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沁阳看到楚媏拎了把伞往外走, 眨了眨眼道。

楚媏回头, 心虚的表情一闪而过“你今日醒的真早。”

“刚回来睡不惯床才会起的晚了,调整过来自然就能早睡早起。”阮沁阳边说边往她的方向走,只是刚站在太阳下,就觉得脸被晒黑了, 就拿了她手上的伞打在了两人的头顶。

伞上青柳,阮沁阳仰头,笃定地道“这不是我家的伞。”

“少套我话, 你哪里记得你家所有的伞, 再者不是你家的就不能是我自带的?”

被点破了,阮沁阳也不理亏, 笑的轻笑“媏姐姐聪明。”

说完,阮沁阳也不转视线,透亮的眸子盯着楚媏。

楚媏被她看的不耐烦, 默默道“宴会我与金公子聊了几句, 说起来观星, 他说今天晌午到下午会下雨,我觉得神奇,所以想拿着伞出去逛逛。”

阮沁阳微怔“你们两个发展还挺快。”

“哪有…是因为他见你没陪着我, 又是他邀请了我,怕我不自在就与我多说了几句。”

阮沁阳不怎么相信这话,都是世家子弟,楚媏又身份特殊,别的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她不自在的机会。

“你有问他借几本观星的书看吗?”阮沁阳突然道。

楚媏怔愣“我只是觉得神奇而已,再说那书哪里是看就看得懂的,我连观星辨南北都不会。”

“就是不懂才要看,不接书怎么一来一回,怎么熟悉怎么知道话投不投机。”

楚媏听着“你不是就跟大皇子一起长大,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男女相处?”

“自是为你准备的。”阮沁阳拿伞拿的手酸,顺势递到了楚媏的手上,“你等我换身衣裳,我们出去逛一逛,要是下雨了就去跟金公子说好神奇,请客吃饭跟他多说说神奇的事情,要是没下雨就去说他是骗子,让他请客赔礼。”

楚媏握着伞呆在原地,按着阮沁阳那么一说,她们怎么都要跟金珏栩吃一餐。

待阮沁阳换好了衣裳,楚媏见到她忍不住道“就那么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凑成对,你有没有惋惜过你准备的这些弯弯道道没用武之地。”

若是看到阮沁阳跟陌生男子你来我回的过招一定很有意思,可惜她就那么被绑定到了对她千依百顺的阮晋崤身上。

阮沁阳扯了扯唇“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

楚媏赔罪给她按肩

两人出去没多久,果真下起了细雨,躲在酒楼里,阮沁阳支着脑袋看着楼下的人群,推了推靠在她身旁的楚媏“去金家夸奖金公子。”

楚媏正惊讶地看着外头的雨丝,脑海里浮现起金珏栩对她说得那些听不懂的话。

“他还真厉害。”

“那你还不去。”

楚媏站起来,发现阮沁阳还是顶着脑袋赏雨,疑惑道“你不去?”

“你们的事,我去添乱什么。”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楚媏犹豫地又坐下了“若是金公子是你的表哥就好了。”

阮沁阳惊讶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金公子这般喜欢他的人应该不少,他又比临鹤更好相处,若是他是你表哥,身份劣势我…”

楚媏没说完,就被阮沁阳打断,阮沁阳一收刚刚的慵懒表情,抓着楚媏的手道“你说得是什么话,就是金珏栩现在的身份配你都不够,更何况如果他是我表哥。”

楚媏甩了下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金珏栩与临鹤其实有许多相同的地方,都是从小熟读诗书,擅长寻常人不会钻研的学问,与她千差万别。

“临鹤还真…”阮沁阳知道楚媏在男女相处间的自卑感,一定是因为临鹤的关系,憋了憋也找不出个形容词。

“还真什么?”

