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主动给宣平候老夫人让出一条道。

宣平候老夫人摸了摸岑绍瑶和朱心兰的身体,发现都还热着,脉搏似乎也还跳动,心下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下人道:“快去请郎中,再把软轿抬来。”

“已有人去请郎中了,软轿也去抬了。”下人回道。

“心兰啊,我的心兰…”这时候,朱夫人才跑到这里,看到朱心兰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顿时被唬得七魂少了六魄,扑到朱心兰身上就哭了起来。

宣平候老夫人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掉到水里?”

“是她。”有那巴结朱心兰的闺秀指着李玉媛道,“是她跟朱姑娘争吵,把朱姑娘推进池塘里去的。岑姑娘去救朱姑娘,差点被淹,幸好那个什么…”却是想不起夏衿的名字。

有那记得的,连忙在一旁提醒她:“夏小郎中的妹妹。”

“对,夏小郎中的妹妹跳进水里,把她们两人都救了上来。”那闺秀继续道。

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要撒谎争功劳都不可能。所以大家都纷纷点头,表明那位闺秀说的就是事实。

宣平候老夫人将眼睛朝四周扫视了一眼:“夏姑娘呢?”

挡在夏衿前面的那几个闺秀忙让开一条道,把坐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夏衿露了出来。

看到夏衿,宣平候老夫人又想起了夏祁,忙吩咐下人:“赶紧去前头,把夏小郎中请来。”

“是。”下人忙忙地去了。

宣平候老夫人这才对夏衿道:“多谢夏姑娘救我孙女和朱姑娘。”说着,作势便要一福。

夏衿连忙托住她的胳膊:“老夫人快莫多礼,只要会游泳,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被淹。岑姑娘不也是下水救人的么?”

情况紧急,宣平候老夫人也不多说这个话题,开口问道:“你们家都是医药世家,你会不会一点医术?能不能帮我看看她们两个?”

夏衿笑道:“她们俩没事。我游过去的时候,岑姑娘还清醒着,朱姑娘倒是喝了几口水。我担心被她们缠住施展不开,三人一起被溺在湖里,便一人一掌先打晕了,才拉着她们游回来的。”

一听说自家女儿是被这什么“小郎中”的妹妹打晕的,朱夫人顿时火冒三丈,冲她夏衿嚷嚷道:“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晕我女儿。我女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非要你偿命不可。”

“…”在场的明白人全都无语。

“你知道什么?就在那里瞎嚷嚷。要不是夏姑娘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女儿,她早已淹死在水里了。”宣平候老夫人可不管这位是不是知府夫人,皱眉训道,“而且刚才夏姑娘已讲得很清楚了。溺水的人,一旦抓住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紧紧缠住,根本就没有神智。救人的如果这时候被缠住,手脚划不了水,就得被她拖住,一齐淹死在水里。夏姑娘要是不打晕她们,就救不上来。一死一晕,你选哪个?”

岑绍瑶那个贴身小婢听得这话,忽然一激凌,指着朱心兰道:“对对,就是这样。刚才我家姑娘去救朱姑娘,就是被她缠住了,直直地就往水里沉。要不是夏姑娘,我家姑娘她…”说到这里,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朱夫人脸色顿时一变,急急反驳道:“不可能,我家心兰最是懂事聪明,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傻事。你这小丫头没看清楚就不要乱说。”

“大家都看到了的。”小丫鬟为了减轻自己即将到来的责罚,恨不得把宣平候老夫人的怒火全转移到朱心兰身上,她转向众闺秀问道,“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这句话问得大家十分为难。

一边是宣平候府,一边是知府家,她们得罪谁家都不好。宣平候府虽然势大,但不在临江城常住。她们父兄的顶头上司,正是知府大人呢。

小丫鬟见这些人一个个避开她的眼睛,气得不行,站起来正要一个个指名道姓地问,却被宣平候老夫人喝住了:“雪儿,闭嘴。”

