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真的被呛着的小白狗趴在地上就发出了一阵像小孩子哭一样的模糊声音,站在厨房外一愣的晋衡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很快同样也听到刚刚那种声音的秦艽就放下手里的事情,弯下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又在给病怏怏的小白狗用胸前围着的小毛巾擦了擦嘴后,这才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他刚刚是不是在哭?”

“是吗?小狗的声音不是应该都这样吧?”

“……恩。”

听到秦艽这么和自己解释也没有说什么,心里有什么疑问也不会立刻表现在脸上的晋衡将视线落在那只奇怪的小白狗身上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拿上之前放在客厅的报纸又在秦艽身后的餐桌旁坐了下来。

今天的早餐依然都是秦艽个人的发挥,现磨豆浆,燕麦粥还有中式点心和各种味道非常不错的下饭菜可以选择,总之一切都是照着两个人自己的口味来的。

晋衡在家里吃过几次他准备的早餐后,就基本养成了早上一定要在家里吃早餐的习惯,而从某种程度上相当了解他喜好的秦艽自己则会在和他一起吃过早餐后才会开始准备出门上班,或是偶尔轮休在家里做些别的。

“你下午出门吗,晋衡?”

“不出门,怎么了?”

“能让老董送我去医院吗?狗好像从昨天开始就不太舒服。”

“恩,我来打电话。”

因为本身不是很喜欢宠物,所以也一直没有对这只来路不明的小白狗表达出什么热情,原本坐在餐厅桌上喝豆浆看报纸的晋衡思索着自己下午有没有时间陪秦艽一起去,就想着先从厨房里出来去客厅打电话给老董。

只是虽然不去留意厨房的动静,出来之后,秦艽在里面一直不停的低声哄那只狗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一时间倒把在外面坐着打电话的晋衡的注意力都有点给吸引了过去。

明明都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却还是那么喜欢小动物。

擅长的事情两只手都数不完,做任何事都非常有耐心,也愿意去花功夫。

虽然嘴上不想承认,可是这么些日子以来,秦艽身上所一点点展示出来的那些优点还是在咱们含蓄惯了的大舅的心里都给默默记录了下来。

不过晋衡平时倒也不会主动和他挑明,只是偶尔以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同居人角度来看,他其实也能看出一点秦艽曾经的生活确实过得不太好的迹象出来。

习惯性的节俭,接近病理性的洁癖和强迫症,过于敏感,总是习惯考虑他人想法的性格,还有对家庭和亲人这两种东西不可言说执着和依赖。

虽然按实际年纪来说,晋衡其实才是两个人中不那么成熟的那个。

可是有时候看着秦艽这样性格的人能那么努力的经营着两个人关系的样子,晋衡也会有种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要求的无奈,或是希望他能够一直开开心心,起码保持现在这种积极乐观的状态的奇怪心理。

只是等他这么在心里难得情绪化的想着一些他平时不会思考的问题,又转过身一看到满沙发被秦艽这个重度强迫症像安置囚犯一样端端正正地排成一排摆满了的毛绒玩具。

一时间竟然没找到一块空的地方坐下的他大舅最终只得无奈地挪开视线,接着他刚想继续自己之前没做完的事情,忽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了自家大门外边突兀的传来了两声门铃响。

说实话,一般会这么早过来敲门的,除了物业也就只能是送牛奶的。

可他们俩平时都不怎么喝牛奶,小外甥昨天周末回老宅也没有住在这儿,所以怎么想也就只可能是物业公司了。

然而事情有时候也确实是那么出人意料,所以一瞬间连晋衡自己都没有想到,当他走到门边准备开门的时候会听到自己一贯严肃正经的爷爷的声音。

而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门外边监控录像里的站着的老爷子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在和身边的小曾孙压着嗓子说话,直到——

“怎么没人开门啊,我大舅他们好像还睡着呢祖爷爷……要不咱们给他打个电话?”

