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朗凝来了,哭到刚才才走,说是大家朋友一场,她相信你一定是清白的,她愿意为你出这笔钱,但是,她家里都说她胳膊肘子向外拐。她压力很大。”

“她不是有人安慰吗?”

“怕是那位最近很忙吧。你以为都像你呢,二十四孝男朋友。”

“…讽刺我?”

“那不会,她叫我问你,她出国的护照在哪?”

“她卧室衣柜下层抽屉的蓝盒子里。”

“…你还真知道?”

“嗯,知道。”

陈律师在那边迟疑了一会,问道:“你还是喜欢她?”

秦知看着那碗萝卜汤,除了奶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炖汤给自己,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呃,好咸。但是,也很暖和…

“你干嘛呢?”陈律师又问。

“哦,喝汤,你说我喜欢不喜欢朗凝?”

“抱歉,问过界了。”

“没事,我跟朗凝分手,也不算都是她的错,好几年了,感情还是有的。你知道她那人,嘴上好强,人还是不错的,她只是没主见。”

陈律师笑了几声后说:“好了,认识这么多年了,我都忘记你的老毛病了。你是不会说人坏话的。那,那三十万到底去那里了?”

秦知靠在枕头上,无奈的扯扯嘴角,回答道:“用在工作上了,虽然现在我不干了,但是也不能出卖人家。毕竟出卖公司情报要坐牢的。你拿我的钱去补了吧。做事要有头有尾。”

“没见过你这样的,倒贴人,还倒贴钱。秦知,真是不知道你是傻还是装憨。成了,我明儿去帮你过账。这下你算坐实了贪污的名头了。”

秦知笑了下,无所谓的说:“那份合约,价值几何,业内自然有定数。三个月后,郎氏想买回去,就不是三十万了。傻?也不知道是谁傻呢。成了,有事你帮我处理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陈律师还想啰嗦,秦知无论如何也是不想听了。他在郎氏卖命到现在,一切都是为了朗凝,直到现在,他都恨不起那个女人,因为她是这个世界唯一对自己说“我会做你的眼睛,我会替你看这个世界所有的颜色…”的人。

也是她哭哭啼啼的看着自己说:“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多少也是错,但是你知道的,我爱孩子,我不能生出一个世界只有黑白色的孩子。”

她总是那么浪漫,那么可爱。她那纯纯的装着无辜的小样子,曾装满秦知全部的世界。

他秦知不是圣人,他吃她那一套,他真的想要个女人,一个给自己温暖和全部颜色的女人,曾以为朗凝是无可替代的,现在看来…只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朗凝是要配王子的,他充其量就是个伪劣的人类,秦知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小区的路灯,鼻子里,萝卜汤的味道徐徐飘入,窗户内搓麻将的哗啦声,声声入耳。

这夜,秦知无法入眠。他疼,从心到每个细胞都在蔓延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爱或者伤害都成了粗浅的词汇,从小到大的那层面具,被朗凝的不在意,血淋淋的剥了下来。

无法治愈…

第5章 星期天的天是洗衣裳的天

每个星期天,老关家都是在关妈妈的唠叨加劳作的噪声中被迫无奈的爬起来的。关妈妈总是有着无尽的对这个世界的抱怨,总之什么都无法入了她的眼。

这个大清早的关妈妈把所有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开始转,接着,就在厨房做油炸辣椒。关爸爸喜欢这口,关妈妈每个星期给他炸一罐。就这样,除了关妈妈,关家有口气的人集体跑了出来。

秦知家爷爷抬了椅子到家门口,命令窝在家里的秦知去晒太阳,美其名曰“补钙”。秦奶奶把家里看着不顺眼的衣服全部找出来,一边洗一边唠叨,总归星期天就要做点什么,家人有干净衣服穿这是大事。秦知带回来的衣服,不管是什么质料,什么牌子,多少钱,全部都被当成低廉的东西丢进洗衣机,开始那惨无人道的旋转。秦知穿着爷爷在街口买来的十块钱一件的老头背心儿,外加大裤衩躺在门口被孩子参观。小区的孩子对他的石膏腿很感兴趣。

