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假期秦楚要补课没有回国,托肖亚带了些好玩的小礼物给堂姐,肖亚本来也要去找她。可是傍晚连着过去两回,秦家都没有人在,电话也无人接听。

开始以为是周末秦悦羚去找同学玩了,直到家门被紧促地敲响,肖亚拉开门就看到衣衫不整、头发零乱,满面泪痕兼着身上有几处血迹的她。从小到大肖亚都算是一个很少遇事会惊乱的人,可那天的秦悦羚脸色惨白,眼神迷乱,隐约透露着一股疯狂和灰败的死气,还是把他吓到了。

她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学校跑回家的,连鞋子都丢了一只,光着的脚有些渗血。

看到肖亚,她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紧紧抓着他的手用力得让他也感觉到疼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吃力地说出几个字:“不要、让人知道…”然后眼一翻白,像是力气用罄了般晕了过去。

虽然吃惊,但也仅是几秒之间的事,肖亚紧紧抱住她软下来的身子,皱眉看向她后头跟着跑来的是门口的值班警卫。

警卫应该是从她冲进大门时就看到不对劲,跟了进来。应该已经跟了她一路,神色中有掩不住的急切,目中带疑。可能因为她这个样子,反而也震住了年轻的警卫,似乎并不敢上前阻拦。当看到她晕在肖亚怀里时,更是迟疑地停在几米外。

肖亚的机警冷静是出了名的,他立刻向警卫员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是她在路上见到车祸,人虽然只是小伤,没有什么大妨碍,但是受惊过度了。

这话随口摚塞,可信度其实非常的低。还好她本来就是住在院子里的,后面又没跟着可疑的人。军人要求严谨服从,那警卫员看到这样也没敢多嘴。

打发完警卫后,肖亚赶紧将秦悦铃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平躺,关紧家门。

她的连衣裙有几颗扣子已经不见了,还留有被扯断的线痕,似乎因用力而迸裂。血迹集中在她前身,胸前腰腹几处的位置,已经微干却仍然红褐得让人心惊。

他大概地检查了下,她身上只有很细微的划伤,血迹染在裙上的片迹颇大,不是她身上沾染而来的。接下来的检查让他心惊,她的下-身…

虽然晕倒,可是她却并不平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眉眼却不住地跳闪,惊悸地喃语。时而无意识地低声吮泣,时尔压抑着惊叫。肖亚小声唤她,却没法得到清醒地回应,只有他在检查她身上伤势时不小心碰到她,她的四肢才会剧烈地挥动,并伴随着仍然压抑的尖叫。

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也明白她是让人欺负了去。

肖亚的拳头几度捏紧,又松开,深呼息数次转而尽可能地平静。

咬牙沉着脸,拧了湿毛巾给秦悦羚做了简单的擦拭。用了点风油精按压她的穴位,刺激她尽快清醒。

否则现在她这样子,他很难无动于衷地光是等待。

就算他心里清楚明白地做了最坏的打算,怒气和恨意还有心痛的感觉迅速衍生。秦悦羚姐弟俩和他一起长大,他从小对她比自己的亲妹妹还亲近,总不能任着她被欺负去了。

她醒过来后反而比昏眩时更为平静,可以说是呆滞,眼神并没有聚焦,嘴唇泛白轻微抖动,看样子像是受了重大刺激后的自我保护状态。

肖亚那晚用尽了一切他能做的连蒙带哄,才终于从意识并不算清明的她嘴里问出大概的经过。这时距离她晕倒在门前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越问越发暗自惊急。

秦悦羚声泪俱下的狂乱,似乎并不仅仅因为被人欺负了,更严重的是她不停地喃语:“我杀了人…”她的眼神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场景,好几次揪着肖亚的手,眼里却没有他,只是一个劲地重复:“是我不对,我不该进去的…是我不对…”

“好痛,我不是故意要刺下去的,可是我好痛…”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分不清是痛还是悔。不管肖亚怎么对她说话,似乎都很难让她听进。

他觉得头开始痛了,因为从她的话里也听明白了,就是说现在在那个学校里,还有一个重伤的人在。而那个人就是欺侮了秦悦羚的混蛋,现在很可能已经因为没有人发现而重伤失血不治。

他当然不想放过欺负她的混蛋,可是如果那人就这样死了,这事紧跟着会被公诸于世,她可能会因为杀人而陷入牢狱。而因为她的身份家世,还有可能被拿来大做文章。让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背负着被强-暴和杀-人-犯的阴影,这辈子还怎么做人?

