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起当初福贵婆去提亲时就说过这样的话,说你我名字里都有个玉字,真是一对玉人,没想到如今阿芹也说了这样的话。”

阿芹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有这样的事儿啊?照她的话,那岂不是名字里有玉的女子都跟大哥是一对玉人了?”

玉枝点头,“可不是,我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阿芹哈哈大笑,忽而又扯着李氏对两人道:“对了,三嫂的名字里也有个玉字,那岂不是跟大哥也是一对玉人了?”说完笑的更加厉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三人因这玩笑而瞬间露出的不自然。

玉枝反应倒也快,几乎立即就笑着问了一声李氏:“原来六娘的名字里也有个玉字啊,却不知道叫什么。”

李氏尴尬的笑了笑,眼神扫过文昭凌,淡淡的吐出两字来:“玉娥。”

玉枝恍然,似不经意般看了一眼身边的文昭凌,却见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怔忪。

玉枝虽然以前在尼庵中长大,对男女之事了解不多,但多亏了一直以来偷看的那些话本,才子佳人的故事看多了,自然其中的套路也知道了些。眼见刚才李氏和文昭凌因为阿芹这句貌似无心的话而露出的反常之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不是这两人之前有些什么?

一想到这点,她又立即否认了,人家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已,怎么自己就把他们想的那么不堪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有些堵。刚才在他们谈论自己的童年时,玉枝就觉得难受。他们有童年可以一起分享,自己却没有,见到季礼之后还好些,见到季礼之前呢?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尼庵里的日子,其实并不开心。

可能是喝了酒,玉枝压在心中很久的情绪渐渐被勾了起来,颇有些多愁善感的味道。她朝对面的阿芹和李氏笑了笑,“我可能是酒饮多了,头有些晕,还是先回屋去睡一觉,你们慢慢聊吧。”说着也不等几人回答,便起身朝屋中走去。

文昭凌讶异的抬眼看了看她,却也没有多言。

玉枝一走,阿芹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也不再多话了,只拿着一块点心在一边慢慢的嚼着。李氏看了看文昭凌,神色总算没有那么尴尬了。

“大哥最近身子还好吧?”

文昭凌点了点头,“好多了,玉枝一向用心照料,顾叔叔带回来的药也好,很有效果。”

李氏笑了笑,一时间也没有了接下去的话题。

文昭凌盯着远处的一丛灌木沉思,“六娘,你最近怎么不跟阿荣一起,反而跟玉枝走得近了?”

李氏一愣,“都是嫂嫂,哪有亲疏之别,大哥许是误会了吧。”

“说的好,六娘,你比其他人都聪明,该明白我的意思。”文昭凌说这话时,眼神扫了一眼她身边的阿芹,后者却正聚精会神额在盘子里挑着自己爱吃的点心,无暇他顾。

李氏的神色有些难看,“大哥,你的话我真不明白。”

文昭凌看了她一眼,起身朝那从灌木走了过去。李氏神情微微僵住,瞟了一眼身边的阿芹,也跟着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文昭凌指着眼前的那丛灌木对她道:“这是叔全种下的,他说这是花,我说只是一些杂乱的荆棘而已。”

李氏听到他提起已经离世的丈夫,微微垂目,神色黯淡。

“六娘,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过的不好,当然,也许你从嫁入文家那天起就觉得自己过的不好,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想想办法。”

李氏愕然的抬头看着他,“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昭凌仍旧盯着那从灌木,“我是说,我可以请娘做主,让你回娘家去,另择一户好人家嫁了,就算是做填房也好过一直独守空闺不是么?”

