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行了一礼。转身就出了门。

夏衿这番作派,倒叫罗夫人心里疑惑起来。她原是打算用话激着夏衿,让她承认自己与罗骞私相授受,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羞辱夏衿一番。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被她这么一说,也要掩面而去。如此,夏衿这边退却,罗骞那边一个巴掌就拍不响了。

却不想夏衿根本不吃这一套。紧咬着就是不松口,决不承认她跟罗骞有私情。

罗夫人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了罗府。

而罗骞得知罗夫人去找了夏衿。担心得不得了。早叫人将他挪到了正院,等着罗夫人回来。

罗夫人一看就大发雷霆:“你怎么挪动了?你那腿不好生养着,到时候要是瘸了,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要想中进士,必须身体健康,四肢俱全。相貌端正,口齿清楚。眼歪口斜、巴结、伤残人士。那是绝对不予录用的,因为太丢朝庭的脸。

“又没伤着骨头,只是皮外伤,哪那么着紧?”罗骞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便问道,“娘,您去找夏姑娘了?我说了只是我喜欢她,想娶她,跟她根本没关系。您这样去找人家,不是给人难堪么?”

罗夫人本就满肚子怒气,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是啊,我找她去了。怎么的,你还敢跟我翻脸不成?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为了个丫头,你就对母亲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还没怎样就闹得我家门不宁,这种人我还敢让她进门?”

罗骞叹了一口气,语气轻和下来:“娘,我跟您是自家人,亲母子两个,什么都好说。可夏姑娘毕竟跟咱不熟,这事又是我一厢情愿,根本不关她的事。如今您这样平白无故地跑去指责一番,哪个姑娘得的住?要是气量稍小一些,怕是回家就要上吊。”

罗夫人一怔:“你跟她真没私情?”

罗骞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回答得斩钉截铁:“真没有!”

罗夫人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想了想,吩咐于管家:“去夏家盯着,别真闹出人命来。”

于管家看了罗骞一眼,领命去了。

罗骞又叫丫鬟给罗夫人打洗脸水,沏茶拿点心,做出一副孝顺体贴好儿子模样,哄得罗夫人终于开心了,笑道:“行了,你别忙活了,娘不生你的气。你赶紧回去躺着,别扯裂了伤口。”

“那我的亲事…”罗骞又试探道。

罗夫人刚刚放晴的脸立刻又沉了下去:“不许再提这个。那夏姑娘为人太厉害,我说一句她能顶十句,牙口锋利得紧。我都没见过女孩儿家如此泼辣的。这样的人娶进家门,合家不宁。如果你还想你娘能活得长些,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娘,咱家的情况跟别人家不一样。”罗骞苦口婆心,“碍着宣平候老夫人的面子,爹把章姨娘送走了。但大哥订亲,爹是一定会把那女人再接回来的。到时候大哥、二哥一娶亲,那头就有三个女人。您是占着名份,章姨娘和两个哥哥再如何也不敢拿您怎么样。可媳妇那一辈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我真娶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回来,怕是被她们吃得连滓子都没得剩,更别说生孩子了。人家好端端的女儿送进门来,结果憋屈死了,到时候别说岳家的助力,不惹上仇恨就不错了。”

罗夫人皱皱眉。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罗骞见母亲神色松动,又继续道:“夏姑娘性子厉害些,岂不是正好?您以前也跟她相处过,其实她对于自己亲近的人,再好不过的性子。她爹娘那里她就特别孝顺。而且她医术高明,下毒下药什么的根本不怕;反过来,您就算想让那边绝嗣,出个三灾五难,在她手里就不是什么问题。娘您不知道吧?她还会武功呢,武功比我还厉害。有她在,不光是您的孙儿,便是您儿子我,都能被她保护得妥妥当当的,再不怕什么危险。”

“她真这么厉害?”这一下,罗夫人确实被说动了。

罗骞一见有门,心里大喜,面上却丝毫不露,平静地点点头道:“娘您要不信,哪天找个机会,叫她出来给您露一手。”

