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韬的头脑这才冷静下来,讪讪道:“夫人说的是。”

最为器重的大儿子死了,二儿子扶不上墙,他此时再生儿子,年纪太小,也指望不上了。所以他也想明白了,他到老了。没准还得指着罗骞过活。因此,近些日子来,他对罗夫人也改变了态度。变得十分迁就。

“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先别跟骞哥儿说,免得被人相看,他心里不舒坦。”罗夫人又叮嘱道。

想想自己那儿子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不说一个六品官,即便是二、三品的大官,要这样相看他。想来他心里也不乐意。

罗维韬赶紧点点头:“我省得。就说他外祖母想你们了,我既上京去。便叫你们一起同行,正好去看看他外祖母。”

去年罗夫人的兄长调去京城任职,她的老母亲也跟着儿子去了京城定居。这次同去京城,罗夫人看望母亲和兄长,罗骞看望外祖母和舅舅,倒是现成的借口。

罗夫人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说着,她斜睇了罗维韬一眼:“不过宸哥儿是兄长,他的亲事必须得先定下来,才能轮到骞哥儿。虽然现在还在为他哥哥守孝,你心里也得有成算才好。”

罗维韬对二儿子并不怎么上心,而且也想借此卖妻子一个人情,便道:“你是嫡母,你作主就是。”

罗夫人的嘴角嘲讽地一勾:“我可不敢。不管好不好,都得落埋怨,何苦呢?你叫你那位好姨娘自己给他张罗吧。只别耽误我家骞哥儿的亲事就成。”

要是以往,罗维韬听了这话定然十分不高兴,不是出声喝斥,就是拂袖而去。

他今天却是一点不高兴的神情都没有,脸上还带着略微地讨好:“她那层次,能认识什么人?没的娶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回来,还带着不着四五的亲戚,倒闹得阖家不宁。你直接给他张罗个差不多的亲事就是了。他娶个好亲,至少不拉骞哥儿的后退不是?你就多操点心吧。”

成亲十几年了,难得罗维韬脾气这么好,说话这么顺耳,罗夫人心里受用,便也没太过闹别扭,将这事答应下来。

夫妻两人,竟然第一次相处得十分融洽。

于是,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罗家三口决定北上京城。

临行前,罗骞半夜到夏衿的屋顶来敲瓦,想与她告别。夏衿倒是出来了,不过只与他在隔壁的院子里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家,态度虽说不上冷淡,但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情意绵绵的感觉,弄得罗骞十分失落。

罗骞的离开,丝毫没有影响夏衿的生活。她仍是时不时到点心铺和酒楼去逛一逛,其余时间就呆在家里。

“娘,咱们家有多少积蓄了?”那日,看舒氏清查一年来的帐目,夏衿问道。

舒氏斜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反正不少你吃穿就是了。”

“咱们现在还是租着别人的宅子住啊,你们没想过买房子吗?”夏衿问道。

当初罗夫人拜托宣平候老夫人帮罗骞说亲,夏衿是在场的。如今罗维韬上京去活动,跟他关系一向不睦的罗夫人竟然也跟去,还以看望外祖母为借口,将罗骞也带去。罗骞本人没有多想,但夏衿却是能猜到几分缘由。

在她想来,没准过年回来时,罗骞就会歉意地跟她说,他拗不过母亲,所以跟别的姑娘订亲了。

想想自己家还住着罗骞的房子,占着他的便宜,夏衿就浑身不自在。如今夏家也有钱了,分家时分得的田地和铺子有一定的收益,夏正谦的杏霖堂一年也有上千两银子的收入。除了一家子的嚼用和夏祁的笔墨钱、送崔先生的礼,应该还余不少。买房的钱夏家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她自己手上倒是有银子,但一来由她出钱买房,夏正谦和夏祁一定浑身不自在,会伤他们作为男人的自尊和面子;二来,夏衿还想用手里的钱,干一票大买卖。