李氏的脸色有些泛白,似不敢置信般看着他,“伯玉,你…”

文昭凌皱了皱眉,“你还是叫大哥好些。”

李氏在原地近乎呆滞的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忽而转身疾步出了院子,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住处去了。

阿芹总算嚼完了一块点心,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雄黄酒,觉得难喝又连忙吐了出来。起身走到文昭凌身边贼兮兮的朝他看了一眼,接着哈哈笑了两声,“大哥,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家里喜欢你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过你还是好好守着大嫂,可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文昭凌叹了口气,“阿芹,有些话即使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阿芹撇撇嘴,“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说的话又有几个人相信呢?”说完这话,她突然朝正屋里面喊了一句:“大嫂,我改日来看你!”然后就一溜烟跑掉了。

文昭凌摇了摇头,一惊一乍的,真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回到房中,玉枝正背朝外躺在床上。文昭凌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问了句:“玉枝,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玉枝扯过被子蒙住头,哼哼着回了句:“没有,我很好。”

文昭凌听出她浓浓的鼻音,抬手去扯她的被子,玉枝偏偏拽着不给他扯开,文昭凌干脆用了力气,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边,趁势俯□子搂住了她,“玉枝,怎么了?你哭了?”

玉枝的眼睛有些红,的确像是哭过的模样。她抬手挡住眼睛,“我没哭,我好得很。”

文昭凌叹了口气,“是不是我们刚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你不要在意,阿芹是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跟别人是一对呢,我只跟你是一对。”

玉枝脸红着从指缝间偷看了他一眼,“我、我才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因为你们说的话插不上口才难过的。”

文昭凌不解:“你有什么插不上口的?”

玉枝移开了手,看着他哀叹了一声:“你们小时候都有人陪着,什么事情也都一起经历了,可是那个时候我还在明月庵里待着呢。”

文昭凌愣了愣,继而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无须难过,你的那些日子并不是一个人,有人一直在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玉枝错愕,“谁?”

文昭凌垂眼低笑,“我。”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扣子都拆的差不多了,可以大力召唤JQ了~~~~

其实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词:养成。原来玉枝她是被文昭凌养成的,捶地啊,难怪这么了解她来着。话说回来,养成神马的多有爱啊,不过养成的过程值得深思啊…

22

后山遇险 ...

五月十五一早,早饭用罢,文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去明月庵上香去了,黛眉也如愿随行。因为有文昭凌在,所以玉枝跟他单独坐在了一辆马车里,其他人都跟着文夫人坐在前面的车里。

玉枝这几日一直在思索文昭凌端午那日所说的话,说他一直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她也问过他,奈何他只是笑笑,并不多言。现在在马车里也同样不忘追问,文昭凌只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日后再说,便又堵住了她的话。

到了明月庵,原先住持师太对文昭凌要进入庵内还有些迟疑,玉枝跟她说了情才总算放他进来了。文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他来此的目的,却也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为了避开香客如织的高峰期,文家每次来上香都挺早。一行人进了大殿拜了佛祖,添了香油,便都各自散开了。因为文昭凌的关系,文夫人这次没有立即去后山,而是带着金氏李氏几人先去了后堂听住持师太讲经去了。

等几人走后,文昭凌对玉枝道:“你要不要随我去后山看看故友?”

玉枝顿时一喜,“可以么?”

“当然可以了。”文昭凌朝她宠溺的笑了笑,牵着她往后山走去。刚到后院那道小门前,一人快步走来,远远的叫着玉枝:“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等等。”

玉枝顿住步子转身看去,原来是黛眉。她有些奇怪,黛眉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

等黛眉到了跟前,玉枝忍不住好奇的问她:“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黛眉看了一眼文昭凌,没有说话。后者会意的松开了玉枝的手,“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玉枝你随后就来便是。”

玉枝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进了那道门,这才又转头看向黛眉,“究竟是什么事情?”

