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不明白夏衿这思维怎么从罗宇这里一下跳到青楼女子那里去了。不过还是应声答应下来。

“来捣乱的那几个混混住在哪里,你告诉我。”夏衿站起身来。

“为首的那个。就在离知味斋不远处…”刘三将那几个的住处一一说了一遍。

夏衿点点头,指着她脚下的两个布袋道:“这里面装着一些米面肉菜,一点小意思,刘大哥莫要嫌弃。”说着。拱手一揖,“告辞。”不待刘三说话,闪身便出了门。

刘三怔怔地望着夏衿的背影,再低头看向那两个布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夏衿去了城南,一一拜访了那几个混混的家,半个时辰之后,在一片哀号声中,她离开城南。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夏宅。

第二天,夏祁穿戴得整整齐齐,跟着罗骞去了崔老先生府上。因“夏家少爷”不能同一时间分别出现在两个地方。夏衿便哪儿也没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到了下午,夏祁一脸兴奋地回来了,对特意呆在家里等消息的夏正谦道:“罗公子竟然是崔先生面前极受宠的弟子。在他的举荐下,崔先生答应指点我几次。”

“崔先生没说也将你收入门下?”夏正谦急急问道。

夏祁摇摇头:“没说。”

“你把见面的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夏祁便将今天的情形述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到了崔府。他们并未见到崔老先生。在等候的时候,罗骞就被人叫走了。只留下夏祁在那里等着。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有人带他去见了崔先生。崔先生叫他写了一篇文章,又考校了他几个问题,便点点头,叫他隔五天来一次崔府。等他要离开的时候,罗骞才出现了,在他跟崔先生的对话里,夏祁才知道罗骞竟然是崔先生的弟子。

“难怪罗公子能为你争取到这样一个机会。”夏正谦见儿子没能拜在崔先生门下,颇为遗憾,安慰他道,“能得老先生指点,也是大福气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指点而不得呢。你且得好好珍惜。”

“是,儿子记住了。”夏祁站起来恭声应道。

“以后到崔府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这位崔老先生,怕是在考验你呢。如果你一举在童生试中取得好成绩,没准还有机会成为崔先生的门下弟子的。”夏衿在一旁道。

“哦?”夏正谦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夏衿一笑:“不过是我的猜测,反正谨慎些总没坏处。”

“这话在理。”夏正谦点点头,对这话很是赞同。

他转向夏祁:“你妹妹的话,可听见了?”

“听见了,我会注意的。”夏祁现在对于自己的妹妹,都有些盲目崇拜了。夏衿的话,他自然谨记在心。

待夏正谦往前面医馆里去了,夏衿拉着夏祁到一旁,叽咕起来。

“这不行。”夏祁听她说了两句话,就断然拒绝。

夏衿一听就急了,指控道:“你以前答应我的。”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要是让崔先生知道这件事,指点学问的事指定得泡汤。”夏祁嘟着嘴说道。

“呃,这倒是。”夏衿眉头皱了起来。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抬起头一把抓住夏祁的胳膊:“我让爹去。不过你也不能歇着。爹的性子你也知道,那就是个宁可少一事也不愿多一事的。你不在旁边说话,这事怕是闹不起来。”

夏祁犹豫了片刻,只得答应下来。

夏衿一拍巴掌,站起来就往外走:“那行,我去安排。”

到了申末,医馆的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夏正谦被夏祁拉着走出了医馆,一边走嘴里一边还问道:“你打听真切了?真有此事?”

“爹,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夏祁委曲地道。

夏祁一向老实懂事,夏正谦不知道他早已被夏衿带坏了。跟着夏祁上了马车,吩咐鲁良道:“去北街。”

鲁良应了一声,启动车驾,心里却十分纳闷。那个地方,自家老爷从来不去,今儿个怎么忽然心血来潮,想去那个地方,而且还带着少爷。

到了北街,夏祁便伸出头朝外面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待到一处叫水云阁的楼前,他眼睛猛地一亮,急叫道:“停车。”

鲁良将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夏正谦掀开车帘,朝外面望去。

“爹,赶紧下车。”夏祁拉了夏正谦一把,便抢先下了马车。

夏正谦的眉头皱了皱,跟在夏祁后面也下了车。

他这脚下刚一站稳,就听到儿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五哥,你竟然…你竟然…”

他抬头望去,却见夏祷站在一处青楼门口,胳膊还被一个清丽女子搂着。他望着这边,脸上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夏正谦眉头一皱,问道:“祷哥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祷慌张地将胳膊从那女子怀里抽出,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没有,我不是…”

夏祁似乎被惊呆了。夏祷这一说话,他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目光从夏祷脸上移到了水间云的匾额上,再从匾额移回到夏祷脸上,惊奇地大叫起来:“你嫖\妓,你竟然嫖\妓!”声音之大,让人瞩目。

“哪里来的土包子,这般没有见识。”那清丽女子将脸一冷,喝道,“文人雅士,饮酒寻欢,这叫风流。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这么不堪呢?”

