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四皇子,今日为了个女人跪殿外哭求。

明帝淡淡扫过跪在地上哭喊的儿子“你才说是为你皇祖母冲喜,现在又是为了自己私欲。”

大约是觉得他模样可怜,明帝这话的语气并不算重,“扶四皇子回宫休息,他累了。”

等到赵曜离开,明帝轻叹了声,他何曾见过赵曜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毕竟从小养大的儿子,他对田家完全狠得下心,而对他还是有几分不舍。

不过这不舍在看到阮晋崤递上田家的动向,就抛之脑后。

“他们竟然想造反!”

明帝气的手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赵曜有没有参与其中?”

按着他查出来的迹象是没有,但是谁知道私下又有什么,阮晋崤自然答道“不知。”

明帝重重喘了口气,想到刚刚赵曜在他面前痛哭,不知他这番表现是不是想放松他的警惕。

“老四哭求朕,想要朕赐婚他与你妹妹,你如何看?”

“沁阳是儿臣的。”不管明帝具体想问的是什么,阮晋崤极顺地回了第一句,才继续道,“他该是知道了儿臣的身份,也知道沁阳对儿臣的重要,试探父皇。”

明帝想了也是。

而且就算赵曜真有意,他都先应了崤儿,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崤儿,该恢复你的身份了。”

阮晋崤应声,想起了这些日子沁阳对他纵容,唇边扬起一抹淡笑,没再推拒“由父皇做主。”

阮晋崤的身份,仅有明帝身边几个心腹的大臣知道,如今是恢复身份,明帝直接召了朝中一半他信得过的臣子入宫,在御书房内为他们重新介绍阮晋崤。

延平郡王也在其中,原本瞧见阮晋崤在宫中,忍不住瞪了他几眼。

他家儿子有什么不好,阮家竟然敢拒,现在他儿子在家中借酒消愁,也不知何时能走出来。

“郡王爷。”

看到延平郡王瞧他,阮晋崤打了声招呼。

延平郡王吹鼻子瞪眼“好了,婚事不成,现在距离也要划开了,连伯父也不叫,你这臭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着法子跟我家瑾儿比划,我儿怎么就配不上你妹妹了,你非想揍他一顿。”

被说说中了曾经的计划,阮晋崤也不脸红,他本身就没怎么掩饰。比起临鹤,楚瑾让他看着更碍眼,只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才没让楚瑾脸上挂彩。

“侄子只是想跟楚御史比划两招,并无耍狠斗勇的意思,既然伯父提起,要不然就定在明日,我去郡王府。”

拒绝了他儿子,他现在不过提了一句,他竟然还想上门揍人。

阮晋崤在沙场历练,他也曾见过他在兵部以一敌十的与士兵拆招,他儿子的斤两他清楚,哪儿敌的过他。

延平郡王鼻孔扩大,挽了袖子想替镇江侯来教训教训他儿子。

旁边官吏看到,拦着道“这是在御书房,陛下在你们斗什么狠。”

“不过外头的传言不假,阮侍郎对嫡妹还真护得紧。”说护得紧没事,但说外面的传言不假就有些过了,外面的传言可是传阮晋崤对嫡妹有非分之想。

延平郡王扫了开口的官员一眼“这是说什么狗屁。”

那人本来是想趁着延平郡王发难,顺道踩阮晋崤一脚,没想到延平郡王又倒回来护着阮晋崤,臊的面红耳赤。

“外面的传言不算全真,不过我的确不允我妹妹嫁人。”阮晋崤顿了顿,想到若是他被皇家认回,不是阮家人,沁阳还是要嫁的,补充道,“不许她嫁给他人。”

不许她嫁给他人,那是要嫁给谁?

