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顾凌城就脱口而出,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容忍苏暖那样质疑他的感情,他也以为他不爱,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一个咆哮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呐喊,他想抓着她的肩膀,告诉她,无论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她其实才是唯一,唯一一个触动他心弦的女人。

可是,当他看到她眼角湿润的闪烁时,却开不了口,只是凝眉直直地看着她,他没有胆量大声说他爱她,他不确定这三个字。

他觉得他一直爱着另一个女人,那个背叛了他的爱情的女人,苏暖怎么能和她比,他不过是怜悯苏暖,因为她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虽然伤害了她,却依然希望她过得好好的,他既然可以在被狠狠地背弃后振作起来,那么苏暖也是可以的,她那么爱他,就该包容他想要报复的心。

况且,他的爱说出来也不过是个滑稽的笑话,他不可能爱任何人超过爱自己。

“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真的爱过你,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即使是那样的结果,我也不曾后悔过,毕竟你对我的宠爱是我从没有过的。”

“只是现在我也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我们就不要再纠缠,各过各的生活吧。”

苏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和顾凌城彻底摊牌划清界限的人竟然会是她,这些话她从来没有放在心里想过,现在却说出了口。

然而,她并不觉得后悔,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让它继续下去好了。

不去看顾凌城的神色,苏暖吐出一团白色的雾气,转身即走,既然已经讲清楚了,那么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顾凌城就像是她的影子,沉默而迅即地追上来,遒劲的大手紧紧地圈箍了她的手腕,苏暖一时未觉,手里本紧握的东西摔了出去。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你以为成功有那么简单吗?如果我只是流露街头的一个乞丐,身无分文,你怎么还会爱我?”

他深邃的眼睛里似要渗出血来,他狠狠地拽着她的手腕,不再去顾及她是不是会疼,只是冲着低头望向某处的她冷笑:

“你以为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能够维持多久?你的父亲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你那些年的生活起居哪一样不是我买的单,只要是你喜欢的,无论多困难,我都会想尽办法拿到你面前,出摄影集,打架闹事赔偿,那些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苏暖用安静的沉寂回复了顾凌城的厉声质问,她想要挣脱开他的禁锢,却未果,最后也不过是抬头淡淡地迎上他阴郁的视线:

“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所以,你没必要表现得这样生气,如果是因为我爸爸让你的尊严受损,那么现在你可以扬眉吐气了。”

顾凌城冷冷地看着苏暖,不愿意松开她,似乎料知一旦放手便真的会失去一些什么,他错开苏暖坚定而冷淡的目光,却不经意看到地上的药盒。

那是刚才从苏暖手里掉出去的,远远地望去,看不清上面的字体,可是,对于一个情场老手来说,他自然熟知那是什么。

扣着苏暖腕间的手不由地攥紧,冷执的眼神想要将苏暖穿透:

“这就是你覆水难收的原因吗?”

苏暖在顾凌城的瞳孔里看到毓婷避孕药的盒子,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却泄露了一个信息,这个信息令顾凌城怒极反笑:

“昨晚你们就那么兴奋吗?连安全措施都来不及做?”

“那也和你无关,我爱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我们早已经是陌生人,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顾凌城的态度让苏暖极度不舒服,他有什么资格来管束她,又有什么立场表现得他好像被背叛了的表情?

背叛,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字眼。

而苏暖的一番话却让顾凌城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嘴角的那抹笑消失得很迅速,也很干脆。

她没有见过顾凌城这样的表情,他总表现得从容自若,至少在她面前,他永远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用哀悯的姿态俯视着她,他从未泄露过这样的情绪。

苏暖知道,顾凌城生气了,他第一次跟她生气,竟然是在他们离婚几年后。

“看来还真的是我对你的了解不够,一个陆暻泓,竟然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当他的情妇,苏暖,何时你竟也变得这么圆滑世故,擅长择高而就?”

顾凌城的一根手指凉凉地贴上她的唇瓣,轻蔑地一笑:

“任凭我怎么费尽心思都无法打动你,原来陆暻泓才是真正的原因,只是你以为其他男人还会像我这样一再地纵容你对你好吗?”

“这两年多来,看来你还是没清楚谁才是你真正值得依赖托付的人。”

“我是还没看清,但我知道,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可能让我托付终身,除了你顾凌城!”

