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刚刚心中想要达到的就是这个目的,眼见那团发光的‘年’从半空中的‘公孙寿’的胸腔中隐隐约约显露出来,被彻底激怒的豹人首领当下也是朝着黑压压的天空挥舞着双手腕无暇顾及其他。

守在云雾后面脸色冰冷的白发青年一瞬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直接驱使着身下躲藏云后的那条‘纸龙’跃出云层。

又在半空中击退了眼前的豹人群飞身攀上了那属于残暴罗刹海主的心口,并在死死抓住它掀起在空中的唐服一角,直接一伸手就活生生袭向了它化作黑雾的粘稠身体里的那个红色滚烫的‘月亮’。

“啊——是什么东西!!啊!”

地动山摇间,被触及心口的位置,以至于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的‘公孙寿’顿时似野兽般红着眼睛厉声咆哮了起来。

这一下显然伤到了他身体的根本,也让他和‘年’的融合受到了一丝阻碍。

可令人感到后背发凉的是,在晋锁阳的手刚要触碰到那‘年’的边缘时,一直以来警惕心很重,所以迅速察觉到什么的‘公孙寿’就立刻暴怒地朝天嘶吼一声,又一挥手将他连人带纸龙打翻了出去。

这重重的一击,仿佛一座千斤坠的山朝着晋锁阳相较于黑雾中的‘公孙寿’而言显得格外单薄身体就砸了过来。

被‘年’赋予了压倒陆地上一切生灵的强大力量,这会儿也彻底陷入暴怒之中的‘公孙寿’连根拔起地上的一棵棵雪松子木,就将试图阻拦他的晋锁阳掐着脖子整个人丢了出去。

过程中,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的晋锁阳那本就是凡人一具的身体,还狠狠地撞击到了一旁半空中的海市楼阁的屋檐上。

而这猛烈的撞击也直接导致了,白色的头发散落,捂着心口摔落下来的晋锁阳嘴角不自觉渗透出大量的血迹,更甚至感觉到了堪比上次从山崖上掉下来的骨骼断裂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

这样模模糊糊的感觉充斥在很不舒服地皱着眉的白发青年浑浊疲惫的脑子里。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因为他很快意识到连同头顶那团包裹着‘公孙寿’的黑雾,更多密密麻麻,手拿着弩箭豹人也在从远处朝自己靠近。

而伴着这种弥漫着血色和绝望的境遇下,他的脑子里还伴着严重的耳鸣响起了属于杨姬的声音。

【丢失记忆和时间回到现实世界的晋锁阳并没有在回到繁华的都市,而是留在偏僻贫穷的东山县做了一个很普通的凡人。】

【他不爱说话,也从不和任何人来往,而他每天早起的工作不过就是在东山邮局的一个小窗口内将那些历朝历代烧毁的古书尝试着修复,再次撰写,一笔一划,日复一年。】

【因为非常熟悉古代传说故事,还有很多神奇的姓氏来历,有些见过他的本地人便喜欢打趣着说他在古代一定是个和山精鬼怪处的很好的读书人。】

【但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世上有妖怪这种话不过是用来骗不懂事的孩子的。】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属于杨姬的声音一响起,原本还苍白着脸一动不动的晋锁阳一下子从剧痛中略微清醒了一些。

等眼见红着‘眼睛’因为暴怒而发狂的‘公孙寿’在半空中又要向自己化作一团黑雾袭来。

当下,脖子和脊椎都被这发狂的怪物差点直接折断的晋锁阳伸手在半空中抓住一朵乌云的边缘,又在快速收起眼前那条差点被撕碎的‘纸龙’后才皱着眉低声来了一句。

“……秦氏……现……”

这明显迟缓的一声落下,临时被他画在纸上的那条与秦艽的原形十分相似的‘纸龙’便又嘶吼咆哮着朝半空中袭去。

黑漆漆的天空一时被照亮,也令晋锁阳也夺得了可以短暂的反击机会。

而目睹着那团黑雾在被和有个人一样也喜欢拼死保护着他的‘纸龙’威慑了一下之后,也稍稍地停下了自己动作,面色苍白,翻身爬起来的晋锁阳这才捂着刚刚被黑雾直接穿透,所以流淌出鲜血的胸口往旁边的楼阁屋檐上爬去,又继续在夜色中的试图躲避着来自身后的‘公孙寿’的袭击。