“嘘!打什么电话?我今天就是来突击检查他们俩的!你先帮我看看周围,我来从后窗户里垫垫脚看看,咱们都小点声,听我的指挥,千万别把你舅舅给引——”

晋衡:“早。”

晋飞雄:“……”

晋长鸣:“……”

三个姓晋的老中青三代像排队似的站在大门外大眼瞪着小眼,可是实际气氛却异常地尴尬。

没想到他会忽然出来的晋老爷子本来还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丢人,但想想自己是长辈怎么做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便干脆挺直腰板背着手,又上下打量几眼便开始习惯性教训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孙子起来。

“怎么七点多了还在家里睡觉!我都在外面练完太极拳回来了!成天慢慢吞吞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今年是二十三啊还是三十二啊!还有!我听说你最近又好几天不出门了!是不是真的?你憋在家里一天天的这是要干嘛?造出炸弹来了还是造出飞船来了?另外一个呢?今天在不在家?”

被自己爷爷这完全不讲道理的一通训话弄得有点不知道该回什么,一脸麻木的晋衡之后索性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皱着眉主动闪开点,又任由气势汹汹的老爷子带着低头憋笑的小外甥一起进来了。

只是顺手关上眼前的大门同时,很清楚自己爷爷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他大舅已经不留痕迹地就让楼上卧室的两扇门自己自动合上了。

而低头看了眼已经自觉躲到沙发下面去的那两串房门钥匙,跟着走进来的晋衡先是快速抿了抿唇,又将始终放在背后的手冲他们慢慢地挥了挥,紧接着,两串通了灵性一般的钥匙就自己飞快地消失在了沙发之下。

中国最早的藏物之术,匿术,据说由山东鲁氏所创,是鲁家老祖宗的看门绝活。

和物品做好捉迷藏的约定,再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躲起来藏好,那接下来无论这件东西在屋子的哪个角落,其他人都不可能再找到它。

而以这两串钥匙为例,除非今天最后和他们约定好捉迷藏游戏的晋衡主动叫他们出来,否则这两串钥匙就永远不可能自己现身,当然,相对的因为钥匙而被晋衡锁上的房门也就——

“诶?楼上所有的房门怎么都锁上了?阿艽,你们俩卧室的钥匙呢?”

“不在门上吗?”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晋衡?晋衡?你是不是偷偷把钥匙给拿走了?你别给我整天耍花样知道吗?”

“您吃早点了吗?长鸣你吃了吗?”

“我吃了,长鸣没吃,行了行了,你先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我说你别成天就想着伺候他,让他也帮你做点什么啊,你看看他现在比以前还要……”

“没有,晋衡平时在家也没闲着。”

“真的?你们俩最近怎么样了啊?”

“恩?挺好的。”

大早上就杀到孙子家来的老爷子这边还没声讨完在他眼里越来越没干劲的晋衡呢,那边就没忍住和客厅里给他倒茶的秦艽说上话了。

晋衡进来的时候听到自己爷爷这么说自己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往餐厅里憋着笑喝粥看热闹的小外甥旁边面无表情的一坐,就继续低头吃他的早餐看他的报纸去了。

而被他这从小都不知道改的破态度莫名地就给激怒了,老爷子刚要瞪着眼睛拍桌子骂人,再让整天就知道和他装模作样的晋衡把房门钥匙给交出来。

秦艽见状也没忍住笑了,接着赶紧主动出来帮晋衡解围,之后又花了点时间才总算是话题给干脆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哄祖爷爷还是秦叔叔有办法呀,大舅,你刚刚是不是被吓死了哈哈,其实我在门外是故意喊得大声点让你听见的,你肯定没看出来吧,但其实啊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哦……”

“是吗?”

“是呀是呀嘿嘿,我不帮您我帮谁你说是吧,俗话说的好呀,外甥可是舅舅的贴心小棉袄呢……”

一边留意着外面秦艽和老爷子的情况,油嘴滑舌的长鸣小少爷这般说着就开始冲自家大舅投诚起来了,可惜他这种来回坑大人的事之前做多了,如今他大舅就是再傻再好骗也不会再轻易上当了,就由着他来来去去地和自己耍嘴皮子。

只是这舅甥俩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厨房角落里就有一阵有点耳熟又有点奇怪的动静突兀的传来。

而下意识地一起看向被秦艽留在厨房里的那只小白狗,意识到餐桌边的两个人类又在看自己了,躲在柜子边上,心里心虚的不得了的小白狗直接瑟瑟发抖地埋下头,并死死地咬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晋长鸣:“……大舅,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晋衡:“……恩。”

晋长鸣:“哦……那可能咱们俩都听错了吧……哈哈……小狗怎么可能会……”

小白狗:“嗝。”

晋长鸣:“……”

晋衡:“……”

第34章 石

【老廖】:

所以说, 你们家现在养了只又能和小孩一样哭又能吃撑了打半小时嗝的狗?