夏祁没想到竟然被一个青楼女子给骂了,脸涨得通红。

不过他受夏衿的影响,性子坚毅许多。而且他知道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关键时候不能掉链子。

他也不理那女子,只看着夏祷道:“五哥,这事你怎么说?”

夏祷此时也冷静下来了,冷冷地看了夏祁一眼,走下台阶给夏正谦行了一礼,叫了声“三叔”,便想上车走人。

小时候夏祁没少被夏祷欺负。此时见他这么目中无人,夏祁大怒,一把揪住夏祷后脖处的衣领道:“上次你设圈套,害得我为狎妓饮酒的事打板子。你今天就想这么走了,门都没有!”说着一推搡夏祷,“走,跟我回去见祖母和大伯去。”

夏祷挣扎了下,想将衣领从夏祁手里扯出来。却但夏祁这两个月来每天早上跟着夏衿练武,力气变大不少,夏祷哪里挣扎得脱?

他怒了,抬腿就想给夏祁一脚,嘴里骂道:“我说你疯了吧?赶紧放手,别在这拉拉扯扯的!”又叫夏正谦,“三叔,赶紧叫六弟放手。”

夏正谦还没从侄子逛青楼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心里又隐隐觉得儿子今天叫自己往这里来是别有用心,乱糟糟的还没想清楚呢,夏祁和夏祷便起了争执。到底应该如何处理夏祷这事,他一时之间也没个章程。

他不愿意看到儿子和侄儿在青楼面前吵吵嚷嚷,指着马车道:“咱们先上车,上车再说。”

夏正谦性子软弱,夏祁也是极好欺负的,夏祷一点也不怕他们。他扭头瞪了夏祁一眼,率先朝马车走去。夏祁也不松手,跟押犯人似的也跟着上了马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呛声

“放手,你放手。”夏祷一上车就用力地推了夏祁一把。

他本来就比夏祁大一岁,再加上营养好,个子比夏祁高半个头,块头也大一圈。以前推搡夏祁,他向来无往不胜。可不想这一回跟夏祁交手,却是一次两次都落了空。

这次也不例外,他这一推没推动夏祁,反而脖子一紧,那衣领被夏祁勒得喘不上气来。

“三叔!”他只得大喊,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恼恨。

“祁哥儿,放开他。”车厢不大,两个孩子闹腾起来容易被伤着,夏正谦连忙叫道。

夏祁却没理父亲,只对外吩咐鲁良:“鲁叔,去那边府上。”

昨儿个夏衿跑到北街来,结果今天这么巧,夏祁父子就遇上了夏祷。要说这事不是自家姑娘安排的,鲁良打死都不信。

此时他也不去问夏正谦的意见,抬手将马鞭一甩,“驾”地一声,马车就缓缓启动,往城南方面驶去。

“你干什么?”夏祷一看慌了,也顾不得衣领还揪在夏祁手上,将身子扭过来就朝夏祁脸上挥上一拳。

夏祁闪身一避,抬脚就回了他一脚。“哎哟”,夏祷立刻捂住屁股大叫起来。

“三叔,三叔,你看六弟,他打我。”打不过夏祁,他只得高声向夏正谦告状。

这个三叔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三房孩子在一起玩耍,如果夏祁和夏衿被另两房的孩子欺负了,夏正谦再不高兴,也不过是过后跟夏正慎和夏正浩委婉地提一提,绝不会喝斥责罚他们这些侄儿侄女。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话声刚落,夏正谦就对夏祁道:“祁哥儿,别闹了。”语气比刚才严厉多了。

“爹。”夏祁转过头来,望向夏正谦的眼神又失望又伤心,“您总是这样。我跟妹妹年纪最小,但以前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您却总叫我们谦让;被他们欺负了,您也让我们忍耐。结果呢?谁说您一声好?他们反而觉得我们好欺负,变本加厉地捉弄欺凌。妹妹为此差点死掉,我也被打过好几次板子。现在这次您又这样,您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亲爹?”

