中连讥带讽,每一个字都提醒着她现在的处境。

那匹汗血宝马是被人动了手脚的,是在马场里出的事,又拿珍贵的汗血宝马下手。

那马夫向来最忠心于忽也烈,听闻,曾经那名马夫救过忽也烈,只因他偏爱养马,忽也烈便让他管理驯马场,这次还将汗血宝马交给那名马夫来看养。

所有的一切,全部昭然若揭。

她与那名成夫并无仇,倘若真的有人想害她,又敢让那名马夫冒着杀汗血宝马之罪的危险来杀她的人,就只有…

倘若这次是那个人想要置她于死地,那上次在饭庄内的刺客,是不是也是那个人安排的呢?

她的心陡然一颤,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即是如此,那她就更不能让莫元靖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轻轻的搂着她,感觉到她没有再挣扎,他将她搂得更紧,让自己的体温渐渐暖热她,低头怜惜的在她额头上轻吻。

“心儿,你刚刚说四年前的事情,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又问,他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有人主导。

故意在挑拨他与水心之间的感情。

轻轻的闭上眼,她淡淡一笑,笑得云淡风轻,却隐藏着一丝苦涩。

他以为他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莫元靖,四年前,在你的书房里,你的那些话,到现在还言犹在耳。”

“靖…靖哥哥,希娜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您的骨肉,您可不能不要希娜呀!”

“当然,你才是我唯一的皇后!”

“可是…你明天就要立她为后了!”

“放心吧,明天封后大典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到时候我会在封后大典上狠狠的羞辱她,再当场宣布让你成为我的皇后,如何?”

水心将当日他与崔希娜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然后冷笑着的看着莫元靖越来越花白的脸。

怎么样,他终于承认当日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了吧?

莫元靖的表情很古怪,阴沉的脸染上了深究的愤意。

“心儿!”

“你还有何话说?”一切都挑明,她骄傲的昂起了下巴。

“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那个孩子谁的不重要!”到现在了,还狡辩,果然有孩子。

“心儿,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自始至终,我只认定你一个人是我的皇后!”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字字如珠矶。

心陡然一痛,鼻尖一阵酸楚。

明明他还在欺骗她,可能她为什么听了他的话还会感动?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莫元靖,我累了,真的很累很累了,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好吗?”

他紧紧的拥着她,没有开口,幽暗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火堆上的火苗。

当日水心看到的一切,他相信是真的,但是他确实没有做过也没有说过,倘若真要求个答案,那现在就只有一个人才能回答他。

崔希娜!!

他太小看她了,四年前,她还是一个单纯的少女,怎会有如此的心机。

听水心的口气,确定看到的就是他。

若是这样,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夏侯辰。

当时他就得知夏侯辰还活着,竟没想到他会躲在皇宫内,还与崔希娜联手,若是他猜得不错,希娜肚子里的孩子,也跟夏侯辰脱不了干系。

心儿,他的心儿,大概就是因为那些话,所以对他心中芥蒂。

她现在不相信他的话,也情有可原。

但是…他一定会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淋了一场大雨,水心和莫元靖两人双双着了风寒,当莫元靖抱着昏迷不醒的水心徒步走回驯马场时,已经是深夜时分,汗血宝马自己已经先回到了驯马场,左永年和雷鸣二人急得像两只苍蝇般乱窜,看到莫元靖和水心狼狈的模样,吓了他们一大跳。

莫元靖将水心安置在他的房中休息,手指刚触到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猝然缩紧。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映照在房内,水心已经醒来,嘴里一阵干涩难耐,还泛着一丝苦味,转眼间发现床头上放着一只药碗,她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想要起身,一只沉重的手臂阻碍了她的动作。

她皱眉,看得那只手臂的主人,错锷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还来不及反应,屋内骤然响起的莺莺啼哭声吸引了水心的注意力。

撩开纱帐,在脚榻板边伏着一个全身瑟瑟发抖的女人,那哭声便是从她的口中发出。

而她不是别人,正是崔希娜。

真相5

莫元靖早已醒来,手指有意无意的撩拨水心的发丝,妖冶的金瞳深不见底。

水心刚要起身,头晕了一下,又跌了回去,莫元靖在身后扶住她,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到正常的温度,他低哑着嗓音吐出庆幸的声音。

“你昨天晚上高烧不退,现在终于没事了!”

昨天晚上?水心只觉得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的,有人在她耳边呢喃,她的全身如沐火海,火苗无情的向她扑来,她拼命想要逃出火海,然那火却愈燃愈旺,最终将她吞噬。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了他担忧的脸,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安慰她,她回握住他的,攥得紧紧的。

握着的手?

