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既担心任性的小女儿做出出格的举动,大家尴尬,又不想她敏感伤心,很有些头痛,不想眼前的情景竟完全相反。

唐芸忙完落座后,阮玮业立刻让儿子开酒,待酒杯一一倒满,他携全家起身敬冯熠,说完客套话、喝完第一杯,冯熠侧头问唯一没动筷子的阮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阮棠虽然生着气,可在她这儿,冯熠还有些余威,不见面的时候她敢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息,像眼下这样挨着坐,她不由自主地就怂了,说过“不用”后,声音很小地嘀咕道:“这是我家好不好。”

冯熠认同地“嗯”了一声:“你是主人,该你给我夹菜。”

阮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昨天被他晾了一下午,被他的助理赶出门的时候又冷又饿,今天还要笑脸相迎地替他夹菜,疯了么?

一看到小女儿的表情,阮玮业就知道她在闹小孩子脾气,他轻咳了一声,说:“棠棠,不许没礼貌。”

在人前,阮棠一向是听爸妈话的乖女儿,只好捡起勺子,给冯熠挖了一块酸奶芝士红薯泥——当年她追他的时候,把他的喜好研究得一清二楚,至今还记得他从不吃红薯,最讨厌烤红薯的味道。

果然,冯熠没动筷子。

阮棠偷偷观察了一下冯熠的表情,正想装傻问他为什么不吃,就听到嫂子干呕了一声。

阮森乔看向唐芸,语气略带几分责备地说:“她现在闻不了腥味。”

阮森乔的太太怀孕后,一看到海鲜就想吐,这事唐芸一直记着,每次他们回来吃饭,都细心照顾,今天是忙忘了,听到这话,笑着说:“怪我。”

阮森乔虽然不像阮鑫乔那么刻薄小心眼,从没刻意针对过阮棠母女,却同样不尊重唐芸。阮棠最看不惯哥哥使唤妈妈,家里的阿姨还有薪水领呢,她妈妈有义务免费伺候他和他老婆?赶在妈妈起身把嫂子面前的醉蟹挪开前,阮棠皱眉问哥哥:“你没手没脚吗?自己挪不了?”

阮森乔虽然不快,但顾忌着冯熠在,没和小妹妹计较,起身换掉了妻子旁边的菜。

若放在平时,阮玮业轻易不会过问三个孩子间的小矛盾,以免他们心中有想法,但当着客人他看了阮棠一眼,略有些责备地提点道:“棠棠。”

阮棠噘了噘嘴。其实他们家的恩恩怨怨,早在三年前,她就没话找话地和冯熠倾诉过,冯熠什么都知道,不需要在他面前粉饰太平。当然,为了博得冯熠的垂怜,她把自己塑造成了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刚刚那句话一出,她在冯熠心中的小白花形象怕是垮了,正好,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才不是可以被随便对待、只会说“好好好”的小柿子。

冯熠要应付阮家的三位男士,席间无暇关注身侧这位正闹别扭的小朋友。唐芸虽然感激冯熠的帮助,但对他实在生不出好感,在她这个亲妈眼中,唯一的女儿又美又乖又聪明、浑身都是优点,根本轮不到大她十岁的冯熠嫌弃,因此周道之余,唐芸对怠慢过女儿的冯熠并不热络。

阮鑫乔、阮森乔和冯熠这三个人极大的影响了阮棠的胃口,害她没吃几口就饱了,她呆坐在桌前听阮鑫乔的未婚夫奉承冯熠,越听越撑,实在忍不下去,只好笑盈盈地起身说:“我吃好了,等下要回学校,先上楼收拾东西。”

阮玮业皱了下眉,说:“去吧。”

冯熠目送阮棠上楼,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对阮玮业说:“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阮棠。昨天发生了点小误会,她生气了,不接我电话。”

这话一出,原本气氛热闹的餐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在众人的错愕中,冯熠恭敬而客套地问:“叔叔,阿姨,我可以上楼找阮棠聊聊吗?虽然很失礼,但我和她刚刚开始相处,不想有误会。”

阮玮业怔了一下,虽然搞不懂“刚刚开始相处”是什么意思,嘴上却应和道:“这有什么失礼的,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不用那么客气。”

得到允许后,冯熠便上楼去找阮棠了。

他一走,率先反应过来的阮玮业便低声问大女儿:“你为什么成天说你妹妹倒追冯熠,缠着人家不放,人家烦她烦的不行?明明就是他追你妹妹嘛!”

