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慕阳与顾伯赶到警局的时候,路星辰正做完了笔录坐在外面的走廊上,他坐到她的身边,路星辰将头靠到了他的颈窝处,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小妹的葬礼异常简单,她的老母红着眼圈不停地拍着大腿诅咒这个死幺妹,她那对精明的哥嫂则在跟房东大吵了一架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星辰成了吴小妹唯一的送葬人,吴小妹的朋友不多,不过当初在闻思的同事却大多数都来了,顾亚南,董雅兰,甚至连茱迪也到了。

茱迪看见路星辰在主持葬礼不禁微微有些吃惊,她直到现在才肯相信,路星辰跟莉达的关系真的不一般,但莉达在闻思对路星辰实在算不上友好。

她三番四次抢路星辰的机会,甚至还害得路星辰差点被开除,即便这样,路星辰也还愿意替她操办葬礼,这让茱迪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节哀顺变。”茱迪红着眼圈说,在办公室同事中,她与吴小妹的接触最多,算得上是她半个师父,因此感情也要深厚些。

路星辰微弯下腰,算是家属答礼。

送走所有的人后,路星辰返回了租屋,打算将吴小妹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回给她的母亲。

她远远地便看见租屋的楼下热闹异常,路星辰分开围观着瞧热闹的人,见是吴小妹的哥嫂边号哭边在楼下烧纸钱。

“你还说你的房子不邪门,怎么你的房子里就一个妹子两个妹子都往下跳?我一个好端端的妹子就是叫你这个缺德的老东西给害了!”吴小妹的嫂子挑着那对利眉指着房东大骂,“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天天在你楼下烧纸,让我家妹子跟你讨个说法!”

路星辰扬声道:“我知道吴小妹是为什么跳的楼!”

房东正急得嘴角起泡,看见路星辰如同遇见救星,连忙上前拉住她说:“星辰,你也在房子里住了好几年,你说说我的房子有没有问题?”

吴小妹的哥嫂见了路星辰,脸色微有些不自在,她的嫂子讪笑着说:“星辰,这事跟你可没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路星辰冷笑,“但跟吴小妹可有关系,因为她就是因为被自己的哥嫂几万块卖给了一个秃头的老色鬼才跳的楼!”

她这么一开口,围观的人一阵哗然,吴小妹的嫂子扬眉道:“路星辰,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那是给她介绍对象,是为她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卖妹子呢?”

“是不是乱说,你让小妹来评。让她来说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卖妹妹?!”路星辰声色俱厉地道,“不是要烧纸钱吗?来啊,多烧点,放心,她一定会找来的,她生前你们卖,死了你们还卖,怎么会不来,肯定要来的。”

好像为了响应她说的话,不知从哪里来的急风吹起了地面上的灰烬,在空中打着转,吴小妹的嫂子尖利的嘴脸瞬时失了色,她拉了拉边上嗫嗫嚅嚅的丈夫:“我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第31章 生命的温度

在众人鄙视的哄声中,他们急急匆匆地走了,连地上的火盆都来不及收拾。

路星辰在他们的背后大声喊道:“放心,你们会看见她的,只要你们关了灯,吴小妹就会出现在你们的厨房里,客厅里,卫生间里,卧室里,她就在你们的背上,她会跟你们一辈子,跟到你们死!”

吴小妹的哥嫂脚步踉跄了一下,连头都不敢回,慌慌张张地跑了。

房东解恨地在他们背后“呸”地唾了一口:“真不要脸!”

“房东,我想进房收拾一下吴小妹的东西。”路星辰转头对房东说道。

房东这回态度倒很好,爽快地给了钥匙:“刚才那对哥嫂也说进去给吴小妹收拾东西,不过我看他们就挑了几件值钱的东西,嘴里还嫌弃说吴小妹跟了几天有钱人,也没弄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尽是些破烂。这对哥嫂真是下作。”

路星辰淡淡地回道:“人下作有天收。”

她取过钥匙,打开门,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寂静的四周,仿若在凝神听着从昨日传来的笑声。

包里的手机声惊醒了她,路星辰取了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闻慕阳温和地问道。

“我还要把吴小妹的东西收拾一下送给她妈妈,可能会有点晚。”

