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火场外跑来一个哭哭啼啼的老羽人,二话不说就想冲进去扒尸体,所幸被拦住了。一问才知,此人十余年前得罪了家乡的贵族,逃难至此,就在九原城四处给人做杂工糊口。前一天他的两个侄子做生意亏了钱,到这里来投奔他,他却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安排他们先在这低价的旅店住下,没想到这一住就丢了性命。

老人哭号着,想要找到自己的两个侄儿,但是他记忆中的侄儿也只是不到十岁的孩童,十余年后再见,不过匆匆半日,教他如何在焦尸中分辨?

“我们羽人的个子比一般人类都要高。”他只会不断地向地方官重复这句话,地方官只能苦笑:“老头儿,尸体烧焦之后很难分辨的,即便是身材,由于燃烧烧尽了体内的脂肪与水分,所有尸体都缩得小小的,也和死前完全两样。羽人和人类的骨头外表看区别不大,非得验尸后才能分辨。”

“那就验尸啊!”老羽人哭着说。

“那你可得掏钱。”地方官耸着肩说。

这以下两人之间的扯皮君无行基本没有听到。方才地方官所说的那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上:“尸体烧焦之后很难分辨的,即便是身材,由于燃烧烧尽了体内的脂肪与水分,所有尸体都缩得小小的。”“羽人和人类的骨头外表看区别不大。”

他终于想明白了,从刚才开始一直盘绕在自己心中的那一点“不对劲”究竟是什么。那些尸体!十五年前的那些尸体!据说凶手还使用了助燃的药剂,因此死去的六位星相师被烧得更加彻底,每一个人都只剩下一点残存的骨骸。当然了,其中有一位夸父,一位河络,那无疑是醒目的、可辨认的。但剩下的人类和羽人混在一起,恐怕就……很难分辨了。

由于和君微言感情淡薄,他自己并没有太过关心那桩凶杀案。于他而言,君微言死了就死了,其他几个老家伙更是关他鸟事。但雷冰曾向他详述过案件经过,他记得其中的细节,由于所有目击者都确认有一名羽人逃走了,因此并没有进行详细的验尸。——假如雷虞博其实并没有杀人也没有逃走,而是作为受害者葬身火窟的话,那也不会有人察觉到。河络们会把他的尸体当成人类收敛,而不会注意到真正的凶手已经消失了。——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个飞上天的人究竟是谁?明明只有雷虞博是羽人,为何会多出一个人能飞?

一阵诡异的震颤出现在了君无行的脑海中。这并不是一种形容方式,而是一种真正的震颤感。仿佛是头脑里有一块地方始终被布牢牢遮住,但在此刻却被神奇的力量猛地一下掀开了。君无行知道,这是一种封闭记忆的秘术,但当受到和该记忆有关的关键因素的触发时,那种封闭很有可能失效。

而现在,秘术失效了,记忆在这样一个尸臭弥漫的火场旁打开,但触发的因素并非是火灾、尸体等等,而是——一个隐藏的羽人。这一记忆在自己的脑子里躲藏了十多年,如今终于憋足了劲浮出水面了。

君无行疲惫地舒了一口气,觉得全身软软的,几乎想要就在地上坐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这起凶杀案的真相。虽然潜藏在背后的动机还不清楚,但是杀人凶手是谁,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君微言,养父君微言,现在君无行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其实自己早该想到,也只有他那样深沉的心机,才会一直隐瞒着自己羽人的身份,并且不动声色地移祸给无辜的雷虞博。而那段记忆,那段被牢牢封存起来的可怕记忆,为这种推断提供了最好的证据。

养父的身材一向比常人略微瘦削一点,但他常年都穿着宽松肥大的袍子,因此并不是很显瘦。君无行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曾经在一次奔跑中无意间撞到了养父一次,居然把他撞得趔趄了几步,可见他的身体也并不重。——羽人和人类体质上有差异,他们身材更细长,也更轻,中空的骨质才能令他们飞起来。

养父虽然深沉,却并不孤僻,时常会和星相界的同道或者其他有身份的人欢宴聚会,宴席上他一般吃得很少,理由是自己胃口一向不佳,不过也并不避讳吃肉。然而回到家后,有时君无行会听到养父呕吐的声音。——羽人的传统习俗是不食肉的,虽然新派的羽人不少已经摒弃了这一传统,接受了更易令身体强壮的肉食,但大多数羽人仍然坚持食素。