夏正谦被说得哑口无言,表情变得极尴尬。

其实大家庭里相处,做父母的就应该像夏正谦这样才行。孩子之间争吵,双方父母都先不先教训一下自家孩子,再向对方道歉,矛盾就不会升级,大家才得以和睦相处。否则小孩间的玩闹变成大人间的矛盾,这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

只是夏家有老太太这个偏心到极点的大家长,夏正慎这个二家长又自私愚蠢,才会变得极不正常,夏正谦这种谦让宽容,就变成了懦弱无能。

夏正谦不说话,夏祷反倒喝叫起来:“夏祁你还是不是人?竟然说这种话!”又挑拔夏正谦,“三叔,六弟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还不耳刮子抽过去?”

这段时间,夏衿一有机会,就在舒氏耳边咕叽,说正是夏正谦没原则的容让,才让老太太和大伯得寸进尺,以至于闹成这样。但凡他多硬气一点,夏家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

这话说多了,舒氏就被洗了脑,也时不时地在自家丈夫面前絮叨几句。夏正谦听多了,也深以为然。

所以听到夏祷明显的挑唆,而且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他还没有半点心虚,竟然还挑自家孩子的错,夏正谦的心火顿时起来了,皱眉质问夏祷:“祁哥儿的事以后再说。倒是祷哥儿你,你为何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什么地方?”一听夏正谦开始追究这个问题,夏祷一面装傻充愣,一面脑瓜子转得飞快,思索着如何将这事糊弄过去。

“什么地方?青楼!”夏正谦将脸色沉了下来,“你少跟我装傻。我问你,你哪来的钱?谁带你来的?你不知道咱们夏家的家训里,是不允许子弟逛青楼的吗?”

“是同窗请我的,我只来了这么一次。而且三叔您也别说不允许,六弟以前不也狎ji饮酒过么?”夏祷想用夏祁的事堵夏正谦的嘴。

“呵。”夏祁想起夏祷设计他的事,就气得牙根痒痒,“对,我狎ji饮酒过,所以我被打了二十板子。我那次还只是在酒馆里,没有上青楼。你情况比我严重多了。依夏家的家法,你这次不光只打二十板子吧?至少打三十板子!”说到后面,他简直咬牙切齿。

夏祷本想说“那是你!轮到我,祖母一定舍不得打”。但想想三房跟府里的矛盾,说这话反而激怒夏正谦和夏祁。

他转口道:“我根本就没上青楼。是我同窗骗我来的,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等到了这里我一看不对,正想离开呢,那女人却拉着我不放。我正要挣开她,你们就来了。”

这话把夏正谦说得半信半疑。

“胡说。”夏祁冷哼一声,“我明明看见你从里面走出来的。还想骗人,你当我们是傻子呢。”

夏祷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弟不过半个月未见,变化竟然这么大,不光敢跟自己撕打,脑子还变聪明了。他恼恨不已,冲着夏祁嚷嚷起来:“就算我从里面出来又怎么的?你管得着我吗?你们已经分出去了,不是我们夏家的人了。叫你们吃顿饭都不回来,还有脸管我的事!”

说着他朝外面叫道:“停车!”

赶车的是鲁良而不是别人,这家伙早已被夏衿用各种手段给收服了。夏衿花这么多心思才让夏正谦和夏祁把夏祷堵在青楼门口,他哪里肯轻易将夏祷放走?只充耳不闻,赶着马车继续往夏府方向跑。

“鲁大,我叫你停车你听见没有?”夏祷还以为鲁良没听见,朝外面大吼一声。

谁知鲁良跟聋子似的,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见自己连个下人都喊不动,夏祷气得脸都青了,转头对夏正谦道:“停车,放我下去。”

“别想走。”夏正谦还没说话,夏祁就抢先道,“不去祖母和大伯面前说清楚,你就别想下车。”

夏祷恶狠狠地盯着夏祁,气得“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将身子往车背上一靠,冷笑一声:“我劝你们还是别费功夫。就算是祖母知道我去逛青楼,我也不会挨打。我是祖母的亲孙子,她疼我还来不及,绝舍不得打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倒是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讨人嫌得很,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的好。”

这嫌弃而鄙夷的语气,让夏正谦脸色大变。

他辛辛苦苦赚钱供一大家子花费,不光没得到半点尊重和感激,如今连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都看不起他。