为了丈夫不左右为难,唐芸一贯忍让继女继子,但和女儿有关的事,她没法不埋怨,附和道:“就是呀,棠棠好脸色都不给他,怎么可能追他缠他。”

阮鑫乔不高兴了,冲继母发脾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造谣吗?不信的话出门打听打听,这事儿谁不知道。哥,你也听人说过吧?阮棠这么干,我跟哥哥也跟着没面子。”

阮森乔没表态,阮玮业低声训斥大女儿:“唐阿姨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不管有没有这回事儿,外人说你妹妹是非,你都应该维护她。”

阮鑫乔“腾”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圈说:“您每次都帮着她欺负我。”

阮玮业不想在准女婿面前给女儿难堪,只好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多大点事儿,你哭什么,快坐下吃饭。”

冯熠敲响阮棠的房门时,阮棠正坐在窗边的沙画台前玩沙画——她每周都回家,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听到敲门声,她回头和冯熠对视了几秒,见抄着裤袋立在门边的冯熠毫无先开口的意思,只好问:“你为什么来我家?”

“你让我来的。”

“欸?”

“我不是在微信上和你说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就到你家找你。”冯熠走进阮棠房间,坐到飘窗上,看着她笑,“生我气了?”

第10章十

男人不能惯,阮棠不愿意让冯熠觉得他重要到可以牵动她的情绪,莞尔一笑地否认道:“我为什么要生你气?你给我打电话发微信了吗,没收到啊。”

阮棠这态度,让冯熠有点头疼。他的恋爱经验不多,仅在学生时代谈过两段,时间都不长,两位前任一个和他同龄,一个小他三岁。

小他三岁的那个温婉懂事,在冯熠的记忆里,似乎从没吵过架。和他同龄的那位倒是偶尔会嫌他冷淡、不体贴、不上心,但仅是撒撒娇、抱怨两句的程度,不需要花时间花精力求和,更没像阮棠这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过。

两次分手都是因为毕业了异地,他念书的时候就在英国开了公司,学业加上事业,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无暇维系本就容易出问题的异地恋。回国后的这三四年,他比念书的时候更忙碌更心累,对他示好的女生虽然从没断过,可除了阮棠,没有一个给他留下印象,因而空窗至今。

回沣和上班后,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找他,几乎没有私人时间。阮棠年纪小,可以不理解不体谅,可以因为他昨天忙忘了、疏忽了她而生气。他自认三十岁的自己比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有耐心,愿意适当哄一哄女朋友,但对方起码要把情绪直白的表达出来,不让他费神猜。

他时间有限,谈恋爱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找气受。三年前的阮棠虽然年纪小爱胡闹,可也算能愉悦他,而她昨天的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和今天的别别扭扭、口是心非,只让他感到头疼。

冯熠站起身,想和阮棠谈一谈,还没找到切入口,阮棠就跳过这个问题,继续玩她的沙画了。她画了头可爱的小萌虎,完成最后一笔后,摸起手机准备拍照发朋友圈。

冯熠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光线,阮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眼色地一动不动,只好走过去,拖着正冷眼瞧她的冯熠的胳膊把他拽到一边:“我要拍照,你把光都遮住了!”

阮棠并不在意冯熠的不悦和严肃,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她还委屈呢,最好他现在就提分手,让她领遣散费走人。

她拿着手机找了半天角度,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一下,扬起脸对冯熠说:“你用沙子在屏幕右下角写‘棠棠小脑斧’,写得好我就考虑原谅你。”

“你既然没生我气,有什么原不原谅?”

阮棠噘起嘴巴,微不可闻地“切”了一声。

她的皮肤很好,素颜的时候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皙光洁,笑起来眼中漾满了年轻女孩特有的光彩。漂亮可爱的女孩能得到男人最大程度的包容和耐心,更何况不止长相,阮棠身上香香甜甜的气味冯熠也很中意。他不愿意破坏总算缓和下来的气氛,想着日后慢慢教她,就把大道理放到一边,和颜悦色地问:“用沙子怎么写?”

