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了。

要是阮晋崤表现出来的是爱慕,是想娶她跟她生孩子,她大不了拒绝他说不合适就行了。他把她当做救命稻草,她不想他死,哪能拒绝他。

“媏姐姐,我脑壳好疼。”

刚刚酿酒的快乐一扫而空,阮沁阳扯了羊毛垫子,连着撞了几次。

楚媏冷眼看着,后头忍不住把手垫在了她的头下,捧住了她的脸。

“好了,既然为难拒绝了就是。我二哥娶你被拒绝,又不是我娶你被拒绝,你不必担忧会影响了我们的交情。”

“媏姐姐,你真好。”阮沁阳水眸盈盈。

她心中早就做出了抉择,她对楚瑾的好感,不至于到她为了逃避之后的“无选择”,非要嫁给他。

而她想着一直纠结头疼的也只有阮晋崤。

“你家小胖墩呢?不是在家反省,不在家中了?”

“孙家小子在书院被罚,偷跑回了家中,不愿意再去书院,被他爷爷打得下不了床也不去,砚儿劝动了他一起回书院,跟梅夫子道歉,这几天跟着孙家小子一起在书院领罚。”

海棠送了花生酥进来,楚媏瞧见了“我还以为阮大哥专程问你,会专程送过来。”

“虽然不是大爷送过来的,但却是大爷亲手做的。”

海棠说完,楚媏差点没被嘴里的花生粒卡到。

“阮大哥亲手做的?”

“今天早上做得,不是现做。”

她也就是怕阮晋崤费神现做什么东西,所以他问她时才说了花生酥。

阮沁阳说完没听到楚媏的声音,抬眸就见她幽幽地看着她“我好嫉妒你,你竟然还嫌弃不是现做。”

阮沁阳“…”她哪有。

不过,楚媏花生酥也就用了一口,在吃就是别的点心,没再动花生酥。

“不和胃口?”阮沁阳觉得阮晋崤的手艺还算不错。

楚媏摇头“味道好,但是阮大哥铁定是为你做得,我吃着总觉得不好意思。”

完全就难以吞咽,好像是吃一口脑海里就会浮现阮晋崤冷眼瞪她的画面。

楚媏与阮沁阳说了一会闲话,见她情绪没因为外头的闲话影响,就没刻意去提。

“章静妙最近惹上的麻烦你知不知道?”

阮沁阳点头,比起他们阮家的谣言,章静妙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名头更大,她成了春宫画人像事穿得比阮家的事更火。

“章家想把事压下去,那个画师已经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但那些画依然在市面上流传。”

也怪章静妙常去诗社,大多书生学子都知道她的模样,听闻那些画册不止一个画师在画,隐隐有流向京城意外地方的趋势。

“田家本来就不是大度的人家。”

阮沁阳淡淡地道,这事当然有人在推波助澜,而章静妙这段时间惹了什么人,答案呼之欲出。

“不过我见她最近照样参加宴会,笑脸迎人,还在号召世家公子小姐们捐钱,用于前些日子水灾救灾,她这人虽然讨厌但叫人不得不佩服。”

“媏姐姐遇到这事难不成会忍气吞声?教我看来没什么可佩服的,大家应对麻烦的方法不同而已,章静妙的应对是她的应对,但我觉得如我跟媏姐姐,一起打上田家门庭更爽快。”

楚媏想了想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临到了要走,楚媏想了想她家中等着她消息的可怜哥哥,忍不住道“虽然你不嫁给我二哥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情,但是我还是得为他说说好话,他相貌出众,无不良嗜好,对你真心不过,虽然我不晓得他会不会像是阮大哥对你这般周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努力做到那么周到。”

楚媏性子直爽,不爱说假话,阮沁阳自然是信她。

楚瑾真的算是个好对象了,但只能说差了那么一点感觉,让她无法成为楚阮氏。

“楚二哥是个好人,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楚媏叹了口气,就算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对现在的楚瑾来说,阮沁阳就是最好最好,他最想要的姑娘。

比起她二哥对阮沁阳的喜欢,她发现她对阮晋崤的欣赏,单纯只是想嫁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人,只是想叫人知道她嫁的对象时,发出“哇”的惊叹。

