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坐下。”宣平候老夫人慈祥地对兄妹俩招招手,“专门给你俩做的,赶紧趁热吃。”

“大家一块吃吧。”夏祁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我们吃过了。”宣平候老夫人叫下人布了些点心到两人前面的碟子里。夏祁和夏衿便不推辞,告罪一声,便慢慢地吃了起来。

宣平候老夫人见兄妹俩落落大方,举手投足并不显局促,满意地点了点头。

吃过宵夜,宣平候老夫人便叫人引两人去歇息。夏祁去了外院的客房,而夏衿则跟岑子曼去了她院子。

“你托人带来的帐本我都看了,咱们这一年来赚了不少钱啊。”岑子曼挽着夏衿的胳膊,慢慢地往她院子方向走。

“因消息不畅,我没经你同意,便将咱们赚的钱又拿去做了一个投资。”夏衿歉意地道。

宣平候府门槛高,夏家也没有下人可以长途奔涉到京城来送信。这一年半时间来,只有岑子曼让候府的护卫送了两次信给夏衿,夏衿回信的同时,让他把帐本带给岑子曼。除此之外,两人再无消息来往。

说到消息不畅,岑子曼叹了一口气:“一年半以来事情极多,我表哥那边一桩事接一桩事,所以我就没顾上给你写信。”

夏衿对苏慕闲的事还是很好奇的。这一年半的时间,岑子曼还来过两封信,苏慕闲承了她那么大一个人情,却是音讯全无。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等过河折桥的人。

“你表哥?苏公子吗?”她问道。

“是啊。”岑子曼点点头,“你都不知道,这一年半,他真是九死一生。”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极其厌恶的神色:“我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母亲,不光把儿子从小就送到寺庙里生活,还派人追杀他。你不知道,我表哥浑身血淋淋地出现在葬礼上时,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表哥晕迷前跟我祖母说,他母亲和弟弟要杀他,我祖母还不信。结果在我表哥养伤期间,就发现药里被人下了毒,顺藤摸瓜往上一查,发现下毒的竟然是他母亲!”

说到这里,岑子曼似乎有些害怕,身体微微颤抖。

夏衿忍不住问道:“她不是苏公子的亲生母亲吗?”

“是他亲生母亲。”

夏衿一怔,转过头来看着岑子曼:“怎么可能?虎毒不食子,苏公子既是她亲生,她为何屡屡害他?”

“我那表姨母,生大表哥时难产,差点丧命。后来又有尼姑说我大表哥命硬,克母。所以在他三岁那年,表姨娘生了一场病后,就执意要把他送到寺庙里去,而且这么些年,一直在表姨夫耳边说,要封二儿子为世子。世人最重嫡长,没个嫡长子尚在,就封二儿子为世子的,所以表姨夫一直不同意。这才有了表姨夫一死,表姨就派人追杀大表哥的事。”

夏衿叹息。

夏老太太一直说是因为难产,所以特别讨厌夏正谦。没想到这事在夏家是虚言,却发生在了苏慕闲身上。世上人心都是偏的,偏心的父母不在少数。《郑伯克段于焉》里,就有母亲偏心小儿子,帮助小儿子造反想篡大儿子王位的。苏慕闲不光难产而生,还有克母之传言,难怪要被亲母和弟弟追杀。

“他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夏衿问道。

“毕竟皇上以孝治天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事闹了出来,皇上亲自出面调解,把表姨母的诰命撤了,又让太后召她进宫训斥了一番。表姨母消停了一阵。结果过了不久,追杀大表哥的人被捉到了,说是二表哥派的。”

说到这里,岑子曼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表姨娘最是溺爱二表哥,宠出了我二表哥一身嚣张跋扈的性子,整日在外面惹祸。二表哥听到这话,哪得忍得住,跟大表哥争执起来,一言不和之下,拿箭射伤了大表哥。因表姨是大表哥的母亲,皇上不好惩罚于她,但二表哥本就声名狼藉,惩罚起来毫无压力。叫人捉拿了他之后,便将他流放到琼州。表姨母一来怕被大表哥克死,二来舍不得二表哥,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现在京城苏家,只剩了你大表哥一人?”夏衿问道。

