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炎方沉声说:“你过来。”

青葵挣开魔侍,疾步上前,跪倒在地。炎方双目直视她,居高临下,威压如山。他问:“你照顾三殿下,原本有功于魔族。但此事关系重大,你要为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担责。”

青葵以额触地:“我的话,尊上可向其他医修查证。”

炎方微微颔首:“本尊暂且相信你,上前来。”

青葵这才起身,再次来到嘲风榻前,她仔细查看了嘲风身上的病纹,最后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玉瓶。她用丝帕沾了这玉瓶里的水,缓缓擦拭嘲风的胳膊。

半晌,有人惊叫出声,诸魔都愣住——只见嘲风身上的病纹,在她的擦拭下,越来越浅淡。

“这是怎么回事?!”白骨夫人虽然假装不看,但余光却仍是关注着这里的动静。此时她忍不住问。

青葵将小玉瓶递给魔尊,说:“回禀魔尊、白骨夫人,神魔欢好极难生子,但一旦产子,其身上的病纹也会令其终身痛苦,永远不能去除。而三殿下身上的病纹,显然不是胎中带来。更像是……”

她略微犹豫,炎方沉声道:“说!”

青葵说:“更像是有人在他的饮食之中蓄意加入至清之气。平时看不出来,但他修补归墟之后,功体衰弱。最近几日,更是没有医者照料,便是身上疼痛,恐怕也只会以为是伤重所致。于是下毒的人略微加重剂量,这些痕迹,就沿着筋络淡淡显现……”

她话未说完,魔后就大怒:“贱婢,这里岂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

“住嘴!”这一声怒喝却是出自白骨夫人之口。她用力顿了顿拐杖,问:“至清之气进入魔体,是何等痛楚之事,如今他伤重便也罢了。以前难道他也不能察觉吗?”

青葵说:“极细微的用量,数百年的时间,日积月累,不会被轻易发现。只是这些病纹非先天而成,三殿下如今修为已经十分深厚,只要用提炼过的至浊之气清洗,要不了多少时候,他身上的病纹就会完全被清除。这就是它们可以被擦掉的原因。”

炎方接过她手里的小玉瓶,低头一闻:“果然是精纯的魔气。”

雪倾心掩面而泣,说:“尊上,请尊上开恩,去了风儿皇子的身份,允许臣妾带着风儿永居落微洞。他可以为魔族流血牺牲,可臣妾实在是不能让他受暗箭中伤而死啊!”

魔后手心里全是冷汗,白骨夫人向她看了一眼,突然说:“离光夜昙。”

青葵施礼:“在。”

白骨夫人字字坚定:“今日起,由你重新照顾三殿下起居。”她扫视在场诸魔,说:“从此以后,魔族禁医令……解除。”

诸魔尽皆下跪,白骨夫人缓缓走出去,临到门口,才说:“剩下的事,就由尊上处置吧。”

炎方上前,把雪倾心扶起来。雪倾心一言不发,只是泣泪如珠。魔后连忙跪下:“尊上,如此看来,定是有人陷害风儿,还意图嫁祸于人。还请尊上详查此事!”

炎方轻拭雪倾心脸上泪痕,说:“嫁祸?是谁,会想出这种毒计,用几百年时间,缓缓向风儿的饮食之中渗入这样精纯的清气,只为了嫁祸于人?”

魔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无论她说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她一脸颓然,说:“尊上只相信这对母子的话了。但是尊上难道看不出,这只是他们母子的奸计,想要陷害我和顶云罢了!尊上,顶云是您的嫡子,他……”

炎方却看也没看她,说:“你还有脸提嫡子?魔族需要他力挽狂澜的时候,他这个嫡子在哪里?!他的亲兄弟伤重,乌玳尚知拼死相护,他在做什么?!在隔岸观火、落井下石!你身为魔后,教子无方、嫉贤妒能,还敢在这里提什么嫡庶?!今日起,你禁足宫中,好生修生养性!还有你这个没用的嫡子!”他看一眼旁边神色不安的顶云,更加震怒,“交出手上兵权,卸职归宅,多读点书,免得沾了一身胆怯奸邪,毫无风骨!”

