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一点的宋卓则紧张兮兮地盯着傅岩,一副随时准备张牙舞爪的样子。

傅岩本来正落寞地看着落地窗外,见姐弟俩出现,勉强提起精神温文一笑,“伯父不会有事,我向你们保证过的事,我不会食言。”

他抬起头来,没有笑,眼底深处有清淡的忧伤:“相信我,我愿意为你们的姐姐做任何事。”

姐弟俩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再不说话。

姐弟三人忐忑地等到下午,竟真的等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跑到派出所,之前口气冷硬的警察对他们也明显客气了许多,私下拉过他们,说领导开会过以后,鉴于那位受伤警员已经回家休养,拆迁工作本来就容易激发社会矛盾,以妨碍公务罪定性怕会在社会上有更大负面影响,所以决定酌情处理宋老爸的案,拘留几天就可以出来了。

几个人喜极而泣,而就在这时,宋曦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瞄了一眼那个号码,抖着手悄悄走到一边角落,接起电话。

“喂,是我,对不起,本来是想争取伯父今天就出来的,不过警察那边也很为难,毕竟是好几个人打架,按照规定,是都要拘留几天的。”

“好在接下来没什么麻烦了,就是要在里面多受几天苦,我已经拜托他们关照好伯父,他受了点皮外伤,已经处理了,所以你不要担心。”

说话温文尔雅的男人已经体贴地为她考虑了一切,宋曦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可这“谢谢”还堵在喉咙,那边已经提前开口,“不要再对我说谢谢,有事再找我,好吗?小曦。”

宋曦低头,握着电话过了好半响,一个轻轻的“好”溢出口。

而那边的男人也够有耐心,一直等到这个“好”,才挂了电话。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而就在数着日子等老爸出来的这些天,宋曦的日子不太好过。

弟弟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被傅岩收买,竟然轮番当起了他的说客。

因为宋念小蜜蜂一样在宋曦耳边嗡嗡追问为什么不接受傅岩这样一号钻石王老五,这天深夜姐妹俩睡不着,宋曦这才幽幽道出原因。

“他是蒋思青的表哥,真要在一起了,以后跟那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过日子啊,再说他家长辈要知道我跟严旭明有过一段,也未必答应。怎么想都是不可能。”

“怎么会这么巧,难怪…可是姐,你喜欢傅大哥吗?”

这个问题一出,换来宋曦长久的沉默。

宋念不死心,“姐?”

只听宋曦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床板嘎吱的声音里仿佛掺着一丝棉絮般的叹息,出口的话也是意味深长。

“早就过了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年纪了。”

“可是…”

“没可是,快睡觉!”

一旁的宋念只好闭了嘴,心里却想固执的姐姐算是间接承认了。

脑海里浮起那天见到稳重文雅的男人,说实在的,她对他印象很好,不禁悄悄叹了口气。

多登对的一对啊。

任凭宋曦怎么抗拒,但很快她又见到傅岩。

桑桑是他们之间无法逃避的纽带,而这天下午宋曦在桑桑病房见到傅岩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只有两天。

桑桑正伏在傅岩怀里哭,细弱的肩膀一颤一颤,傅岩完全是无力招架的状态。

小家伙现在最大的任务是康复锻炼,为了防止截止后身体心理上的并发症,也为了让残肢早点定型,医生为他制定了一系列功能恢复锻炼疗程,前几天他已经在医生要求下戴着有气囊的临时假肢练习下地行走,小家伙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就要受这样的苦,第一次下地就疼得哇哇大叫,眼泪成串掉,哪怕挪一步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桑桑很不配合,宋曦只好板起脸来,还让叶老师不要骄纵他。

看桑桑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她知道他们这些大人真的残忍,但作为骨科护士,她太知道心软造成的后果,不逼着他走,长期卧床就会肌肉萎缩,对将来装假肢有很大的影响,那时候只怕后悔也来不及。

她只好硬下心肠,哄不了就凶,沉着脸,结果桑桑根本不买帐。

他哭着捶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会这样对我。呜呜呜。”

她当场愣在那里,看着怀里大声嚷着“你不是我妈妈”的小孩子,进退两难,她真的不是他妈妈,她也还没完全进入母亲这个角色,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该怎么让他体会到一点普通孩子的平凡幸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式对不对。

这一刻,宋曦很迷茫。

桑桑又是个多么敏感聪明的孩子。

自己这句话喊出口,见宋曦这般无措的反应,他马上就明白自己说错了,宋曦愣,他的小手也停止捶打,可怜兮兮地望着宋曦,好半天才嘴巴一瘪,糯糯地哭着问:“妈妈,我错了。妈妈,你不要生气,呜呜呜。”