阮晋崤的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玩笑的意思,再者谁又会拿这事开玩笑。

周围一圈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延平郡王喉咙卡气,不上不下,若不是在御书房,他一定要抓着衣领,把他的头沉进水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过现在就算是在御书房,他也快控制不住,要替镇江侯教训他这畜生儿子。

“阮…”

旁边大臣正想说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开口,才忍着肃静。

延平郡王正磨牙,宦官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等到明帝突然叫了声“崤儿”,他才回了神。

明帝把阮晋崤叫到龙椅旁,他也站起了身,拍了拍儿子的肩,亲自开口说了阮晋崤的真实身世。

延平郡王听到明帝叫阮晋崤“崤儿”就觉着奇怪,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一头栽在了云雾里。

他本就喉咙卡气,实在忍不了就咳了出来。

而他这咳嗽就像是一个信号,周围一圈在心底骂阮晋崤畜生的人,齐齐喉咙痒,咳嗽声此起彼伏,明帝看向他们满脸不解。

“可是有什么难闻气味?”

大臣们连连摇头,努力憋着咳嗽,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气。

明帝事后打听是怎么一回事,闻言笑道“朕这儿子,护食的样子就跟小豹子一样。”

延平郡王脸黑,想到他叫阮晋崤臭小子,还逼着他叫他伯父,头疼欲裂。

明帝见状“朕听说你为你儿子向阮家提亲了?”

延平郡王拱手“大皇子与阮家姑娘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是我家小子犯傻了。”

要是对手是赵曜,他也不怕,敢与他为儿子争一争,但要是阮晋崤就算了。

现在想一想阮晋崤的行为,就像是野兽不断往自己的地盘撒尿警示,阮沁阳全身上下都贴满了“阮晋崤”这几个字,已经扒拉不出来了。

阮晋崤从宫中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有些大臣难以消化得到的信息,神情恍惚,但有些大臣脑子灵活,硬是把阮晋崤送到了将军府。

其中一位走之前,想起阮晋崤那句“不许她嫁给他人”,拱手道“祝大皇子早日得偿所愿,与安平县主共结连理。”

阮晋崤盯着那人,眸光沉沉,那人被看得不自在,心中没底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刚要悔口就见阮晋崤缓缓颔首。

那人心中默默擦汗,这大皇子的情绪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阮晋崤换了身衣裳才去煦锦院。

对于他来说妹妹的住处再神圣不过,就像圣人于砚哥儿,要是叫他焚香沐浴后在见阮沁阳,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阮沁阳的桌上堆了满了东西,见阮晋崤过来,阮沁阳摆了摆手上的帖子“田家夫人请我到府品茶。”

眨了眨眼,“田家人当我是傻子呢?”

这些日子府中多了不少侍卫,他还给她带了两个懂武的丫头,若是出门就让她们随身伺候。

见状,她干脆不出门了。但是她不出门,却还是有不少人想请她出去。

这些天邀请她做客的人家,只要一查都是跟田家有所关联,阮沁阳自然全部回绝,没想到今日田家人今日亲自上阵了,要把她请进田家做客。

她只要脑袋没毛病,就不可能答应。

阮晋崤拿过了帖子扔到了门外“这等脏东西,沁阳你碰它作甚。”

说完,要拿水给沁阳洗手,阮沁阳觉得太夸张“那帖子制的挺好,纸张用的澄心堂,外壳还撒了金粉。”

“可送信的人居心不良。”阮晋崤拢眉,任何人冲着他无事,但手往阮沁阳的方向伸,他就恨不得把他们全废了。

“居心不良到那么明目张胆的地步,田家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挺厉害了。”

某个方面当然指的就是不要脸皮。

“沁阳在看什么?”

“章家人的这些天做得事,我总感觉章家人有些奇怪。”

阮晋崤问起,阮沁阳也没避讳地与他说,反正她查这些都是借的他的人,瞒也瞒不住。

旁人想到为难事,总是皱眉撇嘴,而他的沁阳不是睁大了眼眸,就是狡黠眯眼,十足的娇态。

阮晋崤“嗯”了声“哪儿奇怪?”

