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谦为人谦和,可从来不说让人难堪的话,做让人不舒服的事。便何况,这事还涉及老太太!

看到夏衿诧异的神色,夏正谦解释道:“如果不这么说,罗家还以为咱们搪塞他们,拿罗公子的身体来开玩笑。已经有过一回这样的误会了,我不想让他们再误会。”

他叹了一口气,望向别处,声音变得低沉:“反正请咱们去,罗家人一定调查过你我。夏家的大小事,瞒不过他们。”

夏衿眨了眨眼,对这事不予评价,问道:“那罗家人怎么说?”

“罗夫人当场便发了火,说要派婆子过来斥责老太太,不过被罗公子拦住了。罗公子问了我你是什么态度,说如果你想要正大光明给他治病,他会全力支持你。待他病好了,也会告诉别人他是你给治好的。”

听到这话,夏衿的嘴角微微翘了一翘。

罗骞如此力挺她,看来还是很愿意与她合作的。这样就好。

夏正谦看了夏衿一眼,继续道:“罗公子说,他的病还得请你治。所以让我转告你,让你到巷口街角那里去等着,他会派人在那里接你。”说着,脸色便不大好看。

听罗骞那意思,是要派人私下里把夏衿接过去给他瞧病。可夏衿是女孩子,现在天又这么晚了,就这样单独去罗府,被人知道的话,她的名声可就要毁了。

偏自己没能耐医治罗三公子的病,而自己老娘还无事搅三分,夏衿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他和老太太弥补过错。女儿不光没有错,心里还十分委曲呢。所以这事他没法阻拦,而且还没办法说什么。

真让人郁闷!

夏衿看了看天色,发现天已暗下来了,道:“那我去换衣服。”

第四十七章 罗骞(求订阅,求粉红)

夏正谦想了想,找了夏祁的小厮天冬,叮嘱他到了罗府一定要紧跟着少爷。

天冬虽然嘴上答应,心里却十分纳闷。这几天他总觉得少爷怪怪的,如今连老爷都变得奇怪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以至于夏衿打扮成夏祁的样子,跟天冬在二门外汇合时,就发现天冬老偷偷打量她。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疑惑地抬起头来问天冬:“怎么了?”

天冬连忙避开目光,结巴道:“没、没什么。”

夏衿扬了一下眉,思忖着要不要把自己假扮的事告诉天冬。但一想天冬忠心有余而机灵不足,胆子又小,知道真相后怕是会紧张失措,她只得打消了这主意。

夏家三房虽不入老太太的眼,但夏正谦是个有本事的,有点脑子的下人都知道夏家一家上下就靠着夏正谦吃饭。所以对于夏祁这个少爷仍跟对夏祷、夏禅一样尊重。夏祁带着天冬出门,并未受到任何阻拦或盘问。

主仆俩到达约定地点时,乐山已在那里等很久了。

“夏公子,我家公子说了,如果夏公子觉得有必要,小人可以到夏府去请您出诊。”乐山的态度比起上次来更为恭敬。

夏衿摆摆手:“不必那么麻烦,我直接去就好了。”说着径自上了马车。

到了罗府,仍是乐山送到二门。由彩笺接了进去,罗夫人仍然不在,屋子里只有罗骞和尺素两人。

今天的罗骞。穿着一件绣着银色纹饰的绀蓝色绸缎长衫,更显得皮肤白皙,眼如点墨;他的唇也不再像原来那么苍白,此时已带了一层淡淡的健康的红晕,轮廓分明;脸上也有肉了,再不像原先那般额骨突出,瘦得厉害。在高挺的鼻梁映照之下。他整个脸庞如大卫的雕塑一般,五官立体。英俊逼人。

“今天气色不错。”夏衿朝他点头微笑道。

罗骞抬起眼,望着眼前这位年幼却医术厉害的少年,颔了颔首:“谢谢。”声音低哑,却如大提琴的旋律一般动听。

见尺素拿了碧绿色的绸缎棉垫来。他主动伸出了手,放到垫子上。

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强壮有力,手掌宽大而厚实,手指修长却指节突出。夏衿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搭在他的手腕上,两人的手一大一小,一粗旷一细腻,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骞抬起眼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下。心无旁鹜的夏衿,忽然就觉得不自在起来。她匆匆拿了个脉,便把手收了回来。下意识地将它拢在了衣袖里。