黛眉原先挺正常的脸色,一听她提问便露出哭相来,“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刚才二少奶奶叫我去寻些茶叶来给她泡茶,奈何庵中茶叶刚好用完了,我听她说您在这里有认识的人,所以来求您施个援手,看看您那位认识的人那儿可有茶叶好用。”

玉枝倒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想来也就是金氏又在耍威风而已。季礼家里虽然不富裕,茶叶倒也是有的,只怕入不得金氏的口,到时候黛眉还是要倒霉。不过眼见黛眉这么一副苦兮兮的样子,玉枝也不好拒绝,只好朝她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只是我也不好保证,若是没有,你也不要见怪。”

黛眉赶紧回道:“大少奶奶这么说可真是折杀黛眉了,您肯帮忙黛眉已经感激不尽。”

玉枝对她笑了笑,带着她出了那道门。外面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往前走了一段路才看到树木,夏日到了,树木繁盛了起来,阳光透过枝叶间隙照在地上,形成斑驳错落的光影。玉枝刻意走在前面,与黛眉保持着一段距离。她以前听乳娘说过,一个人若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就要避着些。

玉枝当初见识过黛眉在大街上当众骂文家的场面,对比现在这副温顺的模样便让她觉得怪异,这样的人她不想多亲近。黛眉倒也没有上前来套近乎,只是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人埋头走路,只有鞋底踩在厚厚的积叶上发出的吱吱声在周围轻响。

走了一阵,眼看就要看到季礼家的小院子了,玉枝加快了步子。只是前面右侧有个稍陡的斜坡,上面的过道有些窄,便又放慢了速度。

谁知玉枝放慢了速度,后面的黛眉却加快了速度。玉枝只听见后面一串急切的脚步声,正要回头去看,忽又看见前面文昭凌的身影,他正朝她挥着手,似乎要走过来,接着脸色却是猛的一变。玉枝还未及做出反应,一双手从后面猛的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一晃顿时朝右边的斜坡滚了下去…

文昭凌眼睁睁的见着黛眉在后面出手将玉枝推了下去,继而转身就走,脚步忙乱,竟没有看到自己。他来不及多想,只是迅速的做了判断,从侧面跑了下去,试图先到达斜坡下方接住她。

虽然拼尽了全力,等看到玉枝,却见她已经快要撞上前方的一块大石。文昭凌赶忙跑过去,险险的在最后一刻挡在大石前,玉枝撞上他的小腿,闷哼了一声,石头上凸起的尖利部分却撞上了他的腿,他顾不上疼痛,连忙蹲跪下来,抱起玉枝查看。

“玉枝,醒醒!”

文昭凌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玉枝的衣裳被勾破了多处,身上发上都沾满了落叶,脸上也擦伤了几处,紧闭着眼,被文昭凌唤了好几声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伯玉…”她启了启唇,“我这是在哪儿?”

这一瞬变化太快,她一时也没有回过神来。文昭凌见她醒来,舒了口气,靠着大石坐了下来,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你被黛眉推下来了,现在觉得疼不疼?”

玉枝回想起来,有些莫名其妙,“黛眉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与她并无仇怨。”她皱着眉头,声音有些虚弱。

文昭凌并不关心这些,“玉枝,当务之急是你的伤势,你动动看,身上哪儿疼么?”

玉枝依言动了动,慢慢的坐起身来,摇了摇头,“还好,想是土地松软又多是积叶,所以没受伤吧,只是肩膀这里有些疼,可能是铬了一下。”

文昭凌这才完全放下心来,“那就好,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玉枝看着他脸上慌张的表情,连原先束好的头发都散了下来,心中感动,想要为他绑好头发,手刚抬高,却看到自己掌心上沾了血迹,顿时吃了一惊,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伤口。低头又查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她刚刚按过的地上有一摊血渍,正在文昭凌的腿下面。

玉枝愣了一下,赶紧去抬他的腿,文昭凌来不及阻止,顿时“嘶”了一声。玉枝手下一顿,抽出来时就见沾了更多的血。她慌了神,顾不上其他,翻过他的小腿看了看,就见上面被划开了一道几寸长的口子,伤口极深,正在往外流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

文昭凌笑了笑,“没事,被石头戳了一下而已。”

玉枝探着身子往他身后看了看,那凸出来的一角还残留着一些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她又转头看了看山坡,那么陡又是那么长的一段距离,滚落下来若是撞上这里,力道不减的话便是没命也是有可能的,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你刚才替我挡着这块大石了是不是?”