“是,我知道你是老太太的亲孙子,我们在她眼里是猪狗不如的咋种。如果那个家姓吴,我们绝不往前凑,更不会管你们家闲事。但那个府叫夏府,是我亲祖父打下的家业;你父亲天天到我家嚷嚷说我们是一家人,有事没事就叫我们帮忙。那日去宣平候府,你们不是死皮赖脸地要跟着去,说一家人不分彼此吗?怎么,这会子又翻脸不认人,说我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夏祁连嘲带讽的话又将夏祷眼中的火气给点燃了。他刚想还嘴,夏祁伸手一挡:“你不要再说了,说什么今天我都是要见真章的。如果老太太真说咱们不是一家人,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或者那个家规只针对我,不针对你,那我们马上就走,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就彻底不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叫我爹三叔,我也没你这堂兄,你们一家有事没事别再来烦我们。”

夏祷胸口一起一伏,显然被气得不轻。但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转过头去,瞅着夏正谦,满脸委曲地道:“三叔,您就这么瞧着祁哥儿拿话呛我?”

如果一开始夏祷使出撒娇这招,夏正谦或许还会给侄儿面子,喝斥自己儿子一声。可刚才夏谦那鄙夷的表情,把夏正谦刺得不轻,他冷冷地看了夏祷一眼,直接将脸一转,再不理他。

夏祷没想到向来宽厚的三叔竟然会给他一个冷脸,不敢置信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转过头去,再不说话了。

夏祁的目的就是把夏祷揪到夏府去,大闹一场,此时见夏祷不说话,他自然乐得省事,便也不说话。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眼看马车就要驶到夏府了,夏祷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

他用哀求地语气对夏正谦道:“三叔,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青楼了。”

说实话,今天的事虽然不大,也与三房无关,但对夏正谦打击却是不小。

他一直以为即便他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但仍是那个家的人,是夏正慎和夏正浩的兄弟。他在那个家里长大,那府里的一草一木都装在他心里。他内心里,仍然把夏府当成自己的根,夏正慎和夏正浩等人仍是他的亲人。

但如今,大房一个孩子对他都鄙夷而嫌弃,话里话外都说他不是夏家人,夏府里什么事都跟他无关。夏正谦忽然觉得自己简直自作多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府

他一下子心灰意冷,真的不愿意再管那府里的闲事,更不愿意再踏进那里一步。

他正要叫鲁良停车,夏祁却抢先叫了起来:“你保证?你拿什么来保证?要是以后你为了逛青楼弄得倾家荡产,我们不光要养活你们,还要吃埋怨,说我爹明知你逛青楼,也不管你,纵容你败家,一切错处都是我爹的。所以,今儿这事绝不能饶,定要到老太太和大伯面前说清楚。以后你们有什么,也别埋怨到我爹头上。”

这话说得再有理不过,夏正谦顿时打消了逃避的念头。

黑白颠倒、倒打一耙的事,老太太还做得少吗?以后夏祷把家败掉了,老太太要怪的只会是他夏正谦,说他没管教侄子,所以害得夏家如此下场。

夏正谦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转头望着窗外,再不理会夏祷。

夏祷是被大人宠坏的孩子,见夏正谦一直不理他,便赌气不再哀求,脑子里急速考虑接下来需要应对的场面。

“吁…”鲁良驾着马车徐徐停在了夏府门前。

“鲁大,你怎么过来了?”守门的下人赵老五看到鲁良,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望向车厢,想知道三房是谁来了。

“嗯,我家老爷和少爷来了。”鲁良一边下车,一边答道。

赵老五心里一震,忙对同伴张忠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禀告老太太。”说着,不待同伴答话,便飞也似地朝后边跑去。

“呸。讨巧卖乖的家伙!跑这么快,以为有赏钱啊?没准赏你两板子!”张忠对着同伴的身后吐了口唾沫,满脸不高兴地骂骂咧咧。

现在夏府里谁不知道三房自打分出去后,就攀了高枝?但因为跟老太太的矛盾,一直不愿意跟这边府里来往。今天他们主动上门,大老爷、二老爷听了一定十分高兴,没准就会打赏报信的人呢。

张忠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跑到仁和堂去给大老爷报信去,转过头就看到夏正谦从车里下来。他忙上前去跟夏正谦作揖行礼,“三老爷,您来了?”

看到跟在后面的五少爷和六少爷,而且三房的六少爷还亲热地将手攀在五少爷脖子上。张忠脸上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五少爷、六少爷,你们也回来了?”

