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穷啊。

有了诉讼压力,物业的态度比之前缓和许多,几番商讨之下,确定了违约金数额以及双方都能接受的产权返还期限。谈好后,姜迎与几位代理人交代了之后的程序和细节,这件事基本告一段落。

十一点半,回到律所正好赶上和办公室一起点外卖。

这条路姜迎走了有几百回,法院出来坐62路公交,五站路到发展大厦,在那里转地铁7号线,再五站路到达律所。

每次都经过一样的路线,看到一样的景物,可寒来暑往四时更替,相同的景物也会出现变化。可能是路边花圃里换了种类,可能是某栋大楼翻新,可能是几家商铺易主,可能是路面裂口重修。有些变化一眼就能发现,有些则慢慢渗透为人不察。

即使看似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也没人能否认,每一天都那么的独一无二。

姜迎是在下车时看到孟璟书来电的。

这狗东西自己在办公室坐得舒服,现在是良心发现来慰问因他而跑腿的人吗?

她没急着接,从公车下来,穿过人行道躲进大厦的屋檐底下了,她估摸着再不接要自动挂断了,才慢悠悠点了点绿色圆圈。

“喂。”

“刚下公车?”

“……”姜迎瞠目,环顾周围,“你公司在几楼啊?能看见??”

那边低低笑了下,鼻息似乎能透过屏幕染热了她耳根。

他说:“只是估算了时间。”

姜迎哼哼:“干嘛呀?我要去地铁站了。”

孟璟书说:“都到楼下了,不赏脸吃个午饭?”

姜迎:“我以为孟总很忙?”

他笑:“午餐时间还是有的。”

姜迎还要再扭捏会儿,就听到那边似乎有敲门声,孟璟书低声说:“你选地方,等我十五分钟。”

姜迎:“哦……”

发展大厦地处商业中心,过个天桥就是一大片连通的综合商场,异常繁华。姜迎在光如镜面的大楼前随便选了个门口进去,因为担心中午高峰期要排位,她先去餐饮区四楼游走一轮,取了几个号。

到了下班时间,商场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姜迎闲着也是闲,决定去五楼再逛逛,看有没有更喜欢的餐馆。

一分钟之后,她认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一家东南亚菜餐馆门口,她和那个上次被她一杯咖啡泼塌发胶的男人,她的劈腿前男友,狭路相逢。

陈天靖见到她,先是眼眶扩了扩,然后小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

看来确实是对上回被泼的事情心有余悸。

他这模样,姜迎都谈不上生气了,只觉得可笑。

她嘲讽道:“放心,我手上没有能扔出去的东西。”

陈天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你也来吃饭?自己?这家的话估计你中午是排不到的了,我是提前在网上排号的。”

“哦。”姜迎不欲与他多谈,转身要走。

“喂。”他叫住她。

姜迎皱眉:“又干嘛?”

陈天靖说:“你别总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大家都是同行,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不必弄得太难看。”

姜迎:“只要你自己别先做垃圾事。”

他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我的选择很多,没必要再纠缠你。反倒是你自己,脾气直,有时候太傲了,我还挺担心你的。”

真是深明大义,感人肺腑。

“……你和那个男的,还好吗?他怎么不陪你?”他又问。

“你怎么知道他不陪我?”姜迎下意识怼回去。

“还真是他啊……”他突然苦情,轻叹,“我就说呢,上回当街就能亲上,你对我可从来没有那么热情过。”

姜迎不是羞涩保守的女孩,情侣间的亲密他们都有过。但大多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比较平淡,缺少男人喜欢的激情。所以每当想起那夜他们在街灯下火热深吻的画面,陈天靖总觉虚荣心受挫,无不嫉妒。

姜迎冷笑,恐吓他:“你那么惦记他,要不待会见个面?我想到时一定会比热咖啡更加令你印象深刻。”

陈天靖闻言又退了一步,似乎想要打着一级戒备好言相劝。恰好他手机震动,他连忙接起,然后便是一副慇勤献媚的嘴脸。他对着电话里温声细语,看了姜迎几眼,而后快步走去电梯间接人了。