这一哭,又生生地把宋曦惹哭了。

宋曦自问自己见过许多小孩子,却从没遇到过像桑桑这般,让这些年已经在医院磨练出铁石心肠的她,这么容易动不动就哭。

大概是因为她没了妈妈,尝到了没有妈妈的滋味,也就特别怜惜从小就没有妈妈的孩子。

如今她妈给她的那些母爱只存在在她记忆里,但好在,她终于能为小孩子带去母爱。

宋曦哭着把桑桑搂进怀里:“你乖,妈妈是为你好,桑桑要做妈妈一辈子的孩子,就现在乖乖听话好吗?”

这么闹了一次,桑桑也就听话起来,要他下地走路,虽然还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至少已经不哭鼻子了。

宋曦没想到傅岩一回来,小家伙又开始撒起娇来,也不知道脸上的泪有几滴是真的。

她听到傅岩哄着说:“好好,疼就不走了,明天再说好了。”

“不行。”

心软的人太多,她只好出声做那个坏人了,“昨天乔医生还说桑桑恢复地不错,康复锻炼一天也不能断。”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现在纵容他是害他。”

她说完,又觉得这口气太像是老婆在孩子问题上数落老公,脸一烫,转开脸去。

傅岩面上已经带着喜色,不动声色地藏起心底的这份欢喜,低头拍拍小屁孩的背:“听到没,妈妈这个大BOSS发话了,一天都不能断,爸爸可不能帮你作弊。”

桑桑扬着一张懵懂的小脸,好奇地问:“爸爸,什么是大BOSS?”

傅岩笑容温和,语气也颇为耐心:“就是大老板,妈妈是我们的大老板,我们都要听她话,你滴明白?”

小家伙破涕为笑,学着电视剧里的口气:“报告长官,我滴明白。”

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搭起了戏台子,宋曦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冷着脸别开眼的时候,嘴角却破天荒地上扬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因为宋念最近常跑医院,她和方妙也熟稔,很快知道有那么一个生了病的小孩子,叫宋曦“妈妈”,叫“傅岩”爸爸,并且这事在骨科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宋念觉得很有趣,这一天就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还有玩具,去看看姐姐这个秘密的儿子。

巧的是,她去的时候,傅岩也在,两人已经见过,宋念虽然心里已经恨不得唤傅岩“姐夫”,却碍于姐姐的别扭,还是规规矩矩地叫他“傅大哥”。

听说这姐姐是妈妈的妹妹,桑桑很快也放下戒心,加上宋念个性活泼,说话也声动,桑桑很喜欢她,还唤宋念“小姨”。

宋念正在教桑桑画画,傅岩正在在一边替桑桑削铅笔,宋曦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见到妹妹有些惊讶:“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宋念抬起头灿烂一笑,“姐,我来看看我外甥啊,小卓也说晚上过来。”

说话间就不理会姐姐,低头对正用蜡笔涂色的桑桑说:“哇,头一次见到绿色的太阳呢。”

“我给太阳换衣裳呀。老穿黄色的太阳会不高兴的。”桑桑嘟着嘴巴认真回答。

宋曦抬手看了眼手表,康复的时间到了,待会她还要出去忙,只能趁现在的中午时间过来,于是硬下心肠打断这快乐时光:“来,桑桑,时间到了哦,乖,等会练完咱们再继续画画。”

桑桑一听,嘴又瘪了起来,求助的眼神望向傅岩。

傅岩却扔了一个“看爸爸也没用”的眼神给他,桑桑顿时像瘪了气的球。

宋念雷达般的眼来来回回地在傅岩和宋曦之间巡梭,见傅岩老是时不时地看着姐姐,眼底的情意藏也藏不住,姐姐却别扭极了,低头帮着桑桑轻柔带上假肢,刻意地回避他有些热情的视线。

她贼兮兮一笑,见桑桑下了地,蹲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两个人鬼鬼祟祟,桑桑乖巧地听着,眼底精光闪闪,傅岩和宋曦都有些莫名其妙,视线情不自禁地就撞到了一起。

那一刹那的碰撞有火花跳跃,却自然是宋曦首先扭转视线。

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来,桑桑,昨天很乖走了一步,来今天走两步试试。”

桑桑一听,回头看了眼蹲在他旁边的宋念,得到她的眼神鼓励,小家伙背一挺,手叉腰,“要我走两步可以,不过爸爸妈妈必须手牵手我才走,不牵,哼,我今天一步都不走了。”

