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个不留神,一记虽然之前看上去有很努力地在压抑,但一听就是重感冒鼻塞才会发出的吸鼻子声还是就这样突兀又尴尬地传进了晋锁阳的耳朵里。

“……!”

这无比忽然甚至可以说有点令人忍不住笑出声的一下,可把本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人在那头的晋锁阳给直接弄傻眼了。

而同样面色僵硬呆在原地的秦艽瞬间红就低下头疯狂地开始吸自己红通通的鼻子,可哪怕因为暴怒和丢脸而涨红了额头和后颈,他那由于手忙脚乱而不停地疯狂吸鼻涕的声音还是不断地朝着晋锁阳这边一声声地接连不断地传了过来。

秦艽:“……!……!……!”

晋锁阳:“……”

秦艽:“……!!!!!!……!!!!!!!!……!!!!!!”

晋锁阳:“……”

秦艽:“……!!!!!!!!!!!!”

晋锁阳:“……”

要是不知道情况的,估计还真以为对面这人是大半夜特意打电话过来,给自己表演如何更响亮更狂躁地吸鼻涕的。

而开始还有些止不住地震惊和错愕,现在整个人的心情却相当复杂的晋锁阳只表情难以形容地又听了一会儿。

直到那位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下来是个男性的‘先生’自己可算是艰难地停下了,真心有点替他难受的白发青年这才感同身受地松了口气。

而不知道为何,莫名地就觉得这个因为重感冒所以很难受,加上被自己吓到因此不停吸鼻涕的……陌生男人给人一种奇怪到难以描述的……复杂感觉,

刚刚那一瞬间差点被男人的暴躁和窘迫给弄得跟着破功的晋大少只一个人尴尬又复杂地掩着嘴唇咳嗽了一下,半天才将这离奇的一切一本正经地归结于此刻莫名滑稽又古怪的气氛了。

而开始还以为是杨花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家出了什么事,如今却已经大概猜到他究竟是谁的晋锁阳这么想着也一脸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随后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又用一种想要努力安慰他的口吻十分彬彬有礼地努力缓和此刻的气氛道,

“抱歉,刚刚……我好像误会了什么……所以……您是杨花的爸爸……对吗?”

“……”

“您不用介意和立刻回答我……我早上就和我听杨花说您好像病了……嗯,刚刚那些声音,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范细和阿宝早就已经睡了,没什么关系的……”

这一句句虽然像是在好心地安慰人,但听上去简直像是往人心口插刀子的话可把那头本来就已经生无可恋的秦龙君搞得更如鲠在喉了。

毕竟对于他而言,在这个世上,刚刚那可以说是糟糕到可怕的一切哪怕被其他任何人听见,他都不愿让此刻正在和老好人一样和他罗里吧嗦个没完的白发青年听见。

而等面色透出一股阴郁惨白的秦艽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压根不想回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也不想搭理任何人的男人这才冷冷的闭上通红的眼睛‘啪’地一声把那个该死的传声鬼给恶狠狠丢在了地上,又干脆平躺在了地上不出声。

可心里头情绪一不对劲,因为感冒鼻塞而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他就又有点吸鼻子了,而一直留意着他这边动静的晋锁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身体某方面的不适,所以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之后,白发青年这才担心抿了抿唇,又斟酌着词句开口道,

“是鼻子很难受是吗?其实你可以先不用像刚刚那么着急,低下头用嘴调整一下呼吸就可以了。”

“……”

“两只手,小心点捂着自己的鼻子就好,没人在看着你,张开嘴呼吸看看就可以了。”

“……”

明明是一件很丢脸也很一言难尽的事,但语气耐心又温柔,仿佛在认真又努力地安慰他的青年的声音还是让那头本来都快直接发火摔东西的秦艽平静下来。

而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又动作有些僵硬地照着晋锁阳教的方法,一点点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小心地张着嘴吸了吸。

当确定自己的呼吸和喉咙终于不像开始那么难受后,整个人心情古怪又难堪到一句话都不想说的秦艽这才埋着头干巴巴地冲着晋锁阳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谢了。”

他这么用明显喝过酒的嘶哑嗓子一出声,原本以为这位情绪相当糟糕暴躁的‘杨花的爸爸’此刻应该不是很想和自己主动说话的晋锁阳也有点意外地愣了一下。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奇怪的救命恩人的声音好像确实不像范细说的那样老迈,相反应该确实只比自己稍微大一些,是一个处于三十出头,正好开始有一些年龄感的年纪。

