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停地从他们三人的身上奔腾而过,路星辰趴在岩石上回答他:“闻慕庭,你除了你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她无声地说了句:“沙扬娜拉!”然后低头狠咬在他的手腕上,闻慕庭吃痛地松手,几乎瞬间便被河流沿着前面层叠的瀑布冲了下去。

路星辰两只手牢牢地抓着闻慕阳,太阳照射下,河流似乎更加湍急了,巨大的浪头如同奔腾的野马,不停地在他们的身上踩踏而过。

很快路星辰就觉得精疲力竭,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路星辰,你不用再抓着我,你抓住石头,这样才能稳住。”闻慕阳突然开口道。

路星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拼命地摇着头,泪水涌出又很快被急流带走。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闻慕阳微微一笑,他很少笑,笑起来却灿若朝阳,“我只是有可能会穿越而已。”

路星辰感到紧扣着闻慕阳的手指越来越乏力,那一刻她反而不再绝望,只是平静地说:“闻慕阳,我们…一起。”

是的,一起。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流浪,无论到哪里,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闻慕阳的嘴角轻微颤动了一下,远处传来了人声,尽管遥远,路星辰还是能听得出来是丁宇在大喊:“路星辰,闻慕阳。”

“在这里!”路星辰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回应了这句喊声。

当丁宇跟同事把他们救上来,路星辰几乎是虚脱般靠在了闻慕阳的身上,她裹着丁宇脱下来的外套,全然感受不到山间早晨的那种寒意,反而迎着升起的朝阳感到全身温暖。

那既是阳光,也是生命的温度。

番外

丁宇那晚由于开案情会议而没有开手机,后来虽有闻慕阳手机GPS的指引,可是山间的地势复杂,最终让路星辰与闻慕阳经历了一次危机,也错过了亲手收拾闻慕庭的机会,这让他颇有些耿耿于怀。

虽然没有了录音笔,但有路星辰的证词,再加上雨家的各方周旋,雨隆兰总算摆脱了嫌疑,但经此一事,她大病一场,被雨文州送去了国外修养。

顾亚南正式接任了策划部部长一职,而虎婆宋春瑛则代理了总经理一职。

由于雨季河流湍急,再加上地形复杂,闻慕庭始终没有找到。

丁宇认为他生还的可能性很低,找不着也许是已经被卷进个某个深潭又或者是地下洞穴,就像当年的许沛然,同样也没有找到遗体。

但路星辰却经常因为梦见闻慕庭的微笑而从噩梦中醒来,因此她常跟闻慕阳提睡觉的问题,可是每次提了闻慕阳的神情都有点微妙的为难。

路星辰在纳闷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的某段表白,顿时瞧向闻慕阳的脸色有点不好。

难道说…闻慕阳根本没想跟她睡觉?难怪他迟迟没有向她求婚,为此,董雅兰已经明示暗示自己好几次了。

她跟闻慕阳共患过不少难吧,加上鲍建民那两次,他们大大小小也算是共患难三次了,再加上自己身体健康,个性活泼,路星辰在纸上罗列着自己的优点。

写到个性活泼,路星辰咬着笔杆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了个富有弹性的自尊,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在对面打字的闻慕阳,心想,除了自己,其他女人在闻慕阳的毒舌下都要化成炮灰的吧。

那自己有什么不足呢?路星辰给地板上躺着装死的阿汪喂了几块小饼干,谦虚地想着,阿汪自从重伤之后,装死的本领就炉火纯青了,不是高级的点心很难让它死而复活。

路星辰喂了阿汪十几块小点心才想到了一件事情。

前几天,她得到消息说虎婆要在许沛然的生辰日去墓园扫墓,为了缓和她与闻慕阳的关系,路星辰那天也拖着闻慕阳去了,还故意装出一副跟宋春瑛偶遇的样子。

她那天先将花摆放好,然后跟宋春瑛说,有些人哪怕只瞧照片都会让人产生亲切之感,好像跟他做了一辈子的朋友,能看见他微笑,听见他的祝福。

宋春瑛淡淡地道:“哦,真没想到你跟我侄子这么有缘。”

“侄子?!”路星辰连忙仔细看向墓碑,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墓碑上赫然写着许沛燃!