【晋衡】:

恩。

【老廖】:

可一般猫狗也能打嗝吧?我记得以前放暑假我去我姥家啊, 邻居家老花猫吃饱了也能蹲在墙头像模像样地打嗝呢。

【晋衡】:

……不是一般猫狗那样的。

【老廖】:

啊?那还能怎么样?话说你到底什么意思?总不会是怀疑这只狗不是狗吧?那他还能是什么?

有点不知道该回答廖飞云这个问题,因为早上和自己外甥一起看到的那幕而产生的疑问, 确实到现在还徘徊在晋衡心底。

虽然事后, 秦艽也用了和廖飞云差不多的话来解释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可一直到两个人一起在家吃过午饭,秦艽一个人带着狗出门去了医院后, 找了个理由特意留在家里的晋衡才有时间来抽空检查了一下家里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

可是请扫帚帮忙扫鬼, 鸡毛掸子抖七下,墙角倒扣一只破碗看看会不会动这些老方法他都已经挨个地用上了, 却还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除了秦艽楼上的那间卧室他还没来得及进去看, 家里其他剩下来的地方, 晋衡来来去去地检查之后基本已经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

【晋衡】:

我现在还不太确定,但是新搬的房子里进了主人之外的生灵,本来就是要好好查一下底细的,以前江南一带, 时常有野猫被带进家门后趁夜杀主, 从此占了主人的房子世代生活的传闻, 猫狗本身又要比一般动物要善于能揣测人的心思,我之前疏忽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这几天我让老爷子先把长鸣给带回老宅去住了,不过到时候有什么事可能还要你过来一趟。

【老廖】:

行,你到时候叫我吧, 可被你一说我怎么忽然瘆得慌呢,我妈前两天可还说要领个小猫小狗之类的回来丰富她晚年生活呢……

【晋衡】:

领的时候还是要多看几眼再决定,眼神不太像普通猫狗的,有时候或许真的就不是普通猫狗。

这般说着,坐在书房里,已经整理了两个多小时笔记的晋大少爷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特别恐怖的话。

倒是那头廖飞云闻言有点怂地回了他一句,我看我还是大白天好好上班,不和你说这些东西吓唬自己就下了,之后也真的没再回他了。

而见唯一能和他偶尔商量点事的半个姐夫自动闪人了,晋衡之后一个人在书房又写了会儿东西反倒忽然就闲了下来。

可站起来走了一圈发现自己今天在家居然真的没什么事做后,晋大少反倒忽然有些不习惯了。

明明以前在老宅的时候,这种每天在书房呆着喝喝茶看看书的日子他也能过得很自在。

可好像自从和秦艽正式住在一块之后,他似乎就越来越习惯自己的身边有个随时能说说话,哪怕一起干点没意思的事,却也能觉得有意思的人了。

这般想着,早上还被自己爷爷教训整天在家却不干活的晋衡便不自觉的望着自家窗边阳台上摆的那些有的可爱有的丑陋的盆栽出了会儿神。

过了一会儿,拄着拐杖缓缓站起来的高瘦青年才起身来开了阳台边上的玻璃门,又帮秦艽把他所有放在阴暗角落里的盆栽都一盆盆浇好了水,这才异常认真就打算把这些花盆都给一个个挪到了外面更能照到太阳的地方去。

只是挪到其中一盆脑袋上有粉色花球的仙人掌盆栽时,蹲在阳台边的晋大少却不经意注意到这盆旁边还额外贴着一张小纸条。

而等他眼神疑惑地拿起来一看,就看到上面被整天无聊的要死的某人画了个非常可爱的爱心,爱心旁边还写了两个小小的字。

晋,衡。

“……”