说起这事,舒氏就叹气:“想啊,怎么不想?有时候你爹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总觉得咱们住在这里,是占了罗公子的大便宜。

可咱们这杏霖堂,好不容易在这一处打出了口碑。这地方的人手头宽裕,教养又好,你爹现在虽然要操心的事情多,可比以前呆在仁和堂还要舒心,收入也不止多了一倍。要是搬到城南、城西去,生意肯定大受影响。只是这城东地价贵,咱们现在还买不起。即便买得起,也没人肯卖呀。”

夏衿今天也不是无缘无故提起这话题的。自打上次她问了罗骞一个“妻子与母亲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哪个”同样经典的问题后,就开始叫刘三帮她留意城东的房子。

其实她同意罗骞拿着夏祐写的状纸去省城,除了把朱家弄下台来,还打着一个主意,那就是:如果朱知府被调走,他家的房产肯定要卖掉。朱知府家的房产,那肯定都在好地段上啊。只要他出售,她就有了机会不是?

只是她没料到朱知府大概是被上司喝斥得狠了,年都没过就搬了家,房产却是没有及时处理。直到昨日,刘三才通过鲁良传了话来,说朱家的房子开始出售了。她今天一早去看了一处,又让刘三收买了那帮着处理房产的朱家管事,基本上谈妥了,回来正好看舒氏查帐,才有了上述这个问话。

“隔着前面两条街,临着江,旁边还有一棵大榕树的地方,您知道么?”她问舒氏。

舒氏想了一想,点点头:“依稀有些印象。”

“那里就有一处宅子要出售,面积比咱们这处小些。难得的是,它门前也带着这样的门脸,面积跟咱们这处差不多。连宅子带门脸,要价一千二百两银子。”

舒氏先是一喜,继而又犹豫:“这么贵?”

夏衿耸耸肩:“没办法,城东的房子,有价无市。”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如果咱们想要的话,就得快些做决定。城南、城西的有钱人削着脑袋都想往城东钻呢,再高的房价,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在城东住了这么久,舒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说别的,在这里住着,左邻右舍不是当官的就是。不光夏正谦、夏祁,便是她自己,穿着打扮、言行谈吐,潜移默化下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更何况,结下一些人脉,办什么事都方便无比。

她转头对婆子道:“去医馆,叫老爷回来,说我有急事。”

待夏正谦匆匆从医馆赶回来,舒氏便将夏衿的话说了一遍,道:“我刚查了帐,咱们今年一年的结余,正好是一千一百两。你去讲讲价,没准就能谈下来。实在不行,拿我的首饰去当了,再去跟大哥借一些。不管怎么说,还是买下房子才能住的安心。”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考量

“娘,不用借。我手头还有银子呢,差多少,跟我拿就是了。”夏衿在一旁笑道。

如今夏正谦和舒氏都知道夏衿跟岑子曼合伙做生意,她手头肯定是有钱的。只是想着别人家的女儿都穿金戴银,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偏他们家的女儿,还四处奔波赚钱,如今三房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关键时候全靠女儿拿出钱来支撑。所以夏正谦和舒氏都打定主意,夏衿所赚的钱,全都给她做嫁妆,家里绝不再要她一文钱。

不过家里急用钱,在她手上挪一点来用也无妨。再过两个月还上就是了。

所以舒氏也没跟女儿客气,笑道:“如此就更好了。先借着,你爹赚了钱再还你。”

“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夏衿道,站起来就往清芷阁跑,“我去拿银子。”

夏正谦冲着她的身影喊道:“换身男装,跟我一起去看房。”

“哎。”夏衿远远应了一声,人已到了院门外了。

舒氏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咱们女儿这么能干,又喜欢往外跑,以后嫁了人,被圈在家里,不定多难受呢。也不知要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好。”

夏正谦道:“你去邢家探探邢太太的口风,看看她是怎样的说法。”

说起这个,舒氏便高兴起来:“我看庆生很喜欢咱们衿姐儿。”