她顿时头皮发麻,好在宋春瑛倒也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只是很简单地问闻慕阳最近怎么样,闻慕阳也只是简单地说还活着,宋春瑛点了下头:“活着就好,那就好好活着。”

然后她就这么走了。

难道说闻慕阳就因为她拜错坟这件事情不高兴而不向她求婚?这还真像是他这样性格龟毛的人能做的事情,路星辰不禁头痛地啧了一声。

对面的闻慕阳停了停动作,又敲了几个号码,然后戴上耳机,淡淡地问:“我订的钻戒好了吗?嗯,那我明天来取。”

听见“钻戒”两个字,路星辰的眼睛顿时亮了,闻慕阳一挂完电话,她就凑过去问:“是给我的吗?”

她听不懂暗语吗,闻慕阳的嘴颤动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淡然“嗯”了一声,哪知路星辰又急着追问:“那几时给?”

“哪有像你这样的?”闻慕阳脱口而出,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回答道,“明天取,那当然明天给。”

如果不问清楚,那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路星辰不以为然,闻慕阳则轻咳了一声:“你明天有空吗?”

“你知道我天天有空啊。”路星辰诧异地回了一句,她虽然还在闻思策划部上班,但一切都刚开始从零学习中,没有项目,不挑大梁,当然也不太忙。

闻慕阳抿了下唇,耐心地说:“我是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跟我吃顿晚饭?”

这是要在吃饭的时候跟自己求婚吧,路星辰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有,当然有,就去上次的那家法国餐厅吧。”法国餐厅才足够浪漫不是吗?正好上次错过了,这次弥补上。

闻慕阳想过路星辰会答应得很爽快,但没想到她爽快到竟然自己把地址都定下来了,于是也只好咳嗽两声表示默认了。

鲜花,钻戒,法式晚餐,路星辰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去医院探望母亲的时候,路骄阳忍不住出声提点她:“淡定点,姐。”

路星辰不以为意,开心地说:“明晚七点,来看闻慕阳向我求婚。”她说着就将地址丢给了路骄阳。

她通知了董雅兰,通知了顾亚南,差不多能想到的亲朋好友都被她通知了个遍,她恨不得让天下所有认识的人都来见证自己最幸福的一刻。

第二天,路星辰请了半天的假,提早下班去打扮自己,虽然她知道闻慕阳不可能看得见,但她要在今天努力做个能配得上他的,值得他去求婚的人。

走出公司,她意外地看见顾伯在向她招手。

坐到他的车子里,路星辰不确定顾伯今天是跳跃到了哪一段,上次他是规劝她不要跟闻慕阳早恋。

“这个该给你啦。”顾伯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当她一打开,眼睛立时就圆了,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证件,包括房产证、有价证券等等,都是路星辰平时喜爱的值钱东西,而且数额相当不菲。

“这算是聘礼吗?”路星辰喜滋滋地问,不错,闻慕阳很大方。

“不是。”顾伯摇头,“这是慕阳的东西,不过今天交给你保管,我这儿可是有清单的。”

路星辰眨着眼表示没听懂,顾伯解释道:“这是他爸爸临死前寄放在我这儿的东西,规定是等慕阳有朝一日困难的时候才可以交给他。但是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所以我就交给你保管了。”

路星辰这次听懂了,这大概是闻爸爸给闻慕阳准备的后路,难怪顾伯整天问闻慕阳破产了没有。

只是,他早就预见到闻慕庭会对闻慕阳不利吗?花.霏.雪.整.理

顾伯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叹气说:“慕庭做得再不留痕迹,可是做父母的总是要比别人更敏感一些,只是有很多时候,他们又不情愿轻易相信那些残酷的事情,心里总保留着万一的期待。”