罗夫人眨眨眼睛,没有再说话。

罗骞知道欲速则不达,今天能让罗夫人态度松动,就已是一大进步。反正夏衿还在孝中,即便是罗夫人同意,也不能上门提亲。再说,罗宇、罗宸还在他上头呢。他们不说亲,他就不能插到前头去。罗宇又是将死的人,他死了,罗骞还得为兄长守几个月的孝呢。这期间,足够他把罗夫人给说动,将态度完全转过来了。

且说于管家那头,虽觉得夏衿不是那等喜欢寻死觅活的姑娘,但小心些总不是坏事。他到夏家叫了鲁良出来,告诉他今天罗夫人约夏衿见面,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让他家闺女多注意些夏衿的情绪。

今天夏衿去银楼,就是鲁良送她去的,跟在夏衿身后的是他女儿菖蒲。虽不知夏衿跟罗夫人在屋里头说了什么,但夏衿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父女两个却是知道的。此时见于管家特意跑过来叮嘱,似乎事态挺严重的样子,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悄悄嘱咐菖蒲,好生注意夏衿的动向。

夏衿一向都是一个人睡的,从不要丫鬟守夜。没想到这天晚上菖蒲死活不肯出去,说她屋里薄荷晚上打鼾,弄得她睡不好,好说歹说想要在夏衿屋里打地铺。夏衿知道菖蒲是担心她,心里感动,倒是允了她的请求。

第二日罗夫人听了于管家回禀,得知夏衿没什么事,而且夏家也一如往常的平静,夏衿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放心之余,罗夫人对于夏衿倒添了一分满意。

接下来的日子,罗骞养伤,罗夫人一面看顾儿子,一面观察着夏家和夏衿。夏衿的生活规律并没有因罗夫人而改变,没事的时候,在家里窝着做针线看书,有事的时候,就去知味斋和玉膳斋看一看。夏祁则去了崔先生家读书。

这一点,又让罗夫人满意了几分。

并不因为别人的辱骂而改变自己,这说明这姑娘心性坚韧,极有主见;而半个月只出一次门,出了门也是处理点心铺和酒楼的紧要事情,也不在外面多作逗留,处理完事情便回家,说明这姑娘还是十分贞静的,并不是那等轻狂之辈。

而且,夏正谦医术高明,为人端正谦和,凡去他医馆看诊的病人对他无不夸赞,极有口碑。杏霖堂的生意也好,粗算一算,每个月也有几十、上百两银子的收入,养夏家三房这一家子绰绰有余,供夏祁念书也没问题。舒氏又是本份妇人,管着内宅,从没见夏家闹出什么乱子。

这样的亲家,即便谈不上助力,也至少是不拖后腿的,不需要罗骞时时去接济他们,处理他们家种种烂事。

再一想夏祁跟着崔先生,考个举人进士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前程不可限量。以后跟罗骞互相扶持,也不比官宦人家差到哪里去。

这么想来,她的心就越来越松动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变化

如此半个月,罗骞的伤已好了,能行动自如了。可为了不让罗夫人对夏衿反感,他并没去知味斋或玉膳斋找夏衿,而是出城去看崔先生——因为头天晚上夏衿来找他,说罗宇就在这两天了。他得离开家避嫌,以免罗维韬怀疑到他身上。

果然,在他离开后第三天晚上,罗宇就咽了气。

早在罗宇病重后,罗维韬就将章姨娘接了回来。此时看到大儿子因为喉痈不能进食,被活活饿死,章姨娘哭得肝肠寸断,几天功夫活像老了十岁。待罗骞按到家里的信从崔先生家赶回来,她一把揪住罗骞的领子,用力地摇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先头罗宇在罗府宴上算计罗骞,反被罗骞所算计;如今罗宇才在路上雇人追杀罗骞,结果自己二十天后就病逝了。这由不得章姨娘不往坏的方向联想。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罗夫人立刻像母老虎一般,扑上去揪住章姨娘的头发,使劲往后拉,右手则迅速的扇了章姨娘两个巴掌,动作迅猛得让大家根本来不及阻拦。

罗夫人一边扇还一边哭:“你以为我儿子是你儿子那种烂心肠的啊?自家兄弟都不肯放过。不光算计他亲事,还派人在半路追杀他。你们有没有人性啊?你儿子现在死了,这是遭了报应,老天都不肯放过他!”

