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郎中拿了脉,都说拿不准,没有一个语气有夏衿这么自信的,直接就说孩子没病。

本来孩子没病,作祖母和母亲的应该高兴才是,可夏衿这么说,汪太太却不乐意了:“他要是没病,能这么哭吗?”

本来接下来还有一句“你没本事别乱说话”,但想着这是夏家,又顾着邢庆生的面子,她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夏衿看那孩子一个劲地挥舞着小胳膊,不停地往身上挠,两脚也不停地蹬着,她微微一笑:“如果孩子不舒服,即便没病也会哭的。”

“我自然知道他不舒服才会哭!”汪太太的话呛味很重,就差说夏衿说的是废话了。

这也难怪汪太太不舒服,她是不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会医术的,而且医术比她老子还要高明。无奈夏正谦和邢庆生都一再力荐,她抹不下面子,心里又存着一线希望,才抱着孙子进来。

却不想她为孩子的病心烦意乱,对面那个小姑娘却还笑得出来,一副“没什么大事”的表情,实在让她心头火起。

汪太太这态度,让护崽子的舒氏不高兴了。我女儿好心给你家孩子看病,你不说满心感激,倒还连连呛声,这到底是谁求谁呢?

她也不作生气样,只疏离而客气地笑道:“既然汪太太什么都知道,那再好不过了。我这女儿,虽跟京城的名医学过几年,但毕竟年纪小经验少。她父亲让你们抱孩子进来叫她看,依我看纯粹就是胡闹。这城里多少郎中看不好的病,哪轮得到我家衿姐儿指指点点呢?汪太太还是抱着孩子去找名医吧,可别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汪太太顿时一脸尴尬。

舒氏这话再婉转,意思也极明白,那就是汪太太刚才的态度让她不高兴,所以出言逐客了。

汪太太也一阵后悔。夏家是邢庆生的师父家,他们给孩子看病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该控制不住脾气,平白得罪了人。

不过不得罪也得罪了,以后两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舒氏这得理不饶人的态度也让她很不高兴。

她站了起来:“那也好,我们就不多留了,多谢夏太太和夏姑娘。”又转头跟邢庆生道,“生哥儿,我们走了。”作势便要离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原因

邢庆生却心里着急。

自家这师妹,他虽接触不多,但从上次的事来看,她绝对是个明事理、知深浅的人。她既然那样淡定地微笑,必然是对孩子的情况做到了心里有数。可汪太太得罪了师母,师母不想让师妹出手医治,他也不好把这话说出来。

可不说,这孩子…

他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夏衿身上。

却不想,夏衿站在那里,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语不发。

邢庆生忍不住正想开口,就听那孩子的母亲拉着汪太太道:“娘,您等等。”

她转过身来,对夏衿道:“夏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儿子啼哭的原因?如果知道,还请你告诉我。这孩子已哭了两天了,我怕他…”

说到这里,她眼眶一红,泪水就落了下来,走到夏衿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还请夏姑娘救救我的儿子。”

“汪嫂子,你别这样。”夏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汪嫂子眼泪汪汪地只是瞅着夏衿。

看到儿媳妇这样,汪太太此时也将信将疑起来。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倒好像是她多心了。夏衿那笑容,并不是无故欢笑,而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夏姑娘。”她回过身来,对夏衿道,“刚才是我心急,态度不好,如果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还请你见谅。如果你能治好我孙儿的病,我定给你磕头赔礼。”

夏衿哭笑不得。

又是个治好了病要给她磕头赔礼的人!

她要他们磕头干嘛?没的折寿。

“汪太太这话不敢当。”她道,“即然汪太太和汪嫂子相信我,那我就试一试。”

“尽管试,尽管试。”汪嫂子大喜。

“薄荷。你来。”夏衿向薄荷招了招手。

待薄荷到她身边,夏衿便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薄荷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夏衿对汪家婆媳道:“大家先坐吧,我让她们去准备去了,一会儿就好。”

“是啊,先坐吧。这是知味斋出的点心,你们也尝尝。”舒氏本就是个性情温婉的人。刚才女儿被人呛声才炸了毛。此时汪太太歉也道了。看在孩子面上,她也不好再板着脸,热情地招呼汪家婆媳坐下吃点心。

要是放在平时。汪太太定然忍不住要向夏衿问个明白。可刚才得罪了夏家,夏家母女不计较,还继续帮自家孙儿看病,她便不好多问。否则倒显得不相信人似的。于是便坐了下来,喝茶吃点心。

过了一会儿。薄荷带着丫鬟婆子进来了,大家有些手里拿着衣物,有的提着水桶,水桶里还有热气腾腾的水。一个婆子手里还端着个大木盆,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做沐浴的准备。

“夏姑娘,你这是…”汪太太忍不住问道。

“给孩子洗个澡。或许他就不哭了。”

“怎么可能”这句话,汪太太差点说出了口。不过话到嘴边又及时地咽了回去。昨晚她们还给孩子洗了澡,可孩子还不是一样的哭?

