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宋念五(2)

宋念在为夏婉侬拿平底鞋的路上,碰到了迎面走来的金东旭,两年不见,这个肌肉男越发的帅气俊朗,笔挺的西装包裹着他媲美模特的身材,想来过去的两年,他还是没有改掉爱去健身房的好习惯。

金东旭也见到了她,两个外表光鲜亮丽的男女两年后再度见面,较劲似的,谁的脸上都找不到一丝激动的痕迹,彼此眼神碰撞后,怕多看一眼就会得传染病似的快速别开眼,十足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宋念想起两年前骂过他“人渣”,这一刻腹诽,人渣还是没长大。

两个人就这样神情冷漠地站在电梯前面,诡异的安静过后,金东旭盯着电梯顶上跳动的数字,终于开腔:“你还是这样,我不先开口,你连一个‘好久不见’都不愿意给我。”

“好久不见。”宋念也盯着楼层数字,没好气地蹦出这四个字。

金东旭一副要呕血的表情,似乎还磨了磨牙,气得说起中文也不太利索了:“我有女朋友了,比你漂亮。”

宋念依旧面无表情:“你们国家的整容技术一直不错。”

金东旭气得呲牙咧嘴起来,一脸愤然地盯着宋念,发现拿她又无可奈何,只好气急败坏地转过头:“两年不见了,你就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说点好听的吗?”

宋念嘲讽一笑,看着金东旭:“好听的?叫你偶巴吗?”

“想听好听的你回国啊,我只会说不好听的。”跨进电梯前,她似嗔又怒地瞪了一眼金东旭,却不想这一眼实在是眼波流转,配合她一身白色清纯造型,足以让人想到天使与恶魔的混合体。

金东旭没有跟着进电梯,只是由着电梯门合上,慢慢地手抚上额头,头疼不已的样子。

宋念也觉得对不起好友,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这个伴娘却不尽职,跟一旁的伴郎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她承认自己就是小气,谁让他刚才说自己女朋友比她漂亮。

她一边微笑着收下尹亮递过来的来宾红包,抬头之际,就看到范初晴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她是作为男方宾客的身份过来,今天穿着一身裙底镶着珠片的紧身短裙,波浪长发也是男人们喜欢的狂野弧度,裙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宋念眯眼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总觉得她的胸比读书的时候丰满了很多,她不太信雪蛤炖木瓜这种东西能让胸围有如此大的升级,更宁愿相信这是高科技的功劳。

范初晴也应该看到她了,陌生人一般连个眼神也不愿意给她,只是热情地和尹亮婉侬寒暄。

“婉侬你这身婚纱好漂亮啊,我刚才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简直是梦幻婚纱呢。”

宋念心里失笑,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就算是场面上的赞扬,也只愿意给婚纱而不给新娘子,真心夸一句“新娘你好美”对她来说有那么难吗?

婉侬更狠,甜丝丝地挽着尹亮的手应道:“我也觉得很美,设计师说了,这套婚纱不是什么人都能穿出效果的,还赞我眼光好呢。”

尹亮乖顺地拍马屁:“哈哈,我老婆的眼光不好谁好?”

范初晴含笑不语,只听婉侬柔情蜜意地望着尹亮,嘟着红唇上演肉麻情感戏:“不过我跟设计师说了,我挑老公的眼光最好了。”

尹亮这个男主角也十分配合,两人目光如胶似漆,已经把在场的人视作隐形:“你挑老公的眼光哪有我挑老婆的眼光好。”

这新娘只在范初晴面前上演了恩爱大戏,范初晴脸上的媚笑僵硬,一旁观战的宋念觉得自己脸上的冰渣快裂了,眼见范初晴又客套了几句就扭着腰走了,心里大爽。

尹亮知道一些女人金枝欲孽的事,见她走远,摩肩擦掌在夏婉侬面前讨赏:“老婆,我的表现怎么样?”

夏婉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凑合,回家不用跪搓衣板了。”

尹亮大惊,面带微笑地对前来的一对朋友寒暄,等人走了马上委屈地问:“为什么啊?我明明表现很好。”

夏婉侬柔情似水地望着他,背地里手伸到他屁股上拧了一把:“你刚才在她的胸上多停留了两秒。”

尹亮的眼睛里都要渗出委屈的眼泪了:“我只是觉得她的胸大了一点啊。”

“大了也不许看。”

宋念适时出来拯救新郎官,凑到婉侬身边耳语:“我也看到了。升CUP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夏婉侬冷哼一声;“从A到C了。”

过不多久,来宾扎堆到来,宋念见到了携父母一起过来的季柏尧。

乍见到他优雅的父母,宋念愣了一下,不由越加忿恨不平,这什么世道?季柏尧竟然还是个混血儿。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保养极好的母亲,那张美丽的混血儿的脸,除了眼角的鱼尾纹还有皮肤有些松弛外,精致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衰老的痕迹。

宋念心里惊呼,年轻时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混血大美人!