这一瞬间好像忽然就有了一种很奇怪很陌生的,但整个人都被忽然间触动到的奇妙感觉。

神情复杂的晋大少双手抱着这盆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过的‘晋衡’就这么定定的看了会儿,仿佛能想象出某个人每天早上起床是怎么蹲在这儿一个人饶有兴致地给这盆‘晋衡’浇水的。

而好几分钟后,耳朵都红了的他才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把盆栽放回阳台上,又默默的给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这盆仙人掌多浇了一回水。

做完这一切,从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怕和秦艽住在一块之后也很少会做家务的他大舅脸上莫名地也有点点不自在的情绪闪过。

直到回了书房洗了手重新坐下来之后,心情起伏不定的他还是没忍住地往阳台上多看了几眼。

而等半小时后,当晋衡自己终于发现他已经因为一盆长得不怎样的仙人掌而一个人出神很久后。

打从一个多月前起就一直在暗自思考着某件事的可行性,可到刚刚那一瞬间,才真正地觉得自己应该和秦艽把这件事定下来的晋大少这才把家里那只打嗝的怪狗的事情给先放下,又思索着给自己的秘书吴小姐打了个电话。

“诶,大少?您打我电话是——?”

电话里,吴小姐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意外,和自己这个助理除了有些必须要联系的事,其余时间一个多月都未必会主动联系一次的晋衡闻言也有点不自然顿了顿,过了会儿才显得很有涵养地放缓声音开口道,

“……抱歉,打扰到你周末时间了,现在有空帮我在鹭江订间餐厅吗?不用今晚,放在……下周末晚上就可以了。”

“啊,当然可以呀,还是和以前那样两位吗?就您和秦先生?”

“恩……还有上次就让你帮我订好的那个东西,到时候,也一起送过来。”

因为晋衡明显紧张得不得了的语气而古怪的沉默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晋衡指的是什么东西的吴小姐才在那头一边艰难的憋着笑一边真心替他开心地抖着声音开口道,

“恩恩,我明白的,那大少你到时候可要好好加油,一定能……一定能成功的。”

“……恩,谢谢。”

几乎下了一个对自己今后一生都非常重要的决定,隔着电话脸色依旧有点红的晋衡这么回答着自己也觉得很不真实,仿佛前半生从来都没有这么冲动过,

直到面前摊开的那本书里有一道诡异又邪恶的声音传来,这才让晋大少从自己心里那种不太好形容的心情中脱离出来,又快速地低头看向了面前摊开的那本书。

“呀,姓师小相公这是春心动了,奴奴怎么都闻到哪里渗出来的蜜柑糖水味了呢嘻嘻……”

晋衡:“……”

刚刚为了查家狗这件事而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万家姓恰好就翻开在某一页,书里画着的那条婀娜多姿,却有着灰色蛇鳞蛇尾的蛇阴女摇摆着细长的尾巴尖就试图从这一页爬到另一页去,可被隔壁那页画着的刘家老祖宗刘累一瞪又畏畏缩缩地给吓了回来。

而不顾晋衡冷淡的注视就捂着嘴怪笑了起来,在这姓书中已经被关了几百年的蛇阴女只冲他眼神古怪地眨了眨眼睛道,

“家狗作祟的那只在书后面的第六百多页里关着呢,那只死狗整天发疯乱叫别说是老祖宗们了,我们这些犯了事被关在这儿的邪祟都嫌弃他,可姓师家里的这个味道奴奴闻着可不像狗啊……有点杂,像是有股腥味又像是搀着股别的味,总之就是不像是寻常邪祟的味道,要不是因为奴奴天生是个蛇女,我可能也……”

“你想说什么?”