顶云心中一寒——父尊削了自己的兵权。他跪在地上,缓缓磕头:“儿臣遵命。”

浊心岛,大量的药草被搬进来。药炉也被重新布置。

魔族从其他四界搜罗的医书也纷纷被运到此处。一起被运过来的,还有三殿下嘲风。青葵又接到了照顾他的命令。只是这一回,还赠了她一块“一经独圣”的匾额。

魔尊亲题的匾额被挂上去,魔兵们受命前来,为她建造了单独的丹房、药室。院子外也被开辟成药圃。

无数魔族纷纷送上来贺礼。而这些贺礼,无一例外的都备了两份。一份给青葵,另一份都托她转给嘲风滋补身体。

平素从不接近雪倾心的魔族贵眷,开始频频邀请她作客。就连青葵也看得出来——魔族的风向,改变了。

嘲风醒来的时候,鼻端萦绕着熟悉的药香,榻前却只有谷海潮。说:“看起来,我的苦肉计似乎效果不错。”

谷海潮面无表情:“那位人族公主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嘲风强撑着坐起来,谷海潮虽然冷着脸,却还是用枕头替他垫了垫后腰。嘲风说:“我亲爱的二哥在做什么?”

谷海潮终于意外了:“你不该问青葵公主在做什么吗?”

嘲风说:“必是在为我煎药,这也需要多此一问吗?”

谷海潮冷哼一声,说:“魔后被尊上禁足宫中,二殿下的兵权也被削减,身边只剩下亲卫可以调动。最近他也不太出来,据说是在静心读书。”

“读书?”嘲风浅笑,说,“现在,把少典有琴的行踪透露给他吧。”

谷海潮问:“如今他正立功心切,殿下要递给他一根救命稻草?”

嘲风说:“他失了军权,能够调度的人马不多。又急于立功,难免会心浮气躁。这根稻草当然是稻草,至于是救命稻草,还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就只能看我二哥的造化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珠帘掀起,青葵端着药进来。

谷海潮躬身出去,青葵一眼看见他,说:“怎么坐起来了?三殿下伤势严重,还是不要乱动得好。”

说着话,她搁了药碗,扶着嘲风躺下。嘲风顺从地躺下去,目光却追逐她,片刻不离。青葵为他把被子掖好,他轻声说:“谢谢。”

“啊?”青葵端药过来,一脸不解——照顾嘲风好些日子,几时见过他真心实意的感谢?

嘲风说:“我从未没有想过,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舍命相护的人,会是乌玳。”青葵用勺子舀了汤药,喂到他嘴边。嘲风笑着说,“从小到大,我与他一向疏远,也从未将他视为兄长。哪怕他自请修补归墟,我明知以他的性情修为,必是有去无回。但唯一的想法,也只是让他为我铺路。”

青葵心中温软,说:“大殿下是性情中人,三殿下待他以诚,他自然顾念三殿下。”

可……我并未待你以诚,你又为什么顾念我呢?

嘲风凝视她的眼睛,青葵把药喂到他嘴里,说:“三殿下若真心感谢我,以后便请以礼相待,莫再唐突。魔妃为浊心岛指派了新的侍女,以后我会让她们照顾三殿下起居。”

什……什么?!侍女?

嘲风气得——好端端的,母妃往这里派侍女干什么啊!!

青葵却不管他,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真有侍女进来侍候。嘲风幽幽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美貌的侍女向他行了个礼,忍笑说:“回三殿下,魔妃说,您这伤因色心而起。如果一直由公主照料,您恐怕永远也别想好了。换我们来侍候,好得快些。”

嘲风一头栽倒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妖界,残阳如血。

桃夭阁沐浴晚霞,如美人披纱。

夜昙本是不想来的——真有空闲,还不如跟少典辣目吃火锅呢。但她必须来,少典有琴恐怕撑不了多久,说服三块陨石迫在眉睫。她需要尽快了解它们各自的性情,早日想到办法游说。

她进到桃山,法阵竟然没有阻拦她。千树桃花下,无数美人们有的喂鸟、有的作画,有的倚树吹着短笛。对她的到来,大家似乎并不在意。

夜昙只得问:“闻人有琴呢?”

大家用余光轻瞟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拿背对她。唉,没一个正常人。夜昙正身要走,然而几乎所有美人都说了句:“他去奈河游船了。”

因为说话的人过于齐整,夜昙倒是奇怪了,问:“你们不是讨厌我吗?”