夏衿定了定神,走到彩笺早已备好文房四宝的桌前,背着罗骞道:“我给你开个食疗的方子,配着药吃,效果更好。”

“有劳。”罗骞也不知本身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还是身体不适。不想说话,夏衿来了几次。言谈之间,他都是用辞简短而又礼貌周全。

夏衿写好食疗方子,又把原来的药剂微调了一下用量,吹干后将其递给尺素,便准备告辞——她之前来了几次,都是这样的程序。

尺素略懂药理,罗骞所吃的药,都是她亲手经办,绝不假手第二人。这便能有效地防止别人在药里作手脚。而药方,罗骞是不看的。每次看诊之后,他都由尺素扶着,躺回床上,闭目养神。夏衿,则由彩笺送出门去,再由乐山接手。

却不想,这一次罗骞却出声道:“我看看那食疗的方子。”

尺素愣了一愣,这才低下头去,在手里的两张方子中挑出一张,递给罗骞。

罗骞将那方子扫了一眼,抬起眼眸看向夏衿时,目光越发深邃。

他低声道:“这海参,是何物?怎么吃?”

夏衿诧异地看了罗骞一眼,继而想起,这临江城虽说临江,却深居内陆,并不临海。海参这东西,临江城很多人怕是没见过。罗骞不知它是何物,也不奇怪。

“它是海中的一种动物,大约这么长,这么大。”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见罗骞扫了她的手一眼,忙又将手拢回袖里去,“颜色深褐,其性温补,足敌人参,故名海参,与人参、燕窝、鱼翅齐名。此物能入心肾二经,补肾益精、养血润燥。罗公子你原先失血过多,精血有亏,食些海参,最是适宜。”

罗骞点了点头,又问:“这东西,如何烹饪?”

听得这话,尺素看看罗骞,又看看夏衿,眉头微蹙,眼里全是疑惑。

海参这东西,虽不是临江所产之物,但在罗府,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在罗府主子的菜肴里,偶尔也会出现它的身影。只是它毕竟价钱昂贵,味道也有些腥,罗府的主子们都不大喜欢,厨子一年做它就那么两三次,还是在宴客的席面里。

夏衿做事向来认真。她虽没有济世救人的慈悲心肠,但一旦经手接了病人,她便会仔细对待。

罗骞有此一问,她也没有多想。回想着前世的记忆,她缓缓道:“用渗了姜汁或者姜酒的热水泡发,再用冷水浸泡两三日,即可以食用。吃法很多啊,用酱油煨之做成红烧,或是切片煮汤,加糖熬成甜品,用大蒜和油爆炒,都可以的,就看你喜欢哪种吃法。”

尺素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一时之间她想明白了公子的用意。

夏家,小户人家。海参这东西,罗府都不能常备,夏衿又怎么有机会吃到这东西,还对其了解颇深的样子?

所以,夏衿的话声一落,她便含笑道:“真没想到夏公子不光医术高明,便连烹饪一道也有如此心得。只是…”她眉眼弯弯,笑容天真而真挚,“夏公子怎么会有机会吃到海参呢?”

“尺素,不得无礼。”罗骞轻斥一声。

夏衿瞥她一眼,又深深看了罗骞一下,嘴角微微一勾,不慌不忙地道:“我那师父,平生别无所好,唯一喜欢的,便是美食。她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我,我做徒弟的,总不能让她老人家馋着,自是想方设法弄些好东西来孝敬于她。好在我师父是个过过好日子的人,在她的指点下,我倒没有糟践这些好东西。”

“哦,原来如此。”尺素道,又敛衽对夏衿福了一福,“刚才奴婢言出无状,还请夏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夏衿也不回礼,只淡淡道:“我出身贫寒,忽然之间对名贵吃食如数家珍,尺素姑娘心有疑惑也是正常。”

“不、不是这样的…”尺素被她直白的话弄得尴尬起来。

“夏公子虽出身不高,却一身本事,建功立业也只在须臾之间。”向来少言的罗骞忽然说了一句长话。

“对对,正是这个道理。”尺素如释重负,连声附和。

夏衿一笑,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拱手道:“如果罗公子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罗骞抬起眼眸:“往后你每日…”