她原本只是怀疑章家提前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但是章静妙有时候的表情流露,却让她忍不住多想。

而这些调查出来的资料,若是旁人看来应该只是觉得章家人好运连连,下面的铺子就像能预料到那里有灾难,提前准备囤了物资发了灾难财。

还有水患,章静妙以自己的名义捐物资,车队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她知道那里有祸,等着她去救苦救难。

这些事在别人看来估计都是巧合或者是运气好,但阮沁阳看来就是未卜先知,而这些变化汇总起来,章家产生变化的时候跟她开始做梦知道穿书那个时候差不多,难不成是章静妙也做了梦?

“章家派人去打听了阮姀,还打听了你与她如何相遇,好端端的谁没事打听这个。”

除非是认定阮晋崤跟阮姀有什么,想来章静妙大概是跟她一样。

沁阳话只说一半,就压着手,靠在桌上愣神,一直没听到声音,侧脸就撞进了阮晋崤赤黑的眸里。

阮晋崤的五官里,这双眼睛生的最好,大多人的瞳色都是浅褐色或是深棕,但阮晋崤却是黑曜石般的黑色。

灯光下流光溢彩,又深邃的像是无尽夜空。

“沁阳我有话要与你说。”

“嗯?”

“我…”阮晋崤无法告诉妹妹自己跟她没有血缘,他猜到以沁阳的聪明,加上阮侯爷的提醒,她一定猜到了一些,可若是他说了,就像是亲手砍断了什么。

阮沁阳等了等,见状就知道阮晋崤这是又不打算告诉她两人没血缘关系。

鼓了鼓腮帮,她要不然把阮姀从镇江接过来,若是阮晋崤同书本那样对她情根深种,那他对她的依赖应该就没那么重了。

阮沁阳想着,腮帮子就被阮晋崤戳了下,嘴中的气被戳的“噗”了出来,唇瓣撅着无辜地看着阮晋崤。

阮晋崤翘唇笑了笑“沁阳是哥哥的心头宝,谁都夺不走,分不开我们。”

这话又霸道又孩子气,阮沁阳在阮晋崤期待的眼神中,默默低头收拾桌上的纸张,等到她弄完抬起头,发现阮晋崤一直看着她。

用委屈的目光。

是那种比不让砚哥儿看书还要更委屈的目光。

阮沁阳“…”

可是哦,一般砚哥儿委屈,她就可开心可开心,会揉他肚子,揉他脸蛋。

到了阮晋崤这儿,阮沁阳伸手点了下阮晋崤的眉心,把人从房里赶了出去。

踏出房门,阮晋崤摸着眉心,低眸浅浅地笑了笑。

第六十章

大概是因为看过书, 知道阮晋崤是男主,又知道剧情一帆风顺,阮沁阳就放松了警惕, 可却没想到田家没法子找她下手,竟然就找上了砚哥儿。

他们抓不了在将军府的她, 不敢碰阮晋崤, 却下作的直接派人闯进书院抓人。

一边派人抓人,一边给她递信,叫她想法子引阮晋崤单独出门,不然就杀了她弟弟。

回想到刚看到那封信的心绪, 阮沁阳忍不住把砚哥儿抱得更紧。

砚哥儿在姐姐的怀里瑟瑟发抖“二姐,侍卫死了…”

说着,砚哥儿眼泪水往外头冒, 大哥派到他身边保护他的侍卫, 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却为了保护他被歹人刺死。

“大哥会厚葬他们, 会逮出凶手,让他们偿命。”

阮沁阳亲了亲砚哥儿的额头,大热天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想而知吓得有多厉害。

而吓出一身冷汗的不止是砚哥儿, 阮晋崤赶到书院, 身上的冷汗不比砚哥儿的少。

“你怎么能独自出府…”阮晋崤沉厚的嗓音微抖,看着妹妹,恨不得翻了她的衣裳, 一寸寸的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他第一次对沁阳的行为那么生气。

