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彭深递上来的几纸救援报告,他对她的了解就如九牛一毛,他所看到的,接触的也不过是她的冰山一角。

他一沉默,曲一弦反而有话要说了:“你用不着觉得我是个女的,就格外照顾。今晚这事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你,你别跟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一样,觉得我特别不容易,突然生出点怜香惜玉之情,我可担不起。”

她回想了一下傅寻当时在后视镜里瞥她的那一眼,可能她当时的样子的确有些悲壮。正常的男人无非两种反应,一是觉得这个女人惹不起,二是觉得她这么坚强一定很缺爱。

袁野当时对她有点幻想时,就是第二种反应。后来被她揍了一顿,老实了。也终于明白什么叫“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惹不起”。

傅寻笑了笑,他又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咬进嘴里。

这次他没点,只把玩着打火机,斜睨着眼打量她:“你是不是习惯性拒绝别人?”

曲一弦没听懂:“我习惯性拒绝谁了?”

话问出口了,她才反应过来……她眼前不就一个被她惯性拒绝的男人吗?说这话跟羞辱他一样,实非她本意。

油箱终于加满。

曲一弦拧上油盖,见他还挡在那,拿脚尖踢了踢他:“准备走了。”

傅寻一下一下地揿着打火机,敛眸看她。

没挪地方,也不说话。

就这么看着她。

袁野总说南八仙一到晚上就有些邪乎,她以前不信,今天是信了。傅寻今晚的确挺奇怪的,跟迷怔了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绕过傅寻,把备用油箱塞回后备箱的角落里。正要走时,被傅寻拉住手腕,整个压在了车身上。

曲一弦一怔,下意识抬腿要踢。耳边瑟瑟轻响里,似有车声顺风而来。

她瞬间不动了,只微微抬眼,示意他放开。

傅寻当做没看见,他低头,鼻尖近到几乎抵到她的。仿佛嫌这个距离还不够,他像是故意的,俯身,错耳和她耳语:“好像是,追来了。”

曲一弦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离我们还远着呢,你能不能别……”

话没说完,有一束灯光从夹缝中透进来。

曲一弦倏然闭嘴,她侧目,看着那束车灯从土堆前一晃而过,惊出一身冷汗。

她抬眼,看向傅寻,无声地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南八仙一到半夜就容易鬼打墙吗?”他语气浅淡,相比曲一弦浑身紧绷的状态,他看上去云淡风轻,仿佛半点不担心离他们仅一步之遥的敌队车队。

“我们就在墙里。”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是灵异故事,请大家和我一起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唱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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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小仙女们!!!

46

第四十六章

墙里?

这种形容瞬间让曲一弦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偏头, 打量四周。

旷野寂静, 月光温柔。视野范围内,所有土台安静伫立,像一座座廓体相似的金字塔,四面环绕。

而她和傅寻,此刻就站在雅丹环绕的空地里。

夜凉, 背风。除了一辆接近报废的巡洋舰, 和一只不知何时爬到车顶,正扒着固架往下看的雪貂之外, 别无它物。

她收回视线, 正要再问。

突的,她脑中灵光一现,骤然回头,重新打量眼前的这片空地。

和南八仙外围顺着风向塑形的雅丹土台不同, 腹地深处的土台形状不受风力侵蚀,大多尖顶厚墩,形似金字塔。

数量上, 更是四四分座,相互错落,像一个简易的八卦盘。

曲一弦面色微变, 数秒后才镇定下来, 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帝王陵墓惯用一个规律,人为的布置一些地面标志物,让人迷失方向感。”傅寻抬眼, 示意了一下四周如同天然屏障般的雅丹土台:“南八仙这几座土台就是一个阵法。”

又有一束车灯透过缝隙照进来,轮胎摩擦细沙的声音由浅至深,像是翻过了一座土坡,循序渐进地往南八仙的腹地而来。

傅寻侧目,看了眼渐渐逼近的光源,低声询问:“上车再说?他们很快就能进来了。”

曲一弦皱眉:“你不是说我们在墙里?”

傅寻轻吹了一声口哨,哨声短促却轻缓。

几乎是哨声停下的同一时间,车顶的雪貂嗖的一下扑进他怀里,三两下攀住他的冲锋衣外套爬上了他的肩膀。

他退开一步距离,问:“你开还是我开?”