“还有两个庶母和一个庶妹、庶弟。”岑子曼道。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大表哥也是倒霉,好不容易送走了母亲和弟弟,得了爵位。结果陪皇上狩猎,遇上一只野猪,他为救皇上受了重伤,在床上足足休养了大半年,上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原来如此。”夏衿回想了一下她见苏慕闲的情景。因是夜晚,视线不佳,她当时倒没注意苏慕闲的脸色是否苍白。不过她倒注意到他有些气短,当时还以为是他赶路太急所致。

此时她们已进了一个院子。岑子曼将她带到一个屋子前,对她一笑:“你也累了好几天了,我叫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沐个浴,好好睡一觉吧。明日不必早起,能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

“行,那我就睡个懒觉。”夏衿笑道。

岑子曼回自己屋里去了,夏衿洗了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一百九十八章 次日

虽然很累,但一来夏衿的自律性极强,二来又是客居别人家,不好睡懒觉,夏衿仍然是一早就起床了。待她梳洗完毕,岑子曼得到下人的通禀,跑了过来。

“你累不累?如果不累的话,我今天带你出去逛逛街。”岑子曼道,“本来你到京城来,我该设宴招待你,并给你介绍一些闺秀的,但现在皇上那里…”

她话没有说完,但夏衿明白她的意思。皇帝病重,随时都有驾崩的危险,京里哪家还敢开宴娱乐,绝对是找死。

“我先歇一两天吧,逛街的事不急。”宫里随时会传召,夏衿自然不敢跑出去游玩。

“也好。”岑子曼心里有些遗憾,正欲让下人传早膳,就听丫鬟急走进来,禀道:“三姑娘,夏姑娘,候爷来了,在小厅等着。”

岑子曼诧异地站起来,朝外面看了一眼:“奇怪,我祖父怎么会…”这么无礼,跑到住有女客的后院来呢?

当然,后半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夏衿却知道宣平候来干什么。她道:“想来是为了宫里的事。”

“嗯,定然是这样。”岑子曼点点头,看看夏衿身上衣衫整齐,便拉着她道,“走罢,咱们出去。”

两人到了小厅,便见宣平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还不停地朝外面张望。看到她们进来,他大喜,正要开口说话,却看了岑子曼一眼,对她道;“曼姐儿,你先出去。”又对侍立在一旁的丫鬟道,“你们也出去。”

岑子曼一阵愕然。

虽然她祖父是个正人君子,而且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但即便如此,他和夏衿单独在一起,也是不合规矩。

她为难地看了夏衿一眼。

“岑姑娘。令祖怕是有话要跟我说,你先回避吧。”夏衿亦道。

岑子曼这才听话地退了出去。

看到屋子里只剩了他和夏衿两人。宣平候脸上禁不住露出兴奋的神情,问夏衿:“听太后说,皇上的病你能治?”

“愿意一试。”夏衿道,“但不敢说一定能治好。”

“能试就好,能试就好。”宣平候仪表堂堂,沉稳持重,但听到夏衿这话,他激动地搓着大掌。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许久才平息下来。

想了想,他又问道:“太后传了懿旨,说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办不到的,会进宫求助太后。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需要的东西都是极常见的,宫里定然会有,就不需要特别准备了。”夏衿道。

宣平候又跟她商议了一下到时候如何送她去皇宫,这才转身出去,又跟外面的岑子曼说了几句话。

岑子曼进来时。精神便有些怏怏的,道:“我祖父叫我别老打扰你,你累了一路需要休息。”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会在这里多住几日。咱们有的是功夫玩啊,不急这一时。”

“那倒是。”岑子曼又高兴起来,吩咐传了早膳。

“姑娘,武安候爷派人送了早餐来。”一个丫鬟禀道。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婆子,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

“武安候爷送早餐?”岑子曼惊讶地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那个婆子放下食盒,走上前来行了一礼道:“我家候爷说了,在临江的时候,多得夏姑娘照应。他在宫里当值不能前来尽地主之谊。便命老奴送了几样宝芝斋的点心给姑娘尝尝。”

“多谢你家候爷。”夏衿客气道。

岑子曼则一摆手:“摆上吧。”看那婆子将食盒里的点心一一摆到桌上,她转头对夏衿笑道。“要是知道大表哥给你送点心,你不知要得罪多少京中闺秀呢。”

“哦?这话怎讲?”夏衿跟岑子曼坐到桌前。

岑子曼用筷子夹了一块点心到夏衿面前的碟子里。一面道:“我表哥小小年纪就作了候爷,又孤身一人在京城,没有长辈要伺候,哪家不想把闺女许给他?他伤好之后出来参加过一个宴会,你不知道,宴会上那些闺秀差点没为他打破了头!”