邢庆生开始时大概是把夏衿当成妹妹一样。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这大半年来,每天跟夏衿学医术,渐渐地由敬佩变成了喜欢。现在他即便他在医术上没有什么难题。也会找一些出来请教夏衿,就是想每日能见她一面。

这些情况,舒氏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恨现在夏衿仍在孝中,不能议亲,心里又骂夏老太太死了都不让人安宁。

徒儿的心思,夏正谦自然看得出来。否则他也不会有刚才那句话。

夏衿换了男装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叫夏正谦:“爹,走吧。”

父女两个出了门。因为那处宅子也没多远,便没坐车,慢慢地走了过去。

走了大概一盏茶功夫,两人在一座宅子前停下了脚步。

鲁良赶紧上前去拍门。跟出来应门的人交涉了一下。那人便放了三人进去。

宅子的面积虽比夏家现在所住的小一些,但布局却很合理,照着夏家的人口,这里完全住得下。

夏正谦很满意,约了帮朱家卖房的人出来商谈,最后以一千一百五十两的价钱,将宅子买了下来。

“爹,咱们现在有本钱了,完全可以自己开药铺。”回家的路上。夏衿跟夏正谦道。

“这样不好吧?咱们最难的时候,秦老板帮了咱们。”夏正谦为难地道。

“他帮咱们?”夏衿笑了笑,“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当初咱们搬到这里来时。没有甩开他自己干,已经对得起他了。而且这一年多来,因为依附于咱们医馆,又将药铺开在这样的地段,他可赚了不少钱。这般让利给他,何时是个头呢?再过两年你想收铺子。没准他觉得这铺子是该给他用的,反而怨恨你。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多的是。再说,他家可比咱们家宽裕多了,用不着咱们接济,干嘛要把自家的铺子给别人去赚钱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夏正谦叹了一口气。

夏衿知道夏正谦的性子,颇有些好好先生的感觉,总不愿意让别人难受。

她道:“爹,您要抹不下面子,我去跟他说。”

夏正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什么身份去说?没的坏了你哥哥的名声。行了,我去说。他要为此不高兴,那这个朋友也算我白交了。”

“这才对嘛。”夏衿高兴地道。

她最愿意看到的,就是夏祁的进步和夏正谦的改变。唯有他们越来越有担当,她的日子才会越过越轻松。

“这一下,又要用你的钱了。”夏正谦又叹了一口气。

开药铺,没有两三百两银子的本钱是不行的。

“药铺赚钱快,两三个月就资金回笼了。你到时还我就是。”

夏正谦点点头:“到时算利息给你。”

那座宅子原就有人住着,修缮得极好,此时要搬进去,也不用什么收拾。让下人过去打扫打扫,选了个吉日,夏衿她们就搬了家。搬家之后,请了及笄礼时的那三家亲戚来吃了一顿饭,便算是贺乔迁之喜了。

看到三房买了这样地段的一处宅子,大太太身上的酸味儿隔两里路都能闻得到。而二太太这次也没憋住,知道夏祁的亲事要求太高,她够不上,干脆调转方向,跟舒氏说,想把夏衿说给她娘家侄儿。

“现在还在孝中,衿姐儿的亲事不急。”舒氏笑吟吟地道。看到大太太那嫉妒怨恨的目光,她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夏正慎倒是看中了这里那处门脸,对夏正谦道:“三弟,这样好的铺面,你倒白白便宜了别人。现在你搬家了,虽位置不如以前那个,但好在是自家的房子。不如把门口那一半门脸给我用吧,我也开一家药铺,给你跟秦老板一样的租金。”

“就是啊三弟,人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倒好,把好处送给别人。”大太太酸溜溜地道。

“大哥有个医馆了,再在这边开药铺,忙得过来吗?”二太太用力地推了夏正浩一把,脸上仍是和善温柔的笑容,“不如把这事交给你二哥。他如今在家里无所事事,坐吃山空,终不是个事儿。你们做兄弟的,也帮他一把。”