曲一弦咬牙:“我开,你去副驾坐着。”

她侧耳听了听越来越近的车声,没再迟疑,先上车离开。

傅寻替她指了方向,驶出南八仙雅丹群的腹地后,他重新校准GPS,指挥巡洋舰回到了315国道上,往敦煌方向继续行驶。

曲一弦一路沉默,巡洋舰的损毁程度让她不敢掉以轻心。除了保持正常车速以外,她还需要时时留意车尾有没有跟上探索者。

好在,直到她一路开进了七里镇,也没再发生令人无法预料又措手不及的突发情况。

******

曲一弦在七里镇的加油站停了车。

已近深夜,入镇的加油站里依旧排满了等待加油的大卡车。

巡洋舰仳一入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曲一弦跟压根没留意到众人打量的眼神,抽了油卡,下车加油。

油枪插入油箱后,她松手,绕到副驾轻敲了敲车窗。

傅寻默不作声地揿下车窗,垂眸看她。

曲一弦的小臂交叠,双肘支在车窗上,微微侧身,和他打商量:“今晚不进敦煌了,随便在七里镇找个宾馆将就下?”

巡洋舰太醒目,一进敦煌,在城区守株待兔的高利贷一准第一时间知道。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指不定敦煌蹲她的还有另一拨人。开巡洋舰进敦煌,无疑等于她往自己脸上贴了张标签牌,就差广而告之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傅寻也是这个意思。

他靠近车窗,说:“开一间大床,我没带身份证。”

曲一弦挑眉,险些伸手揪他衣领:“你再给我说一遍?”

傅寻比她还赖:“再说一百遍也还是没带身份证。”

曲一弦盯了他一会,嘴唇抿了抿,压低声音问:“真没带?”

傅寻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反问:“我是不介意你搜身,要搜吗?”

曲一弦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搜啊,等会就搜。”她话音刚落,油箱加满的提示声响起。她放下手,折回车尾拔了油枪,付掉油钱。

正要上车,一辆新进加油站的途乐车窗半降,胜子探出头来兴奋至极地朝曲一弦挥了挥手:“小曲爷。”

曲一弦拉车门的手一顿,转身看去。

胜子正开着他那辆途乐来加油,脸上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喜悦还没来得及收回,余光不小心瞥到巡洋舰撞毁的头脸时,整个震惊了:“我靠,小曲爷你的车怎么了?”

曲一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车头。

这一转头的功夫,她心念一动,计上心头。

******

十分钟后。

曲一弦开着胜子加满油的途乐驶出加油站,在七里镇镇外的一家宾馆办理停车住宿。

傅寻没身份证,没法登记更没法入住。只能等曲一弦上楼后,发房卡的信息,再单独上楼。好在夜深人静,宾馆前台正在犯困。他进入得悄无声息,丝毫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曲一弦给他开了门,等他进屋后,她往玄关中间一站,横刀阔斧地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她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站到门后:“站好,我搜身。”

傅寻凝视她半晌,笑了。

这个笑容和以往的都不同,眼神里噙了几分不矜,几分痞气,还有几分坏。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七月初在沙粱重新遇见的那天,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从头到脚都透着极具压迫感的气场,让人无端生畏。

他温和了太久,总是收敛起爪牙,让曲一弦几乎忘记了他并不是一个真的良善的男人。

她立在玄关的暖灯下,突然生出一种……身为猎物的瑟然感。

她轻咳了一声,试图给自己找台阶下:“南八仙的‘鬼打墙’,你就不打算解释下?”

傅寻装作不知她在转移话题,配合地接过茬:“你记不记得你说过‘南八仙的雅丹群,车辆半夜入内,容易遇到鬼打墙,被困死在里面’这句话?”

“‘听说’这种事向来是有人说才有人听,不会无缘无故没头没尾。南八仙的腹地应该很少有车会进来,我跟着巡洋舰的车辙印重复走了一次原路后,就在留意周围的雅丹。”傅寻随手脱下外套挂在进门的衣架上:“我这几年都有受邀参与一些考古挖掘,很多的帝王陵墓都有一个惯用的规律。他们为了保护自己长眠不受干扰,会让风水术士在陵墓里摆阵,迷惑后人。南八仙腹地的雅丹就是这样一个天然的屏障。”

傅寻发现后,顺势进了腹地。除了给巡洋舰争取检修时间,也是有意试探对方车队是否的确是他所猜测的盗墓者。

盗墓和考古同宗不同源,他能看出来的,对方自然也能看出来。

傅寻的点拨总是恰到好处,曲一弦一听就懂了。她回忆起对方扎漏袁野轮胎时用的三角扎马钉,问:“对方真的是盗墓的?”

“应该是。”傅寻说:“不排除是勾云玉佩引来的,这帮人穷凶极恶,比放高利贷那伙还难解决。”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她面前:“还有问题吗?”