“那我…”闻慕阳顿了顿,最后说,“好吧,那你慢慢弄。”

路星辰将手机放回包里,想要站起来,但这两日人太过疲累,她脚一软又坐回了沙发里,手自然地一撑,在沙发的夹缝里她触到了一件金属外壳的东西。

她低头伸手将它摸了出来,是文娜的录音笔,路星辰替文娜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录音笔不见了,但一直都没找到,没想到原来是在沙发的夹缝里。

她打开录音笔,发现里面有十几条文件,她按动了第一条,在一阵沉寂声之后,是吴小妹哽咽着小声说:“文娜,对不起。”

整条文件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路星辰闭了一下眼睛,又按动了第二条,仍然是一句“文娜,对不起”。

十几条录音文件,每一条都是同样的话,路星辰几乎是机械地按动着打开每一条,所有的内容都一模一样,直到她打开最后一条。

当闻慕庭的声音响起,还有那“半张照片”四个字,便犹如有一道闪电在她的脑海滑过,曾经所有的不理解、不明白和无法解释的事情像是一下子都获得了答案。

吴小妹为了什么才会将文娜推下楼,那绝对不应该仅仅是为了一份工作,而一份吴小妹认为更为重要的感情才显得合理。

雨隆兰做不到这一点,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如同白马王子般的闻慕庭。

文娜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是什么让她觉得自己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呢?是徐深藏在箱子里的那另外半张照片——跟雨文婷十指交缠的闻慕庭。

当文娜看见那半张照片时,她就会得出跟路星辰一样的答案:雨文婷的死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内疚,半张照片足够让聪明的文娜联想到笼罩在整个案件上的黑影。

“…无论借给你多少光,你都只是块石头,卑贱而无用。”

“雨文婷为我去杀闻慕阳,那是她自愿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做得很棒,那就是跳下去的那一刻,至少让我记住了她。”

听着闻慕庭悠然却冷酷到极致的话,路星辰仿佛能看见最后所有希望完全破灭的吴小妹面色如灰,失魂落魄地爬上桌子站到窗前,然后在闻慕庭冰冷的视线下坠落的场景。

只要想起这一幕,路星辰就觉得自己的脊背窜出来一股寒意,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录音,脑海里闪过半张照片,闻慕阳,文娜与吴小妹,岩洞里丧生的许沛然等四人,还有他们加起来的所有往后的岁月。

慢慢地,她紧握住了录音笔,手不再颤抖,将录音笔收拾进包里,她拿出手机给丁宇打了个电话,却没有打通。

路星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于是她又给丁宇发了一条短信:找到新证据,速回电。

然后,她再也没有心情收拾东西,而是拿起包锁上门,飞快地朝着外面奔去,她现在只想立刻返回到一个人的身边,那个外表冷淡,事实上却温暖如阳的人。

路星辰打开大门,急促地道:“闻慕阳,我回来了。”

书柜前的那个人转过身来,不是她预料中的人,却是微笑着的闻慕庭,路星辰所有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内心中巨大的恐惧蔓延开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慕阳呢,你把他怎么了?”路星辰的语调颤抖又尖利。

闻慕庭微微有些愣怔,他像是低头思考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说:“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路星辰强自镇定,但只要想起这个人曾经给闻慕阳带来的,有可能带来的灾难,她再怎么竭力,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语调,装作从容无事发生。

“你怎么进来的?”

“顾伯总是把大门的备用钥匙放在门口的地垫下面,二十年都没换过地方。”闻慕庭笑着将书插回了书柜。

路星辰垂下的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包,追问道:“你真不知道闻慕阳上哪儿了?”

闻慕庭抬起下巴笑着说:“他能上哪里去,喏,这不是来了吗?”

路星辰惊喜之下连忙回头,黝黑洞开的大门外,门灯下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她惊觉上当,可是颈部受到一击,只觉脑部一晕,整个人就歪倒在了地上。

等她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斜靠在沙发上,四肢还有些麻木。

而闻慕庭手里拿着录音笔正坐在边上翻看,他没有像路星辰那样一条条地看,而是径直选择了最后一条录音量最大的一条。

很快,里面的内容再次响起,闻慕庭听了会儿轻笑一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路星辰,那一眼像是很遗憾。

“桃乐丝能有七种罪孽,可你却偏偏选了一种不在其中的好奇。”闻慕庭按停了录音笔,淡淡地说道。

路星辰看着闻慕庭,咬着牙说:“你把慕阳怎么样了?”