夏家这宅子面积宽大,厅堂十分宽敞。除了大家现在坐着的大厅,两边还有偏厅。

薄荷照着夏衿的吩咐,指挥大家把东西都拿到偏厅,倒好水调好水温,出来对夏衿禀道:“姑娘,好了。”

夏衿微一颔首,对汪嫂子道:“你去给孩子洗个澡吧。”

“好。”汪嫂子鼻子尖,刚才薄荷提水桶进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夏衿给她孩子沐浴的不是水,定然是药。

她欢喜地抱了儿子,去了偏厅。

汪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却也算殷实,汪家婆媳来时身边带了个四十来岁的女仆。这女仆也跟着一起去了偏厅帮忙。

一盏茶功夫后,汪嫂子抱着孩子回来了,一进门不待汪太太发问,她就满脸喜气的道:“娘,聪哥儿睡着了。”

“啊?”汪太太惊喜地叫了起来,急步上前去看自己的宝贝孙子,孩子果然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极为香甜。

要知道,这一天一夜,她这孙子一直在不停的闹腾,给他吃奶,他吃两口便又哭起来;眼看着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闭上眼睛没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又哭了起来,浑身扭动,满身不舒服的样子。可这一会儿,这孩子却呼哧呼哧地睡得极为香甜。

“夏姑娘,这叫我怎么感激你好?”汪太太对夏衿简直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过身就要跪下去给夏衿磕头。

夏衿哪里稀罕她这个头?未等她膝盖弯下去,就一把扶了起来:“汪太太快莫这样,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是呀,汪太太,她小孩儿家家的,你给她磕头,她哪里受得住?”舒氏喜气洋洋地道。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女儿给人看病,这种感觉简直像是六月天喝冰水,从头到脚爽到了极点。

原来我女儿竟然这般厉害!

汪太太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有些忐忑地对夏衿道:“姑娘那药,不知这五钱银子够是不够?”

夏衿摆摆手:“用不了那么多,汪太太给个十五文钱就够了。”

“十五文?”汪太太一愣,抬头看了邢庆生一眼,随即笑道,“我知道你们是看在生哥儿面上,没跟我们计较钱。可你们这药,也是要花成本的。总不能让你们治了病还倒贴药费不是?这银子,你们收着吧。”

说着,她将银子往舒氏这边推了推,然后不待夏衿再说话,她又问道:“不知我这孙子得的什么病?他现在睡着了,醒来后不会又闹吧?要不要抓些药回去吃吃?”

“孩子真没病。”夏衿淡淡一笑,“问题是出在你家那棵木香树上。这种树最多刺毛虫,你们大概把孩子的衣服晾在了树下,衣服上落有刺毛虫的刺。这种毛刺大人或者没有感觉,但孩子皮肤细嫩,穿了这种衣服刺得皮肤疼的难受,所以他才会不停地哭啼。”

汪太太婆媳两人面面相觑:“竟然是这样?”

“师妹你刚才用的什么药?”邢庆生禁不住问道。

“是甘草。”夏衿笑了笑,“甘草有治疗过敏和缓解疼痛的作用,用药液洗又能洗去孩子身上的毛刺。所以洗完澡后,孩子就能安然入睡了。”

说着她示意薄荷将银子递还给汪太太:“甘草不值几个钱,看诊费和药钱,汪太太给个十五文足矣。”

“喛,这、这还真是…”汪太太讪讪地笑着,将银子收了回来,又掏出一把铜钱放到桌上。

她尽管知道价不值而效值的道理,要是治法不对,便是用价值千金的犀角煎水也没用。且不看她原先花了好几钱银子,别的郎中也没治好孙子的病么?但她家也不是特别富裕,这次为孙子的病已花了不少钱了,夏衿推辞不要,她自然能省则省。

汪嫂子见婆婆果真把银子给收了回去,十分不好意思,将孩子递给下人,站起来给夏衿福了一福,道:“多谢夏姑娘。道理虽浅显,说出来似乎谁都知道,但看了这么多郎中,他们谁也没找出毛病。要不是夏姑娘医术高明,我家孩子还不知要遭多久的罪呢。”