“那我回了,你最近注意一些,虽然关于阮大哥的谣言没了,但我总觉得还有更大的风浪。”

连她爹爹都说,这京城就像是风雨欲来,处处都存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阮沁阳点头,送楚媏送到大门口才回转。

到了煦锦院,阮沁阳突然想起什么,朝青葵吩咐道“去打听刚刚一阵我大哥都在哪里?若是在屋里有没有损坏什么器物。”

青葵觉得莫名,但探听到阮晋崤在书房毁坏了砚台与砸了八宝瓶,动静都极小,若不是下人发现屋里少了这些器具,连碎片都没看到,青葵看着自家姑娘的眼神充满了仰慕。

她们家姑娘什么时候也能掐会算了。

闻言,阮沁阳也没解释,只是吹了吹发丝,她还想着嫁什么嫁啊。

第五十八章

“沁儿你可想好了?”

听到女儿拒绝楚家婚事, 阮侯爷早有预感,但真听到还是忍不住想再劝女儿。

他本来以为前半生为天家鞠躬尽瘁,认了个不好认的儿子就算了, 没想到后半生还要听阮晋崤叫他老丈人。

“我只是觉着不想匆忙嫁了而已,至于有没有想好…”阮沁阳默默摊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想好了没。

反正就先这样, 一步一步的来,应该会有时间容她跟阮晋崤都想清楚。

她跟阮侯爷都默认了她知晓阮晋崤的真正身世,所以她说完,父女俩相顾无言。

阮侯爷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算起来阮晋崤也算是良配,而且这还是皇上默认的婚事。

“不说我,爹爹打算何时迎娶武氏?我跟砚儿都不在镇江, 恐怕叫别人看来, 就是嫡出子女不给继母颜面。”

“你本就到了要嫁的年纪,而砚儿回了镇江, 也是养在我的跟前。”

这么想来武氏能管的事情极少了,不过想了想家中那群亲戚,她也不会闲就对了。

“三妹呢?父亲没打算给她相看婚事?”

“她还未到年纪, 到时候叫武氏安排。”若是在新妇没进门之前就把孩子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态度就跟怕武氏乱来似的。

阮沁阳明白这道理没多说, 女主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符号了,阮姀过得如何,她不会太在意。

“五祖母这些日子可在侯府中常住?”

阮家的其他房自然是想大家族住一块, 跟着侯府沾光,但她爹可不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而且那些人请神容易送神难,一大群乌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属于砚哥儿的爵位他们估计都想要打主意。

“偶尔来罢了。”说起这个阮侯爷就头疼,那几个长辈给阮晋崤安排“表妹”,给沁阳安排“表哥”就算了,现在他快娶继室了,竟然也来给他安排“表妹”。

安排的还不是别人,是曾经与他青梅竹马,之后嫁人丧了夫的远方表妹。

阮沁阳见父亲表情愁苦,猜想他被那些长辈折磨的不轻“等到武氏进门就好了。”

“希望罢。”若不是立得住的性子,他也只有慢慢教了,毕竟是老夫少妻,他占了便宜。

阮沁阳观察父亲的表情,猜测这段时间他大约与武姑娘有所接触,而且对武姑娘有些好感。

她对父亲再娶没什么意见,这跟她真心喜欢养育了她的侯夫人不冲突,只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唏嘘,再深的感情似乎都是会被时间磨平,人在心中的那个位置或许永远无法替代,但其他位置却会放入其他人。

这世上哪有人是纯粹因为感情而活着。

阮沁阳想着,突然想起了阮晋崤,硬要算他大概就是世上唯一为了感情而活着,心中没任何牵绊的人。

这几日赵曜坐立难安,还有一夜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床下。

床下铺的有厚重绵实的地毯,但却放得有木头墩子,他额头正好砸在了木头的尖角,瞬间鲜血四溢,满脸是血,叫内侍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行刺。

伤了额角,头上包了一圈透气的棉布,赵曜看起来精神更差,所以有人说运道这回事从人的面向就能看出来,赵曜这个样子怎么瞧都像是要倒大霉。

“母后,你的意思是阮晋崤有可能是我的兄弟,是父皇的孩子?”