养父平时有空就喜欢在树林里走走,却并不喜欢木制品。他尤其对于参天大树有一种偏爱,每次看到都会禁不住上前抚摸,而他有一次碰巧看到大规模的伐木场面,当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羽人自古居住在森林中,崇拜树木,尤忌采伐。

以上三点都很可疑,但还不足以作为证据,真正的证据作为记忆被封闭了,君无行刚刚将它找回来。

这件事情发生在某一个月圆之夜,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君无行也能感受到那时候的巨大恐怖。当时他刚刚被收养不久,尚且不明白君微言的真正意图。君微言对他虽然比较冷淡,但在衣食上至少从未亏欠,这一点对于一个饱受饥馑折磨的孩子而言倒也足够了。哪怕明天就要被宰了吃肉,至少今天先让我填饱肚子,他想。

那个月圆之夜的晚餐餐桌上,摆着君无行最喜欢吃的烧鸡。君微言从来不碰这东西,说自己从来不喜欢鸡肉味,君无行如果想吃,养父就会给他一些钱,让他在外面吃。因此这一晚餐桌上出现鸡肉,让君无行颇有些诧异。

君无行那时候体现出了非常难能可贵的人小鬼大。他不认为人会无缘无故做出反常举动,意识到那烧鸡多半有点问题,于是装模作样地吃了一些,却暗地里把鸡肉都藏进了袖子里。离开餐桌后,他咽着口水悄悄把那些鸡肉扔给了自己养的一条土狗,土狗嚼完了肉,不久就睡着了,睡得很沉,用脚都踢不醒。

养父果然想把自己迷晕,君无行为自己的小聪明得逞感到高兴。养父想要干什么?难道这个道貌岸然的中年人想要背着自己约会漂亮姑娘?对男女之事其实一窍不通的小屁孩兴致勃勃地胡乱猜测着,早早跳上床开始装睡。

不久之后,养父就过来试探他了。养父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告诉他还有半只鸡没吃完,君无行只是装作没听到,还十分逼真地打起了呼噜。养父放了心,走出门去。

君无行等了一会儿,等到养父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悄悄爬起床,蹑手蹑脚摸出门去。这一夜月光清朗,明月的光辉笼罩着大地。君家住在一片小树林旁,那片树林往日在夜色下总是显得有些阴森狰狞,而在这样明亮的月色下,居然有几分温柔的味道在其中。

然而养父不见了。君无行用尽可能轻快的脚步把四周都找了一遍,养父真的不在了,地上甚至也没有脚印。这可太纳闷了,难道他已经悄悄地跑远了、到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去和情人约会?

正在胡思乱想着,一种本能的警觉令他无意识地抬起头来。然后他的苦胆差点被生生吓破。养父,他见到了养父,养父就像一个恐怖的恶魔,竟然高高飞翔于天空,背后有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月光下,养父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十分清晰:那是一种近乎癫狂的陶醉,混杂着某种压抑已久的痛苦。

那时候君无行还从来没有见过羽人飞翔,惊惧之下也完全没有向种族差异上面去想,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魔鬼!会飞的魔鬼!

他蓦然爆发出一声惨叫,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就向家中跑去,但这一声惨叫过于响亮,不可能不引起“魔鬼”的注意。君微言陡然变向,从高空中直接对着君无行俯冲下来。那巨大的阴影投射到他的身上,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一阵劲风吹过,君微言已经落到了地上,一道蓝光从背后闪过,那对羽翼顷刻间消失了。君无行浑身乱颤,两条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逃命。君微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言不发,君无行想:完蛋了,他一定是在想怎么收拾我。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讨饶,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没有吃那只烧鸡?”君微言问,声音倒是没有变化。

君无行下意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君微言叹气:“收养你之后,我和你交谈太少,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那是我的错。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必须要慢慢教会你一些东西。”

君无行把脑袋点成了鸡啄米,却不知道和蔼慈祥的养父究竟要教他什么。君微言伸手轻抚他的头顶,和颜悦色地说:“少年人聪明一些,是个优点,但聪明过头,就不大好了。某些时候,当糊涂处且糊涂才是正确的选择。”

少年人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明白君微言好像并不打算将自己剥皮抽筋,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感到脑袋一烫,君微言的手心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头顶心透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这之后养父也对此只字不提,然而他也再没有使用过催眠药的手段,不知是不是担心再次露馅。显然,当时养父用了某种秘术,将他的这一段记忆尽数封闭,但现在,这记忆复苏了。

是的,“聪明的少年人”可能不懂,但现在没什么不明白的了。君微言是个羽人,一直都是,他只不过是始终伪装成人类罢了。

身为羽人,却要扮成人类,无疑是在图谋些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最终在越州塔颜部落中做致命一击吗?