“你觉得我能把他怎么样?”闻慕庭浅笑道,“我来只是为了告诉自己的哥哥,雨家答应解除那张婚约,而且同意把所有股份低价转让给我们,这样的好事难道我不应该首先与闻家的长子分享吗?”

“你会这么好心?”

闻慕庭微微一笑:“你很了解我,雨家当然是有要求的,他们想要慕阳放弃追溯雨隆兰跟雨文婷的过失。”

“过失?她们一个是蓄意杀人,一个是蓄意隐瞒。”路星辰冷笑。

“追究能带来什么价值吗?是那些人能死而复生,还是闻慕阳能重见光明?”

“你的话只能说明我们对价值的定义不同。”

闻慕庭这次没再说话,路星辰转过脸去却见他正看着自己。

见她回望,他才温柔地笑着说:“你在拖延时间吗?你想让谁来救你呢…什么也看不见的闻慕阳吗?”

路星辰觉得整个人瞬时掉进了冰水里,外面的院子响起了开门声,闻慕庭好整以暇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然后转脸又朝着路星辰一笑。

路星辰听着院子里进门的脚步声,还有阿汪的叫声,她突然拿起沙发上的包,在闻慕庭的视线下,从里面抽出手帕,弯下腰狠心将自己脚踝上的铃铛系住。

闻慕庭静静地看着路星辰,眼神幽幽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慕阳从外面走了进来,在门口他轻微地皱了下眉,如果路星辰已经回来了,那应该在他进门的那刻就会听见她清脆又聒噪的声音了吧。

路星辰被身后的闻慕庭押着小心地移到一边,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闻慕阳,因为只有这样,眼里的水雾才不会流出来,滴落到地面上,发出什么声响。

门口的他轻声叹了一口气,似有些忧虑,拿起手机拨了好几通电话,但始终也打不通。路星辰知道他在打她的电话,而向来心思缜密的闻慕庭应当是将她的手机关了。

她看着他一遍遍地拨打着她的电话,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身影被外面的廊灯拉得修长,好像她第一眼见他,不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他都是卓尔不群的。

再见,慕阳。

终于,闻慕阳收起手机抬脚走进屋内,闻慕庭则拉着路星辰向外走去,路星辰转过头来看了闻慕阳一眼,再见,慕阳。

每一次跟他说再见的时候,其实她心里都在想着同样的意思。

他们刚从正屋出来,阿汪就冲着路星辰身后的闻慕庭大叫起来,但是因为它被拴在狗屋的边上,因此虽然冲了过来,却不能对闻慕庭产生丝毫威胁。

路星辰只能心中遗憾地叹了口气,她眼望了一下四周,顾伯这家小院独门独户,现在又是晚上,四周更是一片寂静。

闻慕庭在身后推了她一把,示意她上车。

此刻他们还没有完全出顾伯家,闻慕庭也仅仅是把身后的门虚掩着,路星辰只好硬着头皮按着闻慕庭的指示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闻慕庭利落地上了车,将车子发动着驰离了顾伯的小院,看着小院越来越远的影子,路星辰心中酸涩之余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顾伯住处周围也很幽静,往来的车子并不多,沿路路星辰只看见一辆出租车迎面开过,但是速度太快,路星辰只来得及敲了几下窗户,它就擦身而过了。

对她的举动,闻慕庭只是牵动唇角笑了笑。

出了小路,转入大道,车辆的速度就更快了,路星辰呼救的机会就更少了。

她看着闻慕庭开着车像是向着闻宅而去,那里就是深山老宅,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看着车辆岔道,路星辰突然伸出手去抢夺闻慕庭的方向盘,车辆顿时在狭窄陡峭的山道上扭动起来。

“车翻了,你也跑不了。”闻慕庭一边按住方向盘一边说道。

“只要你跑不了就行!”路星辰眼睛很亮地猛然将方向盘往前一推。

车辆向着旁边的林子冲了过去,尽管闻慕庭一个急刹车,车子还是狠狠撞到了一棵树上。

路星辰的脑袋立刻撞到了前面的面板上,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隔了多久,她醒过来,闻慕庭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闻宅的门口,他从后备箱摸出一支手电筒,拉着有些昏沉的路星辰下了车。