很快,姜迎便看见他轻搂着一个漂亮女孩的肩,两人一起进入餐厅。脸认不出,看风格,应该是上次胡若晨在他朋友圈看到的那个。

果然不甘寂寞,无缝接轨。

姜迎回想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大概是因为,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他对女人总归是慇勤体贴的。他们确实有过一段还不错的时光,他百般温柔,给她关注与呵护,她尝过恋爱的甜蜜。但终究他本性如此,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她气过,哭过,骂过,然后就当他死了,要是他敢诈尸,她就上去踩他几脚。

有时会想,是否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对事物的感受会如皮肤一样由娇嫩逐渐粗糙,所有划过的痕迹,都不再如年少时那么深刻。

口袋的震动打断了姜迎的思绪,有人发消息给她,内容简短,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几楼”。

她扯了扯嘴角,回:“4”。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有些急着等他们把话说开,我在这说一下,并不会这么快。

就,你们太看得起孟总了,他完全不擅长处理感情,他也不是故意不主动,就是没有这个意识。更不要说姜迎了,当年都没开过口,现在还横着这么多年的埋怨和委屈,怎么可能还提呢。他们俩对感情的行事风格跟以前是一致的。就等外力慢慢给他们催化吧,何况,你们当前女友是死的吗(狗头另,那个,过几天入V,大概会从22章倒V?这篇文到这里已经有一半了,后面也不会太长,3、4块钱就能看完,希望兄弟们捧捧场。届时会有红包掉落,抱拳!

★★★(友情提示,前文某些不能细说的部分会改得更不能细说,我今晚动刀,喜欢的朋友们可以快点去保存下来了……)

☆、第二十九章

餐后, 由于受到母亲大人的狂暴指令——姜妈妈给她发了十来篇关于“秋冬喝这些, 七十岁的他们竟然……”的深度好文——姜迎不得不去超市购置一个养生壶。

她照例被超市门口的饮品店留住了步伐。奶茶与超市乃绝配,一滴入魂, 化身诗人。

次数多了,姜迎已经不屑于向孟璟书吹嘘快乐水,她跟着超市广播轻哼着时下当红的电视剧主题曲, 像个快乐春游的小学生。

孟璟书瞧着好笑, 空着的手伸过去牵她。

晃晃悠悠的手忽然落入温暖干燥的手掌心,被轻柔包裹。

姜迎一怔,触电般抽回了手, 缩在身后。

孟璟书顿了顿,偏头看向她。

姜迎转开视线,不想与他对视。

气氛霎时有些说不清的低迷。

一通电话终止了此刻的寂静。

姜妈妈得知女儿在超市选购养生壶,立马来电指导。姜迎恋恋不舍地吸了大口, 然后把奶茶塞给孟璟书拿,自己到家电区去寻找母上说的品牌。

孟璟书无事可做,跟在她身后踱步, 看她逐个摸摸排成几排不同样式的壶,絮絮叨叨跟她的妈妈讨论功能、容量以及价格。

他跟随她的手指扫视一圈, 已经在心里选出了合意的一款。但他没有提议的资格,只能在一旁等待, 手里握着她喝了小半的奶茶。

姜迎跟妈妈介绍了一轮,心不在焉地听她点评优劣,自己又被旁边货架的奶锅电火锅给吸引了注意力。

孟璟书:“……”

他极少和人逛超市, 自己也只在必要的时候,来购买需要的物品,基本上从选购到付款走人只要几分钟,不会花费多余的时间。

这样慢悠悠地挑挑拣拣,上一次大概要追溯到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了。

是不是女人都这样?奶奶也是,明明来之前已经清楚了购物清单,但进了超市,却恨不得把货架上的商品全都碰过一遍,东摸摸西看看,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买。可当爷爷每个都点头说买,她又反过来批评说爷爷大手大脚浪费钱。

爷爷无奈,拉着早已不耐烦的他去少儿区看书,不多会儿,又嘱咐让他好好待着别乱跑,自己去找奶奶陪逛去了。

明明很累且无聊还要被嫌弃,为什么还要去?

那时孟璟书完全不理解。

可现在好像懂了。

就只是待在她身边,甚至不说话,不做任何事情,度过的所有时间都不觉浪费。

孟璟书难得地走神,他无意识地换了手拿奶茶,浅黄色的吸管在眼前晃了一下,顶部被咬出的牙印也在他心上走过一遭。

他突然有点渴,没什么表情地喝了口。

没有过分甜腻,还不错。

她挑的口味,他总是喜欢的。

等姜迎和姜妈妈终于谈出结果,她们通话结束,姜迎把东西放购物车里,看都没看下意识就摸到孟璟书手边拿奶茶。

然后她觉得手上轻飘飘的。

她才喝了几口,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孟璟书对上她质疑的眼神,坦然道:“挺好喝的,再给你买一杯?”

