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她把买来的东西归位,打扫屋子,铺床叠被。

这时候她才觉察到自己的孤单。

把煮好的饭喂沈信阳吃了,星空送他睡下,自己到阳台上看着外面。

把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她低头看着平坦的那里——

一直和沈之曜等着盼着却不来,偏偏两个人刚刚吵翻天了这个小东西又来了。

星空靠着栏杆,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都是丈夫陪着妻子,一对夫妻都那么开心期待,那时候她的确很失落。

她以前想过,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扑到他怀里,高兴的什么似的告诉他‘你要当爸爸了’。

而他的反应,一定比自己还要兴奋。

星空抬头,外面飘起了雨丝。

伸手去接,凉凉的。

如果习惯了冷的时候有一个怀抱取暖,习惯了开心的时候有人分享,习惯了难过的时候有个人撒娇胡闹,忽然一个人了,会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星空想起沈之曜说的,他说对她而言,是依靠——

一点也不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把他看做另一个自己了,他疼她也疼,他笑她也笑。

可是他怎么可以说她的感情是碎玻璃,如果比谁先爱上对方,她是输了,可是如果要比谁在爱上对方之后的投入程度,她觉得自己不会输给沈之曜。

他凭什么瞧不起自己的感情?

星空想想就生气。

如果他不来道歉,她就不告诉他这件事——

竟然说对她好不值得,还后悔…

还说她没心肝没感觉…

要是什么都没有,才不会和他在一起,从头开始就会强压来挟制她。

星空吸吸鼻子,天又冷了。

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鼻子有些酸——

沈之曜,我不信你会真的抛下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她靠着栏杆,好久才听到屋子里手机再响。

心里有些忐忑,她小步跑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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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来的时候,天空的雨丝仍旧在飘…

沈之曜在车里,看着黑漆漆的江面上投着发红的月色。

诡异的华丽。

伏在方向盘上,远处缓缓的开来一辆黑色的车子。

他直起身子,走下了车。

沈定堂从车上下来,四处看了一圈,裹紧外套走过去。

沈之曜看着同样挂彩的对方,双手放在裤袋里,眯起眼睛,“你口口声声说星空是你的女儿,你有真的拿她当亲女儿看待吗?”

沈定堂嗤之以鼻,“怎么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是打架呢——你这么罗嗦,都快赶上爸了。”

沈之曜收紧手掌,“我没空和你废话——我手里缺的X组数据你有没有,有的话,我跟你交换,条件任你开。”

沈定堂笑了笑,“那可是关键部位的数组,我要是有,还用在监狱里呆了那么些年不敢冒头吗?”

沈之曜看着他,眼底有几分无奈,“我知道星辰的死,是中了隐藏性极强的毒——沈定堂,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怎么中毒的吗?”

沈定堂看着他,怒火冲涌咬牙切齿,“别提到星辰!你不配提起她!”

沈之曜无力的摆摆手,“我不想跟你争执这些——她已经去世了,我不想再不停的把她拿出来作为我们之间仇恨的根源。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谈谈,如果你还在乎星空的话。”

沈定堂看着沈之曜,冷笑,“我女儿我不在乎,难道你在乎?你不信你对星空是真感情。”

“你不信我随你,可是你总得分轻重缓急——你难道没想过,星空身上也和星辰一样中了毒吗?”

沈定堂一震,看着他,“不会!——如果两个人都中了毒,星辰才过了几年就病发,而星空,她都过了十几年了,怎么会还没事?”

沈之曜看着他,“或许是剂量大小不同,也或者是这种毒是潜伏到人体发展到一定成熟度才开始发作——你陪着星辰一起走到最后,她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沈定堂有些慌,摇头,“没有——我想她也不知道,如果星空也中了毒,那么她现在…”

沈之曜闭了闭眼,“会对她们下毒的,只有杨森——杨森想要的,只有‘天眼’。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了吧?”

沈定堂低头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他,“你怎么确定星空会和星辰一样?”

沈之曜眯起眸子,透出清冷和决绝,“无法确定——但是我不能放任可能出现的危险而不顾。你敢拿她做冒险,我不敢。”

沈定堂看着他,嗤笑一下,“别说的这么好听——万一我交给你,你反过来一枪打死我独吞怎么办?我也没处讲理对不对?”