夏衿接过他的话:“其实罗公子这病好得差不多了,照着这药方吃下去即可。如果有需要,公子再派人去叫我便是,不必每日都来的。”

见夏衿收拾东西要走,三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彩笺急了,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该插话,道:“我家公子身体金贵,夏公子还是每天过来看看才好。”

夏衿没有说话,只看着罗骞。

罗骞却没接这话茬,抬起眼眸,注视着夏衿,忽然很认真地道:“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你想不想搬出来?”

饶是夏衿经历两世,心思沉稳,也被罗骞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节奏弄得诧异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罗骞也不着急,只静静地望着她。

心念急转之间,夏衿终于找着了频率,也很坦然地点了点头:“是。”

“我可以帮你。”罗骞简洁地道。

夏衿望着他的俊脸,忽然间就笑了。

罗骞这直来直去很坦然的性格,很合她的味口。

她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罗骞望着夏衿,挑了挑眉,片刻之后,他也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坦荡大气,没有一丝的小家子气。他还真很好奇夏家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少年的。难道,是受她那个师父的影响?

两人都不再藏着掩着,打开天窗,把阳光放进来,整个屋子的气氛便好了起来。

“以后开个医馆,咱们五五分成。”他道。

夏衿摇头。

因为她知道罗骞的处境,所以,不用想她都明白罗骞的想法。

世间之人,无论贵贱,都会生病,生病了就得去寻郎中。权贵之人又更为惜命。一旦有人把他的病治好,内心感激自不必说,为了以后性命无忧,还会跟这医术高明的郎中保持良好的关系。

如果由罗骞出资开一家医馆,夏衿和夏正谦坐堂,他来出面宣扬他们的名声,推荐给他认识的权贵,那么夏家父子行医所获得的人脉便是他的人脉。以后他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夏衿还可以跟他到京城或任上去,继续在那里为他拓宽人脉,这绝对是一大利器。

除此之外,医馆还能在金钱上给他带来一定的收益。

这对于他,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第四十八章 交谈

而从另一方面来看,对夏正谦和夏衿,这事也是大有裨益的。

首先夏家三房不用再给夏家人当牛做马,赚再多的钱,可花一文钱都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其次,有了医馆五成的收益,三房可以在外面置私产,还可以借罗骞的权势在临江城里获得一定地位;以后到京城或任上,夏家三房可以完全摆脱夏家,开创自己的一方天地。而罗骞能走多远,就能给夏衿撑起多大的一片天。官与医,互相扶持,互惠互利。没准,他们还能混到京中成为御医,五五分成后所赚的钱,可以供他们任意挥霍,不用再过拮据的日子了。

可这,绝不是重生一回的夏衿所想要的。

死过一回,她名利心很淡,只想赚些钱,嫁人生子,过一段平凡普通而有滋有味的日子。

上辈子临死前,她是有遗憾的。普通女人相夫教子的温馨平淡生活,她从未过过。身上背着命案,那种日子于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把自己和颇有野心的罗骞绑在一起,一辈子追随着他的步伐向前奔跑,即便她是男儿身,她也不愿意。不光她不愿意,她也不希望让夏正谦这么做。这样,太累。

人生苦短,何必为了名利与金钱,活得那么累呢?做一道美食,与家人坐下来一起细细品尝;再饮一杯香茗,看看窗外的余辉,多么惬意自在。凭她的医术与头脑。这样的生活,唾手可得!

她何必舍近求远?