阮棠抓了把沙子,右手握拳,演示给冯熠看:“像这样漏下去,小指控制粗细,要匀速。”

冯熠学着她的样子侧过握沙的右手,不想阮棠画得轻松自如,他竟连直线都画不出来。

阮棠见状又示范了两次,冯熠仍旧没学会,她乐不可支地说:“都没人教我,我看视频自学的。还以为你这种高智商学霸,学什么都很快呢,原来也有笨的时候。”

看到冯熠蹙眉,阮棠突然记起冯总不止是无视她的塑料男朋友,也是他们阮家的贵客,绝不可以得罪,便打开书桌上的糖盒子,从一大堆糖中拣了颗最爱的椰蓉巧克力,剥开糖纸,递到冯熠嘴边:“这个超好吃。你尝尝看。”

冯熠顿了一下才张嘴,吃掉巧克力后,他赶在阮棠收回手前牵住了她。

阮棠个子不高,手也小,冯熠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示意她带着自己写。

阮棠嘀咕了一声“你作弊”,就乖乖地弯腰写下了“棠棠小脑斧”。

冯熠读了两遍,才领悟到“脑斧”是“老虎”的意思,瞥见阮棠拍过沙画,又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卡通老虎帽,戴上多角度自拍,疑惑道:“我记得你是99年生的,属兔?”

“99年的春节迟,我生在过年前,所以还是属虎,你不也是89年的春节前生的,属龙吗?”

冯熠笑了:“你知道的还真多。”

阮棠给沙画和自拍分别加了个滤镜,发了条朋友圈,她忙活的时候,冯熠接了通公事电话,挂断后随手点开朋友圈,想给女朋友点个赞,却意外发现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冯熠抬眸看了她两秒,说:“手机给我。“

“欸?”

阮棠摸不着头脑地把手机扔给冯熠,转身拿外套,准备回学校。

冯熠点开她的微信,翻了两下,看到自己在不可以看她朋友圈的“不熟”里,把屏幕调转到阮棠眼前,挑了下眉。

阮棠正穿外套,眯着轻微近视的眼睛凑近屏幕看了看,懵了两秒才弄明白冯熠让自己看的是什么。

“呃手滑了。”她接过手机,把冯熠移进了只能看到她十分之一朋友圈的家人组,给他看了一眼,“男朋友也是家人哦。”

“受不起,移到‘我最亲爱的们’里就行。”冯熠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我今年三十,不是六十。”

这是在暗指她把他当老头子糊弄么?阮棠并不想向冯熠展示自己全部的朋友圈,移得心不甘情不愿。

阮棠的父母就在楼下,冯熠不好在她的房间久待,待阮棠穿上外套、背上包,就和她一前一后下楼了。

楼下的餐桌已经收拾妥当了,三年前阮棠每天发信息打电话给他,絮絮叨叨中说了一点家中的事儿,冯熠知道她和哥哥姐姐关系不好,没理会他们,只恭恭敬敬地同阮棠的父母道别:“叔叔,阿姨,我可以送阮棠回学校吗?”

阮玮业怔了一下才说:“哦,可以,谢谢你。”

第一次在冯熠面前生出长辈感的阮玮业,看到宝贝女儿拖拖拉拉地跟在比她高出许多的冯熠身后,无端地生出了卖女求荣的辛酸感。冯熠的长相和各种条件自然没得挑,可气场过于强势,别说女儿了,连大了他二三十岁的自己都会拘谨

为人父母,看到女儿找到能帮自己跨越阶级的男朋友当然骄傲欣喜有面子,但前提是,女儿得驾驭的了这段关系。很显然,阮棠被冯熠压的死死的,希望女儿找一个能包容她疼爱她的男人的阮玮业,对沣和掌权人屈尊看上小女儿这件事,喜忧参半。

坐进冯熠的车子后,阮棠看完夸她漂亮可爱心灵手巧的回复,顺便点进了冯熠的朋友圈,什么嘛,只零星地转发过几条有关沣和的新闻,她真是吃亏。不过,这几条新闻下面的评论倒是很有趣,圈子小,她和冯熠自然有一些共同好友,看到冯熠转条小广告,那群优越感爆棚、自诩上流社会、在她面前成天端着架子的男男女女都能吹出一串彩虹屁,阮棠突然明白了冯熠满身的傲慢从何而来。