雪儿只得偃旗息鼓,气鼓鼓地蹲了下来,对着岑绍瑶直掉眼泪。

宣平候老夫人转过头来,和言悦色地对夏衿道:“你做得对,在水里救人就应该这样做。我还没老糊涂,不会拎不清情况,你放心。”

夏衿笑了笑,没有纠缠这话,而是道:“我在家里无事,也喜欢看医书的,平日里也跟着父兄学过一些医术。如果老夫人不放心两位姑娘,我可以看一看。”

宣平候老夫人大喜:“那麻烦你了。”

夏衿正要过去,却听到外面有人高呼:“让一让,让一让,郎中来了。”

众人齐齐让出了一条道,露出了快步走进来的夏祁和罗骞。

“夏小郎中,你来了。来来,赶紧帮她们看看,有没有大碍。”见到夏祁来,宣平候老夫人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招手便让夏祁过去,让他帮岑绍瑶和朱心兰看诊。

夏祁当时正跟着罗骞等人在做诗呢,莫名其妙地被人拉着就跑,只说让他去救人。他生怕自己露馅,也贻误别人的病情,一路都心里发慌,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看到两个姑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宣平候老夫人还叫他救人,他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心慌得快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罗骞自打知道此“夏祁”非彼“夏祁”,就心里存着疑惑,不知眼前这个夏祁的医术,是不是也跟那一个那么高明。

此时看到夏祁脸上的表情,他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他将罗夫人往旁边一拉,低声道:“娘,祁弟毕竟是年纪男子,这样给岑姑娘她们看病,终是不妥。我听说他妹妹也懂医术的,不如让夏姑娘过去看诊,祁弟在一旁指点就可以了。”

听得这话,罗夫人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罗骞从小到大,对女孩儿是从不留心的。现在却关心岑姑娘的声誉,不得不让罗夫人想到别处去。

第九十九章 视线(和氏壁+)

“行,我去说说。”罗夫人拍拍罗骞的手,就走上前去,高声道,“姨母,我听骞哥儿说,夏姑娘的医术也是极好的。不如让夏姑娘先给瑶姐儿和朱姑娘看诊吧,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夏小郎中再在旁边指点指点。”

“对对对。”宣平候老夫人也是急中生乱,满脑子只担心孙女的性命安危,全然没有考虑声誉问题。经罗夫人这么一提醒,她才醒悟过来,暗骂自己老糊涂,转头对夏衿道:“夏姑娘,还是你来吧。”又问夏祁,“夏小郎中,你看这样行么?”

罗夫人的那句话,听在夏祁耳里不啻如仙乐一般动听。他哪里还能说不行的?点头如蒜一般:“行、行,当然行。”

看到夏祁这个傻样,夏衿不禁好笑。她上前告了声罪,便伸手朝岑绍瑶的手腕处搭过去。

罗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夏衿伸出来手,心潮如波涛一般翻涌起来。

那只手,五指纤细而修长,白皙细嫩,正是他记忆里的那一只手。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那只手上移到夏衿的脸上。

同样的漆黑如墨的眼睛,黑而亮,闪烁着清冷淡漠的光芒,正是他隔两天就会面对的那一双眸子。有些疏淡的弯弯的眉,并不十分挺拔的鼻子,小巧的嘴,跟旁边站着的夏祁有八、九分相像,并不一模一样。

原来,将自己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竟然是眼前这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吗?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一起去看房子,还跟自己一起开食肆的。仍是眼前这位女孩子吗?

细细地拿了岑绍瑶的脉,夏衿收回手时,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她抬头瞥了一眼,看到是罗骞,她心里微讶,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另一边的朱心兰。

“夏姑娘,我孙女她…怎么样了?”宣平候老夫人心忧孙女。见夏衿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她没什么大碍,大概一会儿就醒了。”夏衿道。

大概是因朱心兰被夏衿打晕了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夏衿而被宣平候老夫人当众教训的原因。朱夫人怎么的对夏衿都没有好感。她听得此话,鼻子里“哼”了一声,便想讲两句讽刺的话,却不想忽然就对上了夏衿那双冰冷锐利的目光,想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