“为什么?”罗骞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他从未想过夏衿会拒绝,而且连想都不用想。拒绝得如此干脆利索。

答案是现成的:“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想考秀才、中举人,拼进士,走仕途。我不想跟我爹一样,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明明济世救人。却连豪门的下仆都不如。”

罗骞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层赧然的红晕。

或许他想起了夏正谦和夏衿来府上自荐时的情景。罗维韬对夏家父子,并无好脸色;而他。对待夏正谦或许都没有对待于管家那么用心——于管家是左膀右臂,许多事都需要其去操办张罗,他离不开这样能干而忠心的人;而夏正谦,这种郎中一抓一大把。只要有钱就可以请来,根本用不着费心。

他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放下手时,已恢复了常态。

夏衿不愿意,这话题就谈不下去了。夏正谦虽医术高明,但也只在城南那一小片。临江城里比他医术高明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而且他年纪不小了。过上十年或许就要颐养天年了,跟不上自己的步伐,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培养价值。

他叹了一口气:“那还真是遗憾。”说着,端起了茶碗。

这是要端茶送客了。

夏衿却没有起身,自己也将桌上的茶碗端了起来,轻呷一口,然后放下茶碗,抬起眼道:“开医馆不行。但开食肆,却是可以。”

“什么?”罗骞那好看的凤目一下睁得极大。

不是他不沉稳。而是夏衿这转折跳得太大。

夏衿的脸上浮上浅浅的笑意:“因为我师父喜好美食,我也是个吃货,对于吃,我颇有研究。做上一些别人未见过的小吃,推出一些别人未吃过的新鲜菜式,我想,我们的食肆还是能赚钱的。”

罗骞轻笑着摇头,兴趣缺缺的样子:“你想开食肆,这没问题。我对吃没什么心得,别的帮不了,就凑个本钱吧。”

说着,他唤尺素:“拿五十两银子给夏公子。”又问夏衿,“够不够?不够我再添些。”

“差不多了。”看罗骞这表情,夏衿也不点破。开食肆,自不是赚点小钱那么简单。

她现在严重缺资金,罗骞能拿五十两银子出来,也算能解决她资金问题了。而且推官的儿子开的店面,那些流氓地痞、衙门小吏谁敢惹?这个招牌,还是很好用的。

开医馆是从属关系,开食肆是合作关系。罗骞二话不说就拿出五十两银子给她,也算是讲义气了。

“不过…”她道,“现在这银子还用不着。等我忙完这段,把家分了,安顿下来,再慢慢找地方,寻铺面,把食肆张罗起来。到时候,我再找公子你拿银子。”

罗骞也知道夏衿现在在夏府的处境,身上揣着五十两银子,没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他点点头,恢复惜墨如金的状态:“也好。”

“那么,分家的事就请公子帮一帮我。”夏衿道。

“你说。”罗骞抬眼。

夏衿压低声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得夏衿这些打算,罗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点头:“行!”

倒是惹得尺素和彩笺频频往夏衿脸上看。

夏家这少年,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双如墨一般黑亮的眸子,清澈干净,不染纤尘。这样清秀乖巧如同邻家哥哥一般的少年,算计起家人来,竟然如此狠利干脆,还丝毫不动声色,缓缓柔柔的语调,波澜不惊。两个小婢只觉背后凉飕飕的好不心惊。

还是自家公子好。虽然腹黑,却依然纯良。与这位夏家公子相比,行事简直太规矩了。

谈拢此事,夏衿便起身告辞。

依然是彩笺送她出去,交予乐山。

等彩笺回转,进到罗骞所住的屋里,便听尺素跟罗骞道:“…依奴婢看,这夏家公子不像是好人。虽然他家人不堪,但那终是她的亲亲祖母和伯父,这样算计,太过心狠。那食肆。公子还是不要跟他合伙了吧。咱们又不缺钱。更何况,开个小食肆,也赚不了多少钱!”

“不是好人?心狠?”罗骞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彩笺只感觉到冷。

“我倒是好人,我对家人倒不心狠?可你看,我落到了什么地步?没了我,我母亲又会落到什么地步?”

彩笺默然。

这身病,是罗骞自己练武受伤不假;当时参加葬礼,大家顾不上他也不假。但罗骞也有十七、八岁了,又不是幼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照顾自己?而且,还有一个视他如命的母亲呢?

