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想了想道,“两星期后我把全稿给你吧。”

“好的,对了,邢先生……”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道,“上次我说的那些应该注意的地方,不知道您看了没有?”

“……我都记得呢。”

“啊,好,是的,那个、那个……不打扰你了。”他有点慌张,说完之后立刻挂了电话,我对着手里的话筒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把电话挂上。

因为给了郑重明确的日期,此后的一个多星期我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这直接的后果就是,亦到现在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当然,我看他也没想过要实现。

加班加点的用了十天才把稿子翻译好,然后又用了三天做了修改,当一切完结后,真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完成稿子后我并没有给郑重打电话,第二天也没有,一直到三天后,我又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是的,我已经完成了,抱歉晚了几天。还是在上次的咖啡馆吗?好的,明天早上十点。”

“又是上次的那个编辑?”

“是啊。”

亦皱了皱眉,最后道:“这次不要再接稿子了,休息几天再说。”

“好啊。”我惫懒的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嘿嘿直笑,“我一定好好休息,你放心。”

果然,亦的嘴角又抽搐了两下。就在我暗爽的时候,他又突然一笑:“如果你真想,那就现在来了,别天天惦记着了。”

这次轮到我抽搐了。我是做好了准备,可是、但是,那是十几天前好不好,现在……我当然还是做好了准比。只是、可是……

我看了看亦,又看了看自己,一咬牙:“这是你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

他说着,过来将我抱起来。

“等一下,你干什么?”

“当然是回房了,难道你想在这里?”

我一噎,虽然杰姆阿翔都回去了,但要在这个客厅里……想想都觉得受不了。但,一般都是做攻方的抱做受方的吧。

我很郁闷的被亦抱了回去,然后他开始脱衣服,他脱的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赤裸裸了,而这个时候,我连一个纽扣都没有解开。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KY。

“这是什么?”

他吸了口气:“润滑用的,如果你不想用,也没什么。”

“我知道是润滑用的,但是,你为什么给我?”我警惕的看着他,这家伙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亦的脸黑了两分,嘴角抽搐了几下,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道:“难道你让我自己用?”

我立刻明白了过来。但,脑中却不自觉的想到亦自己用KY的画面……鼻腔一热,几滴血滴到我的手上。

轰!

我觉得整个脑子都炸开了,呆呆的愣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

“看你这个样子,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儿,就看到亦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我连忙摇摇头:“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想,绝对没有想你……”

一紧张起来,我的大脑更为短路,说话也语无伦次,不过总算还知道不能把脑中的限制级画面给说出来。

不过就算我没说,亦好像也是知道的。他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别摇了,血都溅出来了,好好躺着吧。”

剩下的事我就不说了,如果你要问结果……恩,这个那个,成功了一半,不是我没决心没毅力把事情办成,而是……那个这个,我的身体太弱了,而且,我发现自己还有点晕血,所以,所以,只成功了一半。不过,虽然只成功了一半,毕竟还是向成功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把剩下的半步给走好的,一定可以!

第二天一早,亦就神清气爽的出去了,而我则郁闷的把头埋在被窝里半天,连大梁包子都没能诱使我离开。

不过在九点的时候,我还是起来了,草草的洗漱一番,随便吃了两个包子就赶到了上次的那个咖啡馆,郑重已经到了,见到我立刻站了起来。

今天的郑重,明显不在状态,说话含含糊糊,一句话能颠三倒四的重复好几遍,我也不提醒他,要了杯柠檬水慢慢的喝。果然,不到十分钟,咖啡馆开始大量上人,不一会儿就全坐满了,然后,一个意料中的人走了过来。

第8章 番外逝水流年(上)

刑亦第一次见到阿然时十九岁,此时的刑亦已经完全成人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作为已经被正式承认的少主,他每天的行程都排的满满的,有大把的工作和学习需要他去完成。但在母亲召唤的时候,他还是必须放下所有,乖乖的尽一个儿子的职责。

于是,这一天,刑亦出现在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孤儿院里。这是一家内陆的孤儿院,除了大门和院长办公室外,其他地方都破败的可以,用刑亦的眼光来看,那就是全部都是危房。