大家哼了一声,又不理她了。倒是旁边浇花的美人说:“琴郎一直在找你,快去吧。”

哈,看来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嘛!看看,这个闻人有琴,对本公主一眼万年了吧?

她出了桃夭阁,一路去往奈河。

如今天地分四界,分别神、魔、人、妖四族。天界银河、人间黄河、魔族忘川、妖族奈河,是四界最有名的景致。

夜昙很快来到奈河,河流虽长,但要找到闻人有琴的船却并不难——他的船形若桃花,五片花瓣上都饰以粉纱,中间的船舱是金黄色,如同花蕊。

夜昙飞身而上,直接拱进去,喊:“闻人有琴!”

船舱之中,烟罗纱帐低低垂落,一地裙衫。

夜昙捡起一件——这……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闻人有琴的啊!她撩起纱帐,赫然看见闻人有琴正躺在榻上,怀里一女子看不清面容,但漫漫青丝却铺满他的肩头。夜昙猛地后退一步,还踩着了榻边的绣鞋!

“你们!!”夜昙简直了,少典有琴啊,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认识你啊!她猛地转身,捂住眼睛,“闻人有琴!这青天白日的,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榻上,闻人有琴坐起来,他怀中的美人却是不依,问:“琴郎,不是说好今天陪我的吗?”

闻人有琴轻抚她的秀发,柔声说:“今日贵客前来,实在对不住。改日陪罪,好吗?”

那美人虽不情愿,却顺从地道:“我自然不想误了琴郎的事,但琴郎今日允了我下次,莫要忘了。”

闻人有琴说:“一诺千金,必不相负。”

美人这才起身,她捡了裙衫穿好,又看了夜昙一眼,一扬下巴,轻哼一声,背后蝶翅一展,凌空飞走。好嘛,是个蝶精。

夜昙一脸无奈地回过身,闻人有琴含笑,捡了外袍草草披上,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

“哈,公子日夜操劳,还有空找我呢?”夜昙语带讥讽,把“操劳”两个字咬得极重。闻人有琴唇际笑容更深:“你生气了?”

夜昙冷笑:“我生什么气?反正有个人会比我更气。”少典有琴,你的清白之身啊,以后看你还怎么清高!

闻人有琴领着她来到船头,示意她坐,说:“自上次你来找我,说要自荐枕席之后,我一直在补养身体,苦练技艺。必不会让你失望。”

“我……”夜昙坐在船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连投河自尽的心都有了!她说:“你能不能把衣衫穿好再跟我说话?你这样半遮半露的……很……有伤风化。”夜昙作梦也没想到,“有伤风化”这四个字,居然有一天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报应不爽啊!!

闻人有琴倾身斟酒,他只披了一件外袍,此时衣衫滑落,半个胸膛都若隐若现。闻听此言,他眼角微挑,上身微倾,伸出雪白剔透的脚,脚尖微点,挑起夜昙的下巴,半船妖冶、风月无边:“怎么,目之所见,不合心意吗?”

夜昙啪地一声打开他的脚,恨不能以头抢地:“我……这……”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除了闻人有琴修长笔直、半遮半掩的腿,就只剩下少典有琴的四字名言——成何体统啊!!我能不能剁了这脚,卤个大猪蹄子啊!她真是锤死面前这货的心都有了,妖孽啊!

闻人有琴拢着衣袍,笑弯了腰。笑完之后,他凝视夜昙的脸,说:“从前,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最美的是桃花。”

夜昙气得两腮通红,没好气地问:“现在呢?”

闻人有琴的双眸如深不可测的悬崖,但凡凝视的人,都会坠落其间。他轻声说:“现在才发现,这世上最美的风景,是你满脸通红、心慌意乱的样子。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夜昙没好气地问:“敢问公子,我应该出现在哪里?”