而光是听这明显感冒了的沙哑声音,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想象这多年来独来独往住在东山,甚至有能力从老孩子手中救出自己的男人究竟是一个怎样背景神秘,性格长相又如何的人。

就在神情若有所思地晋锁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简单询问一下为什么他会大半夜地会用这个东西主电话给自己时,那头明显有点开始酒醒了的秦艽就已经看穿他内心疑惑,又揉着自己的眉心不太耐烦地开口解释了一句。

“杨花白天的时候趁我不在跑到我房间来了。”

“……”

“这个东西在我的枕头下面,我刚刚一碰它就忽然响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这么一说,晋锁阳可算是刚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彼此解释清楚缘由后,徘徊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却好像还没有散。

而一时半会儿也觉得以双方的情况来说好像也不该立刻挂上电话,面色迟疑又复杂的青年想了想还是摸着鼻子准备礼貌询问几句对方的情况以便改日登门拜访。

可他才刚要开口,他就听自己的屋子外头忽然传来了范阿宝那傻头傻脑的孩子迷迷糊糊的敲门声和嘀咕声,还好死不死地让那头本来就不太开心的那位全都给听见了。

“锁阳哥……你怎么了啊……我刚刚起来尿尿……怎么听见你房间里好像有猪叫啊……哪来的猪在不停地吸鼻子啊,好吵啊……”

秦艽:“……”

晋锁阳:“……”

这话一出,就是晋大少平时再迟钝再慢半拍,都能感觉到对面仿佛有一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气冲着自己和范阿宝这边就凶猛扑了过来。

而顿时心情相当一言难尽地沉默了一下,又听着那头一阵饱含着暴躁和愤怒的吸鼻子声,当下有些担心这孩子明天早上起床后的人身安全的白发青年也有些无奈地捂住了自己手上这个一点不隔音的传声鬼,接着才放缓声音冲着外头的范阿宝就一本正经胡诌了一句道,

“我的房间里没有猪,你听错了,赶紧回去睡觉。”

“可是……可是我明明听见了……有一头在那儿不停哼哧哼哧吸鼻子的……”

“是我,我有点感冒了鼻子锁阳不太舒服,满意了没有?”

“……哦……哦,是这样啊……那……那锁阳哥,你没事吧?”

“没事,今晚休息一下就好了,快去睡觉,别吵醒你奶奶。”

“额,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回去……你好好休息啊锁阳哥!!!”

一听他说起自己奶奶,门外吓得嗓子都压低了些的范阿宝立刻就噔噔噔跑的没影了。

晋锁阳见状可算是松了口气,再回过来去看某人的反应,才发现那位‘杨花的爸爸’在这个过程中居然还没有挂电话,而当下心里也有些意外,神色复杂的青年只略带着些试探意味轻轻地问了句。

“你还在吗?”

而那头寂静了片刻后,也不知为何就语气微妙地回了句。

“嗯。”

“阿宝应该没听清楚什么……你不用在意,这个季节感冒这种事是常有的,还有……就是好好休息少量饮酒会对身体恢复比较好一点……”

“……”

这么一段不尴不尬的对话后两个人又沉默了,晋锁阳平时就不太爱和人主动说话,秦艽则是因为此刻的心情实在是烦躁和不佳。

不过一般情况下,两个关系压根就不能算熟的男人在这种大晚上除非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也不会说太多话,所以哪怕是发生在彼此之间的第一次对话,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从始至终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一直到结束都没有能够顺利地收回来。

“你的伤好点没有?”

“嗯?好多了。”

“……”

“……不过我确实要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真的带着杨花在东山生活那么多年了?”

“……范细不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么。”

“你知道?”

“村里就我一个活人,每次她见到别人都会和喇叭一样把杨花和杨花那个奇怪的爸爸的事告诉给别人听,所以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杨花有一个奇怪的爸爸。”

“……”

“……你是不是从刚刚开始也一直在心里学范细他们叫我什么杨花那个奇怪的爸爸?”

“……没,没有。”

“……”

“我知道你叫什么。”

“……”

“秦艽。”

记忆中的两道声音在这一霎那仿佛重叠了,明明一切看上去都已经不一样了,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而伴着这一声隔着时间与漫长的漫长呼唤,两人的对话到这里仿佛停止了,夜色中红色的月亮寂静地照亮着窗前的一切,有种朦胧又动人的美。

等意识到自己出声喊了他的名字后,那头的男人也再也不说话了,以为他是太过惊讶的晋锁阳还疑惑地问了句,喂,秦艽,你还在听吗。

可许久,他才听到一声闷闷的,好像在用尽浑身力气憋着什么即将落下来的东西的‘恩’。

而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像其他一般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那样生疏冷漠。

想到刚刚秦艽和范阿宝闹出来的乌龙还有些止不住无奈的晋锁阳靠在床头就和对方又聊了几句,之后才如白天对待那个小姑娘杨花那样和他客气地约定好一定回去他家拜访和感谢的事,又认真地道了句晚安。

而等到挂上彼此的传声鬼又重新躺回到床上后,先前还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晋锁阳这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上的传声筒,又神情难得有些古怪回忆着之前的那一幕出了会儿神。

“……秦艽?”