苏暖也不客气地回顶,她没想到自己的爱有一日竟会被顾凌城拿来当嘲讽她的借口,她扬起眼,冷倔地看着顾凌城深味不明的眼:

“我是喜欢他怎么样,他对我从不会虚情假意,生气了就板着脸,高兴了就笑,你可以喜欢那么多女人,我只喜欢一个男人,难道有错吗?”

“你说你喜欢他?”

顾凌城倏然扬起笑容,温和得似那阳光,却让苏暖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他渐渐地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看着她:

“那就让我看看,陆暻泓对你到底有多喜欢,竟然让你这样无视我们这些年的感情。”

顾凌城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回头看她一眼,走得有些匆忙,他的背影挺得很直,苏暖没遗漏他最后的那一眼,那幽暗的眸色似在嘲笑她的表白。

顾凌城的轿车咆哮而去,苏暖不再去想他,转身便看到停在路边的红字牌照轿车的副驾驶车门打开,走出一名警卫员,恭敬地去开后座的车门。

新欢外交官·人鱼公主篇:我爱你第二十七章节瞿弈铭的到来

苏暖刚抬起的脚在看到从车里出来的瞿弈铭时,迟疑地落下,她只走了一步便没再往前走,如果她走过去,必定经过那辆轿车旁边,而她还不确定该不该和这位对她尚可的副总参谋长打招呼问候。

瞿弈铭身上穿着笔挺的军绿色军装,左胸上别着的勋章彰显了他的身份和地位,他朝跟随在身边的警卫员摆了摆手,后者便停留在原地,不再亦趋亦步跟着。

这个俊朗不失威严的中年男人,总是给苏暖一种无形的亲和力,也是这一点独特,让苏暖对他隐约有一种崇敬之情,那感觉就像是对待苏振坤一样。

对瞿弈铭她并没有多少感情,不过是三面之缘算上这次的话,上一次的见面,也不是很愉快,她拒绝救他的女儿。

然而瞿弈铭自身散发着引人崇敬的力量,并非因感情或血缘而改变。

苏暖发现瞿弈铭竟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不禁心生诧异,偏过身试图不让瞿弈铭认出她,低调地朝旁边的鹅卵石小道上匆匆走去。

有时候尊敬是一回事,见了面避之不及又是另一回事。

和瞿家苏暖从没想过要牵扯上什么关系,即使瞿家里面有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女人,她依旧没有妄想过攀上瞿家的高枝,借此鱼跃龙门。

苏暖心有所思,脚下却一点也没有怠慢,以至于一不留神,鞋底在光滑的鹅卵石上一个打滑,整个人往后一仰,摔倒在地。

天生平衡感不佳的人,摔跤也只是家常便饭,只是平衡感在很大程度上却归咎于婴儿时期父母的扶持和教导,很可惜,她缺乏这样的亲情。

柔软的手心重重地按上凹凸不平的鹅卵石,甚至是连臀部也殃及在内,一阵阵的剧烈疼痛传遍全身,她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料想到瞿弈铭可能看到了她摔倒的全过程,这么一想,苏暖有些尴尬地咬着唇般,一张脸愈发的滚烫。

她不愿让瞿弈铭发现她,便爬起来想要继续溜走,刚忍着痛走了两步,便听到背后响起瞿弈铭的声音,她确定那是对她说的。

“苏小姐,我看到你了,不用再跑了。”

瞿弈铭一句话便点破了苏暖的窘迫,她不知道应该继续走下去,还是应该转身去面对这位心思缜密的长辈。

最终苏暖还是妥协在了对瞿弈铭的敬重下,她勉强地转过身,便看到已走到眼前的瞿弈铭,他的眼神静默而凌厉,让人看不出什么内容。

苏暖想,那应该是日积月累才会有的锋芒,低调却让人去仰望,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陆暻泓清冷的面容,和瞿弈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苏暖的脑子里飘进陆暻泓全身**被绑在床柱上的样子,而忘记了一位中央军委的领导正站在她面前,瞿弈铭倒也没有不高兴,望着走神的苏暖宽厚地笑笑:

“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暖回过神,冷静了几秒钟才抬头看向瞿弈铭,礼貌地颔首致意:

“您好。”

声音并不闻热络的讨好和曲意逢迎,仿佛只等着瞿弈铭接下来马上来一句打发她走的话,可是,苏暖一直没有等到。

后来她才知道,这天早晨,瞿弈铭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而是特意来找她的,还是不远千里,从京城匆匆赶过来的,没来得及换下一身部队正装。