夏正浩在秋闱的时候,又没中举,所以二太太才有此一说。

见这两房人一看到好处,就跟苍蝇闻到肉味一般,嗡嗡地又飞了过来,夏衿朝舒氏挑了挑眉。

舒氏苦笑一下,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夏祁怕夏正谦心软,连忙道:“我爹已跟秦老板说过了,这边门脸就不租给他了。以前租给他,是因为我们当初被净身出户,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还是秦老板借了我们几两银子,才没饿死在街头。现在这份恩情也算是还得差不多了,我们准备把门脸收回,自己开药铺。大伯说得对,有钱赚,我们当然要自己赚,哪有白白便宜别人的道理?”

见夏祁提起当初的事,夏正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大太太也有些尴尬。

夏正浩是个读书人,向来自命清高,觉得这开药铺是行商贾之事,坏了名声,用力地瞪了二太太一眼,怪她刚才自作主张。二太太也回瞪了他一眼,不过却不敢作声了。

待将客人送走,夏正谦叹着气回了正院。舒氏却到了夏衿房里,对她道:“翻过年来出了孝,你也满十六岁了。我跟你爹帮你把亲事订下来如何?前几日我去了一趟邢家,跟邢太太聊了一会儿天,说起女人婚后守规矩的事情。邢太太说,小户人家的媳妇,哪有那么多规矩?她自己整日买菜或卖绣活,不知要往街上跑多少趟呢。

而且她说了,以后娶了媳妇,定然要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绝不会叫她立什么规矩。一家才几口人呢,和和乐乐不好吗?何必硬要分出个尊卑上下出来?”

想起罗府那边的事,夏衿心里涌出一股怅然。她道:“娘,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女人要满十八岁,身体才算发育成熟,这时候生孩子才不那么危险。你真要我十六岁就成亲么?”

舒氏吓了一跳:“还有这种说法?”

夏衿点点头。

舒氏想了想:“即便不成亲,咱们也得把亲事给订下来。你师兄明年就十九岁了,我担心你邢伯母有别的想法。”

夏衿淡淡道:“有别的想法那就算了呗,天底下又不止师兄一个男人。”

舒氏嗔她一眼:“这是什么话?说这话也不害臊。”说着她顿了顿,抚了抚夏衿乌鸦鸦的黑发,欣慰道,“不过我女儿又漂亮又能干,还真媒人不把门槛踩烂么?”

夏衿“扑哧”一声:“娘,您说这话才是不害臊呢,哪有这样夸自家闺女的。”

舒氏白她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夏衿无语,站了起来:“我不跟你贫了,去看看药铺弄得怎么样了。”进里间换了身男装,去了前头药铺。

这地段虽不如罗骞赁给他们那一处地段好,但杏霖堂的名声打出去了,即便搬了地方,提前告诉了老病号,又有原门脸前贴了一张新地址,大家有个头痛脑热的,也照着地址寻摸了来,所以生意倒没受什么影响。

而药铺这边,夏家世代为医,也有世仆是懂药的,夏正谦在仆人里选了一个做了掌柜,又招了些伙计,由夏衿照应着,把药铺顺顺当当地开了起来。

夏祁中了秀才,夏家三房又有了自己的宅子,开了自己的医馆和药铺,手头还有两个租出去的铺面和田产,再不用看谁的脸色,一家四口这个年过得格外舒畅。

而二月底三月初,北方的雪化了的时候,罗骞随父母回到了临江城。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买卖

站在夏家原来的宅子门前,于管家盯着门上那个已被雨水淋得有些模糊的字条,呆愣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这次也跟着罗骞去了京城。没想到回来还没歇口气跑到夏家来帮罗骞传信,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情景。

他转过身,朝夏家新家的方向看去,望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下了决心,先去夏家新宅找鲁良将口信递过去,再回去把眼前的情行禀报公子。