路星辰被他用领带反系住双手拖着绕过宅子穿过林间,向着另一侧陡峭的山道的方向走去。

“你想干什么?”路星辰感到自己的额角有点疼,伤口似渗出了鲜血,沿着鬓发正往下淌。

“你不是很想知道当年岩洞事故的一切?我只是想让你了解得更完整一点。”闻慕庭不紧不慢地说,“你最好不要再闹出像刚才的事情,我心情不算好…很想杀人。”

“你杀的人还少吗?岩洞的那四个人不是你杀的?”路星辰咬着牙说。

“那是雨文婷杀的。”

“鲍建民呢…他也是你杀的吧?”

闻慕庭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不用套我的话,不错,我当年跟雨文婷曾经因为徐深的介绍住过两天他的客栈,过去这么多年,他突然想通这点确实让我很吃惊。但是我没杀他,我只是在他毒瘾发作的时候,给了他一包纯度比较高的白粉而已。”

“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雨文婷,徐深,鲍建民,还有…吴小妹。”闻慕庭轻淡地微笑道,“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山路越走越崎岖,看起来像是在往山中的深处走去,路星辰边走边说:“你也说过,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跟岩洞事故有关,那都是他们自愿的,现在录音笔你也拿去了,你还怕什么?你知道我一向是个挺合作的人,没有证据不会做令自己为难的事。”

她的话说完,背后的闻慕庭始终沉默着,正当路星辰忐忑的时候,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伸手一推,将路星辰整个人从山坡上推了下去。

路星辰沿着山坡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一棵树上才算停了下来,疼得她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闻慕庭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来用手电筒照着路星辰的脸说:“别对我说口是心非的话,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是在这么矮的山坡前推你了。”

他说着就将路星辰从地上提了起来,推着她接着向前走去,路星辰在心里大骂闻慕庭变态,可同时却有点震慑于闻慕庭的无所不为,只得依从他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路星辰只觉得他们走了很多的山路。

凉城近夏,天亮得早,此时天空从蓝青色逐渐变成了青灰色,黎明在即,一片水流声隐隐传来,随着他们的行程,那片水声也越来越响。

“听见水声了?”闻慕庭在她身后笑道,“这片水你应该很有感觉…因为闻慕阳就是从这里逃出生天的。”

路星辰被推拉着向上攀爬了几步,震惊地看见一条正当雨季的湍急的河流正从狭窄的山间沿着层层叠叠的山石向下奔流而去。

“这里的水流是那处岩洞地下河的一部分,千百年来这里的溶洞逐渐坍塌,所以形成了这部分的地上河。闻慕阳当年就是在这里被人搜救到的。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好运,才能卡在这条不知道有多长的地下河流里唯一的逃生之处。”

路星辰看着脚下的河流,不禁有些心颤,她想象着闻慕阳如果不能从漆黑一片的地下河流里顺流而出,又或者在昏迷中接着被河流带走。

“你说他是怎么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闻慕庭喃喃地说道。

路星辰看见他似在沉思,脚步微微向后挪去,刚转身奔跑了几步就被闻慕庭一把抓住。

“你以为你能跑得了?”闻慕庭抓回了路星辰。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录音笔不是被你拿去了吗,我空口无凭又能耐你何?”路星辰暗暗在背后用力挣脱那个已经开始有些松了的领带结。

闻慕庭微微笑了笑:“你这句话只能说半真半假,你不能奈我何是真,但是依照你路星辰的个性,说你不会找我的麻烦那却是假的。你怀疑吴小妹对文娜动了手,你就能立即出手对付她,你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人而与其他人不死不休的人。”

“你也曾经说过我很现实。你看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我与你不死不休做什么?”路星辰努力镇定地道,“而且我们其实没有能力找你的麻烦,我还不想死得那么快。”

闻慕庭侧着脸看着她,在逐渐明亮的天空下,他像是在考虑路星辰话语的真实性,然后他露齿一笑:“桃乐丝,我想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

“我突然有些不忍心杀你。”他微笑着说,“这样吧,假如…假如你愿意杀了闻慕阳,我也许会考虑另一种可能。你看…我们是如此互相了解,你应该也不是对我没有好感,只要当中不隔着闻慕阳,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对不对?”