这事必须得有人跟手去处理,最起码就算人已经死了,也得尽可能压下来减轻影响,以后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静静而低调的处理掉。

可是现在秦悦羚这样的状态,肖亚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着。

时间不等人,他把心一横,找了一条绳子将她捆住。当秦悦羚手上被绳绕了几圈后,反而从自哀自怜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过度的惊慌和恐惧让她不停地哭闹,开始认出肖亚:“肖亚,你放开我,不要——”

“你听着——”她的力气在肖亚面前不堪一击,他三两下将她扎住,并且认真地扶正她的脸逼她正视他,听他清晰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保证,这事我一定会处理!现在,你给我乖乖地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小羚,相信我,一切有我。”

他相信她的个性向来是偏理智的,并不打算过份地安慰或安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紧去处理,收拾在学校里的烂摊子。

所以,他给她保证,也需要她在这段时间里自我调节。

他将她抱上自己的房间,放她平躺在床上。她在他说完那番话后已经停止了挣扎,只是静静地睁着眼流着泪凝望天花。他无暇再顾她的情绪,拿了手机、钱包和电话本,三步并两地快步离开。

一路上肖亚是小跑着过去的,脚步疾奔,脑子也在不停的思考。万一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发现了伤者送到了医院,又或者那个男孩已经死了,被人发现的是尸体报了案。事情真的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能怎么做。

肖、秦两家虽然在军、政界都有很深的影响力,但一旦发生了命案,想掩住还是不容易的。那里是校园,那人是秦悦羚的恋人,她不被牵扯进去的可能性等于零。

命案…命案…肖亚想,如果一会去到还只有他,是迅速找人报了案清理了现场,然后想办法疏通死者家人低调处理了这事,还是看看能否在最近犯案的人里,给一笔钱找个承罪的人,想一个完整而符合逻辑的犯罪动机与经过呢?

这两种想法的风险都很大,而且以他自己现在的能力,应该还做不到,一旦要付诸实现,务必要惊动两家的长辈。

这种擦边锋的事情,长辈们的看法如何,他也没有把握。

饶肖亚再聪敏过人,感觉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布置妥当。

路途很近,在他脑子速转但仍然还想不出一个完好的解决方案时,学校已经到了。他看到校门口被虚掩,门口理应在的门卫或保安不见人影。

心里一寒,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出事了?仔细地看了看学校门前的环境,还是平静而且安静的,也没有见到救护车或警车出入。于是走到门口的肖亚开始抬头观测监控状况,这儿也是他的母校,他很清楚学校一旦实施现代化管理,会在哪些角落装上摄相头监控。

走进门卫室,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监控影像,黑白的、小格地分布在一个25英寸的电视屏幕上,设备并不算新。如他所想的,只能看到室外的一些人行道,楼道和楼里的教室并没有安装摄相。

边上还连接着一台录相机,他伸手去掏里面却是空的,没有录相带。

肖亚略略放了心,看来这学校和不少酒店是一样的,只做监控的样子但没有真正的采用留档的方式记录。

这样的话,就算已经有人发现了案发现场,没有物证的基础下,一切还有机会扭转。

他按秦悦羚所描述的,很快找到了那栋康体楼,去到那间出事的文娱课室。

进去时肖亚已经尽可能放轻脚步,身材挺拔的他,必要时轻巧灵敏得像一只猫。

果然,里面已经有人在。一个穿着半旧的保安制服的高瘦年轻男人,正在弯腰整理着什么。从肖亚轻倚在窗边的视线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那个男人和自己年纪相仿,五官秀气之中还带着些未褪去的稚气。

细细定神观察了一小会,肖亚发现那个保安并不是在检查环境,而是在处理环境。

他正仔细地擦拭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手微抖,却是细致得连很小的碎片也泼上水不放过。动作慌张、神情惊恐,眼神里却有着孤注一掷的坚定,使他的眼在微弱的手电光芒映照下似乎也在散发着诡异的寒光。

所以肖亚可以肯定,这个保安实实在在地在销毁现场。

章52

那个保安身边有水桶和地拖把,边上还有一块湿布,上面晕染了不少脏迹和血迹,看样子已经大概擦拭过一轮了。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他在大面积擦拭过后,还兼顾着有将碎玻璃也一一处理掉的细心?