沈之曜瞟他一眼,“你觉不觉的自己正成为他人的匕首——你以为监狱为什么起火,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回国来和我斗?不是巧合,而我也没有那种心情放你出来咬我自己。”

沈定堂看着他,冷哼,“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谁?”

“你说,放火,制造意外让你跑出来,你跑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找亲人,只要看到你和星空来往,就可以证实星空和星辰有联系,这样一想,就不难猜出谁想利用这次意外证明什么了。”沈之曜给他分析,“事情做得再完备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点疏漏,何况,如果是杨森,他只要找到方向,一查一个准。而且,先不说是谁做的,光是你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我,我疯了不成,我会做的这么明显来让星空怀疑我?”

沈之曜瞥着他,“我可以发誓,我没有在监狱放火,何况那边不是我的地盘,我不可能把这么复杂的地方打点的如此滴水不漏。”

“那你说,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在那里坐牢!杨森就算知道,也是你泄露的!”沈定堂怒斥。

沈之曜摇摇头,看着远方的江面,“是从星空那里开始怀疑起来的吧…他在巴黎的时候,对星空产生过怀疑,他想接触星空,被她拒绝了。我想,他就算是查不到什么线索,也绝对不会放弃这条线,所以我们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成为线索——何况,星空还一直央着我带她去见你。”

沈定堂想了想,喃喃的说,“星空和她妈妈是有些神似的…可是你也脱不了干系!谁知道你是不是拿我们父女当猴子戏弄!你恨我可不比我恨你少多少!”

雨渐渐增大,沈之曜的肩头被打湿,黑衬衫晕出了一团水渍。

“如果你能找出一个一辈子像我这样骗你女儿的男人,我倒也佩服。”沈之曜扫了他一眼,“如果要我选择,我会保星空,那个搜索引擎带来的利益再诱人,也不能像你女儿一样陪我过一辈子——你呢,你怎么选。”

沈定堂低头沉吟,沙沙的细浪涌上岸边,夜黑的像化不开的浓墨。

“可是我们两个合起来,也还是不够。”他看着沈之曜,“没有最关键的几个数组,合起来也是废物,对杨森来说还是一文不值。”

“你再想想,星辰离开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星空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定堂想了下,看着他,“星辰曾经说过,那组口令被夫人藏在星空身上——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星空身上当时的衣服或者东西都扔掉了,哪里还有什么剩下的?”

沈之曜看着他,“她还留着她妈妈送她的手表。”

沈定堂蹙起眉头,“不会是手表——我和星辰拆开检查过,里面没有什么异常。星辰也有找过,可是都没有,衣服物品,都没有任何异常。”

雨势变大。

巨大的雨滴落在江里岸边,发出空荡的轰响。

沈之曜和沈定堂立在那里,思考的时候,天空中有浅浅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沈之曜闭着眼睛想,藏在她身上,肯定不是那种会被丢掉的东西,一定是比衣物更贴身…

沈定堂看着他,“你想到什么了?坦白讲,你觉得杨森得到了口令会饶过星空吗?她是他家族的耻辱,如果证实星空的身份,星空恐怕不会比她父亲的下场好…”

沈之曜眯起眸子,“不会…我拼死也会保住她…”

沈定堂看着他眼底的坚定,怔了一下,冷冷的驳斥,“你真是会骗人,我女儿被你哄得神魂颠倒,她这辈子怕是都逃不出你手心了。”

沈之曜一边仔细的回想,一边应对他,“别人的手心也没有我这里这么安稳——逃掉要来干什么?”

沈定堂冷嗤,“你倒是自信——怎样,想到什么没有?”

沈之曜看着他,闭口不言——

他记得她背上有指甲大的一块胎记样的红印,像一只小翅膀的形状,很精巧很漂亮,他对那里爱不释手,常常拥着她,用唇和指来爱抚那块秀气图案。他知道她的母亲是学画出身,想在她身上画出一种肉眼看不出的隐藏图案,应该不是难事。

只是,他心头隐隐刺痛并不安。

她那时候该多小,为什么要经受这些。

沈定堂知道他不说话,心里面肯定有了数,蹙眉,“我是要来救我女儿的——你不许打歪主意!不然我跟你拼命!”