路星辰想也不想地回答:“好。”

闻慕庭深深地看着路星辰,良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别对我口是心非。”

他说着就推着路星辰向着河流走去,路星辰心中大骇,拼命扭动着身体,明知道此刻山野中不可能有人,但还是大喊救命。

她心中绝望,可是没想到的是,揪着她头发的闻慕庭却真的突然被人撞开了。

闻慕阳的衣服被刮破了很多地方,尤其是脚踝处更是伤痕累累,他手里牵着戴着嘴套的阿汪,眼盲的他依靠着一条狗跟在他们的后面,也不知道摔了多跤才能追上他们。

他的样子很狼狈,但在路星辰的眼里,站在第一缕朝阳里的他却像个天神。

闻慕庭躺在地上轻笑:“你终于…还是出现了,不管我想尽多少方法,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有办法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你怎么来的?我明明系上了…”明明系上了铃铛,他还是在她诀别过后,在期望之外又在期望之中出现了。

“听不见铃铛声,难道我还听不见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吗?尽做一些无谓的事情。”

“我哪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路星辰甩脱了缚在身后的领带,有些懊恼地还嘴道。

闻慕庭看着他们的神情,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路星辰,微笑着说:“桃乐丝,我跟你说过,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但是如果你今天点头,我愿意为你破一次例,替你杀掉闻慕阳,你可以把它当作…我的求婚。”

“谢谢你的诚意,可是我没有要跟变态结婚的念头。”她一伸手摘掉了阿汪的嘴套,看着闻慕庭一字字地道,“如果我对你也有愿望,那么这愿望只有三个字:去死吧!”

闻慕庭长吐了一口气:“这样…那真遗憾。”他话音还未落地,人就冲了过来,一脚就将扑上来的阿汪给踢飞了出去。

路星辰也顾不上去看阿汪的生死,紧张地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但闻慕庭与闻慕阳应该都学过搏击术,因此她手里握着的石头几乎帮不上任何忙。

两人几番扭打之后,路星辰看见闻慕阳突然闷哼一声捂着手臂退开了几步。

而闻慕庭却微笑着把玩着手里的刀,正是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鲜血正顺着光滑的利刃向下流到了闻慕庭的指间。

鲜血令闻慕庭的瞳孔泛出红色,他提起了刀:“我原本可以不动手,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我想,从今天开始,终于可以不用再看见你了,终于…我可以彻彻底底把你甩了。”

路星辰紧张地握着石头,她看着负伤的闻慕阳,终于一狠心举起石头就想要冲过去,但有一道影子却比她更快,阿汪又扑了上去,这次它一口狠狠地咬住了闻慕庭的腿。

闻慕庭吃痛地大叫一声,路星辰看他手起刀落,很快阿汪的毛发上就染出了一团血色。

“阿汪!”路星辰忍不住心痛地大喊了一声。

随着她一声大喊,闻慕庭已经又是手起刀落刺了阿汪几刀,但阿汪始终死死地咬住了闻慕庭的腿不松口,剧烈的疼通让闻慕庭英俊的脸整个都变了形。

他一向喜欢谋定后动,从未试过如此狼狈,竟然对死不松口的阿汪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闻慕阳突然扑了上来,两人倾刻在翻滚中落入了河流,路星辰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扑上前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闻慕阳,巨大的冲力带着她一起滚入了河中。

雨季里湍急的河流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当胸冲来,瞬间就将他们三人冲得飞出了十几米,闻慕阳与闻慕庭几乎同时勾住了河流当中一块突起的岩石。

路星辰觉得水不停地从她的头顶冲刷而过,呛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突然,她觉得呼吸一阵轻松,低头发现是闻慕阳正将自己往突起的岩石上推。她刚趴上岩石,又一阵急浪涌来,单手勾着湿滑岩石的闻慕阳终于脱手了。

路星辰奋力伸出手抓住了闻慕阳的手腕,闻慕庭也顺势抓住了她那条手臂,路星辰几乎被他抓得再次掉入河中。

闻慕庭被水呛着笑了几声:“我喜欢你,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