可还没等完全他的人步履艰难地站起来,那来自‘公孙寿’身体内部的黑雾就又一次恶狠狠地冲撞了上来。

甚至直接导致他整个人再次很惨地摔到了更下面的楼阁围栏,也让那先前在脑海中折磨着他耳朵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而每天晚上,他也会做到一个同样的梦,他梦到了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条龙。】

【只可惜,除了他可笑的梦,他这一生再也没有见过什么神奇的龙,那顶多不过是一个凡人的幻想而已。】

“……”

脑子里的声音实在太过清晰,所以很快,胸口和腿上又多了新伤的晋锁阳就又一次从废墟中惨白着脸站了起来。

这令那团黑雾笼罩下的‘公孙寿’一时都有些愕然,仿佛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又固执的凡人。

就好像天生根本不怕死一样,竟让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一次次像是在濒死和复活中挣扎,一次次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满身是血的晋锁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来的力气,但他已经僵硬充血的脑子还是硬生生驱使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并继续和之前那样硬是拖着眼前的‘公孙寿’和豹人们离开地面的时间。

一次,两次,十次。

一百次。

无数次。

这个漫长而可怕的过程中,渐渐亮起的天空尽头里,海市华美神秘的楼阁被黑雾中的‘公孙寿’和一次次抵抗着的晋锁阳几乎严重摧毁了大半。

瓦片,宝石,金箔还有这些以掠夺人间财宝为乐的妖物们积攒的无数财宝都化为乌有地朝着下方的地面一点点地掉落。

而就如先前一次次逃避面对结局的杨姬对‘年’的力量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屈从一样。

仅仅凭凡人的力量,眼下已然深受重伤的晋锁阳甚至不能触及此刻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笼罩着的‘公孙寿’,只能被一遍遍迎面和他缠斗在一块,又在无数次试图对抗中被这黑雾中咆哮着的怪物踩在脚下,直至耳鼻中都被那黑雾染的鲜红一片。

“吃了你……呵……吃了你……只要吃了你……故事就能迎来真正的……结局了……”

“……”

“别再继续抵抗了……没有人能够夺走‘年’……只有我才能真正地拥有它……只有我才能真正地支配它……”

“……”

“而且……呵……呵……你以为凡人的力量还足以阻止我吗……很快……很快……豹人就要占领陆地……你们所有人都将……沦为傀儡……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没有任何人再能改变今夜的结局?”

这些疯癫恶意的话语从笼罩在半空中的‘公孙寿’口中一句句冒出,被这团黑雾恶狠狠掐住脖子的晋锁阳却只能无知无觉地死死垂着鲜红一片的眼睛。

他向上略微仰着的头隐约看到了天边的阳光和阳光后即将消失的模糊影子,可是必须留在这儿继续拖延时间的他却没有办法去追赶上。

他的心里真的很着急。

比秦艽没看见他躲在雪人后面,发现不了他还要着急。

比秦艽在他面前又难过了,自己没办法让他开心还要着急。

可是……怎么办呢……为什么这片天空……就是还没有彻底天亮呢……为什么明明过去了那么久,天竟然还没有彻底亮起来呢……

这样痛苦折磨的挣扎和呼喊断断续续地充斥在白发青年血腥味弥漫的口腔里,可大概是身体真的已经太累太累了,他苍白着嘴唇僵硬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有一丝声音。

而相比起这些外界的嘈杂叫嚣声,此刻另一个还在他浑浊不堪的脑子里不停作响的声音其实反而来的更真切些,更甚至把他已经狼狈不堪的身体愈发地往深渊里拖去了。

【他亲手写的的每一封信都再没有寄到过他心中想要去到的地方,他的身体一天天的衰老,疲惫,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没有再见过自己想找的人。】

【有一天,老去的晋锁阳终究是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人间,东山的邮局里堆满了落满尘埃的信件,还有他给小孩子们讲过的关于年轻时候的他曾经在东山的湖水中见过一条龙的故事。】

