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文明白了沈铎的意思。

“你担心她对你的只是崇拜和迷恋。这是一种不理智的热情。所以你不敢确定关系……”

“所以我让她尽其所能地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沈铎端起茶杯,微笑道。

“这几年里,我让她去接触各色各类的优秀异性,去看这个世界。我从来不约束着她。她见识越多、越广,就越好。只有她看遍了世界,还愿意留在我身边的时候,她才会永远属于我。”

郭孝文叹为观止。

“你……你就不担心玩脱了?”

沈铎抿着茶。

确实,曾有那么一会儿,他很担心自己玩脱了:就是徐明廷回来的时候。

不论过去认识过再多优秀异性,任勤勤也很少有那种魂不守舍的表现。徐明廷和那些男生都不同,是她喜欢过的第一个异性。

第一和唯一,总是最特别的。

于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慌了。

他也失了分寸,甚至会偷偷跟在任勤勤的身后,就想看看她和徐明廷究竟是怎么相处的,到底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直到那个女孩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热度,像拂面的春风,他才重新镇定下来。

这个女孩依旧是自己的。现在还没有到火候,但是她不会被别人夺走。

“我对勤勤有信心。”沈铎说,“我都没有和她谈过,她却主动和我说,要从思想上独立出去,不再盲目信仰我。我希望她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爱我,而不是我驯养的小宠物。”

郭孝文感叹不已:“那你现在就让她和那个男生去约会。”

“不用担心。”沈铎将杯中的茶饮尽,“她经受住了初恋的诱惑后,才算完成了她的历程。”

在那之后,他们就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说点别的吧。”沈铎说,“你难得过来一趟,明天周末,我们找个地方消遣一下?想去哪里玩?”

郭孝文脑袋上亮起了一个灯泡:“有个地方不错,我们也挺久没去了——你想骑马吗?”

☆、第 71 章

周末, 任勤勤走出小区大门。

马路对面, 徐明廷从法拉利跑车里走下来, 捧着一束粉红的康乃馨。

“你这车取回来啦。”任勤勤笑, “小宝贝有没有在交警那儿吃苦呀?”

徐明廷拍了拍车前盖,“专门加满了油,给它压压惊。人家毕竟是进过宫的车了。”

任勤勤哈哈笑, “徐明廷,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也这么有幽默感。”

“见笑了。”徐明廷,“为了讨好客户,再钝的嘴也磨圆滑了。你别嫌我油腻就好。”

并不油腻,反而恰到好处,打消了任勤勤因为这第一个约会而产生的紧张。

如果当年徐明廷就是现在这样,说真的,那就没有沈铎什么事了。

“走吧?”徐明廷为任勤勤拉开了车门。

清凉山位于市郊西北角,从地理位置上,离D市比离C市还近一些。

南方地势平坦,随便一座馒头大的山都被当成宝贝疙瘩, 成为方圆几百里人民消夏避暑,烧香拜佛的热门去处。

清凉山还不是馒头,它是一条横断山脉的尾巴, 山林面积不小,高山峡谷里散布着瀑布幽泉。

这里除了是一处森林公园,还是本地一个私人马场。附近的有钱人都喜欢把爱马送到这里来过夏。

任勤勤他们抵达马场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把亚特兰娜牵了出来。

亚特兰娜是沈铎送给任勤勤的一匹阿哈尔捷马, 血统非常纯正,拿过国际赛奖。

阳光下,马儿劲瘦优美,淡金色的皮毛犹如柔亮的缎子,浓密的鬃毛长长地披下来,宛如一位绝代的金发佳人。

“好漂亮的马!”徐明廷赞叹,“还真适合你。”

徐明廷也有自己的马。那是一匹浑身雪白没有杂毛的阿帕卢萨马,骠壮俊美,雄健有力。

任勤勤打趣:“你现在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白马王子了。”

徐明廷利落上马,身姿矫健,修长的腿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这身姿,放在当年的杏外,一定能让小女生们晕倒一大片。

任勤勤情不自禁吹了一声口哨。

徐明廷在任勤勤的笑声中微微红了脸。

“走吧。”任勤勤也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冲在了前面。

日头西斜,一天之中最热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先前有过一阵急雨,将天空洗得透亮,薄云染着金红的霞光,山林里水气氤氲。