他顿了顿才说:“严格来说,慕庭才是闻哥一手带大的孩子。”

闻颂文把几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闻慕阳,并不仅仅因为他是长子,而是他内心中充满了不能为儿子复仇的愧疚,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变相的保护,从婚约到遗产都是层层的保护,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放心地给闻慕阳留下了其他的退路。

路星辰手拿着这厚厚的文件袋,好像从中可以看见闻颂文那种复杂又煎熬的情感,无论他做出怎样的举动,他都像是在选择一个儿子而舍弃另一个儿子。

“狼与狗的区别在于两点,开始与结局,注定了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当中只有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这是闻颂文的遗言。也许走到弥留的时候,他终于才看透了自己的迷局,只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路星辰收起文件袋,她不会过多苛责一个已经亡故的人,但她却无法原谅他,他才是那个真正让闻慕阳遭受痛苦,却令他不得不继续沉默着承受痛苦的人。

只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从此,闻慕阳是她的闻慕阳,太阳沉下去了,当它再升起的时候,那已经是新的一天。

她踏进餐厅的时候,见董雅兰站在外面,侍应生有些为难地说:“这间餐厅今天有人包下了。”

“我是路星辰,包餐厅的人是我们,她是我们的朋友,让她进去好了。”路星辰连忙走上前。

侍应生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客气地将她们请进了餐厅,贝尔纳依旧笑容满面地过来招呼,说的中文比之前流利了很多。

路星辰喝了几杯饮料之后,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有顾伯、路骄阳、顾亚南和丁宇,隔了一会儿,宋春瑛居然也走了进来,跟她的秘书坐在餐厅的一侧,害得路星辰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

所以,等主角闻慕阳走进来的时候,原本预想中空荡荡的餐厅,其实除了路星辰的对面,周边的位置都坐满了。

闻慕阳站在门口好一阵踌躇,路星辰连忙抬手招呼道:“慕阳,这里。”

她开了口,侍应生就将闻慕阳引到了她的对面。

餐单显然是预先预定好的,连红酒贝尔纳也已经帮他们醒好了,路星辰看着闻慕阳,但闻慕阳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轻咳一声就坐了下来,并且认真地品起了菜。

这一路吃下来,就快要吃到甜点了,闻慕阳都没有吭声。

而且他吃得奇慢无比,一副吃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弄得旁边亲自招待的贝尔纳额头冒汗,生怕闻慕阳又挑出什么毛病来。

隔壁的董雅兰则小声问顾亚南:“闻慕阳这是不是又反悔了,不想跟路星辰求婚了?”

顾亚南不动声色,卖力地吃着盘中餐:“反正今天这顿高级法餐是闻慕阳付钱就好。”

总算吃到了甜点,路星辰把盘中的甜点细细地吃了个遍,也没遇到通常女主角在甜点里找到戒指喜极而泣的那幕。

闻慕阳抬头咳嗽了一下,问:“要不…再来一盘甜点?”

“那就再来一盘。”路星辰连忙欣喜地点头,看来戒指在下一盘甜点里。

等她连吃了三盘,才终于醒悟戒指是没有可能在甜点里了。

尽管肚子很胀,路星辰还是连要了两杯冰水灌了下去,如果不是那样,她的肝火就会从口腔里喷出来了。

“那个…”闻慕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的姿态,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只戒指盒放到了台面上,倒是让酒足饭饱都快开始打哈欠的群众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路星辰也有些错愕地看着闻慕阳。

闻慕阳抬起了头,直视着对面,良久,他才用一种很柔和的语调说:“路星辰…以后我们…一起睡觉吧。”

“我要他拿着戒指站在人群前跟我说,以后,文娜,我们一起睡觉吧。”

路星辰笑着,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