她是个热爱一切美好事物的画手,一时看美人看得有些痴了,红唇半张,就连尹亮递过来的红包也忘了收,直到夏婉侬碰了碰她的手,她才仓皇回过神,狼狈地装着红包。

再抬头时,就遇到了季柏尧含笑的眼睛。

她的脸一热,高抬下巴,镇定地扭转视线。

趁着很多人蜂拥过来与新郎新娘握手合影,季柏尧让到了一边,离宋念也就更近了,见他靠近,宋念浑身不自在,别扭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痞子一般手插兜,趁没人注意时回头朝她张了张嘴,听不到声音,只有一个嘴型。

然后他就扔下一脸困惑的她,随着父母,悠然地走了。

宋念想起他嘴边顽劣的笑,气得想跺脚,随后尽管面前人流如织,她却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空闲下来就琢磨季柏尧的口型,想不明白他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等到新郎新娘迎宾快结束了,她突然醍醐灌顶,他说“英国”!

他在告诉她,他妈是中英混血,他身上有英国血统。

幼稚的男人,宋念在心里飞了个白眼,送给季柏尧这五个字。

盛大的婚宴很快开始,尹亮在台上,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单膝下跪,许她一生一世的承诺,浪漫温馨的画面催人泪下,宋念在台下静静看着,觉得自己又相信爱情了。

婚宴司仪开始活跃场面,她随着新娘回去换装,跟着新人一桌桌地敬酒,尹亮和夏婉侬虽然思想前卫,可两家都是传统家庭,走的还是固定婚宴模式。

夏婉侬望着那四五十桌宾客,脸上的僵笑仿佛随时会垮塌下来,真要哭了。

宋念心里也是累得哭爹喊娘了,不过面上是一点都不敢泄露半点疲惫,尽心尽力地跟在新娘子后面,走到了尹亮的亲友桌。

在夏婉侬的小声提醒下,她终于看到了金东旭的锥子脸女友。

宋念承认,确实比她漂亮,锥子脸、高挺小巧的鼻梁、无辜的大眼睛,还有波涛汹涌的胸,宋念心里嘀咕,漂亮是漂亮,就是感觉没一样是真的。

她这样不厚道地想着的时候,偏头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几步外的金东旭,这肌肉男立即感应到她的目光,两人隔着一些距离无声交流,宋念的眼睛分明在说:你们国家的某些技术真的很好啊。

金东旭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是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去不理她。

宋念心里舒爽,给婉侬倒好酒之后就大眼乱飘,隔着人群,看到不远处的范初晴风姿袅袅地端酒走向隔壁桌,定晴一看,季柏尧跟他父母就坐在那里,那一桌坐着的,应该都是尹亮的亲戚。

宋念远远冷眼旁观,见范初晴端着酒杯走到季柏尧身边,巧笑倩兮地弯腰对他说着什么,季柏尧背对着她,自然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宋念冷哼,酒桌上那一套,倒是范初晴的拿手好戏。

她只是觉得范初晴胆子够大,今天可不是什么酒会,他的父母就在附近呢,宋念揣测着,她是想在他父母面前露个脸混个眼熟?还是她和季柏尧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见父母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她就更加心不在焉了,根本没有察觉到范初晴走了过来,等到她察觉时,一个眼花,范初晴已经一个趔趄,将杯里的红酒都倾倒在她的裙子上,立时她原来洁白无瑕的裙子布满红色酒渍,狼狈不堪。

范初晴一个惊呼,到底是演技派天后选手,当着众人面流露出特别抱歉的表情,捂着烈焰红唇手足无措地望着宋念:“哎呀,宋念,真对不起啊,你突然转身,我反应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宋念自然不好发作,只是低头扫了一眼花了一大块的裙子,挤了个非常难看的笑:“没什么,小事。”

最后两个字一出口,宋念都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早定下出版了,跟亲们说一下。

23、宋念五(3)

范初晴当着众人面一个劲地对宋念道歉,只有眼睛背叛了她,流露出一副“看你怎么办”的嘲弄,不少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尹亮机灵,笑嘻嘻地出来解围,说是小事一桩,三言两语就打发范初晴回到了自己座位。

这一婚宴小插曲自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喜宴上杯酒交错,宋念被清脆的酒杯碰撞声给搅得郁闷不堪,尹亮关切地瞄了她一眼,还有她被毁的裙子,好心建议:“你要不去换一条?”