一进入林子,湿润的凉风迎接而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泥土气。

玫瑰金色的夕阳透过枝叶,斜斜地穿过树林,拉出千丝万缕。

鸟儿归巢而来,山林逐渐喧嚣。

他们骑着马,沿着河谷边的马道慢悠悠地朝山里走去,犹如置身巨大的鸟笼,却难得见到一只鸟影。

路边的河谷里,巨石错落,流水潺潺,十米一道水湾,百米一处碧潭。

夕阳落满溪谷,亚特兰娜踏着浅滩的碎石走到对岸。

那里恰好有一株巨大的凤凰树,枝头开满沉甸甸的红花。

任勤勤弯下腰,从树枝下走过,碰落了不少花朵。

恰好有一朵红花落在了她挽起来的发髻里,要松不松的。徐明廷忍不住,伸手去帮她扶一下。

任勤勤下意识侧身避开。

“……”

“你头发……”徐明廷讪笑,“有点东西。”

任勤勤忙抬手把花摘了下来。

“其实戴着挺好看的。”徐明廷说。

“唉,这花很招虫子的。”任勤勤也讪笑,“我也过了往头发上插花的年纪啦。”

“我们同岁呢。”徐明廷说,“这年头,越是年轻人,越爱说自己老。你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勤勤。”

任勤勤腼腆地笑,低头避开徐明廷的目光,策马朝前而去。

徐明廷不紧不慢地跟在任勤勤身后。

任勤勤个子高挑,常年健身的成果,让她的身段窈窕纤细,却又不失健美,马上英姿尤其飒爽。

徐明廷驱马快走几步,和任勤勤并驾齐驱。

“我们现在好像不方便聊工作上的事。”

“可不是么?”任勤勤嘲道,“我都怀疑沈铎有可能找了个狙击手跟着我,我一旦说错了一个字,那人就会扣动扳机。”

徐明廷直笑,“认识这么多人,就你说话最逗趣了。”

“我有单口相声的天赋。”任勤勤自豪。

“那我们就聊点别的。”徐明廷说,“你想聊什么?”

任勤勤也很茫然。

她是个很擅长社交的人,不愁和人找不到话题。但是那种应酬交际的手段,用在和异性的约会上,是不是有点别扭?

“是我不对。”徐明廷又说,“我是男士,应该我来找话题才对。”

他开始说起了最近看的书和电影。

任勤勤隐隐松了一口气。

她认真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终于渐渐聊了起来。

晚霞满天,归鸟在树顶飞旋。

钻出幽暗的林子,前方一片开阔。这里是位于森林公园中部的一块河谷地,修建了一个小高尔夫球场,和一个马球场。

此刻,日头正半挂在低矮的山巅,河谷里清凉如水,山影一半橙红一半幽蓝。

球场上已亮起了灯,有客人在玩耍。就听笑声阵阵,马儿嘶鸣,在半封闭的河谷里回荡。

“好像有人在打马球呢。”任勤勤意外。

国内有钱人玩马,多半就是遛一遛,年轻人还骑个花式什么的,打马球的并不多。

亚特兰娜忽而有点激动,驮着任勤勤朝马球场而去。

“娜娜,怎么啦?”任勤勤吃惊。

亚特兰娜一路小跑,到了马球场边。

球场上马蹄声轰隆,人声喧哗,正在进行一场比赛。

滚滚尘烟之中,有一个矫健的身影闯入任勤勤的视线。

沈铎身穿红色上衣,白色马裤,英武挺拔,如一位战神。

他手持球杆,骑着赛瑞斯,在球场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就像一头凶猛的雄狮。

对方选手试图堵截,可赛瑞斯灵活地绕了过去。沈铎随即扬起球杆,挥手一记重击。

马球飞起,直射对方球门。

“好球!”郭孝文骑着一匹浑身漆黑如炭的骏马,扬起球杆喝彩。

亚特兰娜在场边轻鸣了一声。

赛瑞斯的耳朵竖了起来,掉头就朝这边小跑过来。

任勤勤瞪大了眼,心脏猛烈跳动,就见沈铎淌着汗水的面孔越来越近。

赛瑞斯奔到了跟前,亲昵地和亚特兰娜蹭着鼻子,耳鬓厮磨。

任勤勤和沈铎面面相觑。

夕阳中,沈铎俊美的面孔被阳光分割出清晰的明暗,眼角抽了抽,眉头皱出一道沟壑。

“勤勤?”郭孝文大笑着策马过来,“这也太巧了吧?这位是?”