——真是个和他女儿一样有趣又可爱的人。

这样的感慨来的突然,却也很快就散了,仿佛一阵他暂时还未注意到的微风,不期然间已经刮进了他的心底。

而直到摇摇头收敛起脸上异样神情的白发青年再次关上灯又慢慢躺下,杨花家和范细家的小楼才重新平静。

可伴着夜晚的风声和雨声渐渐地大了,一个看上去鬼鬼祟祟,黏黏答答的小黑影却忽然从他的那本笔记底下摇摇晃晃地探出头来。

而一点点艰难爬上一旁白发青年的床,又伸出自己黑乎乎,还在往下滴水的小手,再等隐约感觉到什么的晋锁阳困倦地一睁开眼睛,一整晚都几乎没睡好的他就见一个浑身臭烘烘,长相还挺熟悉的‘泥娃娃’小心地趴在他的身上,又委屈巴巴地冲着他就一下子猛扑了过来。

【姓师!姓师!!泥娃娃终于赶来救你啦!!!啊呜啊呜!!!】

第142章 杨

泥娃娃和姓师这个奇怪的称呼的再次出现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一般, 一下子就将原本还有些半困半醒的晋锁阳拉回到了三天前那个令人惊魂未定的晚上去了。

公鸡郎, 老孩子,赤水河底那条不曾露面的青龙神君这些遥远又神秘的词汇一下子重新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红色月光与蓝色湖水的交界处, 波光粼粼, 山河变换,好似一切一瞬间又回到了事情的最起点。

这让本以为自能再多逃开几日, 多想想应对公鸡郎的对策的晋锁阳不自觉地有些头痛, 揉了揉眉心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事实般地望了眼此刻正激动地钻在他脖子里, 之前明明已经消失了好几天的那个泥娃娃。

而一看到它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的可怜模样, 想到事情的突破口说不定还是在小东西身上, 哪怕不指望它帮忙也能打听到消息。

所以当下的,白发青年也没有犹豫,只皱着眉望了眼外头已然恢复寂静的范村,又一把将这软塌塌一团, 还十分爱粘人的小泥人从自己的脖子领口里强硬地拽出来, 这才无奈盯着被他用手指轻轻敲了他脑袋, 此刻正委屈地蹲下来抱着头的泥娃娃缓缓道,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呀……就是……前……前几天下雨……雨太大了,我的手脚还有脑袋就受潮变成一滩烂泥滑进沟沟里了……后来……太阳好不容易出来了,我就爬上来拼命地晒太阳,晒太阳,可是有几块地方却怎么晒也晒不干……然后好不容易……晒干了……我就立刻马不停蹄地来救姓师您了……】

“……所以你现在这是从山里的沟里爬了几天才出来的?”

【是啊……姓师……因为我……本来就是老祖宗造出来保护子孙后代的泥娃娃嘛……所以天生就特别害怕下水和下雨……以前这个村子的范家老祖宗还在的时候, 我们这些泥娃娃还有家庙可以躲雨,好心的范家老祖宗还会给我们做小纸伞和小雨鞋……可是自从他消失了以后,泥娃娃们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我的哥哥姐姐也都一个个变成臭烘烘的烂泥了呜呜呜……】

“……”

这曲折可怜的身世配上泥娃娃此刻这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确实看上去有些令人同情,然而对于晋锁阳来说,他其实还是有些难理解什么叫做老祖宗们造了它和它的哥哥姐姐,还有什么范家老祖宗消失了,他其实是个什么姓师之类的话。

而原本盘着小短腿坐在白发青年面前给他讲解的泥娃娃见状似乎也看穿了晋锁阳的疑惑,所以当下它只能显得相当苦恼地捂着脑袋想了想自己该怎么和自家姓师解释。

之后便干脆灵机一动地撑着床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又冲着面露疑惑地晋锁阳就晃了晃手,并指了指房梁上此刻正呆头呆脑望着他们的一只灰色的小壁虎道,