“喜欢你。”虽然也没什么证据,但她真不想见楚媏因为临鹤的关系,对有好感的人都畏畏缩缩。

楚媏怔了下,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心思,但能确定他是喜欢你的,如今他该在家纠结着要不要来镇江寻你,说不定婚宴他也会来。”阮沁阳想了离开京城时,临鹤的感觉,他很有可能会来,“你别急着辩驳我,我没什么证据,你觉得是无稽之谈就当做没听过,当我发了癔症。”

她向来不喜欢管这些感情的事,对于楚媏和金珏栩,她也是抱着打趣的心态,做选择的还是楚媏。

感情这种事,虽说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有时候所谓的清醒也有可能是添乱。

今天会说临鹤,只是实在憋不住了。

临鹤该是喜欢楚媏的,而喜欢不求爱,大约是他的自尊心?因为他认为楚媏普通,认为楚媏与他不相配,所以才说这些没门道的话,不知道是打击楚媏,还是借此说服自己否认对楚媏的喜欢。

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说不定临鹤还有更深层的缘由,是她这个局外人看不懂的。

阮沁阳后头的一番话,让楚媏都要说出口的话全都打进了肚子里,撑得肚圆。

对上阮沁阳认真的神情,楚媏鬼使神差没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那我去借书了?”

“去,若是他送你,就不必过来找我,若是不送,你再回来。”

楚媏点头“我有婢女与侍卫不劳金公子送。”

话是这般说,阮沁阳这在酒楼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等到雨停了,说书先生和伶人全都表演完了,也没见楚媏回来,忍不住咬牙“见色忘义,她就是有人送,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会如何。”

青葵捂着唇笑了笑“栖霞县主可能是忘了,姑娘我们回去?”

“不上轿,走回去。”

说着,阮沁阳提起裙摆下了楼梯。

路上的青石板淋了半天雨,灰尘泥土洗净,透着沉绿偏蓝的色泽。

绣鞋踩在微湿的路上发出吱吱的声响,阮沁阳低着头看着脚边小水珠四溅,突然想到了阮晋崤,不晓得他现在在干什么。

脚不注意才进了小坑,溅起的污水弄脏了裙摆,阮沁阳微皱眉“阮晋崤。”

“姑娘?”

青葵听到声音,见主子盯着裙摆,急急忙忙蹲下拿了帕子给她擦拭,见污渍越擦越大,青葵头疼,“可要回酒楼换一件衣裳再回去?”

没听到主子回话,青葵疑惑抬头。

阮沁阳略大的眼里带着丝丝迷茫,缓缓地道“我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姑娘说什么?”青葵反应不过来姑娘的意思。

“我叫了谁?”

对着姑娘求助的目光,青葵眼一亮“姑娘好像是叫了大殿下以前在侯府的名字。”

果真不是错觉。

阮沁阳轻锤了下脑袋,她竟然会无意脱口而出阮晋崤的名字,而且还是因为污水沾到裙摆,她叫他做什么,难不成期待他突然出现给她擦裙摆。

阮沁阳一路想到侯府,都没想清楚她当时是什么一个念头,怎么就叫了阮晋崤的名字

回到府里,楚媏果真早就回来了,阮沁阳开了门就见她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在看。

见她进门连茶都不倒一杯,阮沁阳觉得有些好笑,径自走到了她的面前,突然跺了跺脚“见色忘义,坏姑娘!”

相比阮沁阳的打趣,楚媏愁眉苦脸的抬头“我可能要把这些书都还回去,完全看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别说不懂的去问金公子,这些我全不懂,而且好复杂,我不想懂…”

观星听着神奇有趣,但仅限于成果出来,要是她来研究怎么出这成果,她宁愿不知道明日是天晴还是下雨。

阮沁阳拿过书看了眼,沉吟了声“那就还回去,以后好奇天象问他就是,他懂就行了,你何必也要明白。”

“才借就还会不会不好?”