闻人有琴凑近她,在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万物光彩重临,奈河流水淙淙,他如久困的鬼魂,冲破重重桎梏,又回到了人间。他目光幽深如潭,像打量一件稀世珍宝:“你应该出现在月夜无人的高山绝岭。于乱石杂树、腐草萤火之中起舞,任有心人跋山涉水、千生万世地追寻。”

夜昙信他个鬼,这个家伙油嘴滑舌,只怕半个字都听不得。她正要说话,闻人有琴却又轻声叹气,说:“若是这般轻易出现,那我想要靠近、想要拥有,恐怕代价就会很大很大。”

夜昙愣住,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眼神明亮得像是蒙了一层泪,他说:“但没关系,再如何昂贵的代价,我都愿意。”

一千七百年,我经过那些荒无人烟、断壁残垣,人潮汹涌与我擦肩。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如何向前。我抵挡了横来的刀剑,怀中却只有一腔霜雪。如今天赐我一丛篝火,我就只能循光而来,无论你温暖我,还是焚毁我。

他眸中春水奔流,眼底却沉淀着化不开的悲伤。夜昙有点心虚,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人有琴将一盏温好的酒递给她,问:“上次匆匆一面,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夜昙被他几句话戳穿了来意,也不想费心去想名字,她随口说:“叫我花花。”

“花花?”闻人有琴眉峰微蹙,说,“名字略俗,配不上姑娘气质。”

夜昙说:“那你随便给我取一个。”

闻人有琴说:“月下。古往今来,多少诗句都在月下。月下看山、看水、观花、观景,无不充满诗意。而姑娘,则是能赋予万物之美的月下。”

“你这个人,说话也太中听了吧。那本姑娘以后就叫月下了。”夜昙轻声感慨——少典有琴不解风情,不会就是因为你被劈掉了吧?她举起酒盏,刚要喝,又问了句:“这酒里没毒吧?”

闻人有琴笑不可抑:“你猜。”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岸边鸣镝声起。夜昙蓦然低头,只见水中一张网猛地兜住了这朵桃花状的小舟。四个道士自岸边现身,手中锁链牵扯,连舟带人都缚进了网中。

闻人有琴下意识将夜昙护在怀里,问:“你们知道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会有什么后果吗?”

为首的道士说:“你这桃树精,有幸得道却不好好修行。你勾引良家女子,败坏人伦,今天,贫道一真就要取你性命,为民除害!”

夜昙倒是想起来,这个道士说起来是个熟人。上次在妖族,就是他向自己打听闻人有琴的下落来着。

她说:“看来是找你麻烦的。”

闻人有琴右手微弹,小舟旋转,花瓣如片片锋利如刀,将缚着二人小舟的网绞成碎片。小舟归水,闻人有琴说:“在这等我。”

夜昙嗯了一声,索性坐在花心。

闻人有琴以一枝桃花与四人战成一团,点点花瓣飞旋入水,美不可言。对方远不是他的对手,夜昙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水面微微一动,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横在她脖子上。

夜昙手里握了五雷珠,却没动。身后,挟持他的果然也是个道士,显然他们早就商量好这个计划。他大声喊:“想要她小命,就住手!”

他剑锋阴寒,夜昙赶紧喊:“不对啊。你们不是要为民除害吗?我是民啊!抓我干什么?”

身后的道士一声冷哼,长剑一挑,就要断她手筋!夜昙手中美人刺出,正好格住他的剑,正在此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不费吹灰之力便穿透了这道士。随后箭矢毫不停留,直逼夜昙。

好快的箭!夜昙心里一寒——魔族来了?

她美人刺一横,格档箭矢,但这箭的力道,却非她能敌。她后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宽厚的胸膛。她回过头,闻人有琴正站在她身后,他右手微抬,一道清光席卷那箭矢,对恃之后,箭矢余力不足,在清光中化成暗紫色的碎屑。

闻人有琴身上粉红色的光华散尽,只余下星辰般耀眼的强光。

一舟等人一愣,有人低声喊:“果然是他!上神留下的陨石,若是得获,定能打造稀世神兵!他一直伪装成桃树精,差点将我们都骗过了!”

夜昙终于明白,这些人,哪里是为了诛妖?他们不过是为了夺宝而来。

芦苇中,第二支箭破风而来。

这一箭的魔气,远胜第一支。闻人有琴掌中气劲与之对抗。但他是敌不住这个箭手的,利箭缓缓穿透他的护身气劲,向他逼近。夜昙看向岸边芦苇,仍然不见放箭的人。这山林实在是太茂密了。

魔族,来的人是嘲风还是顶云?