罗维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喝道:“拉开她们。”

下人们这才一拥而上,各自将自己的主子拉开。

章姨娘钗环凌乱,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悲戚地大哭起来。

罗维韬尴尬地回过头去,对前来吊唁的朱知府和林同知道:“对不住,让两位见笑了。”

朱知府和林同知说了两句光面话,便告辞了,心里则暗自摇头。

不要说林同知一向跟妻子鹣鲽情深,家中很是和谐;即便是朱知府这样的,对于寒微时就相伴左右的糟糠之妻都很尊重。绝不让小妾欺压到妻子头上,所以即使儿女被教育得很不好。朱家还是和谐的。

而罗维韬在公事上明明精明过人,在家务事上却是一团糟,规矩不明,宠妾灭妻。现在还出现了庶兄派人追杀嫡弟的事,简直要叫人看不起。

罗宇毕竟年轻,又没有后代,虽说中了举,却没有官职,即便罗维韬疼他,丧事也不好大操大办。在家里停灵了七天,便送回了罗维韬老家安葬。

最能干的儿子早逝,对章姨娘打击很大。她病了足足有一个月。等罗骞重新在花园里看到她时,她两鬓斑白,脸上也起了皱纹。身上穿着素净的衣衫,看样子比罗夫人还要苍老几分。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常常在花园里一动不动的坐上一两个时辰。

成也箫何。败也箫何。原本罗夫人对罗骞的亲事态度松动,是因为有章姨娘和罗宇这两个强敌在。娶一个战斗力暴表的夏衿进来,可以秒杀他们两人。

可现在,罗宇死了,章姨娘虽没死,却也去了半条命,再也没有精力出来惹事了。而罗宸,那就是个没用的。因为亲生的大哥太出色,从小被章姨娘压着逼着,想再培养出一个能干的儿子来。结果他读书读得有点呆,智商不够,性子也有点软。强有力的两个对手忽然没有了,这让罗夫人对罗骞亲事的态度又动摇起来。

没人搅事了,年轻美貌的柔姨娘,刚进门时章姨娘怕她再生孩子抢了自己儿子的财产份额,用了手段给了她下药,再不能生育了。后院清静,是不是可以挑一个出身名门、性子柔顺的姑娘做自己儿媳妇了呢?

罗夫人动摇之际,一件事情的发生终于让她的态度回到了原点。

朱友成回来了。

他的病并没有好,而且经过许多郎中诊断,终于可以确定他要做太监了。

然后他这半年来胡子慢慢不生长了,说话的声音也细了一些。他本来是个极为好色的人,朋友圈里多是这样的人。结果现在朋友叫他出去玩,一次两次不去,三次四次不去,别人就生了疑。再看他生理状况有了变化,他不能行人道的流言就在当地蔓延开来。

朱友成羞愤之余,想起当初夏家答应送两姐妹给他做小妾的。如果他纳了小妾,不管内里如何,外面的流言就会不攻自破了吧?

于是他就回了临江城,派人到了夏家大房、三房,告诉他们给夏袗和夏衿准备嫁妆,半个月后他会派轿子来接她们进门。

这个消息,在夏家掀起了大浪。虽然夏袗还没出孝,但夏正慎和大太太仍高兴不已,准备将夏袗照时送过去——反正又不办婚礼,夏袗平时又不出门,他们不说,没人知道此事。而三房这边既惊且怒,直接回绝了朱家下人,让他回去转告朱友成,他们不会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小妾。当初谁答应的这门亲事就找谁去。

老太太已在地下了。要找她,只能死上一死,去地下商谈…

所以朱友成接到下人带回来的口信,气得要命,却又拿三房人没办法。夏家姑娘仍在孝中,这时候逼她们嫁过来,被人知道,不光是他,便是连朱知府都要吃挂落。

于是他决定放弃夏衿,只将夏袗纳进门。

夏袗懵了,她没想到隔了几个月,朱家又重提此事。

死过一次的人,让她再死,便没了赴死的勇气。她左思右想,借口挑首饰,让夏祐送她到三房这里,向夏正谦和舒氏求救。

“姐姐要是不愿意,可以让大哥写一张状纸,告朱公子逼孝期内女子作小妾,我想办法让人帮你递到省里巡抚手上。”夏衿道。

“这…这样行吗?”夏袗迟疑道。

夏衿看了夏正谦一眼,见他并不说话,便对夏袗道:“我只能保证帮你将状纸递上去,而且不过堂。有了这一条,朱知府即便不被撤职,也会被调到其他边远地方去。至于大伯和大伯母他们那里,我们就帮不了你了。所以这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夏袗将求救的目光转移到夏祐身上。