可就这么凑巧。罗夫人当时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又找不出原因,整日躺在病床上。自顾不暇。而罗维韬,出丧下葬,迎来送往,忙得连面也见不到。没几日,他也病倒了。罗骞这里,由罗府与之亲厚的二房婶娘出面,请了个郎中来,吃了几剂药,不光没见好。反而有病情加重的迹象。回禀了婶娘,再请一个郎中来,结果病情越发的重。罗骞心疑有鬼。不敢再假他人之手请大夫,自己悄悄到镇上看病。然而因头两个大夫做了手脚,下的虎狼之药,他病情加重,一般的大夫根本治不好了。

待得罗夫人病情好转,再看到儿子时。他就已是吐血不止的状态了。罗夫人去查了二房婶娘,又查了章姨娘。却找不到一点做手脚的蛛丝马迹。

要不是夏衿妙手回春,她家公子,早已成了一抔黄土了。

经历了一场生死,罗骞已变得心智沉稳。一瞬间,他便收敛了冷意,淡淡地继续道:“那夏公子,你看他进府时,东张西望面露惊讶羡慕之色没有?他见到我爹时,表现得神色惶恐畏手畏脚没有?我打赏银两时,你看他欣喜若狂兴奋不已没有?他刚才拒绝我时,你看他忐忑不安有丝毫犹豫没有?”

尺素连连摇头。

罗骞抬眸望她一眼:“他才十四岁。这样的人,能是普通的人?”

“此子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尺素不由得想起了这句诗。

“没错。”罗骞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即便他没有高超的医术,也值得拉拢。”

他拳头紧握,目光坚毅而深沉:“我不能再浑浑噩噩。我得做些什么,才对得起这一场病,对得起老天让我不死。”

尺素没有再说话,望向罗骞的目光既心疼又担忧。

她家公子,以前只埋头读书练武,一心想让自己更优秀,好搏得父亲的目光,好把章姨娘所出的两个儿子比下去,好让父亲真心后悔没好好对待他们母子俩。

而现在,公子不再埋头向前,而开始左右兼顾。

这变化,应该是好的吧?

而此时,夏衿被乐山用马车送回了夏家。

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夏正谦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看到夏衿回来,他大松一口气之余,又埋怨道:“怎的这么晚才回来?”继而又紧张,“不会是罗公子那里有了什么变故吧?”

“没有。”夏衿道,“罗公子今天精神好,拉着我聊了些闲话,所以回来晚了。”

夏衿蹙起的眉头仍未松开,叹气道:“你这事,该怎办是好?女孩儿家…!”

说到这里,他警觉地四处看看,一副生怕被人听到的样子。见下人都在远处,想来没听到他刚才所说的话,他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没有再数落下去,只是忧心忡忡地长叹了一口气。

看他这样,夏衿有些好笑,继而又心里生暖。见夏正谦没再说话,她便道:“爹,那我回房去了。”

“嗯,去吧。”夏正谦挥挥手。见夏衿要走,他不放心想要叮咛两句,可张了嘴却不知说什么,只得眼睁睁看着夏衿去了。

第四十九章 开局

接下来几天,仍是每日罗府派人到医馆接夏正谦和夏禅去给罗骞看病,而隔上一天,又会在傍晚派乐山来接夏衿过去。在夏衿的精心治疗下,罗骞的病一日好似一日。

如此过了五六日,那天傍晚,医馆里好不容易没人请外诊,夏正谦跟夏衿按时回了家。刚吃过晚饭,就听二门上的婆子来传,说罗府请夏正谦过府治病。

“不是说,罗公子的病已慢慢好转了吗?”舒氏心里担忧。

跟了夏正谦十几年,对病患的情况她心里也有数。像这种一直在治着病的,忽然晚上又派人来叫,一般都是情况忽然恶化,不是个好兆头。

夏正谦也是心中凛然,看了夏衿一眼,转头对夏祁道:“你跟我去一趟。”

夏祁先是一愣,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他也看了夏衿一眼,对夏正谦连连称是,道:“我换件衣服就来。”说着,站起来就要出去。

“爹,这样不好,你还是带四哥去吧。”夏衿却道。

夏正谦脸色一变,斥道:“这种时候,人命关天,还去想那些干什么?赶紧走!”

夏衿被他这一斥,吓得后退两步,缩到舒氏身后,嘴里小声嘟哝道:“就知道人命关天,我才不让哥哥去呢。罗公子病情好的时候就让四哥去露脸,现在病情不好,就让哥哥去顶罪。这世道还真是没天理了。”

这话说得舒氏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