说到这里,岑子曼捂着嘴笑了起来。

夏衿看那武安候府的婆子已退出去了,便凑近岑子曼,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小声道:“哎,结亲不是讲究亲上加亲么?你们家怎么不把你许给他?”

这是她一直比较纳闷的地方。岑子曼跟苏慕闲年貌相当,感情又极好,两人的祖母又是堂姐妹,血缘关系不是很近,地位又相当,两人结亲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照理说,宣平候老夫人应该帮岑子曼抓住这个金龟婿才对。

岑子曼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转手捶了夏衿一下:“说什么呀!”

见夏衿仍盯着她不放,她只得红着脸道:“我十二岁那年,家里就帮我订了亲。”

夏衿恍然:“原来如此。”

两人说说笑笑吃了早餐,岑子曼又陪夏衿去看了一回夏祁。夏祁由岑子曼的二哥岑云舟陪着,也已吃过了早餐,两人正在院子里比比划划。

岑云舟与岑子曼一母同胞,今年十八岁,跟着父亲在军营里做一名校卫,典型的一个武痴。听到夏祁说练过武,便死活要跟他交手。

夏祁只学了两年功夫,对付两三个普通人没问题。但跟打小就学武的岑云舟相比,却不是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放倒了。

“你这手法倒是厉害。”岑云舟将夏祁拉起来,嘴里却啧啧称赞,“你要是再练两年,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岑家的武功都是从战场上来的,直来直去,十分实用。但跟夏衿这种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人命的功夫却又不同。相比起来,自然是夏衿的功夫更胜一筹。只是夏祁学习的时间较短,十成里也就学到了一、两成,故而不是岑云舟的对手。

夏衿会功夫的事,岑子曼并不知晓。苏慕闲也没跟她说过;夏祁对岑云舟不了解,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功夫是妹妹所教。看到妹妹和岑子曼进来,他连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岑子曼问好。

“哥,你又来了。家里每来个客人。只要会些武功,你都要缠着别人比试一番。”岑子曼嘟着嘴,向岑云舟嗔道。

“先生不是说过吗?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这是四处拜师,博采众长。”岑云舟理直气壮地道,“刚才夏兄弟的功夫就十分了得,哪怕学得一招半式,没准就能让我在战场上保全了性命。”

想来这套说辞岑子曼已耳熟能详了。她丝毫没有为“在战场上保全性命”这句话而感触。冲着岑云舟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她二哥了。

而这边,夏祁已在关心妹妹了:“怎么起这么早?这一路奔波劳累,好几晚都没合眼,你该多睡一下才好。”

“没事,中午再睡一会儿就没事了。”夏衿这个野蛮妹妹,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夏祁面子的。

两对兄妹说了一会子话,夏衿便跟岑子曼回了后院。

“你好生歇息吧,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不必客气。”岑子曼一回院子。便把夏衿往房里推。

“行,那我歇息一会儿。”夏衿也不客套,回房睡了下去。晚上还要给皇帝治病。她必须得休息好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等她睁开眼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她把午饭都给睡过去了。

“醒了?我们都吃过晚饭了,特意给你留了饭菜。你洗把脸来吃饭吧。”岑子曼见她出来,忙叫人摆饭。

“姑娘。”一个穿葱绿色衣裙的丫鬟跑上了来,眼睛红红地望着夏衿。

“你们到了?”夏衿看到董方,倒是惊喜。

出门在外,没个自己的丫鬟,做什么都不方便。她这里倒还罢了。毕竟跟岑子曼是好姐妹,不分彼此。夏祁那里没个小厮。想来更为不便。

“我们在后面也是日夜不停地赶路,所以没落下多少路程。”