【可到头来,他所等待的龙直到他死后,也没有再在天边出现过……原来……神龙……早在多年前消失于人世,人间也不再有关于他任何的传说,而属于晋锁阳个人的命运和结局,也自此……终于到此为止了。】

这最后一句话结束的时候,毫无预兆的,一滴温度冰凉,却也闪闪发光的东西也从晋锁阳的眼眶里掉落了下来。

而仿佛有些突兀的,身体被差不多吞噬在黑雾中的白发青年也在此刻转动着充血的眼珠子,又一字一句地好似一具行尸走肉般望着东山头顶那越发洁白起来的天空喃喃自语了起来。

“……公孙寿……你以为自己……和‘年’做了交易……就能知道……什么是故事的结局吗?”

“……”

“你……肯定无法不知道……因为豹人的心里……只想着自私地掠夺……无尽地占有……这样的人……是注定看不到……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的……”

“……”

“命运永远……不可能眷顾你……你和你的族人们……这一辈子注定都无法看到……故事真正的结局……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这个可笑……的傀儡在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我要扒了你的皮……豹女……豹子……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黑雾后的‘公孙寿’显然被这被自己折磨的已经没有一丝人形的白发青年这话给激怒了,连同他身体里的那个散发着红光的‘年’也像是一团火焰一样跳跃了起来。

可没等它直接杀死这胆敢冒犯他权威的愚蠢的凡人,这一夜都被硬生生拖着留在地面的‘公孙寿’却是浑身僵硬惨白地发现了一抹投射在自己脸上的阳光。

也是在这时候,整个晚上都一片死寂的山顶上空也弥漫开了一种奇异却又无比美妙的歌声。

这是……子孙鱼的歌声?

“难道是……杨姬……杨姬那个女人……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杨姬!我明明……我明明……‘年’……快……快……不,不要!!!不要!!”

嘴里更多的怒吼和咆哮仿佛也说不出来,因为头顶笼罩上一层阴影的‘公孙寿’死死睁大的血红眼睛已经对上了头顶天空那随着朝阳一起出现的朱红色鱼鳍的子孙鱼。

更令面容狰狞扭曲,呈现出一股黑气的豹人首领难以置信的是,它面前的那个先前就像是死不掉的白头发小子居然真的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阵照射到头顶的阳光笼罩了。

而似乎是感觉到了脸上暖洋洋的温度,疲惫地闭了闭通红的眼睛,低垂着已然无力的肩膀,任由那些肮脏污浊的黑雾沾染上自己雪白发丝的清俊青年只惨白着脸没有出声。

等他虚弱地望了眼天空中已经愈加接近白昼的天空,半响耳朵里隐约已经感觉到什么拍水声正在一点点靠近的他才捏紧了泛白的手掌后,终是伸手去解下了自己脖子的那块金黄色的矿石。

虎威。

那块曾几何时,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拿到的神秘宝物此刻就在他的手中。

在此之前,晋锁阳一直不知道解决了公鸡郎的事情后,它对于自己而言到底还有什么作用。

但到了此刻这种身后已然没有一丝回头路的时候,仿佛忽然间明白什么的他还是最终闭上眼睛缓缓握紧手掌,又将这块打从他出生,就一直被这一世的母亲叮嘱着带在身上,据说能救他最后一命的虎威给一把捏碎了。

而令人感到由衷不可思议的是,伴随着那块发光的虎威的应声而碎,和被‘年’包裹着‘公孙寿’瞬间有些惊惧的表情。

在那金黄色的碎石头中央竟然真的藏着一张皱巴巴的姓纸,而当那一瞬间发出金色的姓书化作一道天然的光团笼罩在白发青年的身上,那尤其显眼的一个金色的字才显现了出来。

【晋】

冥冥中,一切像是又回到了故事最开始的时候。

作为姓师,他前后两世都一次也没有见过姓书里曾经出现过自己的姓氏,谁知道,在如今情况下,这张‘晋’却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这般想着,先前也和‘公孙寿’对话到一半的白发青年也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待眼看着漂浮在半空中那张金色的‘晋’和原先一直化作‘纸龙’保护在他身前的‘秦’终于融合,并化作一道闪闪发光的巨龙之形从天空中试图狰狞咆哮着逃脱公孙寿的心口一下子穿了过去,被那一瞬间迎面而来的巨大震荡弄得没站稳跌倒在地上的他才单手撑在地面上惨白着脸地喃喃开口道,