到了夏家新宅,于管家拍了拍那新漆的朱红大门。待开门的人伸出头来,他就松了一口气:夏家守门的,还是熟悉的那个老王头。

老王头看到他,眼睛一亮,笑道:“于管家好久不见,你跟你家公子到京城去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于管家塞了一把铜钱给他,“麻烦你把鲁良帮我叫出来一下,我找他有事。”

“好嘞。”老王头笑眯眯地将铜钱塞入怀里,说了一声“稍等”,将门一关,跑进去找鲁良去了。

不一会儿,鲁良就出来,看到于管家也是满脸笑容。

于管家跟他寒喧两句,就拉着他离了夏家,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迎面便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搬家了?原先那里住得不好吗?”

“这不是朱家走了吗?他们手里正好有几处房产要卖,我家姑娘便托人买了一套。去年我家老爷也赚了些钱,老是租宅子住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你家公子不肯提高租金,我家老爷、太太总过意不去。现在有机会,便买了这座宅子。”鲁良解释道。

“而且于管家你也知道这里的风俗,有宅子最好年前搬。好给新宅暖人气,来年诸事也顺当些。当时你们都在京城,没办法通知到。我家姑娘便说。先搬家,等你们回来再给你们道个歉。想来罗公子也不会责怪我们的。”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于管家虽然理解,但不知怎么的,还是觉得心头憋闷得慌,总觉得这是夏衿要跟罗骞决裂的架式。

夏衿对罗骞的冷淡,在离开临江前他就感觉到了。后来到了京城,罗夫人明确地说出要给罗骞订亲,并且带着罗骞拜访了好几家达官贵人。这事于管家是知道的。所以此时一看到夏衿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买了房子搬了家,他自然而然地就往不好的方向想了。

“我们是半个时辰前到的临江。公子让我过来传话,说晚饭后想见见夏姑娘。”说完这话,于管家就顿了一顿,“可夏姑娘出门似乎不大方便。”

如果夏家没有搬家,夏衿直接跃过一堵墙就能到隔壁宅子,跟罗骞相见。可现在搬了家,夏衿又不好出门,见面就麻烦多了。

菖蒲最让夏衿满意的地方。就是口风很紧。夏衿经常翻墙去隔壁跟罗骞见面的事,鲁良即便是菖蒲的父亲,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夏衿跟苏慕闲曾有肌肤之亲。苏公子也曾说要娶自家姑娘。但那位苏公子自从去了京城,便杳无音信。而另一方向,自家姑娘又跟罗公子相从甚密,不过似乎都是为了做生意。至于有没有儿女私情,他就不知道了。

所以对于于管家这话,他完全没听懂,只以为他是在为两人见面的地点发愁。

他对于管家道:“你且在我家门房坐一坐,待我禀报了姑娘,再来给你回话。”

也只好这样了。

于管家跟着鲁良去了夏宅。坐在门房等他。鲁良则去了后院,将于管家的话跟夏衿说了。

夏衿想了想。道:“就去城南小院吧,我一会儿换男装出去。你将马车备好。”

“是。”鲁良答应一声,转出去将这话跟于管家说了。

于管家的心顿时一沉。明知罗骞将夏衿当成心头宝,主子们的事,他们作下人的不好打听,但他还是忍不住悄悄问鲁良;“这段时间,没人上门给你家姑娘提亲吧?”

鲁良在心里揣摩着于管家问这话的意思,一面含糊道:“这种事,即便是有,也是跟我家老爷、太太说。我一个作下人的,怎么知道呢?我又不像于管家你,是府里的管家,还是罗夫人和罗公子的心腹,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这马屁拍得好,于管家受用之余,也觉得鲁良一赶马车的车夫,在府里本就不受重用,这等事不知道也正常,便息了从他嘴里套话的心思,道:“那我回去了,公子还在家里等着我消息呢。”

小半个时辰后,夏衿扮成夏祁的样子到了城南小院,而院子里,枣树下,罗骞已等候多时了。

夏衿眉毛微挑,走了过去,抬手作揖,用男声朗声道:“罗大哥,好久没见。”