“叔叔,你咋了?”一个牵着一条土狗满地撒丫子乱跑的小屁孩成为一群孩子的代表来询问原因,以来承托自己的大胆。

对于此类问题,秦知一上午已经给全院的各位大婶、大叔解答过多次。怎么摔的,怎么被救的,怎么去的医院,花了多少钱,打麻药多少钱,给红包没?秦知实在不想再说,于是他无奈的闭起眼睛回答:“被压路机压断了。”

“骗人。我妈说你挖煤被压断的!” 小屁孩大声指责秦知的不诚实。

秦知一头冷汗,斜过眼睛看那群孩子,越看越觉着亲切,他坐直了笑嘻嘻的开始胡说八道:“对啊,叔叔骗人,其实…”孩子们一起上前走了几步,小心的听着。

秦知承认自己无聊,已经无聊到了一种境界,他在这里编瞎话骗孩子玩,他编了一个隐藏在都市里的超人的故事,一群孩子听的入了神。

“后来…当我醒来,地球又恢复了和平…”秦知的声音越来越远,眼角因为忍笑抽动不已。

“栓柱柱,你就骗人吧!”关淑怡穿着她爸爸的大背心,那上面还有一行大字“飞跃物资再生公司”。她的大裤衩子是跟秦知同款的,竖道道带球球蛋蛋暗花色的黑色大裤衩。

孩子们当然不信,大肆嘲笑一番后被关淑怡赶走。秦知笑笑躺回椅子背儿,问她:“被你看出来了?”

“对啊,我这么火眼晶晶,栓柱柱兄,你烧糊涂了吧!”关淑怡塔拉着拖鞋,死皮赖脸的笑着说。

秦知笑道:“退烧了,昨晚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谢谢了。”

关淑怡一下子尴尬起来,她别扭的将脸扭到一边叨咕:“装个屁啊!”

在她看来,你挖煤的就不要装知识分子。太假了,不坦诚。关淑怡身上有着小城女人的优点,善良,不做作,大气,不夸张,每个星期两次小心眼,一次在家里,一次在单位,并且她预期着,如果有了爱人就加一次。

嘀咕了一会后,关淑怡自来熟的进了屋子,她伸手拿了两个苹果放到电子秤上量了重量,在赊账本上仔细的记了后就着背心擦擦,一个给了秦知,一个自己大大的咬了一口,顿时世界美好起来,她无比满足的嘀咕:“唔,世界…太楚楚动人了,就是这个苹果…没你给我挑的甜。”

秦知看下手里的苹果,随手放到一边问关淑怡:“提个问题。”

“说。”

“栓柱柱是叫谁?”

“你啊!”

关淑怡说完,也不管干净还是埋汰的就往地上那么一盘腿便坐了下来。

“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叫什么吧?”

“我记不住,栓柱好记。”

“为什么?是栓柱?”秦知真的很困惑,他那里具备了栓柱的特质了?

关淑怡没理秦知那个茬,打小她就这样,看的顺眼了,她就拉倒她们村子。关于这个只存在在她跟魏琴精神世界的村子叫“上流村”。要按关淑怡的话来说,那是上等人必然要去的地方,目前村里的村民不少,什么满仓仓,满囤囤,二蛋,二狗子等等之类,她只是不在意的跟别人自来熟的玩着这种无伤大雅的游戏。

“你要来俺们村吗?”关淑怡看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正式邀请。

“你们村?”秦知觉着自己的脑细胞有些不够使,他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

“对啊,俺们上流村,只住上等人!我是村长小芳芳!认识你很高兴。”关淑怡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跟紧咬,右边的鼻翼向上一耸一耸。这是个非常技术的表情,一般人都做不了。