顺着她嘴里的话就这么随口问了一句,与此同时,从十七八岁就和这些邪祟时常打交道的晋衡也若有所思的撇了眼蛇阴女旁边那行‘蛇女阴毒,满口谎言且善惑人心’红字标注。

而注意到晋衡视线落下来的地方脸色顿时一僵,恼羞成怒的蛇女脸色涨红地把身边那行讨厌的红字标注用尾巴用力地扫开点,又佯装柔弱艳地望着晋衡扭扭腰软下声音撒起娇来。

“恩~要不这样吧~姓师小相公把奴奴放出去,奴奴再悄悄告诉你,我闻到了什——诶诶,姓师小相公——姓师小相公——奴奴要被压坏了——呜呜——”

蛇阴女柔软的腰肢被仙鹤纸镇压着只能发出一连串哀怨的哭叫,可惜晋衡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从小就不会讨女孩子喜欢,这会儿面对这么大岁数的女妖精当然也不会明白什么叫怜香惜玉。

到此,知道自己再藏着掖着也讨不到好处,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免得给自己什么惹麻烦,蛇阴女只能神情后怕地从晋衡的纸镇下艰难地爬出来,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躲到一边捂着脸就娇声大哭泣起来道,

“姓师小相公好凶好坏~奴奴都要吓死了~奴奴虽然平时爱骗人——可这次绝对没有说谎——奴奴确实其实就是您家里闻到了一股蛇味——那蛇好大好大——怕是已经长角了——姓师小相公还是快逃命吧——不然可就真的要被这蛇给吃了——”

第35章 石

“啊呀?小宝宝这是怎么了?怎么从刚刚起就躲在爸爸怀里不肯露出头?”

“吃坏肚子了, 老打嗝, 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真可爱, 我家宝宝就皮得很, 打嗝应该是见风了吧?晚上睡觉要盖好肚子不能蹬被子哦……”

无数妈妈奶奶一起坐着的儿科外头, 怀里抱着床半鼓起来的小被子的秦艽正在和身边的一位同样带着孩子过来看病的妈妈一边笑一边小声地聊着些有的没的。

这位年轻妈妈据她自己介绍是个幼师,所以说起话来细声细气, 给人的感觉就非常温柔可亲, 身上也有一种为人母的才特有的异常美好的味道。

因为今天恰好是周末,又正逢儿童感冒频发季节, 所以这会儿儿科外头的人也稍微有点多。

而一开始只是因为正好排着一块才会聊上几句, 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 却完全被秦艽言辞中所表现出来的成熟温和和幽默感给莫名感染的年轻妈妈一个没忍住就和秦艽兴致勃勃地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

这期间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就觉得和面前这个年轻爸爸聊天还挺开心的,一恍惚就什么事情都给忘了。

直到里头的护士一脸疑惑地出来叫人,这位眼睛瞳孔都有点扩散的年轻妈妈才猛地反应过来, 又在和含笑的秦艽一脸难为情地打过招呼, 这才抱上自己的孩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

……

“……坏蛋, 大坏蛋,天天都在骗人。”

病怏怏的小孩子声音带着虚弱的谴责味道从小被子里面模模糊糊传了出来,独自坐在儿科外头,看上去正在慢慢回味着什么的秦艽眯起灰色的眼睛一时间没吭声,等抬头望向走廊两边确定没什么人后他才低下头笑了笑道,

“我有吗?”

“……有, 坏蛋,到处骗人。”

“你倒是说说看我骗谁了?”

“骗我爸爸,还有我,还有好多好多人……我爸爸说你是个好人……可你却是个坏蛋……”

“如果我是坏蛋,那你爸爸他就是个臭鸡蛋,他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可没比我好到哪儿去,我们俩顶多算半斤八两,要不然怎么能志趣相投,十几岁就成了好朋友呢?”

“呜……你……你胡说……我爸爸他是个好人……”

“他连人都不算,和好字那就更不沾边了,要我和你说说他到底为什么会被你表叔反水给活活弄死的吗?”

“呜呜……不要……不要说了……坏蛋……嗝……嗝……”

自从被秦艽从祟界私自带出来养着之后,一天里至少都要被这个坏蛋气哭好几次,小祟主这孩子按人间正常孩子的年纪来算,其实才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所以被秦艽稍微几句话吓唬一下就和真的小狗似的又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打起嗝来。

见状,他家其实根本没什么爱心可言的坏蛋秦叔叔只特别假惺惺地将手伸到小被子里就给他慢悠悠地揉了两下肚子。

而好不容易止住嗝又缓过气来之后,这段时间半条命都快被这个坏家伙给折腾没了的小祟主只软塌塌地蜷缩在他哪怕是白天却依旧冰冷无比的怀里,又红着眼睛委屈地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