徐明廷也已跟了过来,清俊的面孔挂着和善的浅笑。

任勤勤回过了神,忙给徐明廷和郭孝文做了介绍。

郭孝文笑道:“我和沈铎周末约了几个朋友出来骑马。没想碰到你和男朋友也来这里约会?哎呀,多多,我们别打搅他们小两口。三局两胜,还有一局没打完呢。”

任勤勤的嘴动了动,想说点辩解的话,却又觉得没必要。

“这不是勤勤吗?”

又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

邓熙丹骑着一匹浑身油亮的黄骠骏马,手持球棍而来。

这下轮到任勤勤的眼角一抽。

邓熙丹穿着蓝色队服,粉面透着运动过后的红晕,和往日那种日式温婉比起来,显得生动明媚许多。

这还没完,又有两个男人从场边走过来,其中一个正是邓祖光。

“这是什么缘分呀?”邓祖光嘻嘻哈哈地笑,“我还说出来遛马碰到沈总和他兄弟已经够巧的了。没想到任小姐和小徐总也来这里玩。话说,你们俩……”

邓熙丹飞速用球杆轻拍了兄长一下,“人家还没打完招呼呢。小徐总,这位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邓熙丹指的是邓祖光身后站着的一个中年胖子。

“徐明廷应该没见过他。”沈铎终于开了口,对徐明廷说,“这位是我大堂兄,也算是你一个表舅了。”

任勤勤吃惊地瞪大了眼。

沈钦?

任勤勤的记忆中,沈钦是个肌肉爆衫的壮汉,可眼前这人,却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曾经肌肉发达的人一旦发体,简直就像灌足了水的气球人。皮肤松弛地包裹着里面的脂肪,东一块西一坨地往下坠,肌肤的古铜色也褪成了蜡黄,整个人臃肿而迟钝,惨不忍睹。

一个人生活得好不好,是一目了然的。

沈钦的经济不成问题,仪容整洁,还戴着一块金表。可壮志受挫带给他精神上的打击,和生活不顺对他意志的磋磨,让他气场萎靡,再不见当年那种狠辣戾气。

哪怕有人刻意下帖子,都很难把眼下这四方人马凑那么齐。

亦敌亦友,亦亲亦仇。以沈铎为中心,能将所有人联系起来,组成一张光芒万丈的放射图。

众人都已下了马。

沈钦这个表舅,徐明廷怕是不想认,也得捏着鼻子先认了再说。

亚特兰娜和赛瑞斯亲昵个没完。任勤勤这个主人被它们俩喂了一嘴的狗粮,很是不爽。

沈铎扣住了任勤勤拽缰绳的手。

“它们俩最近关在不同的马厩里,很久没见面了。让它们一起玩一会儿吧。”

任勤勤松开了缰绳,但是沈铎并没有立刻松开她的手腕。

“和郭二哥来玩呢?”任勤勤随口说,“怎么和沈钦凑到一路的?”

沈铎的眉宇一直没有舒展开,“是郭孝文提议来骑马的。我没有跟着你。”

任勤勤笑了一声,试图把手拽回来。

沈铎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肃声道:“这一次,我没有跟着你们。我不知道你和徐明廷约在这里。”

“知道了。你把手放开。”任勤勤不敢和沈铎灼灼的目光对视,更觉得被他握着的皮肤火烧似的烫。

“我说过不会干涉你们,就不会干涉。”沈铎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任勤勤用力拽着手,低声喝道,“你放手!”

沈铎面带薄怒,紧扣着任勤勤的手腕不放。

一只手从横伸过来,用力扣住了沈铎的手腕,手背冒着青筋。

徐明廷面色肃然,眸中一片冷意,直面沈铎愠怒的目光。

“她叫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