不过这当然是意料中。电视上那种富丽堂皇,几乎可以用别墅村来形容的孤儿院毕竟少见,否则社会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流浪儿了。

邢夫人向来对慈善事业非常热衷,里面是不是有博取名誉,争取减免税收这样的想法现且不提。邢夫人的慈善事业的确是走到哪儿就做到哪儿的。对于这种爱好,刑亦和他的父亲都不会说什么,但让刑亦非常头疼的是,她母亲在做慈善事业的时候总喜欢叫上他。

难道让我多看看别人的可怜相,就会大发善心吗?对此,刑亦总是嗤之以鼻,不过,对于自己母亲的召唤,十次里面他总要出来个一两个次的。当然,出来是出来,但全程奉陪的次数,就几乎没有了。

就像这次一样,度过了开头的十分钟之后,他就慢慢的脱离了大部队,也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阿然。

阿然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更确切点说,他从来就不是。这点可以从他被打发到角落里可以看出来。基本上,孤儿院中小孩子的讨人喜欢度是可以从当有人来时,他们的位置在那儿看出来的。

最讨人喜欢的,绝对会被安排在第一排,这样一是更容易被领养走,第二,也是更容易得到好处。来孤儿院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身上总会带点糖果玩具之类的东西的。只有出现在来宾面前的孩子才有可能分到,而站在第一排的,当然分的最多。

而阿然,不仅没能出现在来宾面前,甚至被安排在来宾最不可能到的角落里——在这个孤儿院里,像他这样的小孩也不过三四个。

阿然的容貌当然也不讨好,很瘦,不高,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毛衣,明显的露着几个洞。天气并不是特别冷,但是,在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穿棉衣了。

下身是一条同样看不出颜色的裤子,有点长,虽然卷了两卷,还是拖到了地上。而脚上只是一双漏洞的球鞋,脚拇指露在外面,没有穿袜子,或者说,没有袜子。

此时的阿然,穿的并不比街上的流浪儿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他的脸看起来还是干净的,比他身边的那几个孩子要干净的多。不过,引起刑亦注意的,却是那种特有的平静。

他没有想到这个偏僻的角落还有几个孤儿,那几个孤儿当然更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会有人来。不过从他的穿着打扮,那几个孤儿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几乎所有孩子的目光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变了。

有畏惧,有乞求,有希望,有激动,虽然因为出于畏惧,没有人扑上来,但他们的表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也因此,仍然是一脸木讷,非常平静的阿然就显得非常突出。

刑亦走过去,在三米外的地方站定:“你叫什么名字?”

阿然微微有些诧异,他的头歪了歪,眯着眼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头:“阿然。”

刑亦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神一直很平静,没有半点激动。他突然来了点兴趣,于是又问:“你几岁了?”

“十二。”

刑亦有点吃惊,因为眼前的这个孩子,看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岁,其实,就算有人说他只有五六岁,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哎呀,邢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话有点突兀,但来人的声音并不令人厌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的一般,但是很懂得掩盖自己的缺点,突出自己的优点。刑亦记得,她好像是这里的老师之一。

不过,她的出现,却令几个孩子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当然,那个阿然还是一脸的平静。

“邢先生,邢夫人正在找你呢。”女老师微笑,眼睛却不露痕迹的瞪了那几个孩子一眼。

刑亦看到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指着阿然道:“我想领养这个孩子,需要办什么手续?”

在所有孩子的羡慕中,刑亦领养了阿然。当然,刑亦的条件并不够,可是那所谓的条件从来都只能施行一部分的职责,当金钱或权势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就只是一个摆设了。

更何况,刑亦母亲的条件足够,因此,阿然成了刑亦名义上的弟弟。对于儿子突然要领养一个孤儿这件事,邢夫人也有点疑惑,不过更多的却是高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太冷漠了。

阿然的名字并没有做改动,只是把姓改成了邢,然后就被邢夫人带回了美国。邢家的子嗣单薄,到刑亦,家中更只有他一个,不过这并不代表亲戚少,八大姑子七大姨,从整个家族来看,也是乱糟糟的一大堆。