夏正谦望着阳光下那用灰石垒砌雕刻而成的门头图案,以及夏老太爷所写的苍劲的“夏府”两个大字,鼻子里有一种发酸的感觉。

他忙低下头来,眨了眨眼,对张忠道:“大老爷在不在府里?”

“回三老爷话,大老爷在医馆呢。要不小的这就去把他给您请回来?”张忠对夏正谦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嗯,去吧。”夏正谦点头。

既然到了这里。不进门是不行的。但他实在不愿意单独面对老太太那张脸。有夏正慎在,或许会好些。

“三老爷你们先里面请,小人一会儿就回来。”张忠也顾不得赵老五也不在。门前再没人守,急着讨赏,急匆匆就往仁和堂那边飞跑而去。

到了此时,纸包不住火,夏祷的心倒也定下来了。见夏正谦站着不动,他不耐烦地道:“走吧。站这儿干嘛?”说着,就要往里走。却不想他的衣领仍抓在夏祁手上。这一动差点被拽了个趔趄。

“喂,到了这里你还怕我逃吗?快点把手放开。”他怒道。

夏祁理都不理他,手抓得更紧,眼睛只看着夏正谦。

“等你爹过来咱们再进去。”夏正谦真不愿意进去,转过身往门口一站,就打算当一会儿守门人了。

夏祷顿时傻了眼。此时街坊邻居就已有人朝这边探头探脑了,而他此时就像押在夏祁手上的犯人,形象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这要传出什么闲话来,他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呢?

“您让六弟先放开我。这样子被人看见,像什么话!”他冲着夏正谦道。

夏正谦此时倒也不怕这个侄儿跑了,正要开口叫夏祁放手,便听得门里传来呼叫声:“三弟,可是你回来了?”

转头一看,却是夏正浩。他心里便有些高兴:“二哥,你今儿个在家呀?”

“到了门口,怎么不进去?”夏正浩走了出来,见夏正谦站在门口,眉头一皱便嗔怪道,“这是你的家,即便搬出去了,你仍是夏家人,是我亲弟弟,是这府里的三老爷。到了门口不进去,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不成?我说三弟,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

从小夏正慎的性子便自私霸道,虽有老太太撮合,夏正浩仍跟三弟夏正谦多亲厚些。他这毫不客气的责怪,倒叫夏正谦心头一暖,将刚刚心头涌上来的难受心绪驱散了几分。

“不是。我刚叫张忠去叫大哥了,门口没人守,所以想在此等等大哥。”他忙解释道。

“叫鲁良守着不就行了吗?你呀!”夏正浩叹了一口气,“走吧,咱们进去。”转头又招呼夏祁,“祁哥儿也来了,赶紧跟二伯进去。”说着,拉着夏正谦便往门里去。

夏祷心里顿时郁闷得很。

自家二叔,只管热情招呼三房父子,看到他则跟没看见一样。

他拿眼睛睇了夏祁一眼,心里不忿: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治好了宣平候府姑太太和罗公子的病吗?再怎的也只是个郎中。待自己考上秀才,定让他匍匐在自己脚下给自己磕头。

三人到了正院厅堂,却见里面除了站着个小丫鬟,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全然不见。

夏正浩眉头一皱,对丫鬟问道:“主子们呢?”

“老太太头疼,大太太和二太太在屋里伺候着呢。”小丫鬟道。

她等在这里,就是为了传老太太这句话的。

夏正浩心里顿时很不高兴。

这段时间为了缓和跟三房的矛盾,他跟夏正慎没少想办法。怕引起夏正谦反感,他们还不敢自己往前凑,只是隔三差五地派下人送些吃食到城东去。开始夏正谦并不收,只是送的次数多了,想是心里的气消散了许多,才收了一次两次。

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了矛盾,夏正谦带着儿子回到府上,自家老娘又出妖娥子。

“三弟你先坐着,我去看看。”他对夏正谦笑道,又吩咐夏祷,“祷哥儿好生招呼你三叔和六弟。”说着便去了那边屋,准备好好劝劝老娘。

进到厅堂,夏祁就已放开了夏祷衣领。这会子见夏正浩出去,夏祷立刻得意起来,鄙视夏祁:“你揪呀,怎么不揪了?有本事你别放手!”

这贱痞子就是欠揍!

夏祁一伸手又把夏祷的衣领揪了起来,还特意用力一勒,夏祷被勒得差点没翻白眼。

“我草泥马!”夏祷从来就不是好鸟,喘过气来张嘴就骂粗话,全然没想到夏正谦就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