朱友成的名声非常臭,早在这事之前,夏祐对他就很是反感。想到父母要把妹妹送给这样的人做小妾,他就愤慨不已。可那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不能指责什么,但支持妹妹拒绝这门亲事,他还是能做到的。

此时看到妹妹楚楚可怜的眼神,他鼓励道:“如果你不想去朱家,我就帮你写这张状纸。”

夏袗终于下定了决定:“那就拜托大哥了。

夏祐虽未考上秀才,写个状纸却是没问题的。状纸里只说朱家逼迫,他家逼于朱家权势不敢反抗,并未提夏正谦和大太太的态度,也没提夏衿之事。

拿到状纸,夏衿当晚就去了罗骞那里,跟他道:“朱知府得罪了宣平候老夫人,他的后台想必不会再保他。现在这个大好的机会送到你手上了,如何运作,你爹能不能当上知府,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罗骞感激之余,对夏衿的敬重与爱慕更深了一层。而且为了让罗夫人知道夏衿是如此的有见地有胆识,他将这张状纸纸和事情的原委跟罗夫人说了一遍——即便现在不说,等朱家的事情闹出来,罗夫人肯定也会知道。

结果罗夫人的反应就微妙了:“朱友成要纳夏姑娘为小妾,夏家老太太还曾同意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问题

罗骞虽然有些纳闷,因为罗夫人所说的,并不是他想要表达的重点。不过这是事实,他还是点了点头:“是这样。”

“她们现在,是想退亲?”

这个事这样说也说得过去,罗骞仍点了点头:“是的。”

“朱家退亲的小妾,你想娶进门来做正妻?我说骞哥儿你疯了吧你?她有过这样的婚约,以后被人翻出来,你还有脸在官场混吗?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

“没有婚约,只是夏家老太太口头答应而已。”罗骞连忙解释道。

“口头答应也是答应,否是怎么会有这么一张状纸?”罗夫人扬了扬手上的状纸,“这件事一出来,不说外面,官场的人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罗骞眸子一沉,伸手将那状纸拿过去:“那算了,这个状就不告了。要解决这件事还不简单,不用谁出面,只要用点手段将这件事透露给朱大人就成了。朱大人再宠儿子,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罗夫人顿时气极:“你为一个女人就不顾父亲的前程了?”

她跟罗维韬虽感情不好,罗维韬就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所以他升官也好,罢职一好,她都无所谓。但丈夫升官了,对于儿子的前程却是有好处的。更何况,作为一个母亲,实在看不得辛苦养大的儿子为另一个女人魂不守舍、要死要活。

罗骞被她说得脸色一红:“哪有?这状纸,本就是夏家为了我,才特意写的。否则他们哪里需要牺牲自己的名声?只叫崔先生往朱大人那里递一句话就行了。”

罗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少唬我。崔先生才不会管这种烂事。”

当初为了让罗骞拜在崔先生门下,她可是废了几牛二虎之力,最是清楚崔先生的性情。崔先生是极清高的人,除了教书,万事不理。让他为了什么纳妾的事给权贵递话,这么掉份的事,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罗骞这话,也就哄哄不知内情的人罢了。

“娘您都不知道崔先生有多喜欢祁弟。为了让他能安心念书,说一句话他也是肯的。”罗骞却说得极真。

罗夫人也懒得再纠缠这事:“反正,这门亲事,说破天去我也不同意。你那状纸递不递我无所谓,你以为我在乎你爹升不升官吗?”

罗骞默然。

良久,他才极伤感地道:“娘,您一辈子都不幸福,您愿意儿子也跟您一样吗?跟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这种滋味,你想让儿子我也尝一尝是不是?”