“有工资吗?”秦知被逗乐了。

“没工资,但是有工分,工分换Q币。”关淑怡嘴里胡说八道的,对于秦知这个新邻居,她是很照顾的,大家邻里邻居这是应该的,这个院子注满了关淑怡这样的普通小城人。

关淑怡跟秦知的熟悉,并没有建立在大城市的某个奢华的社交场合。也没有哪位身价颇高,社会地位扎实的长者为其介绍。更没有刹那间的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情感对碰,他们反正就是认识了,熟悉了,就开始聊天了。

关淑怡:“我小时候,家里院子大,这里都是奶牛,我爸爸那会养了十头,说是开奶厂,牛奶没卖掉,我们全家喝了很久很久的新鲜的牛奶。早上一大碗,晚上一大碗。”

秦知:“新鲜好。”

关淑怡:“我弟弟去摸牛咪咪,被牛踢了小鸡鸡。”

秦知:“去医院了吧。”

关淑怡:“我爸爸抱起他,亲了他小鸡鸡几口,给了一块钱,他就不哭了。”

秦知:“没事就好。”

关淑怡:“第二天送医院开刀了。”

秦知:“…不要大喘气。”

关淑怡点点头,丢了果核接过秦奶奶递出来的一小盆核桃,还有个小锤子。秦知现在每天两盆核桃,因为他的天残腿。

关淑怡敲开一个核桃剥了壳子,把果仁递给秦知,说道:“我不爱吃干果。”

秦知接过去,看了关淑怡一眼,这姑娘继续一个一个的敲核桃,取果仁,给自己,她的动作自然无比,就像照顾家人一般。当然,嘴巴上也没闲着。

关淑怡:“我小时候,这院子里全部是牛粪。”

秦知彻底无语,剩下关淑怡一个人在那里起劲儿的回忆她的小时候,她小学、她一年级、她初中、她老师…秦知无话可说,瘸腿一条无法逃跑,他也没准备跑,他只是微笑着,好脾气的听着。

“…我爸说,果果你抓住了,我小名叫果果,但是你还是叫我小芳芳的好…对了,还有个下流村你知道吗?我把我们主任,经理,董事长都丢到那里了…哈哈!我说哪里了?对了,我爸爸叫我抓住绳子,我有一只脚掉到了屋子里,那屋顶刚铺了一层,下面就是民工的锅子,我还有一只鞋子掉进面条锅里了,要是没抓住绳子…坏的,怎么这么多坏的,这是去年的核桃吧,秦奶奶上当了…你爱吃什么?你属什么的?”

秦知慢慢进入梦乡,身边的声音依旧绵绵不断,越来越远…

扑啦啦的一群麻雀被孩子惊飞,秦知慢慢睁开眼睛,对面下象棋的人群回家吃午饭去了,他坐起来,抓抓凌乱的头发,看看身边。

一张报纸,一边是核桃壳,中间是小锤子,另一边是敲好的成堆的核桃仁。

咖啡店里,木吉他的声音缓慢的响彻,坐在台子上的女歌手穿着毛边边很长的牛仔裤衩,带着西部牛仔帽子在唱歌,这位女歌手唱的如痴如醉,就好似,整个咖啡店,只有她一个人在长满枯草的草原骑着一匹红色的马儿在奔驰。她的眼神痴迷,不时的侧头摆动已是沉醉不已。

章正南低声安慰着朗凝。朗凝将一杯加了牛奶跟伏特加的百利甜酒捧在手里,她的太阳穴崩崩的疼。这些天,她累得几乎迷失了方向。过去做副经理的秦知一离开,所有的压力扑面而来。

公司的事情是必然要做的,但是上下级的关系协调,周密的组织人事安排,关系单位感情投资。什么样的关系户送什么样子的礼。谁家太太过生日,谁家孩子过满月。公司上下几千名员工,朗凝两手一抓瞎,有时候,内部协调管理,外部社会交际,不但要受过周密的相关训练,还要有一个非常非常精确和记忆力超群的大脑。