有什么了不起,阮棠刚在心中“切”了一声,冯熠就把后座的扶手推上去,坐近了、握住她的手。

晚饭的时候两人都喝了点酒,阮棠身上甜甜的香气与冯熠颈间清爽的剃须水味,以及淡淡的酒气糅合在一起,暧昧的氛围溢满了车子,冯熠摩挲了两下阮棠柔弱无骨的手,这触感同样令他中意,在阮棠的眼中看到戒备,为了表明自己并非急色之人,冯熠解释道:“我想尽快和你熟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一个大叔想教小姑娘道理,反被小姑娘教做人的故事

第11章十一

阮棠的学校在远郊,离家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过丹枫街的时候,冯熠对司机说:“停一下。”

阮棠不明所以地望向冯熠,冯熠没解释,开门下车后,向她伸出了手。

阮棠把手放到他的手心,跟在他身后下了车。丹枫街文艺浪漫,周围还有几所艺术院校,很适合谈恋爱,周末晚上八点钟,到处都是挽着手的情侣。阮棠164cm,刚好比冯熠矮二十公分,从她的角度看去,冯熠的侧脸堪称完美。

不止男性,包括阮棠在内的很多女性也是视觉动物,会不自觉地包容高大挺拔、外形出色的男人,看在冯熠秀色可餐、整条街最出挑的份上,她决定暂时忘记前几日的不愉快,好好享受他的美色。

于是,她抽出被冯熠单方面握住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见他看过来,歪着脑袋朝他笑了笑。

虽然顺从,却时刻散发出拒绝信息的小女孩毫无征兆地高兴了起来,还亲亲昵昵地紧靠着他,冯熠意外之余,颇有些无奈,两人年纪差太多,想要摸清楚脾气性格,只能多费些耐心。

并肩走了数百米,冯熠在Maggie姐的奢侈品买手店外停住脚步,低头看向身侧的阮棠:“进去逛逛?”

冯熠知道Maggie姐的店这事儿让阮棠有些意外,毕竟这间店是圈中名媛贵妇最爱,几乎没有男客,他是被哪个女人带过来买买买过?

阮棠思索了片刻,突然记起她和陆西宁第一次来这里,是既嫉恨她们,又总爱往她们身边凑的沈茗子带的路,她当时似乎说过一句,这位游历过无数国家、品味好、气质佳又眼高于顶的Maggie姐是她堂姐的闺蜜。

沈茗子口中的堂姐莫非是沈冰琛?阮棠瞟了眼冯熠,她的塑料男朋友可真行,把现任带到前任闺蜜的店里。

如果沈冰琛和Maggie姐是闺蜜,那么阮棠就想明白为什么当初无论自己和陆西宁往这间店撒多少钱,Maggie姐都爱搭不理,后来陆西宁订婚,她百般巴结陆西宁之余,依旧不拿正眼瞧自己了。

大概沈冰琛把她追冯熠被拒绝的事儿当笑料说过吧,那她此刻和依旧高冷的冯熠一起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厚着脸皮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高岭之花的垂青?阮棠并不想作为励志故事的女主角被人谈论,于是松开挽着冯熠的手,在玻璃门前停住了脚步。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小姑娘又变了脸,冯熠“嗤”地一笑,垂眸问:“怎么不高兴了?”

阮棠正想借口胃疼离开,正在一楼客厅和三位贵妇聊家装的Maggie姐先一步看到他们,迎了过来。

看清跟在冯熠身边的是阮棠,Maggie姐心中纳罕,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片刻后才看向冯熠问:“你来取之前订的项链?还没到呢,到了我会给你助理打电话的。”

“项链不急,随便逛逛。”冯熠伸手揽住阮棠的肩,望着她问,“你晚饭没怎么吃,饿不饿?”

这间店的甜品非常好,同样是不对外售卖,只免费向熟客供应,阮棠顿了顿才说:“香芋椰奶,双倍红豆双倍芋泥,栗子芝士蛋糕。”

冯熠对Maggie姐说:“再加两杯热柠檬水,麻烦。”

Maggie姐笑着说了句“客气”,转头吩咐店员让甜点师傅现做。

冯熠拥着阮棠走到珠宝区,扫了眼陈列在玻璃展台上的珠宝首饰,选了个钻石开口镯,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喜欢吗?”