阮沁阳接到了信之后就派人给阮晋崤送了信,而后她也没耽搁,直接就点了人出府找阮晋砚。

明知那些人设着陷阱等她。

幸好无事,若是有事…

阮晋崤不敢去想。

若是她出事,就是把那些人千刀万剐也没了用处。

阮晋崤张开手把妹妹拥入怀里,比她抱砚哥儿抱得更紧。

“既然知道是陷阱,我自然不可能独自出来,我带了不少人,大哥你给我派的那几个丫头我也带了,我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过来。”

也幸好她过来了,书院因为涌出的刺客乱成一团,要是等官府的人来不知道要等多久,她带了不少人,至少抓住了一人。

而砚哥儿被府中护卫藏着,幸好没出什么事。

阮晋崤恍若未闻,脸颊贴着沁阳的脸颊,一下一下的碰触,阮沁阳侧脸差点唇瓣碰到他。

阮沁阳怔了下,感觉到阮晋崤没在碰她脸,还以为他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然后就感觉他下颌碰触她的额头,似乎在她发丝上留下了一吻。

阮沁阳本来不大确定,但是扫到诗薇惊恐的表情,大概就是确定他亲了。

“大哥先去审问抓住的刺客,我怕久则生变。”

阮晋崤点头,却不想离开妹妹,靠着她耳畔柔声道“沁阳,你等哥哥回来。”

“嗯。”

“嗯。”窝在阮沁阳怀里的砚哥儿也轻轻应了声。

阮晋崤俯身摸了摸他的脸,想要把他抱走,免得影响妹妹的情绪,但又觉着砚哥儿现在陪着她也好才没抱人。

阮晋崤去的正好,巡城官来要人,说这事归他们管。

将军府的人没主子命令自然不会交人,双方对峙,两方互不相让。

“阮大人来的正好,这青山书院属于我们西巡的管辖,这抓到的贼人也该是由我们带去审问,阮大人还是赶快把人交给我们,不然这事告到都察院,阮大人讨不到好。”

青山书院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巡城官带的人不少,两三百的佩刀士兵,而阮晋崤把属下都留下照顾阮沁阳,身边未带几人,怎么看巡城官这头的气势都更猛。

“滚。”

巡城官正洋洋得意自己气势惊人,就听到了阮晋崤毫不客气的赶人,不由得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

“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阮晋崤不想在这些闲人身上多浪费时间,他心中因为沁阳涉险烧起的那把火,迟迟没有熄灭,只有搂着沁阳时那火才会避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稍得喘息。

他此刻只想见,只想抱着他的沁阳。

其他的闲人闲事都格外的绊脚碍眼。

“刺客冲着阮家而来,与你们无关。”阮晋崤扫过领头的人,“强抢你没本事,只有滚。”

阮晋崤这边人虽然不多,但全都是好手,完全能以一敌十,而巡城御史带的人虽然多,但气势就差了一截。

不过再以一当十,也就那么几个人,凭什么这般嚣张。

巡城官面色难看,没想到阮晋崤会那么不给他面子“阮大人你虽然官职比我高,但却不是我的上司,你命令不了我!不管这刺客是冲着谁而来,我只知他是在青山书院犯事,那就归我管。”

“我说了,没给你其他选择。”

只有滚一条路。

巡城官脸色又红又紫,合着他说得话对阮晋崤来说都像是疯狗乱吠,他一句都没听进耳里,见状他也不想再讲什么道理,把人先抢下来再说,总不能误了田国舅交代的事。

“我说过你没那个本事。”阮晋崤对于这人没脑子非找茬的行为十分的不耐,若不是沁阳还在等他,他不想多麻烦浪费时间,早就一刀让这个人闭嘴。

巡城御史想退后几步下令,只是没想到一直高高在上,不屑与他说话的阮晋崤,在他眨眼的瞬间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刃的寒气渗人,巡城御史抖了抖“阮大人…你这是…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的官兵熙攘,叫阮晋崤放人,但却不敢前进一步。

“我已经说了两遍,这是第三遍,我叫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