“因为……这是……我创造的故事,结局……本该由我来定……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

这么一声落下,面颊和浑身已被鲜血覆盖,又从云端上跌落下来的晋锁阳却是再没有力气开口说一个字了。

随着一下狼狈的跌跪声,满后背都是伤口和血痕的晋锁阳浑身剧痛地皱着眉倒在地上,连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本姓书都化作一张张表面沾着血,亮着微弱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身体四周。

他忽然觉得心口很痛,浑身上下折断的那些骨头也都痛的没有一丝力气,痛的好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更甚至清晰地意识渐渐在流失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又一次正在经历一场堪比死亡,仿佛要直接杀死他灵魂的分别,直到他的耳朵边上再次传来一阵仿佛隔着一道透明屏障的声音……

“姓师……来不及了……‘门’已经要关上了……您即便跑……也要已经赶不上了……”

——不,一定还赶得上。

【哎,时间是从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你还在等着什么,难道真就甘心从此和秦家的小泥鳅这样分开了吗?你这个两辈子都执迷不悟的傻孩子?】

——是谁在说话?

【你这个死猫……和他在这儿一个劲废话什么……赶紧给我站起来跑!你这个小子!!你听到没有!门已经彻底关上了!!可路还在你自己的脚下!我家那个不听人话的臭小子这次真的就快要死了!可他还在等着你回去!你难道忘了他了吗!快站起来啊!秦艽要死了!!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谁在等我?

【阿衡……快跑……快跑……只有用力地往前跑……才能够……追上时间……才有可能逃脱出困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跑?该往哪儿跑?

这些纷纷乱乱充斥在耳边的声音,像是两世的记忆和梦境都在这一刻都回到了这具曾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驱壳之中。

“跑……我要……站起来……向前跑……”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支撑着脸色惨淡的晋锁阳硬是站起来的一口气,使他摇摇欲坠地就从云上就向着更高的地方跑。

而在整座东山曾经发生的所有故事都即将在光芒和火海中彻底结束的一刹那,一片死寂中,浑身是血趴伏在云上的的白发青年忽然感觉到了淅淅沥沥落在自己头顶的金色雨水。

与此同时,他一直以来带着身上,因为刚刚从云上的跌倒,从衣服里滑落出来的某个闪闪发光的银镯子也一闪一闪地在手边亮了起来。

“下,下雨了……龙回头……龙……龙回头……”

“……”

“是……是雨水……下天上……雨了……”

充斥着血味的嘴里这么断断续续地默念着,原本已经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晋锁阳也不知道是由什么神奇的力量支撑着,竟就这样一点点地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从那云端尽头的发光窟窿爬了过去。

等在终于伸出手指攀住那紧闭的‘门’一点边缘后,脸上全无血色的他才紧闭着眼睛用整个掌心死死地扣紧着那道已经关上的‘门’,又开始像个疯子一样用自己带血的额头,肩膀,手臂乃至整个伤痕累累的身体一下下像是摧毁重物一般,开始反复地撞击着眼前那个隔开两个时间的透明屏障。

“我……我在这儿……秦艽……我在‘门’后……”

“……”

“……秦艽……要是你听见了……就答应我……我在‘门’后面……你回答我……好不好……秦艽……”

“……”

“我……对你亲口发过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放开……放开的……抓着我的手……不只有……你是我的命运……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命运……秦艽……”

“……”

“为了你……我愿意……一次次追赶着……可时间往前奔跑……哪怕穿过最后一次……时间的尽头……我也会用力地拉住你的手,找到你……所以……我们这一次……一定不会分开……相信我,一定相信我……秦……秦艽……你听到了没有……秦艽……”

金色的雨水还在头顶不停地下,可‘门’的那头却无论如何都仿佛没有回应传来。

但是令人感到由衷不可思议的是,那道原本坚不可摧的时间之门表面竟在这样情况下,出现了一丝类似细小裂缝的东西。

而直到心底一片冰凉绝望的晋锁阳闭着眼睛咬着血红的牙齿从门后一拳一拳地击打,直至手臂骨骼扭曲,折断将门击破而出,并从那几乎吞没那最后一点距离的黑色阴影中挣扎出,满头白发已经染成血红的他这才一点点颤抖地伸出了自己扭曲变形的手,又眼睛通红,声嘶力竭地冲着那满眼的黑雾最后嘶吼了起来。

“——!!——!!!——!!!”