“喜欢。”阮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这只手镯和她腕上的Lucky手链叠戴确实非常好看。

Maggie姐清不清高虽然是看人下菜,品味却是货真价实的好,直男在她的店里闭眼选,也挑不到丑东西。再难买的限量款,找她帮忙一定拿得到,她的店里还有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风格独特的孤品,价格虽然加的略夸张,但永远不用担心在聚会上撞款。

Maggie姐撇下三位贵妇,拿着画册亲自过来招呼他们,她把冯熠订的项链图片翻给两人看:“这条1970年的卡地亚祖母绿钻石项链,是上周二我亲自去日内瓦拍到的,下面这两颗水滴型祖母绿可以拆下来做胸针,50克拉。整条项链一共四颗祖母绿,落锤价450万瑞郎,我找了最好的工匠修整,晚点会亲自飞过去带它回来。就是不知道它合不合你意?”

阮棠闻言瞟了眼项链,比起冯熠准备把它送给谁,更让她好奇的是450万瑞郎的项链,Maggie姐会收多少佣金。

“不错,辛苦。”冯熠表达过认可后,转头对阮棠解释道,“下个月我妈过六十岁生日,我没时间,所以拜托Maggie帮忙挑礼物。”

阮棠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听到一向寡言的冯熠特意和阮棠解释,Maggie姐有些意外,看向阮棠的目光比过去柔和百倍:“阮棠妹妹气质越来越好了,前几年还完全是个小女生。”

阮棠面带讶异地笑道:“原来你不但知道我的名字、还记得我前几年长什么样儿?还以为你直到最近和宁宁熟起来,才正眼瞧我呢。”

Maggie姐百般讨好陆西宁之余,从没正经招呼过阮棠,更没叫过她的名字。

“这只手镯很衬你,冯先生眼光真好。”Maggie姐仿佛没听出阮棠的潜台词,笑盈盈地赞美过她后,翻了两页画册,推荐道,“这只1980年的卡地亚彩宝钻石发箍很适合你,也是这次在日内瓦拍到的。等拿到它,你和宁宁一定要过来试戴,我替你们化妆、搭晚礼服拍照。”

这女人当着冯熠说这只镶着几十颗彩宝大钻的发箍很适合她,是想挑战有钱男人的面子,还是想帮她试验冯熠对她的情谊值不值一百克拉?

阮棠正想岔开话题,以防身侧的男人尴尬,冯熠先一步问:“喜欢吗?”

太喜欢了这只彩宝钻石发箍既璀璨奢华,又比皇冠低调优雅,日常小型聚会也能戴,发箍的尾端垂着两根浅紫色的丝带,梳丸子头的时候可以在脑后系蝴蝶结可惜冯熠对她的情谊不值百万瑞郎,还是期待阮玮业同志一夜暴富更现实。

“不好看。”阮棠口是心非地移开眼睛、忽略掉发箍,抬手指了指玻璃陈列柜里的镂空鎏金玻璃首饰盒,笑着奉还了故意刁难她的Maggie姐一个难题,“我喜欢这个。”

这只镶了各色半宝石的首饰盒是Maggie姐从欧洲淘回来的孤品,做工精细、造型别致,她和陆西宁几年前就喜欢想要,虽然是以两千三百欧的低价买回来的,但它是Maggie的心头好,工艺已经失传了,仿制不出,当时陆西宁出六万块,磨了一个月,她也不肯卖。

“手镯、发箍和首饰盒都要,加上项链的尾款,明天我让唐升过来结算。”

听到这话,Maggie姐和阮棠一齐怔住了。

大额生意和心爱的小东西孰轻孰重,自然不用考虑太久,Maggie姐很快回过神来,冲阮棠莞尔一笑:“首饰盒是我很喜欢的私人物品,放在这儿是做装饰的,不卖,但我更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美人,当礼物送你吧,以后常和宁宁来喝茶。”

阮棠态度轻慢地回了个似是而非的笑,转而踮起脚尖吻了吻男朋友的脸颊:“谢谢冯熠哥。”

冯熠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问:“甜品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带走?”