知道邢然是刑亦收养的,很多人都来了兴趣。不过无论是逗弄,还是挑拨,邢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不会哭,不会告状,更不会反驳。他唯一的反应就是后退后退再后退。渐渐的,大家对他的兴趣也就淡了,包括刑亦本人也是如此。事实上,收养邢然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过后,根本就抛到了一边。

等到刑亦再一次注意到邢然,已经是四年后了。刑亦常年在外,就算人在美国,因为种种原因,也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在家。而一年中,在家呆的最长的时候也就是过年前后。

过年,是中国人最传统的节日,也是邢家最传统的节日,大年三十的晚上,邢家上下都要一起动手包饺子——刑亦也不例外。

这样的气氛总是温馨而热闹的,邢夫人一边包饺子,一边道:“说起来,阿然也要上大学了。”

刑亦一愣,一边看向旁边正在熟练的包着饺子的少年。恰巧邢然也正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刑亦带着兴趣,少年则是有一点点的慌张。

“想好上哪个学校了吗?”刑亦开口道,心中则有点吃惊。少年孤儿出身,想来也不会受太好的教育,不过四年就够上大学的程度,这进步,绝对可以说是飞速了。

少年的慌张一闪即过,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他还没有说话,邢夫人又开口道:“圣伯纳、杜克,几个大学都抢我们小然呢。”

“咦?”

刑亦是真的吃惊了,圣伯纳、杜克在国内也许不怎么出名,但却是美国排行榜上有名的大学。令这几个学校抢……难道这个被他从孤儿院拣来的少年还真是个天才?

“没有,只是都可以去。”

少年低头包着饺子,淡淡的说,话有点含糊,但意思却也清楚。那就是这几个学校并没有说请他,但以他的成绩也可以去上。

刑亦笑了笑:“那你想好要学什么专业了吗?”

少年抬起头,有点发愣似的,把手中的饺子包好,才道:“少爷觉得我学什么比较好?”

刑亦还没有开口,旁边的邢夫人又道:“如果阿然没有什么想学的,那就学贸易吧,将来跟着小亦做生意。”

听到母亲这样,刑亦也只有道:“如果你没什么想学的,贸易也不错。”

“好。”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刑亦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母亲的意思,他们这一房毕竟人数太少了,虽然他现在已经站稳了脚,但还是显得单薄。这少年虽然只是收养的孩子,但也算是自己人,看来天赋也过得去,好好培养的话,应该也是个帮手。

不过虽然明白,刑亦却并不怎么在乎。现在是什么时代?如果只想着在家族内困守的话,也就不要想发展了。至于他一个人是不是单薄,呵呵,他倒希望那些人真能跳出来呢。

于是,当邢然带着杜克的文凭找到他的时候,他愣了下才明白过来,然后,第一次真正的注意这个在孤儿院中引起了自己几分兴趣的小孩。

这时候的阿然,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瘦,个头也不高,但是,作为亚洲人来说,也不会有人再把他当成孩子了。不过他的面孔还是稚嫩的,看起来像少年更多于像青年。

除了一双浓密的眉毛外,鼻眼都是淡淡的。眼睛是褐色的,嘴唇是紫粉色的,说不上英俊,只是清秀,不过却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味道。

刑亦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因为那种平静,和第一次相见时几乎一样的平静。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点莫名其妙的收养这个少年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看着少年的证书,刑亦问。

阿然摇了摇头。

“我看你的成绩不错,还可以继续求学吧。”

“应该不需要了,我并不想当学者。”

刑亦点点头,商场不是学校,不是谁的知识越多就越能得到胜利。当然,一定的知识是需要的,不过,并不需要太精深,如果只是从商的话,大学的文凭也足够了。剩下的,就要看天赋和经验了。

“也好,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阿然抬起头看了刑亦了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没有吗?你也出来四年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在刑亦想来,少年虽没有了亲人,但过去孤儿院的朋友总是还有的。他现在拿着世界一流大学的文凭,工作虽然不能一开始就给他个什么职位,但,也算是白领,这样回去,也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而且少年毕竟是在国内长大的,对那面的情况也熟悉,日后做起事来当然也方便。并且,国内的市场巨大,相对的,上升空间也就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镀金场所。

在刑亦想来,这个安排对少年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说这四年都没有怎么关心过,但毕竟是自己的领养物,总是要有一定安排的。他当然不知道,少年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不过少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声好,就退了出去。