赵曜焦躁地在屋里转圈,“这怎么可能?!”

皇后的精神没比儿子好到哪里去,清雅对她来说就像是噩梦般的存在。清雅是后宫中她遇到最难处理的女人,不止因为皇帝对她的钟情,还有因为她那股拼死都要活着的劲头。

就像是杂草,有时候看着她快不行了,一夜过去春风吹又生。

那时候说清雅死了,她还叫她哥哥想法子亲眼看到尸体,要不然她总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人虽然真的死了,但却留了个儿子下来。

“别绕来绕去!给哀家坐下!”

相比皇后与赵曜,东太后镇定许多,坐在上座,怒视二人。

“不过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自乱阵脚,别说还没调查出结果,就算阮晋崤是清雅所生又如何,怎么就能证明他是皇子!”东太后身体不算好,但这番话她说得慷锵有力,每一字都要说到母子俩的心头。

东太后开口,叫赵曜他们仿佛有了主心骨。

“皇祖母,曜儿只是害怕。”

赵曜跪坐在榻边,握着东太后的手,若是皇上一直偷偷让阮家人养育皇子,他的谋划如此深远,所为什么他根本不敢想。

他不怕皇上对田家下手,那是因为他知道他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就是没了田家,朝堂上也有李家,陆家…支持他,但是现在冒出来一个年纪比他更大的皇子,他自然就慌了。

“你是大明的嫡皇子,是哀家的嫡孙,你怕什么!”

东太后太过激动,猛咳了起来,赵曜连忙为她抚背,宫女拿来痰盂,东太后吐了几口才缓过劲。

赵曜也顾不得恶心,开口道“皇祖母说得对,我是嫡皇子,皇位传嫡不传长是规矩,我怎能自乱阵脚。”

这话算是有点脑子了。

东太后无力点头“我瞧那阮晋崤的眉眼,很可能就是清雅所出,你们也不必等了,该如何就如何,总别指望好东西自动自发的送到你们面前,若是想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就该想法子把阻碍在萌芽阶段掐断!”

赵曜听得浑身血气沸腾,但是皇后却一脸黯然“他谋划了二十年,哪还有什么萌芽,他这是一步步的谋划着要灭了我们田家人啊。”

“母后…”

皇后浑身都透着萎靡,明显就是被这一切打击不轻,不是皇太后说几句就能重拾信心。

“我竟然觉着这一切随着时间就会算了,没想他一直惦记着,大约心里一直记恨着,觉得我们逼着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皇后哀极反笑,只是唇角的幅度透着凄凉可怜。

东太后见不惯她这哀哀戚戚的模样,摘了手上的点翠甲套狠狠地朝她砸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甚用!想想我们的家族,想想你的儿子!”

指甲滑过脸颊,皇后被戳得生疼,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姑母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兄,这事就算摆到明面,也不能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成为大皇子,占了长。”

东太后精神不济,点了点头,就倚在了身旁嬷嬷的身上,有气无力地交代“我们田家传承如此多代,怎么可能栽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你们打起精神,皇上若是狠心决意的人,也不会拖那么久。”

东太后看向赵曜“你父皇是用了心培养你,你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你父皇产生隔阂,这样反而如了那些人的意。”

皇后闻言,心中苦涩,知道太后是宽慰赵曜,免得他心乱叫人有了可乘之机,也就忍着没说丧气话。

“你们记着,这是场硬仗,田家赢了,曜儿就是大明下一任帝王,若是田家输了,那我们一个人都跑不掉。”

东太后没力,说完眼睛都快要累的闭上,东太后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事,赵曜连忙叫宫人送她回宫休息,请了太医随侍身边。

田家人早就瞧不顺眼阮晋崤,得知他可能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一切对他的不顺眼都有了理由,原来他们是早就注定好的敌人。

“叫我说杀了干脆。”

田义做了个下手起落的手势,“杀了一劳永逸,他留着就是祸害。”

赵曜也是这般觉得,恨不得他现在就能带把刀冲进将军府把阮晋崤解决了,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就没法子治他大罪,从他德行找毛病,要不然父皇知道我们派人暗杀他,该会如何想。”

