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雷冰在包袱里翻检一阵,找出一串墨绿色的玉手镯递给他。君无行有点愣神:“喂,这么快就给我送定情信物了么?这多不好意思……”

他随即飞快地将身一闪,躲过雷冰凶悍的一巴掌,耳听得她说:“我身上没有太多现钱了,这小城又连家钱庄都没有,没处换钱去。这手镯大概能值一两百个金铢,作为你跟我走了这段路的报酬吧。”

君无行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却也没有接过那串手镯。雷冰哼了一声:“真是贪心不足,这都不够?那我再给你加……”

君无行摇摇手打断了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我已经收过你的预付款了,至于全款么,按规矩应该等我替你办完事情再收。”

雷冰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要……”

君无行唉声叹气地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你执意要去寻死,我就勉为其难地替你去一趟越州吧。如果你不幸身故,我会将调查结果烧成灰送给你……”

雷冰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似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感动:“可如果我死了,你岂不是就拿不到全款了?”

“那就算我倒霉吧,我认了。”君无行潇洒地耸耸肩,那样子颇有几分帅劲。雷冰点点头,方才的忧郁表情忽然间毫无征兆毫无过渡地转化为了灿烂的笑意。

“喂,你亲口答应的,这次可不许抵赖啊!”她兴奋地嚷嚷着,引得行人侧目。君无行猛省自己上了大当,但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喃喃自语着,任由雷冰在一旁唧唧呱呱,为自己终于能设套让君无行栽上一把而得意不已。

“小心一点。”君无行最后说。

“放心好了,”雷冰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连极恶童子都干不掉我,说明我的运气就是比一般人好。”

第四章 大师·长老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秋余一向对自己的本领充满自信。出道四年,成功刺杀二十五个人,每一件生意都做得干净漂亮不落痕迹,这样的成绩非比寻常。业内有一种说法,即便是几百年前横行九州的神秘组织“天罗”,也未必能比秋余更强。

遗憾的是,天罗兴盛的时代,正是乱世纷争、诸侯相残的时代。在那样一个血与火的年月里,总有许多重要的人物值得去刺杀,也会有人为了刺杀他们而付出高昂的代价。而如今,和平的生活已经让杀戮的血液逐渐冷却下来,杀手这个行当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即便是像秋余这样实力斐然而又卓有信誉的角色,也不得不面对着长达半年时间无事可做的尴尬。尽管做一笔生意就足够吃几年,但一身本领无处施展的寂寞,才是最难受的。

所以秋余相当看重现在手里的这一笔委托。高额的酬金尤在其次,刺杀对象的名气很有助于自己积累声望。一个无数人试图下手、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功的目标,无疑是非常能吸引他人关注的。近年来,在这个目标身上失败的一流杀手着实不少,但是用当年师父的话来说:最曲折的道路才有最美丽的风景。

对于南淮城这座繁华的大城市而言,夜的到来才意味着风景的真正开始。有钱人去往灯红酒绿之所享受他们的雅致生活,没钱人也能到充满市井气息的街头巷陌寻找简单的乐趣。总体而言,南淮是公平的,如果你不能到凝翠楼之类的好地方去寻欢作乐,在街边捧上一碗麻辣豆花也是一样的。

南淮并不是一座静止的城市,商业都市的特色让这里每天都有无数人怀着希望而来,也有无数人带着失望而去。对于一般人而言,夜间的街头多出一个卖炸鱼丸的陌生小贩,是再正常不过的。至于这个小贩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是个杀手,他们就管不着了。

秋余的炸鱼丸小摊位处南淮城著名的惠食一条街,街边人来人往,四周弥漫着各种食品的香气。比起那些众多熟客光顾的同行们,这个新摊子略显冷清,所以这位摊主也在脸上十分恰当地摆出了落寞的神情。

“一个日进斗金的杀手,竟然会为了鱼丸子卖不出去而长吁短叹,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呢?”坐在面前的一位食客忽然说。这个人坐了已经有一阵子了,似乎是对该摊位的鱼丸很满意,连续吃了七串。

秋余轻轻摇头:“我的手艺并不高明,你居然还能吃下那么多,尤其我还故意放了双倍分量的胡椒。”

食客微窘:“原来你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

“我没有看出来,但是上次和你的头儿谈话时,你曾经在他身后咳嗽过几声,我记得你的声音。”秋余回答。

食客轻轻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愧是四年来声望最隆的杀手。看来狄总管这次请你出山,必然能够马到成功。”

“马到成功么?我看未必,不然为什么会派你来催呢?”秋余淡淡地说。

食客“唉”了一声:“您误会了,我们当然是绝对信任您的,只不过想要知道您动手的时间。不瞒您说,我们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连极恶童子都败在了那两个人手下。要是再耽搁……”