董方在夏家做了差不多两年的下人。即便不贴身伺候夏衿,眼里至少也是有活儿的。看到岑家下人摆饭,她忙去搭把手,将夏衿喜欢吃的菜放到她面前来。

夏衿吃了饭又沐了浴,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她跟岑子曼说了一会儿话,便回了自己屋子,静等着宣平候安排她进宫。

虽然没人告诉她今晚要进宫,但她料想太后绝不愿让皇帝的病再拖下去。能忍住今天一个白天,这位太后就已是心志极坚韧的了。

果然,等院子里静下来时,一个婆子提着个灯笼来,敲响了她的门:“姑娘,老夫人身子不适,想请您去帮看一下。”

夏衿连忙将门打开,跟着她往外走。

到了外院,宣平候已在那里等着了。

夏衿上了等在那里极普通的一辆青桐油马车,马车便往皇宫方向急驰而去。

想来太后早安排了人在宫门口接应,马车顺利地进了宫门,又往里走了一段这才停了下来。

夏衿下了马车,跟着宣平候上了台阶,右脚正要迈过门槛,她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她转过头去,看到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宫中侍卫的服饰。那剑眉星眸、英俊面容,不是苏慕闲又是谁?

看她望过来,苏慕闲冲着她微一颔首。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诊治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夏衿冲他微一点头,便跟着宣平候进了门去。

“夏姑娘请跟我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已在等在屋里了。见了夏衿,对她轻轻说了一声,转身朝内室去。

夏衿认得这女人是太后的心腹,昨晚她跟太后密谈的时候,这女人就一直伺立在太后身边。

仍是昨日的那间内室,屋里除了太后,就只有她昨天留下的几个宫女和太监。夏衿朝太后行了一礼。

不待夏衿拜下去,太后就让人将她扶了起来,温和地道:“皇上的性命,就交给夏姑娘了。如果夏姑娘能治好皇上的病,哀家必有重谢,天下黎民也会感谢夏姑娘的。”

“民女定然尽力而为。”夏衿道。

太后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夏衿没有动,而是朝床上看了一眼,道:“因要针灸,皇上需除去衣物,只留腰间一布即可。”

太后眉头微蹙,疑惑而满含深意地看了夏衿一眼。

要不是夏衿昨晚就明确表示不愿进宫,恳请以后自行婚嫁,太后都要怀疑她是故意提出这一要求,以达到进宫伺候皇上的目的了。

要知道,丝绸这些织品虽比较滑溜,穿着衣物行针,银针不易扎到穴位上,但对于医术高超的郎中们来说,这实不算什么。只要扎针的时候手掌固定住衣物,行针的手法稳准有力,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不过还得指望夏衿救命,这些小细节太后决定不多计较。皇上是男人,夏衿是未婚女子。即便皇上给夏衿看光光了,皇上也不吃亏,大不了把夏衿纳进宫来便是。后宫女人甚多。不差这么一个。

太后朝宫女、太监们挥了一下手。那些人便到了床边,给皇上除去衣物。

夏衿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龙床。

宫里人都是人精。即便夏衿说得含蓄,大家也明白她的意思。知道什么叫“只留腰间一布”。待太后说“好了”,夏衿转过身来时,便见皇上光溜溜地仰躺在床上,只有胯间用一块一尺见方的明黄绸缎遮挡着。

夏衿前世行医多年,什么样的身体她都看过,这本不算什么。即便是苏慕闲将她上身看光光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紧急之下性命攸关,谁还去在意这些东西呢?

可此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这么多人用怪异的目光隐晦地看着她,便让她十分尴尬。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转过头,对太后道:“民女还需六个人相助。”

太后扫了屋子里一眼。四个宫女一个太监,再加上她,正好是六个人。

她身份所限,即便身为母亲,愿意为儿子做任何事,但身为太后做这些杂事。被夏衿指使,总是不妥。

她略一思忖,对那个中年宫女道:“去叫苏侍卫进来。”