“如果朱夫人看我不上,完全可以另请高明。”夏衿道。

说着,她站了起来,似乎不准备帮朱心兰拿脉了。

“啊。”人群里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谁也没想到,身为郎中女儿的夏衿。竟然会对知府夫人态度如此强硬。

有那心肠好的,为夏衿捏着一把汗;心肠不好的,则瞪大了眼睛。准备看一场好戏。

毕竟任谁都知道,朱夫人出身商贾,而且还是小商贾,换句话说,她娘家就是个开杂货铺的。眼界窄、气量小,最喜欢斤斤计较。如今夏衿当众给她没脸。她还不定怎么报复呢。

朱夫人大概也没想到夏衿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她诧异地睁大眼睛,望着夏衿。慢慢地眼睛里蓄上了怒意。正要生气,忽听“嘤咛”一声,旁边的岑绍瑶竟然有了动静。

“啊,快看,醒了醒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

宣平候老夫人握着岑绍瑶的手,一下子泣不成声:“瑶姐儿,瑶姐儿…”

岑绍瑶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四周围着一大群人,一个个正激动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用手一撑便想坐起来:“祖母,我这是怎么了?”

雪儿忙将她扶了起来。

宣平候老夫人一听这话,急得都忘了哭泣,连声道:“怎么,你想不起来了?你下水去救朱姑娘,后来被淹,你还记得么?”

岑绍瑶想了想,又转头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朱心兰,猛地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

“我的姑奶奶,你轻点。”看到孙女这没轻没重的举动,宣平候老夫人被吓得差点出了心脏病,“当初夏姑娘为了救你,把你打晕,你那脑袋还没恢复呢。”

“祖母,你说当时救我的是谁?”岑绍瑶一把抓住宣平候老夫人的手,眼眸亮亮地问道。

看到孙女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宣平候老夫人那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指着夏衿道:“喏,就是这位夏姑娘。她哥哥当初治好了你姑母的病,今天她又把你和朱姑娘救了上来,是你们俩的救命恩人。你可得好好记住,别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大家一听这话,忙拿眼睛偷偷朝朱夫人脸上看去。

谁都听得出来,宣平候老夫人这话明着告诫孙女,其实是在敲打朱夫人。

朱夫人是个糊涂的浑人,记性也不大好,此时见岑绍瑶醒了过来,自己女儿还躺在地上,她一下子忘了刚才想要嘲讽夏衿的心思,对她嚷嚷道:“岑姑娘醒来了,怎么我女儿还晕迷着?你赶紧给她看看。”

宣平候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对夏衿道:“夏姑娘,你就帮她看看吧。今天她们毕竟是在我府上做官。朱姑娘有个好歹,我也过意不去。”

夏衿本想不理会朱夫人的。朱心兰虽然喝了几口水,但晕迷过去前还是清醒的。她深知,朱心兰的身体并没什么大碍。

要知道,大多数溺水者并非是喝大量的水而窒息,而是因气管呛入少量的水呈“假死”状态。所以“让溺水者吐水”没什么实际意义。吸入肺中的水不易压出,而进入胃部的水,却与呼吸无关,同时让溺水者吐水反倒容易误入气管而呛住。

可现在宣平候老夫人开了口,她便不好置之不理了,走过去给朱心兰拿了脉,便转头对宣平候老夫人道:“朱姑娘喝了些水,需得用一个法子让她把水吐出来。吐出水后,她就会醒过来了。”

朱夫人不待宣平候老夫人说话,便抢先道:“那还等什么,你有什么办法赶紧弄啊。”那口气,就像使唤自己家下人似的,丝毫不给宣平候老夫人面子。

在场的世家夫人们,投向朱夫人的目光没有一个不带着厌弃之色的。

夏衿只当没听见,黑亮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宣平候老夫人,似乎在等她示下。

见她这样,宣平候老夫人无奈又好笑。她是个老人精,夏衿想的是什么,她一清二楚。想来要不是她曾在前面厅堂说过要罩着夏家三房一家四口的话,夏衿也不会对朱夫人态度这么强硬。这个女孩子,倒是会借势。