从秦知扛了裙带关系进公司开始,朗凝从未因为这些事情操过心。她知道秦知有个超脑,他除了分辨不出颜色,其他的,只要他愿意干,愿意研究,没有他干不好的。

他总是很放松的呆着,在那里读书,练字,看电脑,他甚至还在办公室放老实唱片机,每天不是听周旋,就是看黑白美国旧片,一副无所事事的舒适样儿,就像一位二爷。

现在,朗凝遭难了,内部管理,外部管理一堆事,单拿内部人士管理这件事情来说,秦知身上从不带笔记本,但是扫地大婶的出生年月他都记得。公司外部大大小小,林林种种的社会关系多的没办法数,就拿计划生育来说。你就得每个月做报表。一个孩子的,两个孩子的,计划内的,计划外的。公司短期合同员工的孩子,正式职工的孩子。户口在哪上的,户口本市,不在本市…

无论多复杂的东西,秦知都知道。只要你问,他的答案永远在那里。

许是太轻易了,朗凝就认为那是理所当然谁都能干的事情。

原本,朗凝想着,即使他走了,自己也省得见面尴尬,这才一个月不到,上下混乱成一锅粥,有表格档案数据的上手就难,有些东西是只能意会言传的。秦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大家说的:裙带关系,小白脸,没特色,除了会笑什么都不会,就会花女人钱等等耀眼。此刻已经略见分晓,那就是,秦知领了朗氏年薪五十八万。非但应该给,还给的太少了。

“一会他来,你要怎么说?”章正南低声问朗凝。

“甭管怎么说,秦知要先回来,我爸说了,薪水翻倍,花红翻倍,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朗凝抿了一口百利甜说。

“你大上午的喝什么酒?”章正南心不在焉的抱怨着,过去怎么看朗凝怎么顺眼。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秦知那样的小城孩子都赔不起朗凝,虽然他们是好朋友,他依旧跟朗凝一见钟情了。

章正南出身良好,风度翩翩,言语幽默,工作能力强,金晃晃的身价陪衬着看得出来的优点,章正南几乎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完美无缺。

朗凝的身家几乎跟章正南差不多,能力在某些地方她还要强过章正南。为什么会跟秦知在一起,朗凝现在都不清楚。她只记得,第一次见到章正南跟秦知的时候,他们都还在上大学,章朗两家是世交,所以章正南经常约她出去玩。

那天,天很蓝,公园里,他们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玩了一上午,拍照,打闹。秦知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看花。朗凝把相机递给秦知说:“麻烦了同学,帮我把那丛刚开的红色郁金香照进来。”

秦知站起来,一脸抱歉的微笑说:“对不起,怕是没办法帮这个忙,我看不到颜色。”

光线卷着七色在这个世界柔和的流动着,微风下,穿着淡蓝色衬衣的秦知,瘦弱且干净,他的微笑平静清淡,声音诚恳低沉。

朗凝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就爱上了。那份独一的气质,一直是朗凝所喜欢的,脆弱,单薄,女人的保护欲就这样被勾搭起来。但是后来朗凝认为。那种特质却是最不实用的。他们走到了一起,最初也是爱的天崩地裂,爱到疯狂。

然而,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

时间磨灭去了爱的火热,循循渐进中,个性与个性的融合,刚烈跟温和对冲,地位与出身,一切的一切都被朗家认为是那么的不和谐。一个山城穷小子钓到富家女,穷小子走了好运,富家女义无反顾的保护了他许多年。

当然这份保护一直是朗凝自己认为的。她觉着自己扛了所有的压力,而秦知永远悠闲的躲在办公室心安理得着享受着她给予的地位和福利。

最初的时候朗凝拒绝谈论这个问题。

可是,一个人说,两个人说,三个人说,四个人说…

慢慢的,她看着秦知也开始越来越不顺眼。

终于,时间撬开了爱的硬壳,他们种子未能经受住时间的推敲。

就这样,秦知这个被朗家全家都看不起,甚至仇视的人,终于赶走了。

朗凝跟章正南众望所归的走到一起。

但是,为什么?