一旁的婉侬声音瓮声瓮气的:“哪来的裙子换。”

宋念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另一个伴娘,笑道:“没事,我去洗一下。”

经过季柏尧那一桌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视线更是在她花掉的裙子上多停留了一会,一脸看好戏的恶劣表情。

宋念冰着脸走过,厌恶地想,要不是你这尊大佛杵在这里,范初晴那女人也不会趁机过来找她麻烦。

宋念刚走到门口,皱着眉想这么一条裙子,在水里搓洗,只会越洗越糟糕,又没有备用的裙子可以换,接下来这伴娘怎么做?正这样苦恼着,眼睛蓦地定格在华丽走廊墙上的油画,她灵光一现,刚才还紧抿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她转身就从服务员手里拿了个杯子,又倒了一大杯红酒,在别人以为她要借酒消愁时,飘出了婚宴厅。

回来时,宋念的裙子惊艳了不少人。

原来胸口上一大块的红色酒渍被她妙笔生花,画成了含苞待放的红玫瑰,红酒碰上布料以后淡淡晕开,渲染出一种朦胧美感。腰上那散乱分布大小不一的酒渍,也被她描绘成了一片片飘落而下的玫瑰花瓣,在风中姿态各异地慵懒飘舞,整条裙子看上去虽然有些怪异,但拜宋念高超的画功,看上去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回去的时候,宋念特地原路返回,几乎是挑衅地经过季柏尧这一桌,模特一样在他面前扭腰走过,一脸傲然。

她又回到了新郎新娘中间,接收到了无数惊艳的目光,尹亮回头大咧咧赞美:“行啊宋念!”

金东旭更是转头富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宋念含笑不语,夏婉侬趁人没注意跟她抛媚眼咬耳朵:“不错,扳回一局!”

宋念撇了撇嘴角:“有种再来泼我第二次。”

范初晴的把戏自然不会再耍第二次,敬酒到她这一桌时,范初晴的表情可谓精彩,明明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却还要勉强对所有人微笑,用眼线吊高的眼角妩媚不近人情,宋念觉得眼前这个认识多年的女人,此刻陌生无比。

范初晴在社会大染缸里摸打滚爬这几年,自然是不甘于落了下风,她逢场作戏惯了,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笑着看向宋念,假惺惺的口气:“宋念,刚才实在是对不住了,清洗费我出啊,你别跟我客气。”

尹亮眼见又要上演女人的金枝欲孽戏码,不等宋念反应,就快手快脚地挡在宋念前面,把范初晴递过来的钱又硬推回去,嘴上说着:“这钱我出我出,大家都老同学,客气什么啊。”

范初晴刚想张口刁难,尹亮已经把头一扭,干脆不理她,对着在座的几个同学朋友大声吆喝起来:“你们都慢慢喝啊,不尽兴不许走啊。”

范初晴只好冷着脸悻悻坐下。

亢长的婚宴终于结束,等送完所有宾客已近晚上十点,新娘累得吃饭都没力气,新郎殷勤地喂食,宋念在一旁看着,隐隐有些羡慕。

她没有留下来一起吃饭,饭桌上的菜色虽然丰盛美味,不过都凉了,宋念累了一天,中午就吃了一个汉堡填肚子,到了这个钟点,胃有些疼,她渴望吃些热乎乎的东西,比如老爸做的汤面。

打定主意,见新娘这边也不需要她再帮些什么,她就先走了,临走前金东旭在酒店走廊叫住了她,口气很生硬:“哎,明天吃顿饭吧。”

宋念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望着几步外俊帅的男人,不悦地应道:“我不叫‘哎’。”

之后,她就无视他有些倨傲的表情,回头继续等电梯。

“宋念你这个女人…”身后的金东旭明显抓狂,声音扬高了八度,却透出几分低三下气,“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行不行?”

宋念盯着电梯门上华丽繁复的花纹,一抽一抽疼起来的胃让她有些心不在焉:“给个理由。”

金东旭愣了一下,花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好扭捏蹦出两个字:“叙旧。”

“我不跟旧人吃饭。”

“你!”