刚刚收了免费赠送的首饰盒、二十万的手镯和想象不出价格的发箍,阮棠很给面子地扮懂事女朋友,温婉地笑着答:“我听你的。”

成功男人挥金如土时取悦的既是身边的女人,更是自己,冯熠的脸上果然浮起了愉悦的神色。

出了Maggie姐的别墅,坐进车子,观察力一流的冯熠问身侧小姑娘:“怎么又不高兴了?”

阮棠有些吃惊地扭头照了照车窗,她一直表现地很开心,很惊喜啊

冯熠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等答案,纠结了两秒,阮棠只好实话实说:“我不喜欢Maggie姐,不想给她送生意额。”

冯熠对女人之间的小矛盾没兴趣,没发表意见。

车子驶到Z大西门,阮棠说:“你的车子太高调了,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冯熠“嗯”了一声。

阮棠正要下车,冯熠突然伸手牵住了她,阮棠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正琢磨是不是要来个吻别,就听到冯熠说:“昨天下午的事情很抱歉,我忙起来没留意时间,你当时该给我打个电话问一下的。以后你喜欢什么,高不高兴,对什么不满都可以直接说,我更想把猜你喜好、等你整理好情绪的时间用来和你一起做轻松愉快的事。”

刚刚她明明很喜欢那只发箍,目光停留在上面的时间远大于手镯和首饰盒,他问的时候她却回答“不好看”——其实无须因为矜持或者要面子对他口是心非。

冯熠在Maggie姐面前给足了她面子,意外之余,阮棠原本有些受宠若惊,准备努力当个乖宝宝,可这副年级主任训话的态度实在太不尊重人了。

阮棠无话可说,抬手比了个“Ok”,回了个敷衍的笑,下车了。

冯熠不耐烦了,从傍晚见面开始,她的情绪从不高兴到高兴再到不高兴波动了几个来回。于是,他没有下车,只降下车窗客套道:“我下车送你到宿舍?”

“不用,宿舍楼离这个门很近。你工作那么忙很累吧,早点回去休息。”

冯熠没坚持:“到了和我说一声。”

阮棠到宿舍的时候,几个室友都去别的宿舍追综艺了,她收拾好东西,百无聊赖地坐到书桌前。冯熠让她到宿舍后和他说,可她实在不想打电话、发信息跟他交流,想了一下,点开微信,把他放到单独的一组,拍下手腕上的手镯和古董首饰盒,加上“谢谢亲爱的,我到了,晚安”,发了条仅有他一个人可见的朋友圈。

虽然不明白冯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看上她,但阮棠知道为什么很多成功男人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年轻漂亮,没见过世面,随便施舍点时间和物质就能糊弄住。

冯熠明知道她因为昨天被忽略的事情别扭生气,在她家的时候绝口不提这件事,出来后先把她带到奢侈品店里撒圈钱,趁着她还受宠若惊、兴奋窃喜的时候随口解释一句,顺便立立规矩、提提要求——像这种生气的时候不哄,等气消得差不多了再谈的方式是有钱男人应付漂亮小姑娘的经典套路,简单有效,不浪费时间和口舌。

其实挺公平的,冯熠有财有貌,付出时间和钱,换取她的青春美貌和天真乖巧。她只须讨他欢心,顺从他的喜好,就能站在一旁分享他的傲慢和优越感。只要受他一个人的气,全世界都会给她笑脸,都会上赶子忍受她的骄纵和无礼。

或许这机会对于有些漂亮女孩来说求之不得,毕竟有得就有失,不能什么都要,可她从小就贪心,既希望男朋友像冯熠这样高帅、睿智、富有,走到哪儿都有面子有排场,又希望他真心喜欢自己。

他一定要觉得她最最重要,愿意为了哄她高兴,皱眉吃下她夹的红薯泥,还要不嫌哄她麻烦、不怕为她浪费时间。

像冯熠这种能力、学历、事业、家境统统一流,外貌出众,洁身自好的男人可遇不可求,要不是三年前就撞过南墙,她或许愿意努力一下下,争取让冯熠喜欢上自己,可是算了,遇不到理想型,她宁可一直单身。

阮棠呆坐了片刻,把冯熠那组命名为“小脑斧的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