他忽然发现自己说多了,连忙住口。秋余看着他:“你放心,我只管拿钱杀人,不问理由。但是同样的,活儿该怎么做、什么时候下手,你们也不应该来干涉我。”

食客从话里听出了一丝刀锋般的锐利,一时间噤若寒蝉,不敢多说。秋余笑笑:“别紧张,我一般不喜欢免费杀人,何况就算我敢得罪狄总管,你们的大老板我还惹不起呢。”

卖鱼丸的金牌杀手看着自己眼前沸腾的油锅,感慨地说:“我哪怕卖上一百年的鱼丸,也抵不上黎大老板一天的收益啊。”

食客小心翼翼地赔着笑笑,从自身上取出一张金票,双手递给秋余。秋余并没有接:“我已经说过了,我有我的规矩。价钱谈好了不再变,预付金收过了,也不需要追加。”

“您又误会了,”食客赶忙说,“只是因为刺杀的目标需要变化一下。这可能会给您的工作造成不方便,所以这笔钱算是合理的补偿。”

秋余点点头,不再推拒,把钱纳入怀中:“有什么变化?”

“之前我们不是说过么?重点在于杀死那个女人,如果需要连男人一起杀死,则照价多付一份酬金。但是现在……女人已经不重要了,”食客说,“狄总管想要请您尽全力杀死那个男的。”

雷冰的离去,对于君无行而言,带来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感受。一方面他既然郑重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就不得不去往越州完成此事,这让他很有些头皮发麻,并且偶尔会有点受骗上当的屈辱感。另一方面,一个漂亮姑娘从身边离开,也难免会有点惆怅。

不过我们的君无行君大爷生性乐天,小城虽小,自有妙处,比方说,黎鸿所留下的那座宅院完全归他支配。雷冰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招来了当铺中人,把屋子里一切可以典当的东西尽数换成了现钱,幸好黎鸿没有把房契留下,否则他绝对会连房子一并卖掉。

这位自称“炸油饼、磨豆浆、木工活、赶车、卖酒”样样精通、常年在天启城算命骗钱的青年才俊,大概一辈子手里也没有过那么多钱——虽然由于他算学不精,买家都偷偷揩了不少油水。花天酒地地过了几天后,他又开始对小城不满,认为这样的小地方有钱都没处花。于是他将剩余的金铢往身上一揣,就准备挪窝,这时候问题来了——去哪儿呢?

这里必须要夸赞一下君大爷的品质,此人虽然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一旦诚心答应了的事情,却不会抵赖。基于该品质,他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没有策马奔向充满诱惑的天启方向,而是唉声叹气一步三回头地继续向南,朝着越州进发而去。

数日之后,他已经走在了越州与中州交界的雷眼山脉中。这座东陆最高大的山脉史上曾发生过无数可歌可泣的伟大战役,也曾留下了无数鲜血与尸骨。然而对于君无行而言,即便是雷眼山也不能激发他的一丁点遐想或是豪情,悲壮的古战场眼下只是一座让他爬得乏味无聊的该死的高山而已。

“我还真是很少见到你这样的人呢。”同行的马帮头目巴略达说。这个矮小而强健敦实的蛮族人,已经随着马队在这座山中走了三十余年,从一个小小的赶马人一直做到帮头,在本地马帮中颇有声望。雷眼山高峻雄伟,地势复杂,大部分山路崎岖难行。近几百年来虽然恰逢和平盛世,但越州的居民们——无论人类还是河络——都并没有改善交通的念头。对他们而言,不管什么年代,在九州其他地方的住民“南蛮”、“乡下佬”的歧视眼光中,这座阻隔越州与中州的大山就是最为可靠的天然屏障,鬼知道什么时候又打起仗来呢?

真要打起仗,土地贫瘠、资源匮乏的越州却从来不是吃素的。从河络族的机锋甲到离国的骑兵、真人的香猪部队,这里永远都是让外邦文明人吃尽苦头的地方。所以那些文明人也未必就愿意让雷眼山的天堑化为通途,让头上随时悬挂着南蛮或者河络利器的威胁。

因此马帮仍然是雷眼山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翻山越岭,将外间的货物带入越州,将越州的货物带出去。他们熟悉这座大山的脾气与构造,有着和山路、泥石流、迷雾、瘴气、野兽毒虫作战的丰富经验,也能获得大山中凶悍的的原住民们的信任。对于那些想要进入越州的行人而言,马帮也是最可靠的同路人。当然了,马帮也乐于借此再赚点小钱。