却不对劲起来?

第6章 秦知有朋友

秦知的价值

陈律师慢慢坐下,冲着章南正和朗凝温和的笑下客气到:“章总经理,朗总经理你们好。”

章南正呛了一下:“我说老陈,大家多年朋友,你疯了。”

依旧是那样温和的语调:“我和您们只是业务上的关系,我跟秦知才是朋友。叫您们名字那多失礼。”

朗凝放下空杯子,招手又叫了一杯,小服务员挺机灵的给他们加了个屏风。

陈律师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缓缓的推到这两人的面前说:“这是秦知先生的托我转交的三十万,你收好后给我打个收条,我们的手续就算正式办完了。”

朗凝放下杯子,伸手不耐烦的扒拉了一下那头自然漂亮的卷发,她盯着陈律师看了一会说:“你知道,我只是需要跟他好好谈谈,他躲起来也不是个事儿,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久,我清楚他不是没信用的人,我舅妈虽说,话是的确不好听。但是他没鬼也就不会被我家里人抓住小辫子。现在我父亲,还有几位伯父都要见他,陈律师,我知道你必然知道他在那里。他们到底什么事情隐瞒了我,现在整个郎氏都在找他。我要跟全家族有个交代。做人,做事,都要有头有尾的好,你说对吗?陈律师?”

“当然,作为他的朋友。我的确知道他在哪。”

“在哪?”

“抱歉,不能告诉您。”

章南正一听便火了,他拍了下桌子:“陈律师,你别忘了,这么多年,看秦知的面子我们给了你多少案子,无论是我的公司,还是那秦知那边的案子都便宜你了,做人不能没良心。”

陈律师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封解约书放到桌子上推了过去:“这是我的良心。”

他说完,又拿出几张表格郑重其事的推到这两人的面前:“我从成为两公司的法律法务之后,六年来,先后办理各种诉讼,处理法律相关工作共计三百五十件,虽然不是业内最好,但是总算也对得起那份酬劳,这些案子的胜率基本做到了百分之八十。在这里有些事情我想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那就是我的律师行跟贵公司从四年前起,就是合作关系了,你们跟我并不存在上下级的管理关系,所以今天,根据当初的协议,我交这份解约书。我是看钱干工作,但是,那也要挑个舒心的环境。最近律师行业务繁忙,怕是无法再跟贵公司合作了。”

朗凝将那份文书推了回去,笑了下:“陈律师,相处几年,我从未有过不尊重,甚至有时候我还叫您一声陈大哥,你刚到我们那里做一般法务的时候,只是个小律师,但是我依旧信任您,您看,我们一向合作愉快。解约就太意气用事了。”

陈律师也笑了下,他端起一杯刚叫的白水喝了一口,想了下说出了一番这两个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没错,几年前,我只是一个到贵公司打工的小法务,那些年真的很倒霉,妻子得了白血病,孩子刚两岁。上海有好一点的工作我都不敢接。后来…进了贵公司,归秦知先生辅管,我记得妻子去世那天,我家亲戚朋友就像说好了一般,一起到家里来要账,我不恨他们,因为谁家都要生活。但是我的确又没钱还,我家房子不大,就是四五十个平方米,但是卖了房子,依旧不够。我想了,房子没了后,我就跟孩子搬到郊区农村租房子。说实话,当时很绝望,这个时候秦知敲开我家门,带来了有零有整的六万三千四百块钱。真的,我个大老爷们说这些话真的肉麻,秦知是我恩人,做人不能没良心。”