她只得道:“你帮朱姑娘治治看吧。你把她从水里救上来,如今又给她治病,她父亲知道想来也会感激你的。”

而夏衿的态度,落到罗骞的眼里,倒跟他记忆里的“夏小郎中”对上了。

想当初,她也是这么傲气,丝毫不顾他父亲的冷脸和轻视,傲然说她能治。

他注视着她的脸庞,久久没将视线移开。

刚刚感觉到罗骞的那道目光,夏衿便已心中生疑。此时再一次感觉到罗骞的视线,她便知道她假扮夏祁的事恐怕已经穿帮了。不过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将注意力转回来,低低地对宣平候老夫人应了一声“是”,便走到朱心兰面前,问道:“朱姑娘的丫鬟可在这里?”

“在在,奴婢在。”一个丫鬟从人群里挤了上来。

朱夫人一见这丫鬟,脸色顿时大变,扑上去就对她又捶又打:“你这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怎么让姑娘给人家推下水去?你等着,回去让你好看。”

“好了。”宣平候老夫人猛地一声高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你这还是个诰命夫人的样子吗?整个一个无知泼妇,简直给朝庭丢脸!”宣平候老夫人生起气来,气场十分强大,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着屏住呼吸,低下头来,不敢有任何动作,唯恐宣平候老夫人这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夏姑娘救了你女儿,你不知感恩不说,还嫌这嫌那,又把别人当成你家奴仆,呼来唤去,大呼小叫,不懂礼数。回去告诉你家相公,就说我说的,让他好好教导你。等教导好了,再出来应酬。”

宣平候老夫人说完把手一挥:“夏姑娘,赶紧地救人。”

“是。”这一回夏衿是心悦臣服。把个知府夫人训得跟孙子似的,这位候爷老夫人,实在彪悍。

她朝那呆立着的丫鬟招招手:“你来,把你家姑娘匍匐着扒在你膝盖上,拍她的背,她肚子里的水便吐出来了。”

那小丫鬟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却见朱夫人满脸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低着头站在那里只不作声,她便答应了一声,走到朱心兰面前,蹲了下来,照着夏祁所说的法子,将朱心兰放在膝盖上,轻轻拍打她的背。不一会儿,朱心兰嘴里便流出水来。

“啊。”人群里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呼,大家看向夏衿的目光已完全不一样了。这目光里不光含有惊奇,更有尊重佩服之意。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朱心兰嘴里发出,紧接着,她的身体动了一动。

第一百章 罗夫人的心思

【注:有读者吐槽说岑绍瑶的名字,谐音不好,瑶姐儿又名窑姐儿。真是汗哒哒,起名时真没想过这些。“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别的且不说,那绝对是会犯错误的。那么从这章起,岑绍瑶将改名为岑子曼(这个名字…没问题了吧?)】

“好了,把她扶起来吧。”见朱心兰嘴里再没什么水流出来,夏衿便道。

小丫鬟把朱心兰小心地翻转过来,可翻到一半,朱心兰的手脚忽然动了起来,小丫鬟力小,一下没扶住,朱心兰便“嘭”地一声摔到地上。

“哎,你…”朱夫人尖声想要叫骂,可抬眼对上宣平候老夫人那锐利的目光,她生生地将叫骂声憋了回去。

“啊,她醒了。”忽然有人指着朱心兰叫道。

大家一看,果不其然。朱心兰的手已举了起来,放到喉咙处,嘴里则发出“咳咳”的咳嗽声。

“兰姐儿,兰姐儿。”朱夫人大喜,扑过去将女儿抱起。

“娘,我好难受。”

“啊?哪里难受?告诉娘,哪里难受?”朱夫人忙问道。

“这里,这里。”朱心兰指指喉咙,又指指胸口。

朱夫人转过头来:“夏姑娘,快给我女儿看看。”

这一回夏衿倒没计较她的态度,解释道:“她之前呛了水,胸口和喉咙自然难受,过一阵就好了。没事的。”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妇人的声音在人群外面响起:“老夫人。奴婢们把软轿抬来了。”

“大家让一让,让轿子进来。”宣平候老夫人道。

大家赶紧让开一条道。

几个健妇抬着轿子进来。夏衿倒认得她们,正是曾在仁和堂砸过铺子的那些下人。

两个妇人孔武有力,直接一个一个,抱起岑子曼【即是原来的岑绍瑶,改名了。以下同。麻烦大家记住,不再提醒了哈】和朱心兰就往软轿上放。

宣平候老夫人一看就不对。忙问:“怎么才带了两顶轿子过来?”