“……”

姜迎还没有痴迷到这种地步,可是……

“你不是说这是腹肌消失水?”

孟璟书笑着瞧她:“会消耗掉的,放心,没这么容易消失。”

姜迎不语,被他这突然压低的嗓音噎得脸热,更别提那羽毛轻搔般的笑意,相当直白地示意他所说的是哪一种“消耗”方式。

光天化日,道德感高,容易羞耻。

姜迎不跟他对垒,视线乱飘,随便拿了点零食往购物车里扔。

罕见地在她脸上发现类似羞赧的情绪,孟璟书看了一会儿,想亲近的感觉压不下去,于是手探过去找她的,碰一碰也行。

可她却有所准备似的,手迅速插兜里。

他是不解的,而且眉头微紧,隐约不悦。

姜迎咧嘴一笑,小声跟他说:“那个……计生用品,快没了,你待会去拿了一起买单。东西你就放车上吧,晚上带过来,我懒得提。”

不得不说,姜迎有时候对他还拿捏得挺到位。孟少爷其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又是祖父母宠大的,傲慢霸道深入骨髓,不管时间和经历给了他怎样的修饰,那点纨绔做派还是在的。简单地说,花钱使他自豪。何况还提及了男人的另一件威风事,简直瞬间满足虚荣心。

一点脾气刚有苗头,就被她轻描淡写几句话给浇灭了。

他淡淡地“嗯”了声。

“快到上班时间了,我先走啦,”她后退两步才朝他挥挥手,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谢谢老板,老板再见~”

明明是使唤他,还要叫他老板。

孟璟书哼笑,抬抬下巴,示意她快走。

姜迎快步离开,直到走出了超市的范围,她才重重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做不到真正的洒脱。

……

回到办公室,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商量着什么。

他们看到姜迎回来了,招呼她过去,问她周末想玩什么。

“团建吗?”姜迎问。

同一个办公室里,要么是刚进来实习的,要么是拿到证不足两年的新人律师,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没什么钱,没有家室,但喜欢消遣,每个月都会一块出去搭伙下馆子、唱K看电影。

郑一峰说:“是小曼请客,庆祝她男朋友拿到华X的offer。我们还在选地方。”

原来有人请客啊,难怪大家一个个这么兴奋,连平时话很少的郑一峰都积极问答了。

“恭喜啦小曼,”姜迎笑着问:“是周六还是周日啊?”

小曼笑眯眯的:“周六吧,好好嗨,周日就休养生息,岂不美哉。”

姜迎沉吟,对她说:“周六……我可能有事,但不一定,没事我肯定来。”

“一定要来啊!到时我带我家小帅哥来给大家见见,”小曼豪气地说,“你们有家属的也带来呗,一起玩啊。”

除了小曼和另一个男生,办公室里都是单身狗,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哀嚎着想要找对象,姜迎跟着起哄。

小曼朝她腰间戳了戳:“你跟着他们瞎嚷嚷什么呢,你也单身狗?天天容光焕发,化妆这么勤快,别跟我说没男人啊。”

“……”

有这么明显吗?

姜迎绷着脸瞪她:“哪有啊!那要不我马上去找三、五个家属,到时一起来吃穷你。”

小曼:“哇!没有就没有了,要不要这么狠!我明说啊,家属只限对象,别给我搞歪门邪道,来了是要当众亲嘴的!”

有人要哭了:“单身还得被迫塞狗粮?!有没有狗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惨了吧!”

“小曼不要以为你请客我们就会屈服哦,我代表单身协会告你歧视哦。”

“滚啦!嫉妒心太强会折损桃花运的!”

“哇!太坏了吧!”

嘻嘻哈哈闹腾了一阵子,上班时间一到,音量骤消,大家各回各位,埋头工作。

小曼的桌子就在隔壁,她忙里偷闲,边写东西,边跟小男友聊天,连起诉书都写得那么甜蜜。姜迎看在眼里,好笑之余,还生出了细微、却不可忽视的羡慕。

——可你凭什么羡慕呢?