宋念的回答干脆利落,直捅金东旭心窝,他被气得脑门冒烟,宋念嘴唇一勾刚想窃笑,却透过镜子一般的电梯门,看到季柏尧走了过来,此时电梯门打开,她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穿着短裙,外面裹着运动外套大喇喇站在酒店外的马路上打车,发丝随风飘扬,本以为这个时间很好打车,哪知酒店前面就是一个很大的百货商店,很多出租车都被前面的人截走,宋念穿了一天高跟鞋,脚底痛得实在不想多走路,干脆脱了高跟鞋,赤着脚等车。

她发了个短信问她老爸关店了没有,发完抬起头,一阵风吹起她的裙角,就见一辆车停在她面前,季柏尧探出头来:“上来吧,我送你。”

宋念已经累个够呛,二话不说就上了他的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冲他眨眨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你的身上居然也开始携带‘绅士风度’这种东西了。”

季柏尧趁着红灯松了松领带,加上他嘴角的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很有几分雅痞的味道:“让你失望了,太阳还是在东边升起,新郎新娘特地嘱咐我送你回去。”

宋念也不讶异,挑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摇头嘟囔:“无趣的太阳。”

她的手机响起,清亮悦耳的乡村歌手不急不缓地唱着“starrystarrynight,paintyourpaletteblueandgrey”,具有沉静力量的歌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更显悠扬。

季柏尧握着方向盘的手打着拍子,他听出来了,这首是歌者为纪念梵高而作。

爱画画的小姑娘才会听的歌。

季柏尧嘴角勾起,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念接了起来,是他爸打过来的。

“爸,你收店了吗?我想吃面呢…高汤还有吗?…好,你等我下,我来关店好了。”

她挂了电话,报给季柏尧一个旧城窄巷地址,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那地方你知道吗?”

季柏尧想了一下:“知道…没去过。”

“果然…”宋念状似头疼地抚了下额头,眼睛里的光芒骤然灼亮,“走吧骑士,今天带你开开眼!”

24、宋念五(4)

这个城市最繁华的部分犹如不夜城,充满喧嚣和欲望,但在旧城,夜的女神仿佛也进入睡眠,窄路的商铺早早就关门,只有沿路偶尔的昏黄灯光,提醒着人,夜色其实还未深。

车在宋念家有些破旧的面店前停下,车刚停下,她就小鸟一样开门飞了出去,朝着门口坐着的一人一狗扑了过去:“爸,我来了。”

宋海见到女儿,憨憨一笑,站了起来,表情也是关切:“饿了吧?爸去给你下面。”

他随即看到了下车走过来的季柏尧,愣了一下,见他的举止打扮,还有身边那辆豪车,又不太确定这人的身份,只好用眼神询问女儿:“”这是…”。

宋念咧嘴一笑,并不打算深入解释;“一朋友,打不到车,送我一下。”

她小孩子似的巴巴伸出手来,腆着笑脸:“爸,钥匙给我吧,林叔他们不是三缺一吗?不过话说在前头啊,一点前就得回来。”

她指了指在地上围着她摇尾打转的宋江:“你看,宋江都被你带成熬夜族了,你去找找看,A市还有比宋江睡得更晚的狗吗?”

她爸哪说得过伶牙俐齿的女儿,只是憨厚地笑,季柏尧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叫了一声:“宋叔叔好。”

“哎哎,你好你好。”宋念她爸有些不知所措,掏出钥匙递给女儿,还是不放心地对季柏尧嘱咐道:“回去小心些,这里的路灯经常坏。”

说完,他就领着宋江,慢悠悠消失在老巷的夜幕里。

宋念熟门熟路地进了自家店门,回头故意对身后兴致盎然观察周围的男人说:“那我不送了啊,你小心点开,这附近的路灯不是经常坏,是根本没怎么好过。”

她赌他不想走。

很快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赌赢了,因为季柏尧跟着她进了面馆后面的小厨房,他双手插兜悠闲地东张西望,西装笔挺贵气逼人的男人身处不起眼的小面馆里,脸上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排斥,反问她:“你不是打算带我开眼吗?”

宋念打开炉子架起锅,回头赠他一个白眼:“你还以为你是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吗?我可不是那只耐心的兔子,我现在很饿,很需要填饱肚子。”

她见季柏尧的手工西装与这破旧小面馆十分格格不入,他的脸上也是一副晦暗不明的高深表情,不由在心里嗤笑。

他这种每天出入金碧辉煌的场所的男人,一定已经忘了这个世界上,许多人还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被生活逼得苟延残喘。

他一定在心里鄙夷贫穷。

她正这样思索着,就听他在背后说:“我也饿了。”

宋念正弯腰拿面条,以为自己听错,回头郑重地看着季柏尧:“你说什么?”