罗夫人有些动容。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道:“骞哥儿,不是娘不愿意你幸福。娘比谁都盼着你过得好。但婚姻这种东西,不是你喜欢这女人,把她娶进门就能过得好的。

你知道么?你二舅舅当年就不顾家里的反对,死活要娶一个商家女进门。你外祖母被闹得没办法,只得同意。结果那女人进门,不光她自己说话做事跟家里人格格不入,出去应酬老惹人笑话,她家那群亲戚,三天两头还要惹出事来叫家里帮忙。不光是家里人难受,你二舅舅和她也整日吵架,最后终于和离。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二舅母,是后来才娶的。”

罗骞不以为然:“夏姑娘您也接触过,她为人处事绝不输于那些世家小姐。而且,她家人口简单,都是极好的人。”

“她家人确实不错。但她大伯和二伯家呢?你以为你娶了她,就只跟她父母兄长是亲戚?你出去打听打听,她大伯是怎样的人。只要你们成亲,他绝对会在外面做出让你丢脸的事情来。”

罗骞无语。

当初他帮着夏衿闹分家,对于夏正慎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这门亲戚,还真拿不出手。

“这个不怕。夏家老大,三房的人都不待见他,绝不会为了他跟我求情的。整治这么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他笑道。

“那么夏姑娘呢?她现在经常女扮男装在外面跑,成了亲,我可不允许我的儿媳妇这么没规矩。你能保证她能过得了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

这个罗骞是真没办法了。

从罗骞认识夏衿起,她就扮成夏祁的模样在外面行走。行医、租房、雇人、开铺子,她折腾得很开心,也比男人都能干。

这样的人,成亲后让她在家里做小媳妇,每日到婆婆面前立规矩,看婆婆的脸色行事,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她肯定很不快活。

如果夏衿只是跟罗骞一起过日子,罗骞肯定不会在这方向束缚她,会给她一定的自由空间。可他这辈子,注定是要跟母亲在一起生活的。即便他以后考了进士做了官,到别的地方去上任,也一定会把母亲带着一起走的。罗夫人这一辈子,就盼着跟儿子去上任,不再跟丈夫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不可能娶了媳妇忘了娘,丢下罗夫人不管。

而只要夏衿和罗夫人在一块,夏衿就得照罗夫人的规矩过日子。

这是个没法解开的难题。

“这个问题,我会好好跟祁弟说的,让他去问问夏姑娘。”他只得道。

罗夫人摇摇头:“算了吧,问了也是白问。她那样的人,在外面跑习惯了,在家里绝对呆不住。她即便这会子答应得好好的,以后也做不到。”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她做不到?”罗骞急了。

罗夫人摆摆手:“我还是那句话,你娶个大家闺秀做妻子。夏姑娘你要真喜欢,待你妻子生了孩子,再纳她进门。反正她年纪还小,又还在孝中。等你娶了亲生了孩子,她也才十七、八岁,正合适。她家既答应让她做朱家的小妾,没理由不答应咱们家。你比那朱大公子强万倍。”

“娘…”罗骞哀求地唤了一声。

“行了,我累了,你出去吧。”罗夫人下逐客令了。

于是罗骞踌躇满意而来,垂头丧气而出,唉声叹气地回了自己院子。

他满心的问题,想要问夏衿,怕不得马上约夏衿出来见面。可想到夏衿矢口否认她跟他有私情,他担心罗夫人派人跟着,发现他们两人会面,戳穿谎言,给本来就够艰难的亲事再添难度,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直等到夜深人静,他才去了夏衿那里,敲几下屋顶叫夏衿出来,到隔壁那套宅子去,把罗夫人提出的婚后呆在家里守规矩的要求跟夏衿说了。

夏衿听了他的话,问道:“你想让我成亲后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么?”

“我自然是愿意让你自由出入的。”罗骞忙表明立场,“只是我娘那里,总得给她些面子。她虽然有些固执,但人却是很好的。如果她喜欢上了你,肯定比疼我还要更疼你。到时候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再管你了。”

夏衿眨了眨眼睛,半垂着头没有吭声。

罗骞见状,心里没底了,轻唤一声:“衿儿?”

夏衿抬起头来,望着罗骞:“如果以后我生孩子遇着难产,稳婆问你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会怎么说?”