中年宫女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领了苏慕闲进来。

外面有那么多宫女和太监,还有四、五个郎中以及国舅、宣平候,但太后仍叫了苏慕闲,看来苏慕闲上次救了皇帝一命,得到了太后的绝对信任。

人到迟了,夏衿便不再迟疑,从怀里掏出银针,对着皇帝身上双手双脚及额上、腹部的几个穴位扎了下去。扎完之后,她一阵捻弹。银针尾部一一晃动起来。

这时候,她从怀里掏出六根艾条。递给那个中年空中宫女:“把它们点燃,每人一根,对着银针熏烤。”

这艾条不是普通的艾条,里面加了石榴皮和几味中药。因兹事重大,夏衿担心有人在艾条上做文章,所以这艾条是她亲自动手做的。

她身上常备着一些药粉,石榴因喻意多子多福,是各家各户常种的一种果树,岑子曼院里就有一株。夏衿亲自采了研成粉,在吃过晚饭后才动手加工。做好后,就一直放在她的怀里。

宫女接过点燃,给其他五人每人分了一根,大家对着银针熏了起来。

夏衿紧紧地盯着皇帝的身体,对六人道:“从你们手下银针开始,到皇上胸口为止,此为一条线。每人管一条线。一会儿我下针在你那条线上,艾条就要跟着一路熏上来,定要眼疾手快,不得有半分延误。”

“是。”几人低低地应了。

他们话声刚落,夏衿就叫道:“来了。”

大家惊骇地发现,皇帝身上某个部分忽然鼓出一个包来。而且这个包还会移动,就犹如一只虫在皮下游走一般,从皇帝的右腿根处一直游移到胯部。

太后目光一紧,这才明白夏衿为何要让皇帝将身上衣服除净。这微微鼓起的小包,被衣物一遮挡,根本看不出来。

看到它出现,夏衿飞快地在它后路上扎了一针,分管那条腿的太监连忙将手中的艾条移到新扎的针上。

小包发现后路不通,又朝另一方向游移而去,夏衿连忙又在另一穴位上扎针,苏慕闲忙将艾条移上了来。

如此下了四、五针,那小包下的东西便被团团围在了一皇帝胸口范围内,而且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夏衿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制广口小瓶,对准了皇帝胸上原先就有的小斑点。

在她下了最后一针,艾条熏上来时,一只黑色的虫忽然从那小斑点出蹦了出来,似乎想跳到夏衿身上。夏衿眼疾手快,用银瓶一罩,将小虫装到了银瓶里,右手上的盖子立刻盖到了瓷瓶上。

此与同时,“噗”地一声,一直晕迷的皇帝口里忽然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皇儿。”太后不由得叫了一声。

夏衿将瓶盖用力地拧紧,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抹了抹额上的汗,对太后道;“盅虫已出,取石榴树皮熬成汁,给皇上服下,他便会醒来。”

太后是亲眼看到那只小虫在皇帝皮下游走。再从胸口跳出的,此时对于夏衿的医术再没有任何怀疑。

“阿杏,你去。”她吩咐道。

那中年宫女答应一声。急急走了出去。

夏衿将银瓶递到太后面前:“这瓶子里的虫是子虫,跟下毒人身上的母虫是一体的。要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只要把这虫子一烧,下毒人就会心痛难忍,吐出血来。”

太后知道这盅虫的可怕,哪里敢接夏衿手上那只瓶子?更不敢将这虫子留在宫里。

她道:“宫里宫外我都布置妥当了。一客不烦二主,还是劳烦你把虫子给烧了吧。”

夏衿也不敢多留这虫子在身上,吩咐了苏慕闲几句。苏慕闲拿了火盆来,夏衿用火钳夹着银瓶,慢慢拧松了瓶盖。

拧到后面。她用火钳将银瓶倒立在火中,另一只火钳掀开了瓶盖,不一会儿,只听“滋”地一声,红红的火焰窜出一股蓝色的火苗来。浑身绷紧的夏衿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将银瓶和火钳都扔到了火盆里。

一块手帕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一看,却是苏慕闲。

她接过手帕抹了抹额上的汗,道了一声:“谢谢。”

太后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叫阿杏的中年宫女端了一碗石榴皮汁走了进来。在太后的示意下。一勺一勺地给皇帝喂了下去。

夏衿这才将银针一一起了出来。

起到额头上最后一根针时,一直注意着皇帝的宫女大喜,低呼道:“醒了醒了。皇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