沈之曜看着他,天上的引擎声逐渐增大,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和沈之媚联手的吗?她对爸爸下毒你知道吗!”

沈定堂吃了一惊,有些恼,“你他.妈疯了还是我他.妈疯了!我会对自己亲爸下毒?别以为就你是孝子,我也是爸的亲儿子!”

沈之曜想了下,“她有问题——她先是误导星空我虐待爸,然后不知道给爸吃了什么东西让他轻度中毒,搞的星空和我闹翻,还把爸接走。”

沈定堂蹙眉,“她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为了财产?还是单纯的想帮我打击你?”

沈之曜一哼,“别把自己想的那么招人喜欢——我敢肯定她对付完我,下个目标就是你,也说不定,现在我们俩都是她的敌手。要知道,她一直对参不进来公司耿耿于怀。”

沈定堂想了想,“女人蛇蝎这句话果然没错,爸养了她们一家那么多年,这个贱.人竟然下毒害爸爸?”

沈之曜沉吟一下,觉得这个手段,竟然如此的熟悉。

沈定堂一抬头,就看见广阔的夜空有一个光点越来越近,随着它的靠近,巨大的轰响和气流迅速的将他们包围。

下意识的,沈定堂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沈之曜也站在一旁,手探到怀里。

这里的位置处于未开发的地带,行人不会来这里。

这架直升机从天而降,让两个人的心都提起来。

机舱门打开的一刻,沈之曜和沈定堂两个人都目光如炬。

身材高壮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的身材愈发具有压迫感,深邃的五官神秘又危险,他从机舱走下来,周遭的空气都像凝结了一般。

沈之曜盯着他,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十年之久。他大概是和吸血鬼类似的怪物,整个人依旧阴森又冷冽,一双眼睛嗜血又贪婪,活脱脱的冷血动物——

他真想立刻开枪打爆他的脑袋,放干他肮脏的血液。

看出眼前的两个人都对自己恨意浓重,相貌森冷的男人淡淡一笑,摘掉手套,朝两人举手致意,用颇为纯正的中文打招呼,“两位,好久不见——”

沈之曜眯着眼看着他,鲜少有人让他有如此强烈的厌恶感,厌恶他的神色厌恶他的作风,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团腐烂到会产生剧毒的不老尸体——

杨森活动了一下脖子,看着下面的两个人,笑笑,“开枪打死我,你们的小宝贝也会跟着死掉——她快要生病了是不是?”

沈之曜紧紧攥着拳头,“你要用什么交换才肯拿出解药?是不是‘天眼’,我可以拿出最完整的程序交给你。”

杨森一笑,深绿色的眸子闪动着诡谲的冷光,声音低沉如鬼魅,“那个东西是要的——可是我还要你们小宝贝的命,她不该在这世界上不是吗,这是对我的侮辱。”

沈定堂可以听到沈之曜拳头发出的咯咯声音,往前一步看着他,“是你搞的鬼放我从监狱出来?”

杨森挑眉,“当然,不然你以为谁可以有这通天的本领?我放掉你,放你和小宝贝最喜欢的人争斗,你们斗得越来劲,小宝贝就越痛苦——”

沈定堂骂他,“你他.妈有病吧!你做这些只能证明你有病,你应该去看医生,可是没用,你根本就没救了!”

杨森揉揉额心,带着凛冽的笑意看着沈定堂,“接着骂,我喜欢听…”

沈定堂再要张口,沈之曜伸手拦住他,低声提醒,“别激怒他…”

看着杨森,沈之曜开口,“背叛你的人都已经死了,星空才22岁,她不该承受这些。”

杨森冷笑,“跟我讲道理?没用吧…我可以考虑下让她用哪种死法,是和他爸爸一样,我一点点的剥掉她那白嫩的皮肤,还是让她体内的毒一点点的累积,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沈之曜眯起眸子,“她不会死——杨森,凡事别做绝,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我也不是吃素的。你开条件,我一定满足,只要你交出解药,星空绝不能死,绝不能出事。”

杨森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他一下子恍然觉得是看着镜子——

想了下,他笑着,“有一种活法比死了还难受——叫,众叛亲离,叫,万念俱灰,对吧?让她活着也可以,你来让我看看,她生不如死的样子,我就给你解药。”

沈之曜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沈定堂痛骂,“你还能再恶心点吗!你除了折磨别人你还有更高级的手段了吗!”