古代女子,说到成亲就会羞得满脸通红,更不用说在男人面前谈“生孩子”了。可夏衿愣是把这问题当成了严肃认真的命题,摆到罗骞面前来,搞得罗骞不得不也严肃认真起来。

“那当然是大人。”他立刻道。

这个问题不能犹豫,一犹豫就输了。

“那你母亲却坚持要保孙子,不保她就不活了呢?”夏衿又问。

罗骞愣了一愣,俊朗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望向夏衿的目光既为难又无奈:“我会劝她保大人的,我娘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

夏衿耸耸肩,站了起来:“夜深了,我回去睡觉了,晚安。”举步朝外面走去。

“衿儿。”罗骞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夏衿摇摇头:“即便我答应你,你母亲也不会同意我们这桩亲事的。你还没看出来吗?她说的那些话,不是要求我婚后怎么做,而是在挑我的毛病。”

她顿了顿,嘴角翘了一翘,露出一丝微微带嘲讽的笑意:“再说,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家里,做个三从四德的妇人,我还真做不到。”

说着,她抽回手臂,快步出了门,一纵而起,瞬间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罗骞站在那里,望着洒落在院子里的月光,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这件事罗夫人不松口,夏衿那里心里已打了退堂鼓了。想想即便罗夫人勉强同意她跟罗骞成亲,过了门后要伺候这样的婆婆,要被管头管脚,她就不舒服。

她骨子里是个懒散的人,上辈子疲于奔命,没过过几天宽松日子,现在拣了一条命回来,她是打算好好过日子,吃喝玩乐地尽情享受生活的。让她每日看婆婆的脸色,立规矩伺候人,那对不住,还是算了吧,她对罗骞真没爱到那个份上。

反正两人都还在孝中,这件事就搁了下来,没再多提。倒是罗维韬那头,得了罗骞给他的那张状纸,借了别人的手将事情捅了上去,朱知府在年前就被调了职。朱夫人还亲自上门给夏袗道了歉送了礼,做了些表面功夫。

第一百八十三章 离开

朱友成被父亲打了几十板子,身边的下人被卖的卖,调开的调开。直到朱家搬离临江城,也没人敢来找夏家的晦气。

朱知府知道女儿心仪罗骞,担心离开临江前她闹出什么丑闻,干脆叫人将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朱心兰最后只得黯然跟着父亲赴了外地。

到了此时,已是隆冬,快要过年了。

这日,罗维韬去了正院,对罗夫人道:“府里要交岁供,我讨了这桩差事要往京城一去。你也多年没回娘家了。此次上京,正好路过。不如你跟我一同前往?”

罗夫人虽不想跟丈夫一起去京城,但想着可以回一趟娘家,倒是意动。她母亲如今也有六十多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再不回去,没准哪时就见不到母亲了。

她正要说话,却见外面进来个丫鬟,手里拿着一封信,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那丫鬟一看罗维韬也在座,连忙停住脚步,退到一旁。

罗夫人自觉凡事不可对人言,便向那丫鬟招了招手:“哪里来的信?”

丫鬟忙将封递给罗夫人:“是宣平候府老夫人托人带来的。”

罗夫人大喜。

她可记得当初曾经委托宣平候老夫人在京城帮她物色好亲事。如今既有信来,想必此事已有了眉目。

她将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满脸喜色地将信递给罗维韬:“宣平候老夫人帮骞哥儿说了一门亲。你看看。”

罗维韬一看,说的是礼部祠祭清吏司的女儿。礼部祠祭清吏司这官职不怎么样,正六品。并无什么实权,可架不住人家是吏部尚书的侄儿。罗维韬现在谋官在即,能搭上吏部尚书这一条线,知府之位就是十拿九稳了。

“好,太好了。”他高兴得站了起来,“你即刻写信给老夫人,让她把这亲事给定下来。我们到了京城就过聘。”

罗夫人看不得他这官迷样儿。嘴角带着嘲讽道:“老爷稍安勿躁,你没看信里说吗?老夫人叫咱们上京去走走亲戚。想必是没见过骞哥儿。人家不放心,想要相一相女婿,这事才能说定呢。”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宇哥儿才去世两个月,骞哥儿还在孝中呢,哪能这时就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