地上的男孩全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体看上去已经是僵硬的。在这样微弱的手电光下,肖亚看不清男孩的脸色,是铁青惨白的还是仍然有些血色。

男孩身边的血迹想必曾经是十分浓稠的,才会留下湿润拖拉过仍然存在的痕迹。

肖亚略一沉吟随即下了决心,不管是什么情况,他不能完全被动地等待。而且照里面的情况来看,现在对他是有利的。这个保安不管动机如何,现场反正是已经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不管他是求财还是为别的,总有商量的余地。

以秦、肖两家的能力来说,如果对方求财,就算再贪心也好,也总有办法能把这事掩盖下来。如果别有所求,那就得看他是不是有这个能力和筹码去要了。

于是肖亚轻微扬声喝问:“你在干什么?”

那个瘦高个的保安本来聚精会神地擦拭中,边上也只敢打着手电连灯都没开,听到人声,吓得“哐当”一声掉了手上的东西,玻璃碎片砸在木地板上在寂静中响声份外清脆。

肖亚就是要他这愣住的反应,也没有等他回答,大步推开虚掩着的门,目标是地上那个不动的少年。

触手冰凉,颈边没有了脉动,人,果然已经死了。

“这人是你杀的?”他维持着触摸地上死人动脉的动作,抬头紧盯着那慌张失措的保安的眼。那双眼里眼神依旧是清澈的,除了慌乱外虽然同时还有心虚,却独欠杀人后的狠戾,也没有贪婪的混浊。

肖亚这是明知故问,却也冷冷地继续逼进:“杀人后还毁坏现场?”

那保安看起来被吓住了,在肖亚没有温度的询问下,先是下意识地摇头,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拼命地点头。

“我、我…”肖亚看得出来,他也在拼命想说法,结结巴巴但神色却慢慢显得有所决定:“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本、本来只想、想要那个手机…他、他先打的我…”

肖亚注意到,尸体的下-身有点不自然,裤子虽然是穿好的,可是有点湿。

这个保安,连这尸体的身体也清洁过…

而且承认抢劫杀人?

把心一狠,决定兵行险着:“我明明看到一个女孩从这里跑出去,衣衫不整的…”

“没有——”那保安几乎是尖叫着否认,打断了肖亚的话:“没有女、女孩,我来时就只有他、他在,他、他,我让他,让他给我手机,他、他反抗,他骂我、还打我——”这时肖亚才在保安的脸上看到了狠厉的神色,孤注一掷如牢笼困兽般的凶态:“没有别人,没有——”

肖亚闭了闭眼,心里感觉有些明白了。

这个保安在某些方面肯定是知情的,而且正在解决他的难题,在替秦悦羚开托。甚至可以说,他现在所作所为已经是在拿自己冒险抵罪了。

这时候不管任何人进来看到,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保安杀了人,还在清理现场企图毁灭证据。

何况他还一口咬定,这人是自己杀的。

肖亚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地转身离开,可是既然有这个机会,他觉得自己必须把事情弄得更圆满一些。他还需要测试一下,这个年轻的保安决定做这件事,是一时的冲动糊了脑子,还是义无反顾下了决心。

“他骂你?还打你?你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他身上有几个窟窿,这事怎么说得过去。那你倒说说看,他骂你什么了?”肖亚微带着引导和暗示性的询问,紧盯着保安的脸,发现随着自己的问话,对方刹那间闪过懊恼和思索的神色。

“他、他,我…”坚难地吞咽了几下,像是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保安闭上了眼不敢对上肖亚:“他骂我乡巴佬…说、说他的东西,我、我一辈子也不用奢想…”继续吞咽,突然他又张开眼边摇头边像是解释似的:“那、那东西,指、指的是他的、他的手机…”

手机?明知道这人在撒谎,可是脸上闪过的痛苦神色,却像是确有其事一般。

肖亚知道对方还没有想好身上为什么完好没有伤痕的事,他一遍一遍地逼问那个慌张的小保安,直到小保安神色越来越慌,面露不安,眼神开始溜向地上的碎玻璃。

“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对方捏紧拳头,眼眶有点发红,不再理会肖亚的问题,只是一遍一遍地咬着牙重复:“就是我杀的,他该死、他该死!”