“我?我是什么样的人?”君无行莫名其妙。

“跟着我们爬大山的,少说也有几百来号人了,”马帮总是习惯性地将雷眼山称之为大山,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再没有其他更大的山了,“有的人看到大山就脚软,一路上喊苦喊累;有的人高兴得不行,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风景;还有些叹气啊、掉眼泪啊,说一些历史上的事情,我也听不大懂。但是像你这样,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就像是在大城市里走路的,还真少见。”

“我对这些地面上的事物并不是太在意,”君无行微笑着回答,“我是一个星相师,只有在看着浩渺无际的星空时,才会感受到万物的灵动与生长。”

这番话说得巴略达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哎呀,没想到你那么年轻,竟然是个学问人!了不起了不起。”

身旁负责导向的外号“穿山甲”的老头也凑了过来:“星相师?那可了不得,那是丈量天地的本事!”

“天命和人寰,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君无行淡淡地说,“星学有很多流派,我最擅长者,不在于丈量天地,而是观天相以知人事。人命与星辰相比虽然微不足道,但星辰恒远,天数早定,每一个人渺小的命运,也都能依托天道而求得答案。”

他一面说,一面想着:这一趟的向导费,多半能捞回来了,保不齐还能多赚点。

是夜马队寻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露营,燃起火堆。马帮中人果然毕恭毕敬地跑到君无行跟前询问,如果君大师能为他们卜算一下星命的话,收费几何。君大师神色间十分不屑:“星相是门严肃的学问,不是拿给江湖术士去骗人敛财的。我在天启城时,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摆摊算命的神棍骗子。”他顿了顿,又说,“有劳诸位为我引路,一路同行,这也是命星所指引的缘分。若大家果然有求,我自然会效力。”

听者皆肃然起敬,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真正既有专业水准又有高尚情操的星相师楷模。巴略达当即拍板,君大师此行分文不必缴纳,相反马帮还有礼品相赠。他虽然是蛮族人,常年在越州中州边界跑马帮,东陆语说得非常熟溜:“我小的时候住在瀚州草原上,只有有权有势的大贵族才能请得动星相师啊。他们的地位比那些王爷还要高,甚至能和大君同坐一张床席呢。”

“真正的星相师眼中,只有星辰的运行才是神圣高贵的。万物如一,无分贵贱。”君无行回答。这话简直连一头香猪听了都会热泪盈眶。马帮中人和其他几名同行的旅人都围了过来,等待君大师为他们拨云见日指点迷津。

君无行咳嗽一声,正准备开始,忽然听得火堆另一侧传来一声冷哼:“这种骗人的鬼话,也只有你们才会信。”

巴略达怒喝一声:“王川!不许对星相师不敬!”

“对他不敬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拨转星辰,招呼一颗星流石掉下来砸死我?”对方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走了过来。这是一个身材比一般同类稍高一点的河络,是马帮中方向感最强的一个,也有能力破解其他河络部落布置的幻术,因此一直都负责着带路的工作。他向来沉默寡言,不与人交谈,君无行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

奇怪了,君无行想:“王川”?这是个河络,为什么会有一个人类的名字?他知道,过去某些河络族人如果在人类的国家做官,或许会被赐人类的名字。但最近一百年来,河络族和人族关系日趋紧张,各国都没有任用河络为官。何况眼前这个河络一身粗鲁气,也不像是个做官的人。

也许只有一种解释:这是一个河络的弃徒。他一定是做出了什么亵渎真神或者背叛种族的重大恶行,因而按照河络族的规矩,被施以比死刑还可怕的惩罚:被宣布遭到真神放弃,从此不许以河络自居,连河络的名字都必须放弃。该处罚的河络用语,翻译成东陆语就是一个字:弃。放弃的弃。对于一向有着极度虔诚的信仰、将侍奉真神作为人生唯一目标的河络而言,这种惩罚的确是残酷到生不如死。

王川来到了跟前,君无行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这个河络听声音不过四十岁上下,但是满脸皱纹,头发已经掉光了,眉目中透出掩盖不住的愤世嫉俗与怨毒。一个带着这等面相的人,没有人愿意与之亲近倒也很正常。

“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真神的造化,凡人怎么可能参悟得透?”他一字一顿地说,“那些世俗的星相师们穷尽自己的一生心血,自以为就能推算天命,简直是可笑!命运之轮永远只掌握在真神的手中,任何人都不配去触碰!”

这话反倒说得君无行有些发愣,听起来,这个河络对真神的信仰虔诚之极,和他之前想象的大相径庭。那么此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才被“弃”的呢?又或者自己猜错了,此人取个人类名字的原因,并非由于被“弃”?