【姓师……要不……您现在就问问头顶那只壁虎叫什么吧……】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您就随便问问嘛,只要您问……就是一块石头都会立刻回答您的问题的,您手上的这本姓书里藏着世间所有生灵关于自己名字的来历,还能追溯到他们各自的祖先,可是很厉害的,您赶快试试吧……】

泥娃娃这话显得莫名其妙的,但考虑到自己还要和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家伙继续沟通交流下去。

所以一时间虽然内心觉得这事实在有点荒唐,但略微皱着眉的晋锁阳还是将自己放在一旁的笔记本……或者说泥娃娃所说的‘姓书’拿过来摊开到一页空白的放在床上,又在和满脸期待的泥娃娃一起严肃地盯着那只毫不起眼的壁虎看了几眼之后,这才对着自己这本当做草稿纸用了好多年的‘姓书’无比认真地发问道。

“梁上这只壁虎叫什么名字?他的具体来历是什么?”

【范村壁虎,姓范,娘家姑母唤阿虎,过去常与人吹嘘自己与山林恶虎为表兄,实则相差甚远,此虎非‘壁’虎也,后常以夜爬民宿窃窃窥美为乐,时而将尿液滴撒于人之杯中,因得古人常称呼其为,梁上小人,假老虎,活夜壶。】

【——《姓书范氏篇》】

泥娃娃:“……”

范虎:“……”

晋锁阳:“……”

笔记本上那伴着微弱金光浮现出来的那两行字把晋锁阳,泥娃娃还有房梁上的那只灰色的壁虎都给弄傻眼了,好半天那只之前还趴在房梁上装傻充愣的壁虎才在愤怒地尿了两滴壁虎尿,又眼看着晋锁阳和泥娃娃一起连忙躲开后才面红耳赤地逃跑了。

而目测那只明显就能听得懂人话的奇怪壁虎跑远了,被刚刚那一幕弄得有点愕然的晋锁阳才迟疑地看向面前拍着床板哈哈大笑的泥娃娃又皱着眉开口询问道,

“你刚刚就看出来……它其实能听懂和看懂我们在说什么了是吗?”

【对啊……咳咳……姓师……其实,其实啊……像这个范村周边的生灵……都是有名有姓的,而且还是正经的范氏子孙,名字赋予生灵鲜活的灵性和古老的血脉,所以哪怕刚刚的那个范虎只是一只目前还学不会说话的虎祟,它其实也能看懂您究竟在干什么……】

“……”

【这世间万物……但凡是有名有姓的,只要您想知道它们从哪儿都可以从这本姓书中得知,从原始社会流传至今,中国截至到目前的……在册姓氏听说就有一万三千多种,这里面的许多姓氏已经被世人遗忘,现在……便也只有您才能将它们从遥远的过去唤醒……这本姓书就是记录着所有关于生灵姓氏秘密和过往的……百科全书,而就是现世中对它有记录权和使用权的唯一拥有者……姓师呀~!】

“……”

泥娃娃这么满脸自豪地为他一介绍,好似将晋锁阳之前所有正常的世界观都打乱了,展现在他面前的完全是一副陌生神秘却无比瑰丽的新世界版图,如范村之外那被冬雪覆盖的东山一样,所到之处,所有的飞鸟走兽,鬼魅魍魉都被冠以了新的传说魅力,只待他去进一步发现。

姓师……这会是属于他的一个崭新的开始吗?他真的能够胜任得了吗?

这般在心里想着,白发青年的脸上也有一些极其复杂和略微被震撼到的情绪闪过。

一瞬间,那种从心头伴着一阵酥麻缓慢涌上的奇异感觉虽然暂时给他的印象还有些陌生,但是意外的,他的脑海中除了些许的茫然,好像也没有特别地排斥和恐惧,相反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与一心去探寻更多未知和真相的欲望。

而不自觉地皱着眉望向自己平摊在面前的那本外观简直可以说一句平平无奇的‘姓书’,过了一会儿,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个疑问没解开的晋锁阳这才望向泥娃娃又复又开口询问道,

“那你说的老祖宗,他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还有那个已经消失了的范家老祖宗又是怎么回事?”