肖亚声音也跟着提高,带着点严厉和提醒:“杀人,是要坐牢的,可能十来年,也可能更久。”

“坐牢,也是让我去坐,人是、是我杀的!”保安气喘嘘嘘,已经有些失控地吼,紧捏的拳头也开始发抖,牙咬得更紧,眼眶也更红。

肖亚明白,对方的精神已经快到极限,如果逼他崩溃了,可能连自己也会遇上凶险。

肖亚不怕这个保安动手,他并不是什么外表看上去的文弱书生。可是现在如果动了手,只是再生枝节徒惹麻烦。其实问到现在也基本能看清楚,对方掩饰的心十分坚决,坚持着要认这个杀人的罪。

这个保安连被逼到这个份上都不改口将秦悦羚供出来,一直在保护着她,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这事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肖亚不会放过。

这个时候那个保安的身体抖动得越发厉害,突然一蹲身,动作非常麻利迅速地拿起地上的一块棱型的玻璃碎片——

肖亚直觉地闪身,身体自动做出反应想要躲开会迎面扎来的利器。

场面突然失控出乎他意料之外,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更是让他失神。

那玻璃没有像他以为的刺向自己,对方只是狠狠地用力往自己的腰际、肩头扎了几下。毫不留情,动作之狠手起手落之利落迅速,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感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一般。

“够了!”肖亚不得不喝止,这里不需要再赔上另一条人命:“我是小羚的兄长,秦悦羚,那个女孩——”

“又是…兄长?”对方停了手…小小声地嘀咕了几个字,眼睛仍然异常地红狠,手还紧紧捏着玻璃,警惕地看着他。

肖亚举起了手,认真而小心翼翼地对他说:“放松,我保证不是地上这人的谁,我是为了小羚而来,之前不放心才问这么多…”看到对方慢慢放松,像是泄了气般瘫靠在一边。肖亚从兜里拿出厚重的手机,仍然小心翼翼,不愿意再刺激他,轻声说:“这事不可能瞒着,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将影响减到最低,让我打个电话?”

事情到了现在,肖亚不可能再置身事外,必须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他,边翻查着电话本边似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替她瞒着?”

小保安本来放松的精神随即又紧崩,神情苦涩、戒备不减,又握紧了带着血的尖锐的玻璃,指着肖亚:“你想做什么,我说了,这事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他身上还流着血,神色却越发地坚决:“我不认识什么小羚,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到对方抖着手,神情坚决,手又将玻璃碎片紧握得都割伤流了血,肖亚只能低声说了一句话:“她现在晕倒在家里,被这个畜生欺负得浑身是伤,如果你真想帮她,那就请接受我的安排。”

保安全身一震,玻璃片“哗啦”一声摔到地上再次碎开,他喃喃地低语:“她…”

诱哄的话今晚已经说得太多,肖亚只是晃了晃手机以示询问,现在是否可以打电话了。

小保安苦涩地闭上眼,一把坐在地板上,像是全身力气已用尽,点了点头。

打完电话给父亲的秘书,请他帮忙安排。在静等从上传达到这个片区再派人来的时间,肖亚走到小保安的身边看他的伤处。

还好,伤的都不是要害。血虽然流得不少,但刚才他也请同时安排救护车一起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得到救治。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现在想不到,以后也可以联系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那个我字份外的咬得重,这是他替秦悦羚承诺的谢意。

只是仅仅代表他自己,肖亚是个重承诺的人,秦悦羚今天已经受苦,他不准备再让她欠下这笔债。

这句话对方能听懂多少,他就不打算解释了。

秦悦羚能做到的,他肖亚也能做到,如果只有她能做到而他不能的,他也不打算让她去还。

只有人,他给不起。

小保安像是累极,也像是伤口疼痛无力睁眼,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只是说了一句话:“她…要好好的…如果我死不了…再等我…”最后几个字像是含在嘴里说的,轻而模糊得肖亚很费劲才听到,而且分不清有没有听错。

警察来时如果他在,事情会变得复杂得多,肖亚看了看表不打算再留在现场。

撕下电话本一页纸,肖亚写下自己家里的地址和国内的电话,塞到对方手里:“我叫肖亚,小月肖亚洲的亚,名字我就不写在上面了,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只要我在国内,都可以用这个地址和电话联系我,如果电话找不到我,就给我写信。”

“我…叫丁澈,人丁的丁,清澈的澈。”