山顶朝阳中,满目霞光处。

青鳞,龙角,灰白的发好似一夕之间苍老而肃杀,低头捂着一只受伤流血眼睛的男人正摇摇欲坠地死守在那被晋锁阳活生生用拳头和身体砸出一个窟窿的‘门’后。

他形容惨淡,失血的面颊上都是伤痕血迹地一个人站在发光的云端上,就像是做梦一样呆呆地抬头看着另一头身披朝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白发青年。

天难道终于……亮了吗?

他还在……做梦吗?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那个人击碎了刚刚明明已经关上的‘门’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晋锁阳……晋锁阳……

也是在这个时候,满身污血的晋锁阳忽然发现尽头望着他的秦艽的眼睛好像开始一点点红了。

不是那种强作冷意地红了眼眶,也不是草草地掉了两滴泪就快速地恢复了平时。

明明同样已经狼狈的走不过来,也压根没有力气伸手抱住他的秦艽在确确实实地低头哭着。

“……我刚刚听到了……我听到了你在‘门’后说话的声音……”

他的牙齿虽然努力地咬着,眼眶边缘却完全湿透了,喉咙里也像是因为痛苦和疼痛而发出煎熬愤怒的哭泣。

“我还听到你……一直在叫我名字……”

他看上去疼痛地快要用牙齿死咬着也完全忍不了,他长久以来坚持熬下来的病灶正在身体里激烈地折磨着他自己,仿佛快要活活杀死他了。

“我听到你终于回来了……我听到了…………晋锁阳……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被鲜血浸透面颊的他却还是一步步疯狂追逐着死死地上前拉住了那血淋淋却也近在咫尺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的晋锁阳的手,又一把死死抱住他,闭上通红的眼睛再也无法忍受般颤抖着嗓子开了口。

“……”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晋锁阳……”

……

【我啊,年轻的时候曾经从一个老朋友口中听过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条龙在人间为一人停留百年最终还是选择回头的故事。】

【说从前的黎族有这样一个传说,一个家境贫穷的黎族少年有一天在黎山的河水边捡到了一条因雷雨过后而浑身伤痕累累的龙,龙的龙角和鳞片在当时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如果杀死了面前虚弱的龙就能给少年换来许多财富,可当时家中可以说贫如洗的少年却没有选择那么做,而是把受伤的龙留下来又带回了家里。】

【他用清水给龙清洗伤口,摘来山中的草药悉心喂养龙,直到龙身上的伤口都渐渐好了,他们也在这些相处中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有一天,南方发起了大水,黎族少年的家乡也受害了,受伤的龙为了救起洪水中也险些丧生的少年,便飞上了天空动用法术去救了很多人。】

【可是正因为这样,那条龙的真实面目也被那些他从洪水中一一救下的凡人看了个清楚,这让他不得不被迫选择离开了黎山,也不得不离开了那当初救下他并收留他的黎族少年。】

【这让此时感情深厚已经再难分开的两人都分外难过,可自此天各一方的命运也仿佛是注定的了,因为谁都明白,天空和河流才是龙的归宿,一个凡人压根都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一点,而在他们交换下那对留给彼此的龙回头,并被迫天各一方的那一天,那条龙还与那少年订下了这样一桩关乎与彼此一生的重逢约定。】

【……龙说,我与你分别之后,黎山山头便再也不会在清晨下起雨来了,我会在云上将雨水留在中午和黄昏,等你从山上砍柴回家不受雨淋后,再朝人间赐下雨水。】

【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在山头上一早就看到天上下起雨来,这就是龙在云上哭,那也正说明,你我即将在人间重逢的日子就要来了,我终于回来找你来了……】

……

【但好在啊,这一次……他们终于是可以白头了。】

*

伴随着书中时间从众人头顶的匆匆而过,踏着隔着数个世界间的缥缈神奇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