“没有的话,是不是该搜身还我清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谜底会慢慢揭开的,谁是谁,为什么。

现在是埋下引线,等着傅寻和曲爷揪住绳结,一揭而起。

今天忙到天黑才回家,吹了风头疼得要命,短小点,明天再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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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第四十七章

真新鲜。

这还是曲一弦头回遇到有人主动要求搜身。

她没避没让, 就这么看了傅寻一会, 伸手,贴住他的裤腰。她的指尖,灵活得跟蛇一样,挑开他的速干衣,钻了进去。

曲一弦的手凉, 他的皮肤带着热意, 仅是沿着傅寻的腰线游走,她的指尖也沾染了不少暖意。

她本想吓唬吓唬傅寻, 但动作做到这, 已经逾距了。

曲一弦抬眼,停在他后腰腰侧的指尖动了动,极具挑逗:“搜身不是搜不到东西就能证明清白,要是想诬赖你……”

她欲抽手, 指尖划过男人的腰线时,微微触动,莫名有些心虚:“我说你不清白, 你就不清白。”

“那就不清白好了。”傅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从腰间抽出来绕至腰后,低头时, 声音低沉蛊惑, 有意勾引:“反正身家清白,不怕你诬蔑。”

他看似松散慵懒,实则握住她手腕的力量根本无法挣开。

曲一弦原先还多有闪躲, 挣了几下没挣开,恼了。她站直身体,下巴微抬,颇有几分倨傲地看向他:“耍流氓?”

傅寻反问:“和你做的比起来,这点算什么?”

曲一弦:“……”做人果然要厚道,现世报这种东西,说报应就报应。

“行行行。”她认栽:“我开玩笑开过头了,您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起大早进敦煌。”

她话音刚落,房间里“滴”的一声轻响。

曲一弦循声看去,傅寻抽手拔掉了房卡,房间内短暂的断电缓冲中,他那双眼又深又亮,像深海海域上的灯塔,光源幽亮。

很快,啪的一声,房间整个黑暗下去。

傅寻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反身把她扣在玄关的衣柜前:“休息前,有些话得聊清楚。”

他适应黑暗后的目光,悄悄落到她脸上,毫不掩饰地停留着:“你留在环线,是为了找江沅。找到江沅后,你是什么打算?”

曲一弦就猜他要问话,关了灯也好,有些话更方便说出口。

“这不是还没找到?找到了就找到了再说。”

“不打算回南江?”傅寻问。

“不回。”

“那袁野呢?”

曲一弦费解:“袁野怎么了?”

傅寻顿了顿,说:“在大柴旦的第一晚我就想和你交换房间,袁野说你早就习惯了,旺季带线的时候几乎都和男领队挤一屋。这几年,别说回南江了,过年过节都是在他家过的,有没有这个事?”

“有啊。”曲一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我房东啊。”

满目黑暗里,她只看得清傅寻的轮廓和那双亮得有点过分的眼睛。

她沉默了几秒,问:“你关灯,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不是。”傅寻松手,往后退开一步,从烟盒里摸出烟,叼进嘴里:“抽根烟,介意吗?”

曲一弦自己就是烟枪,摇摇头。摇完担心他没看见,又开口:“你随意。”

傅寻揿亮打火机,那一丛暖色的焰火亮了数秒。他侧身,点上烟,微眯了眯眼睛:“接下来的行程,要么单开房,要么跟我一个房间。除此之外,没得选择。”

曲一弦没作声。

她看着他唇边那抹星火一明一暗半晌,才吊着语气问:“您这是怜香惜玉呢还是锄强扶弱啊。”

“我挺不需要的。”

“你要是觉得看不惯,还请你多忍耐忍耐。替你找到项晓龙,我们之间的合作也算了了。找江沅,你可以单纯提供技术指导,我亲自执行。”

她一连数句话,夹枪带棒,满满的□□味。

傅寻咬着烟,似斟酌了数秒,说:“你用不着这么误解我,把我惹急了,对你没好处。”

曲一弦没说话。

从傅寻关灯那刻起,她就下意识筑起了防御的高墙。但没等这墙筑结实,他随手就从地基里抽掉了一块砖抛出去,垒了一半的墙面瞬间地动山摇,在顷刻间崩塌瓦碎。

“我是看不惯。”他咬着烟,声音有些模糊:“见不得你过得将就。”

他俯低身子,抬手撑住一侧的墙壁,目光和她持平:“我看袁野挺不顺眼的。”

曲一弦懒洋洋地瞥他:“他怎么招你了?”

“哪都招我了。”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曲一弦还没听清,他已经咬着烟,重新站直了身体:“等会叫客房部再送床被子和加热毯来,就说暖气不够暖。”

他掷掉烟头,踩在脚底碾熄。

随即,傅寻往房间里走了几步,拉开了电视柜前的椅子。

椅子脚没戴防噪音的皮套,划过地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他似没听见,坐在扶手上,重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

曲一弦双手环胸,就这么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打量了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