楚媏拢着眉看着那堆书,金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热情,给了她那么多本。

“他又不是你讨好对象,不喜欢的事情就是不喜欢,他若是因为这个不想与你交往,你别搭理他就是了。”

说完,阮沁阳留楚媏一个人纠结,回了自己屋子。

她本来是想跟楚媏聊一聊阮晋崤,但楚媏满脑子都是金珏栩,或许还有点临鹤,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口。

砚哥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平日里三句话有一句是阮晋崤,她今天想听他说,他人又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我这文不长的,三十万左右,所以应该快完了哈哈哈

第84章

千等万等, 终于到了镇江侯府新主母进府的日子。

镇江侯府张灯结彩,喜贴满了整座府邸,处处红绸缎, 走道两边的花草也绑了红球。

楚媏巡视了一圈“你还真给你那继母面子。”

这精致程度,都像是给自己办婚礼那么用心了。

“不是你说我那继母不错。”

“我说是我说, 但我瞧着你不是对她不冷不热。”楚媏说完, 扫过阮沁阳全身,见她穿着洒金百蝶云缎,头戴垂金流苏翡翠坠,手指也新染了颜色, “你说临鹤会从京城过来,只是随口说说,我看你是觉得大殿下铁定会过来。”

就是笃定阮晋崤会来, 所以打扮的那么周到。

楚媏本以为阮沁阳听完会心虚, 没想到阮沁阳眼角挑起,略挑衅地道“我的确是随口说说, 本以为出了酒楼你就忘了,怎么还记在心里?”

楚媏咬唇,那还不是因为那日她的神情太过严肃, 她无聊就会想起,

虽觉得是无稽之谈, 但总想跟阮沁阳讨论几句,问她无端开这种玩笑做什么,可阮沁阳摆明又不愿意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她只能憋在心里,越憋越想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随口说这个。”

阮沁阳真怕感□□,因为她是有偏向性的。就比如她很讨厌临鹤,觉得他配不上楚媏,要是很楚媏讨论感□□,一定会忍不住数落临鹤。

但跟临鹤相处十几年的又不是她,谁知楚媏和临鹤是怎么一回事。

可既然都开了头,阮沁阳只能道“若是今天他来了,你问他就是,要是他没来,你就别想我说的那些话,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

“那要怎么问?”

“你觉得他会来?”阮沁阳眯眼反问。

楚媏怔了下,摇了头“临家与侯府没什么交情,再者他讨厌这般场合,应该不会来。”

阮沁阳眨眼应了声。

见阮沁阳明显不想跟她聊,楚媏跺跺脚“今天侯府怎么感觉安静许多?”

楚媏说得安静,是指阮家的那些堂亲表亲少多了,没在府里乱窜。

“我爹出的力。”

她爹就是个行动派,想通了事情,明夫人就没再踏入侯府的机会。五老夫人虽然有时候爱摆长辈款,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阮侯爷动了真气她就知道收敛了。

不过收敛到现在这程度,想来她爹发得火不小。

“听说有些表亲直接打发回家了?”楚媏这几日不是受这个人的礼物,就是跟那个人巧遇,一下子冷清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你是明知故问。”

阮沁阳白了楚媏眼,阮姀态度奇怪,她本来说不管,哪想到哪日阮姀跟楚媏一同去宴会,就露出了端倪让青葵看着了,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能不跟父亲说,自然就要赶人,免得出什么家丑。

“那个姓邱的表哥殷勤献的挺好,就那么赶走了我竟然还觉得有些可惜。”楚媏砸唇,又是巧遇又是送诗,每次触到那邱厘仰慕的眼神,她都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层光环。

怪不得有些男人会迷恋家世普通的女人,知道那些女人小意讨好自己是为了银子也无所谓,被人用崇拜爱慕的眼神看着,总是舒服的。

“可惜什么?”阮沁阳点了点楚媏的额头,笑了声傻,“你想想他那情诗给我写过,给阮姀送过,然后有拿来送你。他那眼神姿态对我做过,对阮姀…”

“够了够了!”

楚媏摆手不要再听,按着邱厘钻营的心思,说不定还不止她们三人,还有别人也有可能。

快到吉时,女客陆陆续续坐满花厅,阮沁阳带着几个堂妹待客,阮姀姗姗来迟,打扮没出什么错,但眼眶的红肿却遮不住。

阮沁阳和楚媏对视一眼,她们别说为邱厘落泪,想到就觉得恶心,但是阮姀好像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要不然你与她聊聊?”