她的视线往下望去,他与她十指相扣。

他冲她妖魅一笑,坏坏的道:“你昨天晚上一直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当着崔希娜的面前,他还能这么正儿八经的跟她调笑,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轰!脑中一片烟花,她仿若被烫了似的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翻身下榻,摸着崔希娜的手,好一阵冰凉。

“天哪,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原本伏在地上的崔希娜突然爬起,一手推她抵在榻边,又一只冰凉的手,猝然卡住她的喉咙,让水心无法正常呼吸,挣扎间,她对上崔希娜凶残血红的眼睛,虚弱的她不是崔希娜的对手。

“咳咳…希娜,你…你做什么?”水心拼命想要扯开喉间她的手,然崔希娜的手却愈发的紧,紧到再用一些力,水心颈间的骨头也会被她捏碎。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一只手将她向后扯,又一只手飞快的伸了出来,狠狠的挥向崔希娜。

“噗!”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崔希娜被莫元靖一掌击出了一丈外,撞到了墙壁,狼狈的滚落到地上。

“够了!”水心不忍见莫元靖出手伤人。

“她想要杀你!”莫元靖微眯起眼。

“我现在好好的,是你伤了她!”她冷冷的喝道,难道他就不知道因果报应?假如崔希娜被他不小心一掌打死,因果循环,你做过了多少孽,老天爷都会一一回报给你。

想到他满手沾满鲜血,她便心有余悸。

又觉察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同躺在一张榻上,着实不妥。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水心挣扎着。

“你没有话要说了吗?”他搂着她,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危险的目光冷冷的射向崔希娜。

崔希娜疯了一般的笑着,又咳出了好几口血。

他是从来不打女人的,可是他为了那个女人,竟然出手打她。

屈辱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混着血一起,衬得她的脸颊更加的苍白。

“是我!”她虚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内响起。

“说清楚!”莫元靖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她又笑了,双眼无一丝焦距,心痛得无以复加。

为了那个女人,他让她跪了整整一夜。

她用力的闭上眼睛,两滴清泪再一次滑落,滑在嘴角,舌尖尝到了咸咸的苦涩。

她的目光狠厉的瞪着水心,一字一顿的说:“四年前,我为了得到皇后宝座,跟夏侯辰联手,欺骗了你!”

“是你!”水心睁大了眼睛:“那个时候,不是子靖?”

她点了点头,到如今,为救可以生存,她只得自揭伤疤。

“不是!”她自嘲一笑:“那只是跟靖哥哥长得很像的夏侯辰而已,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因为你不相信靖哥哥,所以我才会得逞!”后半句,阴狠的表情掺杂着讥讽。

她的话,如一记惊雷,在她的脑中响起。

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一直以来…不是莫元靖对不起她,而是…她一直不相信他,所以才会遭到那么多人的利用。

她被这个消息击得全身僵硬,手足无措。

温暖的掌心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身体,轻轻的搂她入怀,柔声在她耳边安慰:“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她茫然的睁大了眼睛,无神的望着他。

清泪扑籁籁的落下。

他温柔的为她擦去眼泪,而她的眼泪却越涌越多,叹了口气,他俯身吻住她丰润的红唇,一点点吻去她的心痛。

看着他们两人拥吻,你侬我侬的模样,崔希娜只觉得刺眼,心头扎满了针,她的心脏,血淋淋一片。

心头一阵酸涩,她挣扎着爬起来,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的走了出去。

门口的左永年和雷鸣两个人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谁也没敢上前去扶她,雷鸣尽职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管她。

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水心的心里剩下的只有愧疚和自责。

她痛恨自己!

有人对她说过:不能一切靠眼睛来辩认,要用心!

可惜…她总是被假象迷惑,却还固执的坚持己见。

她不相信他,才会导致今天的结果。

是她的任性,才造成当初那一场笑话。

六子终于肯放手,让朱玲珑与水心单独在一块,将朱玲珑送到水心面前时不忘叮嘱:“等会儿我回来要人。”

水心一阵笑骂他才走开。

“小环,你现在幸福吗?”她开口便问。

她无焦距的双眼笑得眯了起来,所有的表情全部挂在扬起的眉梢和嘴角上。

“我现在很幸福呀,六子对我很好。”

“当初你不愿意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六子,而选择自己承担,你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做?”

朱玲珑想了一下。

“当时没想那么多,我爱他,不想让他跟我一起痛苦!”