她略一思忖,便认定——来的一定是顶云。以嘲风的奸诈,定会假装伤重,让两个兄长前来查探虚实。而乌玳性情冲动,如果来的是他,这时候已经举着双斧冲出来了。

她沉吟间,四个道士已经再度冲上来,闻人有琴腹背受敌。他当机立断,抱住夜昙,飞身一旋,挡住了四个道士的攻击,而这支魔箭也在瞬间穿透他,发出入骨入肉的闷响。

夜昙被他紧紧抱住,四个道士都大喜过望,奋勇杀来。夜昙说:“你先放开我。”

闻人有琴嘴角滴血,但他仍然微笑:“不放。放开你,你又跑了。”

说话间,他掌中气劲将其中一个道士的剑锋绞碎,连同握剑的手臂。血雾四散,溅落在奈河之上。而岸上的箭手,不紧不慢地射出第三箭。

这三箭,毫不遮掩地射向闻人有琴怀里的夜昙。他似乎认定夜昙是闻人有琴的弱点所在。

夜昙也在他出箭的瞬间,找准了他的位置!她右手一扬,五雷珠激射而出!岸间只听一声轰然巨响,草木横飞、山岳摇晃。

五雷珠飞回夜昙手上,上面又多了一道裂纹。

岸边再无动静,夜昙抱住闻人有琴,稳住身形。右手粘粘腻腻,她抬起手,指间都是闻人有琴的血。

名叫一舟的道士仍带人激烈围攻,但他们显然不是闻人有琴的对手。闻人有琴身上凛冽清光爆开,奈河水浪滔天,一干等人被水珠穿透,鲜血喷涌。四个人彼此一望,同时跳进水里。

眼见河面水波将平,夜昙问:“不追吗?”

闻人有琴摇摇头,说:“比起你,他们不值得浪费片刻光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贫嘴。”夜昙扶着他,对这个人也是叹服,“刚才那支箭,恐怕是魔族来人了。我送你回桃夭阁。”

闻人有琴点点头,右手打了个响指,奈河上这稻桃花状的小船就化作了一辆桃花为饰的马车。

这个人,是有多喜欢桃花。

夜昙扶着他上车,马车受术法驱使,飞奔向前,一路返回桃夭阁。

奈河畔,芦苇丛里。烛九阴和顶云都被免费烫了个爆炸头——普化天尊的法宝,那威力是能小瞧的吗?烛九阴拍着身上的灰土,简直是气炸了肺,说:“二殿下,他们逃走了。”

顶云当然知道这二人逃了,他也拍着身上的土,说:“少典有琴的修为确实大打折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也万不可大意。还有,少典有琴身边那个凡间女子,她手上的法宝是普化那个老东西的五雷珠!威力强大,但是只能用五次。等我杀了少典有琴,非抓住这个贱人,剥了她的皮!”他抬头,看看将沉的夕阳,喃喃道,“这一次,我经不起失败了。”

烛九阴微微一怔,面前这个少年,素来傲慢。然而平生第一次,他脸上竟然也出现了这般凝重的神情。烛九阴只得宽慰,说:“二殿下从前,确实太过顺遂。经历些挫折,不是坏事。”

顶云说:“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提着少典有琴的头颅返回魔界。”

烛九阴深鞠一躬:“英招娘娘对微臣有救命之恩,微臣会全力襄助殿下。”

顶云想了想,说:“少典有琴身边那个凡女,就是天妃青葵?”

烛九阴说:“正是。”

“少典有琴虽然受我一箭,但只怕天界还有别的布属,不可硬攻。听闻离光氏这个青葵公主最是良善不过,我便装作一名老妇,诱使她扶我上车,送我归家。”顶云认真地盘算,“少典有琴修为大减,只要上了车,我再趁其不备,伺机擒下她,或者暗杀少典有琴。”

烛九阴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少典有琴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不容小觑。此举虽然可行,但过于冒险。不如由我乔装改扮……”

“不,”顶云打断他的话,“这一次,我想自己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马上车,夜昙正埋头找药,闻人有琴反手握住背上箭矢,用力一折,一声轻响,箭矢断成两截。他握住胸口的箭尖,一用力,将整个魔箭都拔出体外,带起一股鲜血。

夜昙忙替他上药,她乾坤袋里,不仅有少典有琴的法宝,还偷了……呃,“继承”了他好些丹药。她喂了一粒到闻人有琴嘴里。闻人有琴问:“这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