皇帝老儿会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他晓得,要是阮晋崤不死,皇帝老儿一定想让他们田家人死绝。

早知道有今日,当年他们就该拼一把,弄死了皇帝夺了江山,当年若是他们田家人登上皇位,如今还用担心这些狗屁作甚。

“四殿下,你若是想让陛下满意,你最好是现在就砍了我这脑袋,还有你舅妈,你的表弟表妹…把我们的带到陛下面前,一定能叫他满意。”

赵曜神情难受,眉心皱起牵扯到了额角的伤口,面上又疼又愁,完全没了平日的风流倜傥。

“舅舅说这番话不就是诛侄儿的心!我就是保不住皇子之位,也不能放弃田家,放弃我的亲人。”

舅甥二人真情流露抱在一起,看着叫人动容,实则两人各有心思。

田义对他这皇子外甥可不如以往那般信任,赵曜偷偷处理了他那宠妾,编了一堆谎话,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有人告诉了他始末,死了一个小妾他无所谓,但赵曜动了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心,这念头就足以让他们反目。

只是可惜现在不是他们反目的时机。

舅甥两人说了半晌,赵曜虽然觉得田义提议刺杀阮晋崤不是个好主意,但也拗不过他。

而田义不止准备着人杀阮晋崤,对他来说阮晋崤不算什么,他们田家的敌人是明帝。他不死,他们田家就会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阮晋崤要杀,但明帝却是非死不可。

第五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东太后突发重病, 称梦中梦到仙鹤,以解梦来说,这算是坏相。

没人敢说, 东太后这是要“驾鹤西归”,只敢道她这是吉兆, 仙鹤长寿, 她一定会病好痊愈,否极泰来,福寿连绵。

虽那么说,东太后的身体却肉眼可见的变差, 明帝侍奉嫡母身旁,看着东太后苍老的脸颊,有几分佩服这女人。

她为田家算是竭心尽力, 早些年斗智斗勇, 如今老年还想拼着这条命护田家周全。

可惜她毕竟是老了,想的太过简单, 他忍了田家那么多年,不过她是什么主意,他都不可能放过田家。

“父皇, 儿臣求神拜佛, 昨夜做了一梦, 梦中暗示儿臣冲喜能给皇家带来福气,叫皇祖母转危为安。”

明帝伺候东太后,赵曜自然随侍在旁, 只是每每与明帝对视,心中都忍不住冒出酸泡泡,他到底是比阮晋崤差到了那里。

就因为他的外家是田家,他就算不得他的儿子?

所有的东西他都打算留给阮晋崤,不给他留下很好,甚至他的姓名都堪忧。

“冲喜?”

明帝看向赵曜“你打算在这时娶皇妃?”

当日阮晋崤在宫门前对赵曜说得话,早就尽数传到明帝耳中。跟阮晋崤不同,赵曜自幼在宫中长大,就算是他厌恶皇后,也不至于对赵曜视若无睹。

他知道赵曜为了讨他欢心,这几年一直在远离田家。

对这个儿子,他不厌恶,但也喜欢不起来,更别谈心中有着对阮晋崤那般的愧疚。

“儿臣想娶妃,为皇祖母冲喜。”

赵曜直直跪下“父皇,镇江侯府的嫡长女阮氏蕙质兰心,钟灵毓秀,儿臣想求娶她。”

这是赵曜第二次向明帝提及想求娶阮沁阳,这会明帝没有上次那般生气,但面色严肃看不出喜怒。

“朕那日就跟你说过,她已经定了人家。”

什么定了人家,是他为阮晋崤定下的。赵曜心中难过,他叫了他那么多年的父皇,为了讨好他做了那么多事,但他心里只有外面养的种。

“父皇说后,儿臣派人去查,阮氏并未定亲…父皇就不能圆了儿臣的心愿?若不是看重阮氏,儿臣又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

赵曜眼角渗泪,心中有种感觉,若是今日他要不到阮沁阳,那以后明帝什么都不会给他,他设想未来的所以东西都会被阮晋崤夺去,而他拥有的也会渐渐消失。

“父皇!”

赵曜声音悲戚,喊得撕心裂肺,明帝身边的大太监也忍不住动容,还未曾见过赵曜这般无助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