在前后二十二次拒绝了雷冰的要求后,第二十三次,纬苍然终于妥协了,尽管还是心不甘情不愿。

“不该说的,”他强调,“而且只是猜测。”

“稍微透露一点也无妨么,”雷冰笑靥如花,“看在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追寻了那么多年,你告诉我一下你的想法也不是什么错吧?”

她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近些年虽然奔波忙碌却也不缺钱用的生活归结为“孤苦伶仃”,纬苍然很无奈,只好犹犹豫豫地讲下去:“两种可能。一,突发变故,你祖父临时起意杀人……”

雷冰打断他:“你不必讲这种了,虽然连我都认为它确实可能存在,讲第二种,怎么样可能我爷爷其实不是凶手?”

纬苍然点点头:“首先肯定,确实有羽人飞走。假如不是雷虞博,则只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

“还有第二个羽人。他杀死雷虞博,冒充他飞走,并放火烧尸,让人没法辨认。”

于是这之后雷冰一直在苦思:难道真的有第二个羽人?那会是谁?其他六名星相师中的一个,或者是潜伏于部落中的外来者?她很清楚,这般空想是不可能找到正确答案的,也许应当去把那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给揪出来。那个人就是黎耀。

然而揪出黎耀谈何容易?某种程度上而言,那不会比揪出羽皇更省事。南淮是黎耀的势力范围,虽然表面上不事声张,实则眼线遍布,这一点光从前两天的流氓斗殴事件就能看出来。如今狄放天一定是安排了暗哨在盯着两人的行踪,己方稍有异动,他就会迅速作出反应;即便己方没有异动,他要制造一点意外出来,也是轻而易举。

眼下狄放天暂时没有行动,那是因为纬苍然也没有行动。双方似乎都坚持着“彼不动、己不动”的原则,狄放天没过来再找麻烦,纬苍然也成天呆在茶馆里喝茶哪儿也不去。

“大男人成天喝什么茶?”雷冰很不屑。

纬苍然浑不在意:“喝茶好,脑子清醒。喝酒误事。”

他倒真不是一般地沉得住气,在南淮城炎热的夏季里,每一天坐在茶馆里慢悠悠喝茶,听着说书先生讲的种种故事,俨然有点自得其乐之感。雷冰忍不住要想,同样是消夏,宁州的森林里大概会凉快很多吧?

不过在羽族的地盘,大概还真的很少能见到说书先生这样的行当,宁南城会有,但纬苍然没去过。这个人活到二十多岁,去过的地方寥寥无几,而且通常都是被人发配的。比如他的第一个工作地点杜林城,就是一个幽静乏味到雷冰觉得自己呆上三天就会疯掉的地方,而纬苍然在那里一板一眼地辛勤工作了好几个月,丝毫没有抱怨。

“那没什么,”纬苍然的回答也无比乏味,“工作而已。”

“看起来现在的工作你更享受一些?”雷冰调侃说。

纬苍然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说:“听他讲很有意思。”

雷冰没想到“有意思”这三字评语竟然会从纬苍然嘴里蹦出来,那简直比君无行变成正人君子还要不容易,登时来了兴趣:“说说,怎么有意思?”

“了解一些计谋,”纬苍然说,“比我们羽人的复杂。”

这话雷冰极不乐意听,但想想黎耀玩弄的花样,想想君无行的一肚子坏水,又觉得对方说得有点道理。她问:“那有哪些计谋对你办案有帮助呢?”

这话可把纬苍然问住了,他磕磕巴巴地回答:“没有具体……只是一种思路……”他这样活像是拿着公款吃喝享乐被抓住的腐败分子,让雷冰忍不住地嗤嗤直乐。最后她醒悟过来好歹要给纬大人一点面子,于是忍住笑说:“行啦,其实说书先生也不过是靠一张嘴舌灿莲花,一丁点大的小事也能说得很夸张,基本不可信。要我说,也许你办过的好玩的案子,比他讲的故事要精彩多了。”

这个麻烦可就大了,但纬苍然天生不大会拒绝人,尤其对于和姑娘打交道毫无经验。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捡了几个案子大略说说,雷冰听完略有些失望:“不怎么好玩……怎么都是整天整天地翻文书找资料啊,要不然就是刨尸体认死人。”