只是当时的苏暖没有多想,只是希望能立刻和瞿弈铭挥手道别。

瞿弈铭的目光在苏暖因摔倒而弄脏的衣服上停留了几秒,随即便和善地笑道:

“既然这么巧能在这里遇到苏小姐,不如一起用个早餐吧。”

瞿弈铭的语气很亲切,苏暖不明白这个看似严厉的部队高官为何偏偏对她这般友好,不由地心生警惕,面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想要找理由拒绝。

“不用了,其实我…”

还有事…

剩余三个字没说出口,便被瞿弈铭的话截断,他望着拘谨而别扭的苏暖温和地笑着,硬朗的脸上的细纹更加深刻:

“我刚从京城赶过来,想用个早餐却苦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苏小姐不介意,就陪我这个老人家吃顿饭吧。”

“呃…”

苏暖觉得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推搪理由,所以她脸上的笑有些牵强,白皙的面颊上,两朵鸿运还未彻底地散去。

瞿弈铭点点头,嘴角挂着笑意,看着苏暖,仿佛像一个慈父看着自己娇憨的孩子:

“苏小姐不用太拘束,我只是想找人带路用个餐,在这里,也就苏小姐还算能和我说得上话。”

苏暖心想,你瞿副总参谋长往高处一站,说要找人陪吃早餐,估计愿意的一大篓筐,甚至还有直接做直升机赶过来的,干嘛一定要让我一个无名小卒陪?

瞿弈铭仿佛看出了苏暖那点小心思,淡笑地,却没有直接点破,而是朝不远处静候的警卫员招了招手,警卫员立刻步履疾快地走了过来。

苏暖看着军装革履的警卫员,不解地看向瞿弈铭,后者极有耐心地解释道:

“要是苏小姐有顾虑的话,我可以让我的警卫员上去知会陆部长一声,让他放心,怎么样?”

一听到警卫员要去楼上,又联想到陆暻泓现在的模样,苏暖的脸骤然盈上红潮,忙胡乱地摆摆手,生怕警卫员真的上楼去:

“不…不用了,其实这附近我不太熟,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还是可以带您去找可以吃早餐的地方的。”

“那就麻烦苏小姐了。”

“不会。”

苏暖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瞿弈铭看着苏暖那双清澈而妖娆的凤眼,温和地颔首,便朝着轿车而去。

苏暖亦趋亦步地跟着,不敢走太快也不敢走太慢,当警卫员为她打开车门时,她礼貌地道谢便坐了进去。

车门砰地一声合上,在密闭的空间里,和瞿弈铭并排而坐,苏暖有些局促,双腿并拢,腰背挺直,目不斜视,说不出的端庄严肃。

瞿弈铭将苏暖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自知说再多宽慰的话,苏暖估计也不会放松到哪里去,毕竟苏暖对瞿家的印象一开始就不怎么好。

当车子路过附近的小吃街时,苏暖不可遏制地呀了一声,本闭目养神的瞿弈铭闻声睁眼,入目的是路边那些热闹的早餐摊。

当苏暖察觉到瞿弈铭的目光时,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尽显孩童的心性,她忘记了身边还坐着瞿弈铭,像他们这些大官怎么会愿意吃这些路边摊食物。

她应该在路边多找找,以瞿弈铭今时今日的低位,最起码也该是一家像样的餐厅,有可口干净的早点,还有礼仪周到的侍者。

可是,正当苏暖东张西望打算找一家餐厅时,瞿弈铭却吩咐司机将车停在一旁路边,面对苏暖蹙着眉不解的样子,他笑笑:

“苏小姐,不觉得这里是个吃饱肚子的好地方吗?”