“汪嫂子不必客气,并不是我医术好。这事说来也巧,要不是我们早上正好去邢家看望过邢伯母,我也不会知道你家有一棵白香木。”

“是啊,合该你家孩子有福气。”舒氏也附和道。

十五文钱治好了孩子的病,汪家婆媳感激的不行,谢了又谢,方才抱着孩子离开。

汪家婆媳离开了,邢庆生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夏衿面前,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夏衿奇怪地问道。

“我、我…”邢庆生吭吭哧哧地道,“昨天汪家人就让我给孩子看病了,我什么都没看出来。那株木香树,我天天看着…”

夏衿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你只是没往那处想罢了。以后遇上这样的病人,观察仔细些就是了。”

邢庆生点了点头:“那孩子不停地舞动手脚,脉相上又没有病,除了饿了冷了这些原因,只有身上难受了。这事现在说起来简单,但这么多郎中都没想起来。说到底,还是师妹你观察细致的缘故。”

夏衿看舒氏送了客转回来,一脚跨进了厅里,可见她跟邢庆生在说话,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心里又无奈又好笑。

她这个娘怎么就这么想把她嫁给眼前这个年轻郎中呢?

想到这里,夏衿不由得仔细打量了邢庆生一眼。

邢庆生的长相,并不如罗骞和苏慕闲两人俊朗。他眉眼长得极普通,但鼻梁又挺又直,倒让他颇有几分男人的英气。他个子很高,身体也魁梧。与她站在一起,两人无论从外貌还是身材上倒是很相配。

而且邢庆生此人,性情温和,为人勤勉,极为好学,生活上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再加上家中人口简单,邢母善良温柔,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配她都极为合适。

邢庆生感觉到夏衿的目光,刚刚恢复平静的脸上又微微红了起来,神情颇不自然。不过他却没有告辞离开,而是从袖子里掏出那份医药材料,将里面一些不解的地方拿来请教夏衿。

第一百三十六章 难办

第二日因不是沐休之日,罗府的宴会设在了下午申时,而且夏衿并不打算去赴宴,所以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她便换了男装,带着董方出了门。

她答应岑子曼半个月内要让酒楼开张,这半个月不仅要找齐厨子,还要培训厨子,让厨子能把她脑子里的菜做出来,时间是相当的紧张。

更何况,要找四、五个愿意卖身为奴的厨子,比买几个巧手的普通下人难度不知大了多少。

厨子毕竟算是技能型人才,混得再不济,到小饭馆里炒个菜或是大酒楼里做个帮厨,温饱是不成问题的。既不愁温饱,谁愿意卖身为奴呢?

可夏衿这里必须把厨子的卖身契握在手里,才能放心。否则你这边刚教会他几个特色菜,那边他就被人高价挖了墙角,或者干脆自己去开小饭馆了,她岂不是为人做嫁衣吗?

所以如何找到愿意卖身、厨艺基本功扎实的厨子,就成了一个老大难问题。

当然,如果夏衿愿意求助于罗骞或是岑子曼,这些问题都好解决。但既撇开了罗骞跟岑子曼合作,她跟罗骞又连朋友都不是了,自然不能再去求罗骞。

至于岑子曼,夏衿相信,只要她提起这件事,岑子曼很有可能会把她家厨子拎出来,让他们到酒楼服务。可岑家的厨子,夏衿敢提让他们改签卖身契的话吗?这话一提,那不明摆着不相信岑子曼和岑老夫人,妥妥的找死的节奏嘛。可要是不提,她等于是把自身的绝活都送给了岑家。待岑子曼回到京城,又找到别的好玩的东西了。把酒楼和厨子一收回,夏衿就白忙活一场。

所以,哪怕辛苦一点,她也要自己找厨子,把厨子紧紧地拽在她手里。到时候岑子曼和苏慕闲不玩了,她酒楼的口碑做出来了,随便换个地方开业。生意照样红火。

既要自己找厨子。夏衿认识的人不多,也没别的门路,只能求助于包打听刘三。

到了刘三那里。董方上去拍了好久的门,刘三才衣冠不整地系着腰带,打着哈欠来开门,显然是昨晚又不知干什么了。董方看他那样。连连后退了几步,一脸的嫌弃和厌恶。惹得刘三皱着眉看了她好几眼。

夏衿只得上前打哈哈:“我这小厮不懂事,待我回去好好教训她。刘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又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董方。喝斥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还不赶紧跟刘三爷道歉?”