阮沁阳仔细的打量了楚媏一遍,若说她看起来多喜欢阮姀也不像,但怎么就想让她跟阮姀聊聊。

阮沁阳想着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楚媏“啊”了声“我只是觉得你讲道理的时候特别有意思,神态模样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想看你怎么教导庶妹而已。”

闻言,阮沁阳“…”

楚媏说了缘由,阮沁阳也没去找阮姀深谈,主要是现在情况不合适,若是把阮姀说得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阮姀不欢迎新主母。

再看阮姀,阮沁阳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以前刚见着她,她脑海里就不断浮现阮晋崤为她痛苦的片段。

而如今她跟阮晋崤成了一对,而阮姀在为别的男人落泪

男客比女客要来的晚一些,不过每次来了哪家公子,花厅这边一定是第一时间知道。

听到金珏栩来了,花厅不少姑娘看向楚媏,因为晓得这段日子,两人走得算近。

魏雪真见状咬牙,以前阮沁阳没主,她觉得瞧上哪家公子都不安全,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被阮沁阳抢走了,好不容易阮沁阳去了京城,她想着她能要镇江最好的了,阮沁阳又带了个楚媏来。

偏偏阮沁阳她惹不起,楚媏她也惹不起。

阮沁阳似乎察觉到了魏雪真格外气愤的眼神,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朝她调皮的眨了左眼。

魏雪真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怎么就那么倒霉,跟阮沁阳都生为镇江人,还都是世家,必须得来往

人人都看楚媏,楚媏心中不觉金公子来了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阮沁阳感染了,觉得热闹旁人格外有趣,干脆就带着丫头出去逛逛。

一路走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楚媏本也不打算去找金珏栩,干脆就坐在了池塘边上乘凉。

刚坐下就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冲着她走过来。

楚媏的丫头连忙拦在前头,那小厮低着头,也不打算走到了楚媏面前,把怀中的信递给丫头,又匆匆的跑了。

丫头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污糟东西,不如奴婢拿去扔了?”

楚媏扫到了信封上写着“邱厘”,略惊奇,这人不是都被阮家人赶走了,竟然还有办法给她送信。

虽然觉得这人恶心,但楚媏有些好奇他会对她说什么,摇头道“拆开给我瞧瞧。”

才走了小厮,路尽头又现了人影,楚媏看到金珏栩,这已经是他们巧遇第二次了,侯府也不算小,不知道他怎么就恰好来了这。

跟邱厘不同,楚媏不觉得金珏栩会刻意偶遇也引起她注意,所以才觉得惊奇。

金珏栩看到丫头手上拿着的信,舒了口气“我看见有位公子偷偷摸摸给了小厮信封,那小厮神情有些局促,想着怕有什么问题,就跟了过来。”

“这封信的确是个陌生小厮给的。”

“陌生小厮?那信…”金珏栩见楚媏还有拆信的意思,有些不解。

“信是陌生小厮送的,但署名是认识的人,所以觉得拆开也觉得无妨。”

“原来是这样。”金珏栩说完,觉得自己说得太多,说了告辞转了身往回走。

不过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过了头,看着坐在池边的姑娘。

论起来楚媏并没有阮沁阳那般让人惊艳的容貌,但却有另外一种让人注目的气质。

阮沁阳就像是明月,是全镇江公子哥追逐的美人,越知不可得越移不开眼,到最后得不得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愿让别人得到。

而最后阮沁阳花落阮晋崤怀,虽然让人惋惜,但也都觉得这样也好。

阮沁阳就是天幕遥挂明月中,站在桂树下的美人。

而楚媏要真实的多,虽然也有高高在上的贵女身份,却会因为他三言两语的观星惊异亮眼,会因为落雨打着伞特意找他,甚至还书时还会露出愧疚神态,仿佛怕他训她。

以她的身份,这些都是很难得的事情。

金珏栩突然想到,两人第一次相遇,她缠着阮沁阳说想见他,是为何想见他“县主想不想四处走走?”

楚媏见金珏栩去而复返,怔了下“可以。”

楚媏跟金珏栩在散步的事传到阮沁阳耳中,阮沁阳挑了下眉“我还以为她是出去闲坐,没想到真去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