“啊?”那为首的一个婆子一愣,转头看了看。看到夏衿头发全湿,外面的衣裳虽是半干,却也有一些地方被里面的衣服渗湿了。

她忙低头请罪:“是老奴疏忽,没看到夏姑娘也下了水。老奴这就派人去抬一顶轿子来。”

“不必了。老夫人。”夏衿在一旁道,“我没事,不用轿子。只是衣服湿了,还请老夫人让人找身衣服给我换一换。”

在仁和堂的时候,宣平候老夫人对“夏小郎中”就甚有好感,感觉那孩子大气、镇定,对自己那贪婪的大伯也敢不假言辞,极对她的脾气。现在这位夏姑娘,竟然敢抹知府夫人的面子。知道好歹,懂得进退,最重要的是救了自家孙女的命。宣平候老夫人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她笑道:“行,你说不用轿子,我就不给你找了。至于衣服,这好办。瑶姐儿没上身的衣服也有几件,到时候我叫人找来给你换上。”

夏衿福了一福:“多谢老夫人。”

“哎。”宣平候老夫人一摆手,“要说谢的话。我还得谢你呢。要不是你,我这孙女和朱姑娘。怕是要去跟河神做伴去了,哪里还能好生生坐在轿子里呢。”

“两位姑娘命大,即便没有我,两位姑娘也不会出事的。府里几位妈妈来的也挺及时,断不会让两位姑娘有事的。”

“哼,说到这个,我还得找人算账呢。”宣平候老夫人将脸一沉,转头对穿姜黄色褙子的婆子道,“这池塘最是容易出事的地方,怎的不建个围栏?即便来不及拾掇,今天也该派些人手在此防范才是。古老二也是办事办老了的,竟然犯如此大的疏漏。你立刻带人去,将他捉了,打三十扙军棍,再革半年月钱。”

“是。”那婆子恭声应道。

宣平候老夫人又转头对大家笑道:“今儿个大家受惊了,都是我考虑不周,防犯疏忽所至,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我从京城带了不少锦锻,是皇上赏的。一会儿大家每人都去挑上一匹,算是我给大家赔罪压惊。”

众妇人俱都客气推辞,都说不敢当“赔罪”二字。

宣平候老夫人朝朱夫人脸上扫了一眼,看一她面上有忿忿不平之色,暗自摇头,转头对朱心兰道:“朱姑娘今儿受惊,我这儿正好有一套贵妃娘娘送的头面,且送予你压压惊罢。”

朱心兰一被救上岸,就被与她交好的闺秀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刚才吐了腹中的水,此时已经没事了。听到宣平候老夫人这话,心里一喜,正想稍稍推辞一番再接受,却不想她老娘就喜滋滋地抢先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有这个东西做嫁妆,比什么东西都体面呢。”

说着,她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罗夫人一眼。

罗夫人只当没有看见,表情淡淡地走在宣平候老夫人身后。

朱心兰听到这话,脸色微红地看了罗骞一眼。而李玉媛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又少了几分血色。

众妇人虽在暗笑朱夫人眼皮子浅,但无不在心里暗暗羡慕朱心兰因祸得福。贵妃娘娘赏的头面首饰,即便是京城里的勋贵,也没有多少人能拿得到的。

罗骞看到朱夫人和朱心兰的眼神,眉头一皱,拉了夏祁一下,便停下了脚步,朗声对宣平候老夫人道:“姨祖母,这里既有夏姑娘照应着,我跟夏公子就不必跟过去了吧?”