文昭凌叹了口气,“我没事的,你放心。”

玉枝心疼不已,从怀间逃出帕子替他包扎伤口,血却是止不住。眼见文昭凌这些日子刚刚红润了些的脸色又变的苍白,她更是惊慌,连原先被摔得有些晕的大脑也瞬间清明了不少。

“我们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了,得赶紧上去,你这伤可拖不得。”

文昭凌点了点头,“说的是,可是你现在真没事了么?能上去么?”

玉枝二话不说爬了起来,身上浑身疼痛,像是被什么重物碾过一般,关节处酸涩的厉害,却还是忍住了,又伸手去扶文昭凌,搀着他站了起来。

玉枝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皱紧了眉,“你的伤在腿上,怕是使不得劲,这坡又陡,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去,不如我去找人来吧。”

文昭凌往上看了看,“你不如去找季礼吧,反正他家就在附近。”

“对,对,我一时着急居然把这个给忘了,我这就去找他。”

一有了解决之法玉枝便安下心来,扶着文昭凌坐回原地,连身上的灰尘落叶也顾不上拍一下就浑身狼狈的要往上爬。文昭凌叫住她,示意她从右侧绕上去。那是他先前冲下来的地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玉枝得了他的指示便急急忙忙的朝那边走了,文昭凌坐在原地暗暗思忖着黛眉的动机。她与玉枝并无仇怨,要说憎恨也该憎恨阿荣,可是为何会对玉枝下手?

细想了一番,文昭凌很快就明白过来,黛眉想必是要一箭双雕。他摇头叹息,可惜她没有瞧见自己,也不知道玉枝没事,这下一番苦心经营却是让自己败了行迹。

不一会儿玉枝便回来了,老远的就开始唤他:“伯玉,伯玉,你还好么?”

文昭凌看见她浑身脏乱不堪,连发丝都凌乱的不成形了,却是一路小跑着往他的方向而来,连身后的季礼也跟不上她的速度。她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是看在文昭凌的眼里却成了最美的画面。她平日在文家总是一副温良端庄的模样,此时为了他却是什么形象也不顾了。文昭凌突然觉得很满足。

吴季礼一路跟着玉枝到了文昭凌跟前,见他形容狼狈却始终含着笑意看着玉枝,漆黑的眸子晶亮一片,说不出的柔情蜜意,看得他心头微微一窒。

玉枝迎了过去,微喘着气扶起文昭凌,转头看向他,“季礼,快些,伯玉流了很多血。”

吴季礼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看了一眼文昭凌,背过身在他前面蹲□子,“文大少爷,我背您上去吧。”

文昭凌神情微动,趴到他背上之际,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我们有许多年未见了吧?”

吴季礼微微一顿,没有接话,只是在玉枝焦急的催促声中往上走去。走了一段路,见到玉枝被甩落了一段距离,他才开了口:“你对玉枝很好。”他刚才听玉枝说了大概,得知了文昭凌是因为玉枝才受的伤。

文昭凌因为他的话愣了一下,继而就笑了起来,“我对她自然好,”他转头朝后方紧跟的人看了一眼,眉眼温柔,“她是我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以为黛眉出来是来宅斗的?其实我只是让她这个炮灰出来增加男女主情感顺便再把她变成真正的炮灰而已,噗…

23

有心无意 ...

山间安静,文昭凌的话虽轻,却是极其清晰的传入了吴季礼的耳中,这如同宣言一般的话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抿着唇没有接话。

到了上面,将文昭凌放下来之后,吴季礼扫了一眼前面的斜坡,神情严肃,“这斜坡像是凭空多出来的,我前些日子见有外人从山下上来砍柴,之后就多了这个坡,想必是他们留下的。”

文昭凌点了点头,“我猜想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下面的石头也是。”

吴季礼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可是跟你们文家的争斗有关?若是那样,玉枝岂不是很危险?”

“我们文家?你这么说太见外了些。”文昭凌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走过来的玉枝,口气平静:“我会护她周全,你放心。”

吴季礼还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文夫人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便举步离去。文昭凌看了看他的背影,挺拔孤傲,终是没有出言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