好名字,肖亚记住了。

临走前,他又轻声说了一句话:“你扎伤自己,他的手没有伤痕…”然后快步离开。

肖亚知道,丁澈会懂得怎么处理。

至于丁澈为什么这样做,理由,他并不需要询问。秦悦羚实在是一个美好得很轻易就能让人心动,和产生保护欲的好女孩。

章53

肖亚那一夜的麻烦,并没有随着保安丁澈自愿抵罪的意外收获而中止。

回到家里时,他正好拦下了在他房间里,拿着小刀抖着手去抵自己脖子的秦悦羚。那闪亮的刀刃映着灯光,还有颤抖哭泣着的女孩,引发了他心里最深处的恐惧记忆,他抑制不住一把上前握住刀刃,任着鲜血从她的脖颈和自己手中流下。

有她的血,更多的却是他的。

她控制不住刀子轻微划过自己的下巴,在他握紧刀子时就吓得松了手。可是肖亚并没有放手而是连手带刀将她抵住,眼神凛然地一字一字地说:“永远不要在我面前玩拿刀自杀这一套,永远!”

秦悦羚红着眼眶在他逼人的气势下不由自主地点头,迷乱中想起他的母亲,正是在他年幼时举刀自尽离开人世。

她全身一软,只能埋脸于手心尽情地哭泣。

“这什么年代了,不就是一片薄膜吗?值得你抛下生命?”肖亚的声音,和刀刃一般生寒。他是真的生气了,秦悦羚太让他失望,整个晚上的忙碌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回家看到她的放弃?

泪眼朦胧的她浑身一震,挪开捂脸的手,冲他咬牙低吼:“我杀了人,对不?我杀了人!像你说的,那是一片薄膜,我好恨,可是那不值一条人命——”

她的痛苦,来自于对无措愤怒中伤人的悔。

肖亚这么久没有回来,她已经猜到江皓已经不治。

肖亚将眼挪到那被挣脱的绳,因为怕弄伤她,他绑得不是太紧。她就是慢慢地用指尖一点点地挣脱,扯松绳索。估计也弄了很久,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发,混着泪水一脸的狼藉,一身的凌乱和狼狈。

“我把命还他…要我上审判席,让我去面对所有人说…我宁可死…”秦悦羚喃喃自语,嗓子因为尖叫和喊得太多而沙哑。

她的脸色苍白中还略带发青,目光空散,嘴角边的肌肉微微抽搐。

肖亚知道现在她心里肯定是很不平静,甚至是混乱的,或许还带着点逃避事实的意味。

真正的名门之后,从小就被耳提绶命的不是你能用多少权势,而是低调做人、做事,不要为家族蒙羞。他和她都是这样长大的,如果这件事爆了光,新闻头条写着“老将军秦重嫡孙、XX部秦部长独生女秦悦羚遭遇强-暴错手杀人”保准如平地惊雷,不仅她以后没有办法在众人眼光和议论下生活,连带她的父母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此时的她不仅脆弱,还带着点无所释从的软弱。

“我杀了人…是我不好,我不走进去,不骂,就不会…”她仍在喃喃地、不休地低语,拼命搓动双手,似乎上面带着永远无法弄干净的血迹。

洁白娇嫩的手部皮肤已泛红,再搓下去,估计会有破皮之忧。

肖亚再也看不下去,他寒着脸倒了一杯凉水,举到她的头顶,“哗啦”一下淋下。

秦悦羚被水一浇,浑身又是一震,美目仍然含泪却渐渐聚了焦,只是略嫌呆滞地看着肖亚。

她没有说话,他却有话要说:“你仔细听好我接下来的话,我去的时候,有贼进了学校,先我一步发现地上死了人。贪心地想把手机和财物拿走,被我抓了个现形。你不用管我用了什么方法,总之那个贼愿意担了今晚的事。这事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再问我。

至于杀人…你是将门之后,你可以问问你爷爷,打仗的时候他有没有杀过人,染过多少血。”

她的神色仍然迷糊,却感觉有些不对,打仗似乎和现在不能相比。

肖亚看到了她的疑惑,不是欺她现在脑子不好使,而是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要和我说打仗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是阵营不同,各为其主,不见得那些兵卒比今晚的那个家伙更该死。

做了就是做了,如果后悔走不出去,除了赔上你自己的人生和你家里人的,没有别的好处。

现在不是逞英雄、说正义的时候,你爸妈养你十多年,今晚也有人替你扛了罪,你想想现在你去死,对不对得起这些人。”

他是肖万山老爷子身边长大的,从小常常听着老人家述说战争的残酷。战场上死人是常有的事,谁也不敢说自己下手的就一定是十恶不赫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