宣平候老夫人一拍脑门:“我老糊涂了。”

现在岑子曼和朱心兰身体既无大碍。而且现在又是到内院去换衣服,罗骞和夏祁自然不方便跟着了。

她挥挥手:“行了,你们出去吧。”

罗骞拉着夏祁行了一礼。恭送着宣平候老夫人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他们这才转身离去。

“罗三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朱夫人一边走,一边夸着罗骞。

朱家母女俩的这点小心思,临江城里的人都清楚。宣平候老夫人即便原先不知道,可今天看这情形,也明白了几分。如今。她跟罗夫人一样,也是百般看不上朱家的粗鄙。听得这话心里生厌,转头问罗夫人道:“我记得骞哥儿是嘉元二十五年生的,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吧?可有给他议亲?”

朱心兰和李玉媛一听这话,立刻打起精神来竖起耳朵细听。

罗夫人一听宣平候老夫人这话。倒是正中下怀。

要知道这两三年,她早被朱夫人和李玉媛家的人烦得不行。朱心兰和李玉媛虽然在各种场合争风吃醋,两家却没派人来提过亲,罗夫人想表明态度的机会都没有。

知府朱璋南虽说是个进士,靠着恩师的提携做了个正四品的知府,但却是寒门出身,家中老娘和原配夫人都上不得台面,教导不出什么好闺女来。

李玉媛的父亲李武南是个千户所里从六品的镇抚使,官职虽与罗维韬平级。但如今国泰民安,武将的权利被压制,他的地位远远比不上罗维韬。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但罗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母子俩还一直被小妾和庶子压着,她便一心想娶个高门大户的儿媳妇,把场子好好地找回来。

如今宣平候老夫人当众问起,她正好趁机把事情给说明白了。于是笑道:“可不是,过年的时候就满了十七了。这孩子要强。总说要等考上举人后再议亲。所以这事就耽搁下来了。我这几年也在帮他物色亲事,不过总没有满意的。我们这样的人家。虽说不一定非得娶高门大户的女儿,但人品能力总是要挑的。不说对他的学业仕途上有什么助力,至少外能应酬交际,内能打理家业,管理后宅;对公婆要孝顺恭敬,对丈夫得温柔体贴吧。”

听到罗夫人罗列的这些条件,众妇人俱都点头赞同。

她们的孩子,大部分今天都来参加了宴会,年纪不说跟罗骞一样大,也跟夏祁、夏衿差不多,正是要议亲的年龄。罗夫人所说的这些条件,她们都极赞同。

娶妻要娶贤。总不能娶个媳妇回来,各方面都上不得台面,一张嘴就把人得罪光,没准还要惹祸;内宅打理一团糟,产业管理更是一窍不通。丈夫在外面累得半死,回到家里还得操心各种事情,替妻子收拾烂摊子吧?

古代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就是这个道理。

罗夫人说着又笑道:“姨母在京城认识人多,如果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也帮我物色物色。到时候,谢媒礼总是少不了姨母的。”

“啐,我还能缺了你的谢媒礼?”宣平候老夫人嗔她一眼,“不过说到这个,我认识的人家里倒有几家闺女不错。到时候,我替你打听打听,看看他们舍不舍得把女儿嫁这么远!”

罗夫人听得此话,心里未免有些失望。其实,她今天来,一见到岑子曼就很是喜欢。岑子曼的家世就不用说了,父亲是宣平候府世子,以后老候爷去世,他是要袭爵的。而岑子曼的亲哥哥,现在正任御前侍卫,带刀五品。这可是天子近臣,皇上心腹,也是候府的爵位继承人。另一个庶兄,则于前两年考了头名武状元,如今外放在鲁省做副总兵。

能娶到这样门第的媳妇,她回苏省罗家时,恐怕都要被奉为座上宾了。至于章姨娘和她的两个庶子,只有匍匐巴结的份。

再者,岑子曼容貌俏丽,行事大气,性格又极爽朗,这一点也很对罗夫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