微信电脑端在菜单栏亮起橙光,姜迎点开看,是孟璟书问她有没有迟到。

她说,当然没有。

合情合理的问候,干脆简约的回复,对话完成,不需要有后续。

——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

她安心整理了一会儿资料,橙光竟然再度亮起,她手指一停,点开的时候居然有点紧张。

他说:“想亲你。”

时间怕是在这瞬间暂停,深秋的阳光也暖得令人头晕目眩。

好久好久,她才回:“ :P ”。

——啊……还是羡慕。

……

孟璟书回得挺晚,他最近好像有点忙,应酬和加班一样不少,但依然每天到姜迎这来报到。

有时姜迎挺无语,诚恳地跟他说忙就不要来了。男人只当听不见,霸道地封嘴,不由分说地扒她裤子。

就像现在这样,姜迎被抱到桌子上,孟璟书钢筋一样杵在她身前,捧着她脑袋,一顿乱啃。

中午就想这样的,等了半天,才亲到。

亲密的缠绵让两个人不住轻喘,唇舌纠缠出温热的气息,他们脸上的皮肤都有些湿润,嘴唇尤甚。

他晚上喝了点酒,洗漱过后凑近都是清凉的薄荷味,几乎闻不出来了。可舌头被带到他嘴里,就不是那么回事。酒气被人体过滤,没了酿造的味道,只剩纯粹的酒精味,碰到了就微醺、发麻。

姜迎被亲得有些晕,他暂缓了攻势,退开一些,她双眼还轻轻闭着。孟璟书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她睫毛微颤,睁了眼。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她每次接吻都是这个样子,红着脸阖着眼,吻完了还闭着,就像羞涩得不敢看他一样。要他亲一亲眼皮,她才像是得了信号,慢慢睁开。

她的睫毛长,但不浓密,就跟她整个人一样,干干净净的。大概是黑眼珠又大又亮的缘故,素颜的时候看着总有些稚气。

从前孟璟书对她没有这方面心思,多少有一点这个原因。她看着太小了,又乖,他们不是一类人,不该跟她胡来。

世事难料。

是他看走眼了,还是她变了?怎么她什么都不做,也没有打扮,穿着傻里傻气的毛绒睡衣,就对他产生了这么大吸引力?

孟璟书把他白天没牵到的小手抓到掌心揉捏,又低着头碰了碰她红肿的唇,低哑地呢喃:“姜迎……是不是变漂亮了?”

她笑起来,脚丫子在他壮实的大腿侧挠痒似的蹭来蹭去。

他心猿意马,再度含住她的唇。

他温柔地吻着,把她的手放自己肩上,声音含糊道:“抱我。”

姜迎闷闷地哼了声,故意把手一缩。就是不抱。

吻更深了,她的舌头没了自由。

她晃了晃双脚表示抗议,却陡然腾空被抱起,只有双腿被他宽厚的手掌固定在腰间,她后背一片空荡。

“抱不抱?”他问。

要摔不摔的感觉相当糟糕,她在生理性的惊慌中跟他强了会儿。

他坏心眼地松了手,姜迎瞬间往下掉,她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搂紧他脖子。脚尖却没有如猜想一般与地板碰撞——他早已做好准备托住她的臀。

姜迎气得牙痒痒,去咬他下巴。

孟璟书一笑,把人往床上扔,然后自己压上去。他们亲作一团,越吻越升温。他跪在她腿间,埋头下去。之前她给过他怎样的刺激,他一一奉还。

夜里雾重,他们身后是黑濛濛夜空。屋内亮着一盏柔黄的小台灯,它将黑暗的背景板点化成镜,镜中有起伏与震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文艺片

☆、第三十章

初冬的早晨, 天色昏昏, 亮也亮得不真切。

拉着遮光帘的室内,更是被浓稠的睡意包裹, 天昏或破晓,都与之无关。

闹钟是唯一的撕裂口。

姜迎呜了声,更深地缩进被子里。

有人替她关掉了烦人的铃声, 世界恢复了宁静。

意识再度迷糊, 姜迎半梦半醒,觉得脸上有温暖的东西碰了碰,随后听到远远近近的声音。那声音低沉, 说了两遍,她才听清,是在她耳边。

孟璟书喊她:“姜迎,起床了。”

她翻了个身, 远离耳朵边的热气,咕哝道:“我好困啊……”

孟璟书说:“今晚早点睡。”

“不……你每天都这样说……”

可每次折腾到很晚的人都是他,为什么他就不困?他是采这个补那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