罗骞到得早,坐在这里早已望眼欲穿了,夏衿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此时看着神采奕奕、笑靥如花的夏衿,没有因为两三个月不见他而有一丝的憔悴,眉宇间也没有半分愁绪,他的心里涌上一股失落感。

以前虽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面,但因为知道她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很安心。可这两三个月来,他对夏衿却想念得紧。

“好久不见。”他回了一礼,请夏衿坐了,又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抬起眼来,凝视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夏衿饶是脸皮厚,也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颇不自在。她端起茶来轻呷一口,含笑道:“你外祖母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罗骞点点头:“还好。”又轻声问,“你可还好?”

“吃得香睡得着,没什么不好的。”

“可我不好。”

夏衿吃惊地抬眼看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而除了因为长途跋涉,精神有些疲惫,并没看出罗骞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疑惑地问:“哪里不好?”

“我吃不香睡不着。”罗骞的声音轻柔而低沉,还带着些孩子般的委曲。

夏衿愣了一愣,才听出罗骞是在诉说衷肠。即便是她对这段感情已心生退意。仍不由得被感动了一下:如果罗骞是朱友成那种花花公子,他说这话,自然是哄小姑娘的小手段。可她知道罗骞是怎样的人,他这话便带了浓浓的思念。

在去了京城一趟回来。他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就说明他没有跟别人订亲,而且也不打算跟人订亲。在这期间,他不知道跟父母做了多艰难的抗争。

无论怎样,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心喜欢她,想要娶她并为此不懈努力。除了父母兄长,他是唯一一个给了她许多帮助。付给她真心男人。不管以后他们能不能在一起,她对他都充满感激,愿意在心里为他保留一份情谊。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嘴角含笑:“看来京城的饭菜不合罗三公子的口胃啊。”

罗骞展颜一笑,俊朗的笑容差点迷花了夏衿的眼。

“你爹的事,运作得怎么样了?”夏衿转换了话题。

罗骞点点头:“任命已下来了。”他看着夏衿的眼睛,“这件事,还得多谢你。”

夏衿避开他的目光,笑道:“我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不作死就不会死,朱家人要作死。我也拦不住啊,只能说罗大人官运到了。”

“可没有你的状纸,这件事也没那么顺利。”罗骞道。“我爹很感激你。”

“哦?”夏衿一挑眉,“能被知府大人感谢,我荣幸之至。”

说着,她顽皮地歪了歪脑袋:“既如此,我能不能讨个人情?”

罗骞笑了起来,望向夏衿的目光里全是宠溺道:“你说。”

“我看临江府的衙门又狭窄又陈旧,令尊大人就不想将其扩展重建吗?”

罗骞一愣。他以为夏衿会让罗维韬照顾一下夏祁,或是给夏正谦多行方便,又或者。是他们的婚事…没想到,夏衿却说了这么一个跟她的切身利益毫无关系的话题。

“当然想。做梦都想。不光是我爹,历届知府都想做这么一个事情。”罗骞道。

临江城的衙门。是三十多年前建起来的。那时候临江还是个地处偏僻的小县城。后来延江改了道,这里成了交通要地,才慢慢繁荣起来。

因为当地经济发展得快,每一届知府在这里呆上几年,就会有足够的政绩或高升,或往其他更好的地方去,衙门只是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扩建衙门又要花钱,大家干脆就把这事交给下一任同僚去苦恼,自己捞完政绩捞完钱,拍拍屁股就走。

所以这么多年,衙门就一直没人去修。待得感觉这衙门太过陈旧窄小,已不堪再用时,城东已寸土寸金,而且已有价无市了。想要找一块地方来重建衙门,就必须从当地权贵手里抢地盘,还要增加赋税,以获得一大笔建造费用。谁愿意做这种得罪人却造福后任者的事呢?所以这件事就一拖再拖下来。

“我有办法把衙门建得又宽敞又气派,还不需要知府大人花费一文钱。”夏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