杨森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白嫩的比女人还漂亮,他喜欢做各种实验,他的城堡里有各种实验室,他低低的笑,“你可以试试,哪个医生可以查出来她身体里有毒细胞,哪个医院可以救得了发作之后的她——那药是我最得意的发明之一,她被带走的时候,我给那个陪护吃了一颗,还有一颗,其实我早就投在了小宝贝的食物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药,在过了二十岁之后会慢慢起反应,到二十四岁之前,必然会痛苦的死去——信不信,我们的小宝贝,今年的生日,也很可能是最后一个。”

第二六一章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她

雨下的很大。

星空撑着伞从车上走下去,踩在坑洼不平的石头上,她歪了歪身子,立刻用手捂住肚子。

远处,两亮黑色的车子并身停着。

一旁的沈之媚也撑着伞走过来,看着星空,“过去吧,你爸爸和沈之曜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他们约见面准没好事。”

矩星空看着远处的车子,捏紧了伞柄,快步朝车边走去。

走到被雨淋透的男人身边,星空把伞举高,挡在他头上。

粉沈之曜一时没反应,好半天才回过头看星空,看着她穿的厚厚的,他淡淡的撇了下嘴角。

星空看着他,喉咙有些哽,有些生涩的说,“怎么在这里淋雨…”

沈之曜转回头看远方的黑夜,眸底剧烈的情绪起伏。

“谁带你来的?”

星空回头看了看,沈之媚已经不知去向。

沈之曜摇摇头,低了低头,“小星,是不是活着就好…只要人还在,任何事就都不重要了。”

星空有些疑惑他的深沉,看着他,“是吧…有生命就有希望。”

沈之曜低低的嗯了一声,侧头看她,“穿得倒是厚实,以前你不会这么自觉——”

星空脸微微红起来,不知道怎么,她有些不好开口告诉他。

沈之曜甩掉指尖的水滴,抚了抚她的脸颊。

星空被他的动作弄得一颤,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一样的难受,吸吸鼻子,星空掏出手帕给他擦下巴上的水滴,看着他憔悴的脸庞,叹息,“你昨晚没睡吗?”

沈之曜按住她的手,低低的嗯了一声。

星空的手背被他下巴上的胡茬刺痛了,蜷缩着手掌,看着他眼底的血丝,“以后记得刮胡子…刺的很痛…”

沈之曜淡淡的完了下唇角,哽了一下,喃喃的重复,“以后…”

星空看着他,“是啊…以后…沈之曜,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我昨晚也没有睡好,一直做恶梦你离开我了…我不怕告诉你,我很怕这个梦变成真的…我就算没说过,可是我心里面很清楚的,我爱你的…”

沈之曜闭着眼转开脸,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看着仰视自己的那张脸。

星空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冰凉的,她低了低头,“我们好好的…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我可能也是太烦躁了所以才会一直想东想西…我其实是相信你的…你信我吗?”

沈之曜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她小小的手指握住,不知怎么眼底一热。

“沈之曜…”星空摇摇他的手,像以往撒娇的时候那样,努着嘴唇看着他,“我们都放松一下…带我去度假好不好…去风景美的地方,我们好好的休个假,度蜜月好不好…我们明天去注册好不好,说注册都说了好多次了…”

沈之曜盯着她带了讨好的表情,脸上是凝固一般的神色。

星空又摇摇他手指,咬咬嘴唇,“还气吗?小气鬼,我今晚煮饭给你吃好不好…”

熟悉的娇柔,听了却像刀一样切在他心上——

沈之曜喉结艰涩的滚动了一下,抽出手,看着星空,声音很重,仿佛不这样他就会说出其他妥协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