端起杯子转了几圈,陈律师声音慢慢放缓:“秦知当时对我说,不急还,他不等钱用。还完债,秦知在郊区公司的旧宿舍给我找了一间房,不要钱的那种。我说我一辈子报答不完他,他说了,我是公司员工,为我解决生活上的困难这是应该的,我的工作做得好,公司离不开,公司为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不必怀着那样报恩的心情,付出劳动,踏踏实实工作才是他最需要的。拿了钱欠条要打好,亲也兄弟明算账。

大家都说我们是朋友。其实这么多年来,他跟每位员工都走得很远,保持了一种绝对的距离。他就是按照一位合格的经理人的工作法则在做,他尊重且贴心的为我们排忧解难。后来,事业慢慢做大,经济上逐渐缓过来。我有了自己的律师行。又从新跟贵公司签了合作协议。

这些年所有的法律代理案件我都按照标的一半给贵公司半价作为报答。贵公司的法律中心的工作也从不敢掉以轻心,每件都自信做到了全力以赴。贵公司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了我一间旧宿舍。我还贵公司六年人情。但是,秦知的,我要怎么还?面对伤害他的…”

朗凝大眼睛一挑:“陈律师,你这是为秦知叫屈了?从没人伤害过秦知,我认识他到现在,哪一件事我不是顺着他。哪一件事不是我在顶,我是个女人。面对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我还不是护着他。我扛了多大压力,你们谁能知道?他秦知知道吗?他那个脾气能活活迫死我,他连半句好听话都吝啬说!”

朗凝激动的浑身发抖,大眼睛终于憋不住的掉出了眼泪,一条一条的落。看上去真的算是楚楚动人,引人怜悯。章南正心疼的搂住她安慰。

陈律师上下打量着朗凝终于很遗憾的耸下肩膀:“我一直认为您是个有福气的…算了,就这么告辞吧。今后还是祝愿两位大展宏图,生意更上一层楼。这是我公司的名片,这还是第一次给你们呢,有案子多多照顾我的小律师行,当然,请相信,我们一向是业内最好的,不过,今后…收费上今后就不照顾了。您看这收据,您还是打了的好。不要叫我难做。相信郎经理是个做事有原则的人,对吧?”

朗凝一怒之下,拿起餐桌子上的笔签了收条,接着气哼哼的死盯着陈律师。

陈律师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想站起来离开,朗凝叫住他:“我说,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都能过,陈律师前程似锦我们也不能碍着你,但是秦知,他有没交代完的事情。最起码这三十万他必须跟我父亲交代清楚!”

陈律师笑笑说:“我被授权全权代理此案,我的当事人秦知先生拒绝跟你们单方接触,如果贵公司真的要对峙公堂,那么我们就一起拿出证据来踏踏实实打一场官司。最后请法官来评判秦知的行为算不算是勾上贪污。现在怕是我们愿意打这场官司,朗氏未必敢接。

就你们认定的事情只是单方面的,我相信秦知作为一个公司的副决策者,他拥有动用一些资金不必报备的权利,而且,那笔钱到底去了哪里,朗经理为什么不回去问你的父亲呢,相信这就是他着急找秦知的真正原因吧。您问我,还真的是问错人了。其实,您父亲到现在都不相信您,真是替你感到遗憾,秦知到底做了什么,我们都没权利说,慢慢的您就知道了,对了,结婚喜帖就不要寄给我了。我们不是朋友,现在不是,将来更加不会是。”

章南正坐在那里半句话没插,原则上他不能对此事添什么话,未婚妻的前男朋友,他倒是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秦知,可是,面子上他又要做的漂亮。人在江湖漂总要落个仁义的名声好。他自认该做的都做到了。

所以,章正南他自己认为自己也是委屈的,也在强迫自己做自己不舒服的事情。现在挺好的,秦知交代完了事情,最好一辈子别回来,他看着陈律师出去后,他搂下朗凝的肩膀柔声安慰着:“凝凝,这事就算了,给我个面子,别再追究了。好歹我们从大学到现在,都说我们是朋友,现在我跟你在一起,迫的急了,秦知狗急跳墙。外面该说,我抢了你,还把别人逼得失了业没活路。这话不好听。”

朗凝没理他,她疲惫的靠着窗户想了一会给自己的父亲电话:“爸,陈律师…”她详细的说完刚才的事情,并且交代了已追回三十万元公款的事情。话音未落,她爸爸在那边却一声怒吼。

“谁叫你打收条的,你脑袋驴踢了?我再三告诉你,我要见秦知,见秦知!”