他这大人口气十足的话一出口,旁边床的病友也噗嗤笑了出来,说道:“小鬼头都会讨价还价了。”

宋曦眼见乖巧的小孩子被那鬼精灵妹妹教唆成这样了,板着脸磨着牙,刚想训斥,就感到右手一热,很快被一双宽厚大手包住。

耳边是男人得意的嗓音:“好了,爸爸妈妈已经牵手了,你可以开始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最近有小小的奋发下,争取从月更变成周更哇~~~

下章是妹妹咧~~~~~~

47、宋念11(1)

季柏尧这个男人就如入境的春风,带给她爱的甘霖,滋润了她龟裂的双唇,然后在她还未来得回味那甜,就“呼”一声优雅出境。

只留下一片狼藉。

宋念过了好几天恍惚的日子。

似乎昨天他还拉着她在风中狂奔,她感受着他手上的温热,于是愿意全身心地依赖他,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突然心酸难抑。

这双手再不属于她,这双手很快就会属于另一个姑娘,那姑娘会全身心地爱着他,没有欺骗,没有三心二意,也没有一个“师兄”横亘其中,让所有的过程都变了质。

不像所有已经无望的恋情,分手后总有一方试图挽回,宋念没有那么做,她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再挽回,她再没有勇气跑到他的家,蹲守半天只为能让他看她一眼。

这些天,她一直反反复复思索几个问题,被这几个问题折磨地夜不能眠,简直要精神分裂。

明明是一场欲擒故纵的游戏,她为何沉溺其中,直到游戏结束,她还不能抽离?

告诉自己不要认真,可为什么心在隐隐作痛,这排山倒海痛苦的感觉是什么?

什么时候他成了她所有的阳光?什么时候想到师兄不再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什么时候想到他只有浓浓的甜?什么时候想到师兄只有淡淡的苦?

谁在爱着她,她,又在爱着谁?

宋念简直要疯了,她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她觉得自己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这样的她不值得得到任何人的爱。

她怎么可以抛弃暗恋四年的男人,只花了四个月就喜欢上了别人?!

就在她几乎要自暴自弃时,婉侬的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婉侬已经知道一切,然后静默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宋念,其实我一点也不意外,记得我结婚那天怎么提醒你的吗?我就是怕你太入戏了。我电视剧看多了,你看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吗?说好是来一场感情游戏,不知什么时候就较了真,感情这个东西,真的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更何况是尹亮表哥那样的情场老手,你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婉侬,别这样说他,是我对不起他,他对我很好,错的那个人是我。”

“你看,还这么护着他。宋念,你真的陷进去了知不知道?!”

“我…婉侬,我非常非常乱,我没有想到我是这样的人。”

“嗯?”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喜欢厉北,并且是非常喜欢,你常常笑我在喜欢厉北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我自己也这么以为,这份喜欢我坚持了四年,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季柏尧只出现了四个月,就让我意乱情迷,跟他在一起时,我常常忘了厉北,想起他时,也只有内疚,我不该这样的,我对不起季柏尧,也对不起厉北。我…对他们很抱歉。”

“宋念你这个大傻妞,瞧你说的什么傻话,我真想用把锤子敲醒你,我要早狠心那么干了,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为什么你会觉得对不起厉北?拜托,你只是他的师妹,不是他老婆也不是他女朋友,你根本不是他的谁,凭什么就不能爱上其他人?!”

“哪个女孩生命中没有一个只能偷偷暗恋却始终得不到的男人?感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他不喜欢你,你就去找一个喜欢你的男人,谁都懂的简单道理,可只有宋念你这个傻瓜较了真,转不过弯。现在,我倒有些感激尹亮表哥了,至少他能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厉北一个男人,能让你心动。”

“我说句实在的。其实你心里早没厉北了,你潜意识早接受了跟他不可能这个事实,你呢,就是执念太深,魔障了!你早不爱他了,你要真爱他,季柏尧一点机会也没有,你根本不会为他心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要哭不哭蔫巴巴的样子。妹子,有个名词专门形容你这个状态,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失恋。恭喜你了啊宋念,二十四岁高龄了总算失恋了一回,总算这回失恋跟厉北是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你还笑,我都要哭了…”

“真哭了?”

“没,我想我喜欢季柏尧没有那么深,我这几天很难受,但哭不出来。”

“幸好,中毒不深。”

“不过…”

“嗯?”