【额……老祖宗们……老祖宗们……】

不知道是不是被问到了什么伤心处,活蹦乱跳的泥娃娃起初看上去还挺兴奋的,这会儿却忽然好像整个人泄了气一般软塌塌地坐下了。

而面露疑惑的晋锁阳见它此刻这般沮丧,也没去贸贸然地打扰它,只耐心地等待着泥娃娃自己愿意对自己开口,许久,他才接着听着这苦恼地挠挠头的小家伙开始冲他比划道,

【……唉,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老祖宗们一开始都住在‘门’里,以前是经常能通过‘门’来人间看看子孙后代……可是好多好多年前……阴司和祟界的交界处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红色的月亮吞吃了一只年兽,后来各种‘门’之间的时间就开始乱套了……然后开门的门钥匙也跟着丢了……”

“……”

【额……听我奶奶说,大概是二十六年前吧……忽然有一天范家老祖宗的泥人像就在家庙里和当时所有手下的泥娃娃说……他快撑不住了所以要走了……还说等以后有一个白头发白眼睛的孩子再出现在东山……那就是他还有其他老祖宗一起回人间的日子了,所以我才说……第一看见您……就知道您是我等了好久好久的……姓师啦……泥娃娃真的等您好久好久了呜呜……】

这么说着又无比心酸地呜呜哭了起来,晋锁阳被这小家伙这么多愁善感搞得有些尴尬,只能锁着眉头就费劲用衣袖帮它擦了擦脸,免得它又把自己给弄湿了好几天晒不干,又安慰了一句。

“我……明白了,真的谢谢你在这里等了那么久……还有就是之前公鸡郎的事,我也该感谢你,毕竟你已经办到我很多。”

而看上去天生少一根筋的泥娃娃一看自家姓师居然对自己这么好,还不责怪自己上次瞎添乱的事,也是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当下就激动地一把抱住晋锁阳暖呼呼的手掌心,又仰起浮现出红晕的脸冲比自己的身形大了无数倍的白发青年结结巴巴发誓道,

【姓师……!!从,从今以后,泥娃娃窝一定会遵照老祖宗的话在您身边好好保护里!绝不让您……被那些坏心眼的公鸡,老孩子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龙王爷再把您给抓走……就算一定死,下次也是咱们,咱们一起死!!好不好!】

“……”

这么信誓旦旦,又听着晦气的要命的话,还想一直好好活着,争取活到长命百岁的白发青年显然是不打算认真回应的,所以略显敷衍地慢吞吞摸了摸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后,天生就十分现实主义的新晋晋姓师也没有去搭理他前半部分的话,只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疑惑地反问了句。

“奇奇怪怪的龙王爷?你是指那天晚上救了我的那个赤水龙王吗?”

而被他这么一提,顿时话匣子也开了,猛地拍了下自己小短腿的泥娃娃只鬼鬼祟祟地赶忙爬起来点点头,又一脸害怕打颤地捂着根本不存在的小嘴巴一字一句地比划道,

【对——就素他——就是那个全天下最可怕——最恐怖——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惹他的赤水龙王爷啦——】

第143章 杨

这一晚, 泥娃娃都像个小话痨一样趴在晋锁阳耳边, 尽心尽力地为自家姓师科普了不少这东山上神神鬼鬼们之间的传说故事。

诸如寡妇家的墙壁上忽然凭空长出了一双眼睛,夜夜偷窥寡妇洗澡, 寡妇后来发现了就害怕地下山找人询问, 却得知这是因为她家的墙壁动了淫邪之心成了祟的故事都只是些小儿科。

后面的有些事则渐渐地开始往东山本地还存在的一些真人真事, 比如那个神秘的龙王爷和那个至今还没有正式露面的公鸡郎上面靠了。

而晋锁阳起初还无比严肃认真地在坐一旁听着记着,但听着听着, 不知怎么的, 困意还是渐渐地席上了他的心头。

这个过程中,睡意朦胧的他就听自家泥娃娃念念叨叨地在耳边嘀咕着, 恐怖又吓人的龙王爷以前是条整天尽干坏事的恶蛟, 听说在人间可是吃过不少活人, 抢过不少姑娘,后来捡了个老天爷便宜才化了龙,所以他和公鸡郎一样不可以随便相信的话。

而下意识地清醒了一点并靠在床头沉默了一下,又忍不住皱着眉显得有些困惑问了句, 他既然那么坏, 那天晚上为什么还会好心地救我们。

白发青年直戳重点的问题也让泥娃娃瞬间哑口无言了一下, 随之这脸上也有一丝茫然和不解闪过的小家伙才挠挠头,又结结巴巴地用一种自己也弄不清楚的语气疑惑的推测道,

【我也不,不知道啊……但以前哦……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地去主动救掉到他河里的人呢……我听说好几年前啊,附近有个喝醉酒的村汉要闹着跳河,结果半夜爬了好远山去赤水旁啊, 才一跳下去就被水底下的一群鱼簇拥着给丢出了河面,酒醒了被抛上岸的村汉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啊……是龙王爷不忍心自己跳河要救他了,结果啊,姓师你知道后来竟然发生了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