董方的眼眶顿时红了。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嘴唇,用蚊子一般小的声音给刘三道歉。

“哈哈。不用不用。”刘三倒是好说话,摆着手道,“董小哥儿看不上我这样的,也属正常。我就是个街头老混混,不干正经营生,把老婆都气跑了,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对夏衿挤了挤眼,笑眯眯地道:“快进来坐吧。”

夏衿本还想客气两句,但看他这表情,倒是怔了一怔,转过头来深深看了董方一眼。

“你们自便,我去洗漱。”刘三待夏衿主仆两人进了院子,门也不关,伸了个懒腰就去了厨房。

董方被夏衿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可她不像菖蒲、薄荷等人那样,被夏衿责怪了,会低下头认错,反而倔强地跟夏衿对视着,眼眶慢慢地蓄上泪水来,那样子让夏衿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头疼得很。

董岩在知味斋干得出乎意料的好。他只开始的时候有些青涩,被夏衿点拔几句,现在越干越顺手了,颇有些后世职业经理人的味道。而董方这里也收敛起浑身刺毛,做低伏小地学做下人,夏衿这段时间也就没再把她放在心上,只等三年后把她放出去嫁人了事。

却不想这孩子遇事竟然敢跟她炸毛!

“你呆在这儿吧。”夏衿的眼神骤然变冷,话语也十分强硬。说完这话,她再没看董方第二眼,大步进了刘三家的厅堂。

董方停在了那里,定定地看着夏衿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赌气一般猛地转过身,准备到旁边树下去,不想正碰见刘三从厨房出来,进了树林边的茅厕。

董方“啊”地一声,暗啐一口,小跑着去了大门口呆着,离厨房、茅厕和厅堂都远远的,一脸羞愤。

刘三收拾妥当,还颇为讲究,特意到厨房里净了个手,才进了厅堂。一进门就看到夏衿端坐在他家脏乱的堂屋里,神情里没有丝毫的嫌弃和不自在,倒跟她那小厮完全倒了个个儿。

“那丫头是夏公子的心上人?”刘三一进门,就压低声音**地朝夏衿眨眨眼,然后笑嘻嘻地走到旁边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见夏衿没说话,只拿眼睛瞧着自己,刘三举了举手里缺了个角的杯子,又笑道:“我这没干净杯子,也没好茶,就不招呼你了。昨晚喝了酒,口渴得很,我先偏两口。”

说完他又倒水,连喝两杯方放下杯子。

“刘大哥辛苦了。”夏衿道,“昨晚喝酒,定然是为小弟的事。小弟托大哥办事,没的倒让大哥花钱,这二两银子,算是酒钱,大哥万莫推辞。”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碎银,放到桌上。

刘三却将银子往夏衿这边一推,摇头叹气道:“这银子你收回去,事情我没帮你办好。”

“怎么,找不到厨子?”饶是有了思想准备,夏衿还是感觉挺失望。

刘三点点头:“现在太平盛世,没灾没难的,懂厨活的人不愁找饭吃。昨儿一天和晚上,我都在到处奔走打听,都没找到一个肯卖身为奴的好厨子。”

“找不到也没关系,刘大哥慢慢替我打听着。”夏衿将银子又推了过去,“不管找没找到,刘大哥该辛苦该打点的地方一样没少,这银子你且拿着。要是再推辞,往后有事我就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行,我拿着。”刘三手里缺钱得很,昨天为了夏衿这事他确实辛苦了一天,找了不少人情,因此也不推辞,很干脆地将银子收到了袖子里。

刘三这里没辙,即便夏衿再不情愿,也得去找岑子曼了,否则大话说出去了,到半个月后开不了张,也是白搭。

她站了起来:“既如此,那我再去别处想想办法。刘大哥,不管怎么样,这事还请你帮我留意着,有好的下人或厨子,你直接通知鲁良。”

刘三也站了起来,将夏衿送到门口。看到夏衿要走,他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人倒是有那么一个…”

夏衿见他吞吞吐吐,奇怪道:“什么人?”这人定然是十分不堪或是十分麻烦,才让刘三如此态度。

果然,刘三苦笑一下,道:“城北倒有一个人,以前家里就是做酒楼的,祖传得一身好手艺,说起钱家菜,临江老一辈的人应该都还有印象。只可惜传到钱不缺这一辈,他比我还混呢,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把老子娘都给气死了,祖产全卖光了,前阵子又把妻子和女儿都给卖了,还倒欠了一屁股债。这不,昨晚因为还不出钱,被人打断了腿。这人做的菜我吃过,味道倒真不错,就是这性子…”

他说着,叹息着摇摇头。

夏衿无语了。

刘三自己个儿就是个败家的混子,如今提起钱不缺竟然是这么一副表情,可想而知钱不缺到底混到了何种地步!那绝对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他愿意卖身为奴?”夏衿问道。

“嘿,他连他老婆孩子都肯卖,卖个自身算什么么?再说,还不出债,没几天他也要被人打死。你买他算是救了他的命,他如何不肯?”