朗凝拿起电话伸手丢到地面上,那电话落地后分成两半,电池掉了出来,女歌手看着这边一脸惊讶。店里的人更是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位愤怒的漂亮女人。章正南更是一脸尴尬的结了帐,硬拖了委屈的要爆炸的朗凝离去了。

现在,秦知的小日子很悠闲,在得知跟朗氏正式交接清楚之后,他就更加舒坦了。

下午六点多,他躺在家门口看摊子,手里拿着电脑笔记本复习老本行。院子那边的树荫下,芳邻的父母正在悠闲的找乐子。一个下象棋,一个聚拢了成群的妇女理直气壮的说三道四。

关淑怡的爸爸手里拿着一个大茶缸子一边稀溜溜,咕噜噜的喝茶叶水,一边面无表情的大杀四方,这老爷子下象棋全小区无敌手,每当他喝完,他就大大的咳嗽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有威严。这个时候关淑怡的妈就会丢开自己的小社会团体唰的一下跑到丈夫身边接过空的茶叶缸子颠颠的跑上楼给他倒满捧下来,两个小时倒了三次了,一点都不带生气的。

老爷子的脸那是更加的展刷刷的有面子,看上去就像个退居二线的,了不得的乡镇干部。

六点多钟的时候关淑怡提着塑料袋子,蹦蹦跳跳的下班回院子,一进院子先奔着秦奶奶家的水果摊子走,她妈妈在后面唠叨了几句,大概说她就知道吃。关淑怡从塑料袋里拿出成把的铅笔递给她妈,她妈妈开始满院子的有面子的发了一些,在大家客气的恭维声中唠叨声没了。

“呦,栓柱柱同志,看不出来还懂电脑呢。也对,你大学毕业了呢。”关淑怡自说自话的进屋取了苹果转身离开,路过秦知身边的时候,她见秦知不理她,对着秦知的后脑勺啪的就是一巴掌:“别跟姐玩深沉。”

秦知被打的一愣,从来没人敢打他的后脑勺,他被打得有些发蒙。对面却再次传来“啪!”的一声。

关妈妈对着自己家男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一下看不住就当老娘死了,谁叫你抽烟了,你那个肺都成黑的了。”说完抓起简易象棋台子上的香烟狠狠掰折了丢进一边的垃圾桶,然后,瞪着两只大眼睛珠子盯着关爸爸看。关爸爸若无其事的递给她空茶杯,关妈妈端起来转身蹬蹬的上楼倒水。

关淑怡换了个长身大裙子,塔拉着没跟的凉拖鞋颠颠的下楼,秦知关了电脑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象棋摊子。

“你轮椅呢?”关淑怡在屋子外转了几圈。

秦知指下屋子里回答:“家呢。”

关淑怡进屋子把轮椅推出来说:“秦奶奶说,你每天闷在屋子里,叫我带你出去。我下班的时候小区那边发花展票。我拿了两张,不要钱呢,不看白不看。”关淑怡一边说,一边把轮椅固定好,还顺手拿起一边的抹布将轮椅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那块抹布一会秦奶奶会拿来擦水果。

扶着秦知坐上去后她辩解了一句说:“现在你归我管了,不能说不出去啊,秦奶奶说了,带你出去玩,苹果随便吃。”

又是苹果,秦知无奈的摇头,这个世界也就这家伙能做到为了苹果万死不辞,不怕辛劳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