季柏尧笑着解释,“我说我也饿了,而你手上只拿了一人份的面条。”

宋念故作难为情地张望了一下自己家简陋的面汤店,很不确定地问:“你应该没有来过像我家这样的小面馆吧?”她颇有些犹豫地望着他,鬼马地眨眨眼,“你高贵的肠胃要是吃坏了,我可是赔不起的呀。”

“谢谢抬举,我高贵的肠胃吃得最多也只是盒饭而已。”他态度自若地指挥宋念起来,“多拿一点面,怎么还是这么小气。”

“你这资本家还不是半斤八两…”宋念嘴里小声嗫嚅着,灯光下气呼呼的娇憨模样,她快手快脚地捞起她爸早就准备好的面条下锅,动作熟练,俨然一个浸淫厨房多年的好手。

一时之间,小厨房里只有锅里沸水的哧哧声。季柏尧看着宋念专注煮面的侧脸,嘴边高深的笑意一直挥之不去,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玫瑰很美。”

宋念“啊”了一下,呐呐地回头望着他英俊的脸,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憨憨的表情透着一股羞意,眨眨眼小声说:“都跟你说了,我是很不错的画家。”

她掀开锅盖,捞出面条,将热腾腾的高汤浇入碗中,一时之间,小厨房里香气四溢。

宋念捧着婉颇为享受地低头闻了闻,唇边满足的笑让季柏尧移不开眼睛。

“把阿基米德的一句话换一换,”她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隔着袅袅的热气,用一双灵气逼人的澄澈大眼睛看着他,如巫婆念出蛊惑咒语:“给我一只画笔,我能画出全世界。”

她眼里调皮的光芒足以照亮这个平常的深夜,季柏尧沉默了几秒,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他接过碗,转身淡淡扔下一句:“狂妄的无名画家。”

宋念瞪着他的背影直跺脚,在后面喊:“喂,这面没你份了!我一个人吃两碗!”

两人挑了个小桌子面对面吃面,宋念皱着鼻子颇不乐意地把一双筷子递给季柏尧:“喏,拿着吧,这碗筷都是我家里人用的,干净。”

季柏尧尝了下汤面的味道,嘴里溢出赞美:“很不错,汤的味道很特别。”

宋念的嘴角得意上扬:“废话,别看我家的面馆小,市电视台的美食节目都来采访过,这高汤秘方祖传不外泄的,我爷爷那一辈是传男不传女,不过到我爸这代,早不管这规矩了,我跟我姐进厨房的第一天,我爸就告诉我们高汤秘方了,我爸说,这是长辈留给我们无形的财富,每个宋家子孙后代都有权知道,但前提是我们懂得珍惜。”

季柏尧赞许:“你爸是很开明的家长。”

宋念也点头,随即想到什么来,眼里闪过一抹光:“你妈妈年轻时一定是个绝世美人。”

季柏尧表情淡然:“绝世谈不上,但年轻的时候,裙下之臣没有三千,三百也是有的。年轻时,她是个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

宋念嘴里塞满了面条,腮帮子鼓鼓的,含含糊糊的声音:“难怪…气质也特别好。”

季柏尧停下筷子,英俊迷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深黑如海的眸子跳跃着星光,宋念手一抖,一根面条滑回到碗里。

嘴边的问题也情不自禁滑出口:“怎么?”

猎物已经跳进了自己的陷阱,季柏尧微笑解惑:“我可不可以把你对我妈的赞美,看成是对我的。”

他嘴边的笑实在是恶劣:“要知道,我可是绝世美人的儿子。”

宋念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之后眼神躲闪了一下,低头搅面很不情愿地闷声说:“你长得…是还不错。”

她那艳羡又嫉妒的眼神抛了过来,在灯光下分明又含着几分娇嗔:“你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挑了个这么美的娘胎。”

季柏尧笑而不语,窗外有狗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偏头看了一眼,不算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高挺的鼻、薄而性感的唇、男人味十足的硬朗线条,宋念愣愣看着,突然技痒,很想手上有只画笔,把夜色下男人的阳刚侧脸描摹出来。

所以季柏尧回过头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宋念,而对美丽的事物从来都是坦诚以对的宋念,也不打算遮掩演眼底的渴望,她说:“你有一张每个美术系学生都想画一画的脸,所以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