“办案大多这样,”纬苍然抱歉地说,并伸手指了指正在摇头晃脑的说书人,“所以他的好听。”

“我不信你就没有办过真正精彩的案子,”雷冰哼哼唧唧地说,“多半又是触及到了什么律法啦、规定啦,让您老不便启齿。”

纬苍然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案子都是那样。”但看着雷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又老大不忍心,想了想,对她说,“有一个有意思,你一定要听,我讲。”

“有什么不妥么?”雷冰听出他语气有点怪。纬苍然犹豫了一下:“是的,又和你家有关……”

于是雷冰也听到了那个奇特的隐身人案。尽管纬大捕头拙于口舌并非一个好的讲述者——至少比汤遇差远了,但这个故事本身不用太多的言语花巧,也足够吸引人。雷冰此前只知道家传的星图被夺走后不久即告失窃,这时候才知道具体细节。她居然一时间忘记了发火,推想着当时的过程,最后忽然笑了起来。

纬苍然不解地望着他,雷冰说:“其实就用你刚才的思路来推嘛。”

“怎么推?”

“穷尽一切可能,从最简单的开始,看其中哪种可能最像真的。第一种可能,真的有隐身人存在。”

纬苍然摇头不说话,雷冰笑笑,说第二种:“你那位不幸的上司其实是个笨蛋,路上有旁人接触到他了,但他没有察觉。”

纬苍然还是摇头,但这回有话说:“他不是那种人。”

“那就只可能是第三种啰,”雷冰悠然说,“汤遇编了个谎话骗你们。其实他早已被买通,半路上就把我家的宝贝转给了别人,再自己设法杀死风鹄,然后扯一堆隐身人盗窃杀人的鬼话。”

纬苍然皱起眉:“我想过,但不像。”他进一步解释说,后来他还偷偷托人调查过这十余年来汤遇的状况,此人的确过得非常潦倒,并不存在被人以钱财买通的可能性。

“那也许是要挟呢?”雷冰不服气,“万一他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不给钱不也得干么?”

“他不是那种人。”纬苍然仍然是这没精打采的六个字,气得雷冰七窍生烟,决意要和他抬杠到底。

“知人知面而已,你能保证你就知道他想什么?”雷冰恶声恶气地说,声音略有点大,令周围的人都扭过头来看她。雷冰毫不理睬,继续说:“说不定他就是敌人安排在羽族内部的奸细,处心积虑地搞点破坏什么的。你仔细想想那些年的重要悬案,说不定都有他……”

纬苍然索性就等她胡扯,扯完了才反问一句:“然后不停讲故事,惟恐别人不注意?”

雷冰怒目而视:“这样做是为了掩饰,旁人反而不会怀疑他,比如你这样的笨蛋就信了。”

笨蛋涵养甚好,完全不反驳,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对雷大小姐而言不啻于火上浇油:“你这种笨蛋就是什么人都轻信,难怪以前我们羽人总是打败仗。我告诉你,不管死人活人,都有可能欺骗你,别提这个汤遇了,就算是那个风鹄……那个风鹄……那个风鹄……”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纬苍然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很可怕。他眉头紧锁,双唇紧闭,牙关紧咬,拳头紧握,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雷冰想:糟糕,我说错什么话了?

猛然间砰的一声巨响,纬苍然竟然双手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止雷冰,茶馆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说书先生的故事正讲到紧要处,被他这么一吓,登时住口,心里迷迷瞪瞪:难道是我记错段子了,以至于惹恼了这位爷?

这位爷粗暴地对着众茶客摆摆手:“没事!”更加粗暴地指了指说书先生,“继续!”然后一把抓起身边漂亮的女伴,快步走出了茶铺。说书先生遭此惊扰,虽然听话地继续,此后明显不在状态,错谬连篇,以至于最后茶客们少给了很多钱。

雷冰云里雾里,被纬苍然生拉硬拽着冲回客栈,并听到他沉重的关门声。关门的一刹那,雷冰分明听到楼道里的两名伙计在窃窃私语:“不是吧大白天那么着急?”

莫非这厮想占老娘便宜?雷冰大怒,但又觉得不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叫君无行,而不是纬苍然。果然纬苍然也没有其他动作,他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回头对雷冰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雷冰不解。

“隐身人,”纬苍然说,“是风鹄!”

风鹄?雷冰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仔细想想纬苍然讲过的当时的细节,忽然眼前一亮,明白了对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