见夏衿沉吟,似乎有些意动,刘三赶紧劝道:“要不这人还是算了。你买他,不光要给卖身钱,还要帮他还赌债。听说,他欠了十两银子呢。有十两银子,多少好厨子买不过来?再说,那钱不缺就是一滩烂泥,绝不会好好给你干活的。好了伤疤没过几日,他定然又会偷偷去赌。到时候再欠了债,你不帮他还都不成,谁叫你是他主子呢。夏公子,你也别急,厨子的事我再替你张罗就是。钱不缺这玩意,你还是别碰吧。”

说着他轻轻拍了自己一个嘴巴:“也是我嘴贱,要把这人拿出来说,夏公子你就当没听见。”

夏衿却笑道:“没事,你只管把他住的地方告诉我。至于用不用他,我再斟酌。”

刘三又劝了两次,见夏衿态度坚决,无法,只得将钱不缺的住址告诉了夏衿。

夏衿告辞刘三上了马车,她这还没说话呢,董方就开口了:“姑娘,老爷的医馆红火着呢,家里吃穿不愁的,您何必要跑出来抛头露面呢?刚才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被人知道你跟他来往,您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夏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管怎么样,董方是站在古代女子的立场上劝她,话里全是好意,她且得领这份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感动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夏衿已经过无数的努力,终于说服夏正谦和舒氏了,她完全没兴趣、也没义务再给董方洗脑。董方自以为她出身比夏衿高,自以为比夏衿懂礼数,想要说服她,估计是千难万难。

夏衿淡淡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董方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夏衿这态度,她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夏衿暗叹一声,将视线转向了车窗外面。

刘三看出她是女子的事,夏衿不准备跟董方说了。一旦她知道,估计下次就不会跟夏衿出门了。碍着董岩,夏衿拿她还真没办法。

马车在城里奔驰着,一顿饭功夫后,在夏家门口停了下来。

夏衿下了车,正要抬脚进大门,守门的婆子便笑着禀道:“少爷,罗府于管家来了,等您好一会儿了。”

夏衿一阵诧异。于管家,他来干什么?

她转头看了董方一眼:“跟我去前厅。”

董方平素只跟夏衿出门,一进夏宅就回自己院子去,一切伺候夏衿的事都是菖蒲、薄荷做。此时听得夏衿的吩咐,她只得转过身来,跟在夏衿身后,去了前厅。

于管家正由罗叔陪着在前院的偏厅里喝茶聊天,见了夏衿进来,忙站起来拱手行礼:“夏公子,您回来了?”

“于管家怎么有空过来?”夏衿笑着坐到主位上。

罗叔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给夏衿倒了一杯茶,便退了出去。

“我家公子叫我过来帮夏公子买厨子。”

夏衿出去转了一圈,早已渴了,端起茶杯正要喝茶。听到这句话,手一拌,差点把杯里的茶给泼出来。

“你家公子,叫你过来帮我买厨子?”她重复了一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正是。”于管家笑道,“我家公子听说夏公子要跟苏公子他们合伙开酒楼,担心公子您一下找不到合适的厨子。正巧省里有两户人家获罪要被抄家。他们府上的下人要遣散,便让小人来问一问夏公子,有没有兴趣将他们的厨子买下来。”

夏衿怔怔地望着于管家。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撇开罗骞跟岑子曼开酒楼,又拒绝了罗骞的感情,她本以为罗骞即便不恨她,也不会再跟她来往。他家世不错。还是个秀才,品行端正。长相英俊,城里有多少闺秀对他芳心暗许,朱心兰和李玉媛更是公开为他打破了头。在世俗的目光中,她与他就是云泥之别。

如今她绝然拒绝他的求娶。绝对是一件十分伤自尊的事情。他即便不勃然大怒,也应该拂袖而去,再不看她一眼才对。却不想。他竟然仍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在她遇到难处束手无策时。主动帮她!

于管家见夏衿不说话,还以为她误会自家公子,忙又解释道:“我家公子说了,他早上听到有人被抄家的消息,想到你正需要厨子,便叫我过来跟夏公子提上一提,让夏公子不要多想,这事并不牵扯别的。如果夏公子已经找好了厨子,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家公子也替夏公子高兴,绝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