再然后,就又是两年的分离。当然,在刑亦,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两年的时光过的很快,在这两年中,两人只见过两次,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每一次,刑亦都会有一种惊奇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少年的变化和不变。

这么说也许有点奇怪,但却是事实。

所说的变化,是少年的成熟。虽然面孔还是稚嫩,但任谁见了也不会再把他当成孩子。而不变则是,那种仿佛渗入到骨髓里的平静。刑亦知道少年做的不错,两年的时间就升到了中层,当然,这和他姓邢有关,不过能力也是不可否认的。

社会本身就是染缸,商场更是最混杂的那一块,各方势利纠错,要想出头,必定要捧高踩低,必定要努力争取,就算表面风度翩翩,隐藏在皮面下的也是勃勃野心。

这是种规律,如果你根本不想,不要,又怎么会有?

但少年不同,那双眼睛非常的平静,就和六年前他在那个破落的孤儿院中见到的一样。虽然很落魄,虽然被排斥,但仿佛,就和他没有关系似的。而那种没有关系又不是死灰,而是一种真正的无所谓。

这让刑亦产生了一种好奇,想看看少年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想看看,什么能令他有所谓。

于是,利用一个机会,他给了少年一个选择。一个是在国内继续高升,另一个则是在他身边做助理。一般人都会选择第一种,再继续升上去,不用多久,就会跻身成新贵,成为一方大员,就算离开邢家,也可以开创自己的事业;而第二种,身份地位同样不落人后,但必定要和邢家抱成一团,再没有离开的可能,而且,发展,也基本到头了。

第一个选择是一块非常甜美的蛋糕,刑亦紧紧的盯着少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很快,但灿烂的耀眼。刑亦在那瞬间几乎有点迷惑,但心中则是失望——原来不是不会激动,而是,过去的分量不够啊。

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少年的声音:“我希望能跟着少爷。”

虽然给了阿然两个选择,但其实,刑亦并没有抱太多期望的——就算阿然选了第二种,他也没有想过得到多少助力。还是那句话,人才太多了。阿然有能力,但也只是有能力,阿然的履历他还是看过的,在国内的两年说的上可圈可点,但也只是中规中矩,并没有天才的那种耀眼与天马行空。

阿然是人才,而且是努力型的那种。这种人踏实肯干,令人放心,可是,也只是如此。

不过很快的,刑亦就知道自己的预想错了。阿然的能力的确不出众,可是,他就像一个加速器似的,加速器本身不会跑,但他可以令汽车跑的更快。自阿然到来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效率更高了,头脑也更冷静。就算遇到再棘手的事,只要阿然在身边,他都可以有条不紊的处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认识到,原来过去的自己,还是不够稳重。

他和阿然合作愉快,渐渐的,竟有种离不开的感觉。可是阿然还是平静的,那种平静让刑亦非常的不舒服,甚至隐隐的有种委屈感。

转折来自一个意外。

那一天,两人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这个宴会属于那种并不是必须参加的,但是最好还是去看看的那种。宴会的主人很有声望,来往的也是各方名流,虽然有点无聊,但的确是一个开阔交际圈的好场所。

刑亦那段时间正好不太忙,就带着阿然去了。带着阿然,已经快成了一个习惯。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当阿然选择第二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他不可能脱离邢家了。

宴会的主人是举办这种活动的老手,整场宴会都说得上轻松愉快,就是在最后有一点点的瑕疵。因为一个意外,阿然差一点被一个篮球界的新星撞倒。当时刑亦就在他身边,所以顺手就带了他一把。力量用的有点猛,这一带就带的两人都向后退了一步,而阿然,更是撞到了他怀里。

刑亦稳住身体,同时发现,阿然一向平静的眼里有了裂痕,表情更是有点夸张的慌张。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在篮球新星道歉之后也就完了。不过刑亦却终于找到能让阿然有变化的东西了,那就是自己的碰触。无论有意无意,只要有身体上的接触,阿然的表情必定会变得不一样。

以前没有在意,所以也就忽略了,但是一旦注意,就可以处处看到。这实在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刑亦几乎是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心情不断的制造着一种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