正在困惑中,巴略达又吼了起来:“王川,你给我住嘴!张口真神闭口真神,最后还不是被河络赶出来!滚到一边去!”

原来这个王川真的是被弃者,君无行想,倒没有猜错。王川听了这话,顿时满脸涨得通红,但马帮当中,帮头最大,只要不做出有损马帮利益的事情,即便是打骂下面的人,也属应当。王川不敢和他争辩,只是瞪了君无行一眼,转身回去,一个人缩在火堆的另一角。但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无意中做了一个捋袖管的动作,君无行敏锐地看到了些什么。

这个发现令他更加纳闷,这一晚上替人算命时都有些恍惚,老是猜测着此人的身世、以及他为何对所谓“世俗的”星相师深恶痛绝。那什么样的星相师又是非世俗的呢?不过他毕竟行骗多年,职业精神尚在,虽然分心二用也能说得滴水不漏。被预言将有好运者自然心满意足,不管君大师如何严词拒绝也一定要略表谢意;被预言霉运当头者则忧心忡忡,在得到君大师如何化解厄运的指点后更加感激涕零,全然不顾大师如何皱着眉头说“我早已说过了我不收谢仪”。

这一番忙碌过后,时间已到深夜。其他人都各自裹紧毯子入梦了,君无行却有些睡不着。他站起身来,绕着火堆转了一圈,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他一样是清醒的。那就是之前刚刚痛斥过他的河络王川。

王川看到他走近,身子一侧,把背对向了他。但君无行天生胆大皮厚,丝毫也不在意王川所表现出的敌意,紧随着绕到了他的正面。王川再转,他再跟,对方终于忍不住了:“你想要干什么?我可不会上你的当去听信你的那些鬼话!”

“喝酒,喝酒。”君无行一脸象征着和平的微笑,在王川身边坐下,递过去一个酒瓶子。王川不接,目光中的警惕之意稍减:“我喝我自己的。”

君无行也不勉强,自顾自地灌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望着夜空发呆。身处大山之上,天空显得格外的近,那些明暗不定的星辰似乎触手可及。王川沉默了一阵子,突然说:“你在看什么?观测星辰的运行、天道的演化么?”

君无行注意到对方的语气中并不含讥讽。他轻轻摇头:“星辰的运行、天道的演化?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在看云,判断明天会不会有雨……”

“关你什么事?”王川有些意外,“你们星相师不是干这个的么?”

君无行诡秘地一笑,压低了声音说:“星相师当然是干这个的。可我不是星相师啊,不过是骗骗他们而已。”

王川又是一呆。眼前这厮如此直言不讳,反而让他一时间无话可说。他盯着眼前跳跃的火焰,也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不说,本来这里无人可以揭穿你的。”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好奇心很重,”君无行说,“我不过是想问一下,像你这样一个虔诚尊奉真神的河络,为什么会被‘弃’呢?”

王川声音中明显有了怒气:“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君无行摊手:“我说过了,仅仅是好奇而已。尤其当你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发现你的手臂上有一个刺青。”

王川浑身一震,一下子跳了起来,倒退好几步:“你……你认识这个刺青?”

“要是别的刺青,我还真不认识,但这一个,我在很小的时候碰巧见过,”君无行说,“你说它像什么?我小时候总觉得它看上去很像是一块香喷喷的枣糕,后来才明白过来,那其实是一把算筹……”

“求求你别说了!”王川捧着脑袋,神情十分痛苦,又怕惊扰旁人,不敢大声说话。君无行却不依不饶,追问下去:“河络族人从来不喜欢刺青,你纹这个图案,只是为了纪念自己被强行剥夺的过去而已。但塔颜部落一向是以推演星相而闻名的,你为什么那么仇视星相师?难道你认为,只有你们那些信奉真神的河络,才有资格……”

王川猛地抬起头来,脸色变得煞白:“你究竟是谁?你知道那么多我们部落的事情……你姓君!你姓君!你一定是那个人的儿子!”

这回轮到君无行吃惊了:“那个人?谁?也是姓君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奇怪,好似一只咸鸭蛋哽在了喉头:“不会是那个叫君微言的老混球吧……”

王川反而镇定下来,借着火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君微言。”

“长相不能说明问题,”君无行叹息着说,“儿子不一定非要长得像老子的,假设这个儿子只是个养子的话。”

“你果然和他有关系,”王川的口气忽然变得很平淡,“不过你为什么不跟着他学习真正的星相呢?”

君无行想了想:“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就是对这玩意儿没兴趣。”他顿了顿,扮了个鬼脸,“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小时候也一度很想学这玩意儿来着。但后来我发现,我的算学实在是太差,无论怎么也学不好,而算学能力是一个星相师的必备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