她是这么觉得,这里的食物可以让她饱腹,但她同样认为,这里不适合穿着一身军装的副总参谋长莅临光顾。

用中国一个古典的词汇来说,那就是有失体统。

瞿弈铭坐在架着大棚的路边摊里,姿态笔挺庄严,很有军人的范儿,警卫员恭敬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服侍这位上将用餐。

在那辆红字牌照的轿车停靠在摊前时,周围用早餐的人便都怯怯地投来目光,但这位部队高官却始终面不改色,找个张空桌坐下,静等苏暖将早点端过来。

“参谋长,夫人打电话过来了。”

警卫员将手机递到瞿弈铭跟前,瞿弈铭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投向了正挤在人群里挑选早餐的那道纤影身上:

“你接吧,就说我在忙,晚点回电话给她。”

警卫员拿了手机走去一边接,他尊重夫人,但更听命于副总参谋长,自然会替参谋长圆下这个谎,不过他也好奇参谋长为何要找这个女孩子。

似乎,是昨晚上里斯特进了参谋长书房后,参谋长才会这样反常,若搁在平日,参谋长怎么可能这样回绝夫人的电话?

“阿姨,要两碗皮蛋瘦肉粥,还要一个饭团和四根油条!”

苏暖将自己塞进人群里,冲着忙活着的摊主笑眯眯道,她看着热腾腾的粥被装进瓷碗里,撒上一些葱花,然后放入一个勺子,很娴熟迅即的动作。

苏暖将包着饭团和油条的塑料袋挂在腕间,然后端着两碗粥历尽万难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挂着极为满足的微笑,然后她看到警卫员上来帮她的忙。

“谢谢!”

警卫员客气地点点头,便将两碗粥端上了桌,苏暖吹着被熨烫得火红的手指,一边走向坐着瞿弈铭的桌子,一边用指腹去摸耳垂,试图减轻手指的灼烈感。

走到一半,她裤袋里的手机响起,她用空着的手撩起衬衫,从牛仔裤袋里掏出手机,是陆暻泓的电话。

他竟然已经解开那些领带了?

真的是不可思议,亏她绑得那么辛苦。

苏暖撇撇嘴,瞅瞅几步之遥的瞿弈铭,背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才接起电话,声音有些轻,更显得鬼鬼祟祟:

“有事吗?”

“怎么回事?你在哪里,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陆暻泓敏锐地发现了苏暖的古怪,也不拐弯抹角地查问,直接点入主题,那语气就像是大家长对待离家出走的孩子:

“给你二十分钟,马上出现在公寓门口,不然我不保证你那些行李不会被捐献给扶贫基金会,去给那些山里的孩子送去温暖。”

“陆暻泓,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苏暖,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苏暖方才提高音量的一声低吼,引来了不少注目礼,她稍转头,发现连瞿弈铭也困惑地望过来,不由地压低声线忿忿道:

“陆暻泓,你能不能更无耻些!”

“哦。”

电话那头回答她的只有区区一个字,然后是沉默的无声硝烟弥漫,苏暖想要挂断电话,却听到那一头的动静:

“陆先生,这张新床的抗震指数比那一张好上不少,您放心使用吧。”

那谄媚逢和的声音,就像是谁家孙子一样温顺,苏暖可以想象到那个人在陆暻泓面前是何等的笑容可掬。

“那个…陆先生可不可以撤销刚才打电话给消费者协会对我们的投诉?”

然后苏暖的思绪又倒退了几步,回到那句话上,新床两个字让她一顿,再然后她听到了陆暻泓冷冰冰的声音:

“等晚上试过了才知道质量好坏,你觉得我会浪费一大笔钱去买一张动不动就散架的床,却要吞下这个哑巴亏吗?”

“是是是,陆先生教训的是,陆先生放心,这张床我们为您提供终身联保的服务,这是我们的服务号码,您有问题我们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

的确是陆暻泓的孙子啊,还终身联保,她怎么就没遇到这种好事?

苏暖脸部抽筋,有种仰天无语的汗颜,陆暻泓的一番话让她觉得此男真的无耻到了天神共愤的地步!

今晚测试床的质量?这样的话也就他说得出来!

“还没回来吗?我记得我说过给你二十分钟…”

那一头陆暻泓冷言冷语的训话还没说完,苏暖便直接挂了电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陆暻泓,你个小人!

等苏暖平复好翻滚的情绪,走到桌边时,瞿弈铭已经在一勺一勺地食用皮蛋瘦肉粥,他似乎并不嫌这里脏乱,手里拿着洗过继续食用的勺子,慢慢地品尝着。

听到脚步声,军人的警觉性让他抬头看来,望着苏暖和煦地一笑,指指旁边的粥:

“坐下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苏暖窘然地抓抓短发,她将提在腕间的塑料袋搁放在桌上,然后又将那碗粥推到了她座位的对面,冲着瞿弈铭身后站得笔直的警卫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