水心的心又被狠狠的一击。

她是自私的,当初她离开之时,不惜让她与莫元靖都两败俱伤,结果伤痕累累,两个人带着对对方的爱与恨过了这么多年。

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果有人告诉你,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朱玲珑又笑了一下。

“大小姐,别人告诉我,那都是别人说的,我要听他自己对我说,如果他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水心错锷了一下。

“如果他欺骗你呢?”

“两个人相爱,其实就是在冒险,既然真心相爱,自然要相信对方,如果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我们又何谈可以一起并肩走一辈子?天天活在痛苦当中,岂不是很累?”但是她赌赢了,四年来,六子十分宝贝她,带她走过了大江南北,待再过两年,两人安定下来了,会再要一个孩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刹时,水心如被醍醐灌顶。

朱玲珑虽然不是很聪明,可是她知道该怎么去爱,反观自己…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在任何事情上面,她可以运筹帷幄,在感情上面,她却是一个失败的逃兵。

莫元靖次次为她献上真心,可是她不懂珍惜,一次次的误会他,错怪他,甚至伤害他而不自知。

实际是她懦弱、胆小,不敢接受他。

一直以来,她以为是莫元靖没资格喜欢她,而她错了,是她根本就不配被任何人爱,她没有资格,她不配。

想到莫元靖每一次声嘶力竭的向她辩解,甚至为了与她长相厮守冒险去情人谷,为了她的安危,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将她从汗血宝马上救下。

她带给他的一次次劫难,都让她的心一阵阵的锥痛。

眼睛热热的,泪水涌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灼得她的手背火辣辣的疼。

没有再听到水心的声音,只听到隐隐的啜泣声,她的双手紧张的在空气中摸了摸,终于摸到了水心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摸到她脸上的泪,惊得抽气连连。

“大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朱玲珑紧张的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为水心擦眼泪。

水心摇了摇头,泣不成声。

“小环,对不起,对不起!”她紧紧的拥着小环,泪水如泉般滚出,怎么也止不住。

“大小姐,您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呀,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朱玲珑拍拍她的后背,担心的安慰她。

看不到水心的表情,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总觉得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她伤心了,吓得她也忍不住跟着哭。

两个小女人就这样坐在花园里,抱着一起哭,惊飞了枝头的鸟儿和花间的蝴蝶,有将花园淹没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

莫元靖和六子两人默默的来到两人身后。

“我们走了!”六子俯身拉开了朱玲珑,温柔的提醒。

“可是大小姐她!”她抽咽着,扑进六子的怀中,泪意连连。

“她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嗯!”朱玲珑回头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信!”

六子与朱玲珑离开,留下水心仍旧啜泣个不停。

“莫元靖,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她带着泪意指责。

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让她明白他的真心,不知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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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宠着,是这样的幸福。

莫元靖微微一笑。

“你告诉过我,女人都爱说反话,你说你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我,意思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我?”

这个男人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水心张了张嘴,因他的话而哭笑不得,在他的怀中,只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她便停止了挣扎,小手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

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从未有过的安定,令她心情舒畅,嘴角的弧度愉悦的勾起。

莫元靖大方的搂着她,温暖的阳光细碎的洒在两个的身上,春风微拂,却只是令两人的心更加贴近,更加的温暖。

他心中仍有疑虑。

“怎么?承认爱上我了?”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她如绸缎般柔顺的长发,每一下都充满了爱怜。

她没有回答,手指用力捏了一下他腰间的肉。

他的眉头微皱,这小女人的力道真不小,捏得他很痛。

“你还没有跟我回去呢,已经开始学会谋杀亲夫了!”莫元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加重了一些力道,却不至于伤了她。

“谁谋杀亲夫了,我不是你的妻,你也不是我的夫,不要脸!”她恼怒的推开他,含羞的眼两簇小火苗燃起,染着两抹红晕的脸颊,更显美丽可爱。

“怎么?生气了?”他也不恼,好脾气的冲她露出宠溺的笑。

“谁生气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呀?小气又爱恼,动不动就杀这个惩罚那个!”水心扬起了眉梢,气鼓鼓的冲口道,指责他过去的残暴。

两排白齿露了出来,俊容坏坏的向她靠近,讨好般的冲她眨了眨眼。

“只要以后你说不准我杀,那我便不杀,如何?”

她愣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诱.惑,深不见底的眸子转瞬不眨的盯着她,属于他的气息,浓浓的包围着他。

鼻尖一阵酸涩,眼睛里一痛,热泪盈满了眼眶。

即使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还是始终如一,而她却…误会他那么多那么多,他还愿意接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