“我那天在他面前哭了,我见不得他那个样子,明明对我很生气,却又很无奈拿我没办法,很温柔地喊我‘小骗子’,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晓得哭,但他还是走了。”

宋念说着说着,想起那晚头也不回的季柏尧,只听电话那头的婉侬叹息道“原来中毒不浅”,她鼻子一酸,一滴泪从湿润的眼里滑了下来。

清凉的泪无声地提示她,婉侬说得对,她中了一种叫做“季柏尧”的情毒,短时间病入膏肓。

挂了电话,宋念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渴望那个人也站在窗外,跟她仰望同一个月。

我很难过。

我希望你快乐,但对不起,此刻,我希望你跟我一样难过。

如果你难过,那我便值得。

失恋的日子有些难熬,宋念只能让自己忙碌一些,很快家里发生的事情让她无暇伤春悲秋,老爸因为拆迁打架被抓进警察局,很有可能判刑。老爸被关,家里的天似乎也要塌下来,最困难无助的时候,宋念甚至想要不要去求季柏尧,他有钱有势,一定能帮到她。

她想他,想见他,只是差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可是当这个借口真的出现时,宋念又瑟缩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她之间的差距,他是那个卓尔不凡的季柏尧,只会出现在本市新闻和财经报道,而她,是那个平凡默默无闻的宋念,他们不在一起才是正常,在一起才是不正常。

老天,原来这才是现实,她竟然忽略了。

那个当初在画廊里大胆搭讪的宋念已经消失不见,她终于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

宋念最终没有去找季柏尧,也不知道姐姐在哪认识的一个大律师,帮焦头烂额的他们解决了麻烦,爸爸只是关了几天就出来了。

宋念不禁感叹上位者的神通广大,望着那个温文尔雅的傅岩,宋念想到的竟然是季柏尧,都是那种沉稳的能让人无条件臣服的精英气质,只是一个笑容,就能让人安心跟随。

她拖着腮想,喜欢季柏尧的女人一定很多。

她破天荒地开始督促宋卓别老把心思放在乐队上,希望有一天自己弟弟,也能成为这般出色到能让女人趋之若鹜的男人。

运动角画壁工程结束的那天晚上,宋念坐在画壁,痴痴望着那面墙许久。

两个小时前,她在跟大猫他们去吃饭的时候,见到季柏尧了。

他大概是在去宴客的路上,众星拥月般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和一个外国男人说话,他穿着三件式的西装,在人群里太过扎眼,范初晴笑盈盈跟在他身后,他大概想到了什么,亲昵地做了一个手势,范初晴就颇有默契地凑到他面前听他耳语,她的笑看起来是那么甜美,然后她点点头,跟他眼神交流了一下,快步离开。

这一幕刺痛了宋念的眼,她远远站着,真想当个瞎子聋子,看不到也听不到,谁也无法伤到她,她也不会伤到任何人。

她的嘴边是一抹讽刺的笑,半个月不见,他意气风发,她却还是一蹶不振,难怪总是有爱情专家说,男人和女人对于爱情的理解,总是存在时差。

夜已经很深了,大猫他们已经回去,广场上也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宋念的头顶是一片星空,她望着眼前废寝忘食画出来的画墙,还有没有拆除的脚手架,思绪蔓延。

那时,他就站在她此刻坐的位置上等着她完工,她常常会站在脚手架上回头娇嗔地瞪他一眼,手上动作加快,只想马上结束。

她对他说,“你看,我画出了一个宇宙,季柏尧,从现在开始崇拜我吧。”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这个宇宙有点小,原谅我只能崇拜你三秒,”见她不悦瞪他,他只好笑着举手,“好吧好吧,五秒。”

再然后,他不顾一切地救了她,那一刻躺在他的怀里,她只是想,太好了,季柏尧来了,她安全了。

明明是燥热的夏,宋念却觉得夜凉如水,她有点冷,又有点想哭。

那个时候怎么会没有想到,遇到的是爱情呢。

总以为把爱情给了厉北,再不会给其他人了,偏偏等到失去后才明白,其实爱情早就给了别人,别人给的也是爱情,可当时糊涂,一味地逃避这个结论。

晚了,都晚了。

宋念抹了抹眼角湿润的液体,然后站了起来,拿了支细笔,蘸了点油彩,慢慢地爬上脚手架,直到站在了最高处。

她不知道,身后远处有道深邃的目光,从她坐下来对着墙发愣起,就一直看着她,她不走,他也没有离开。

季柏尧今天谈成了一个大合同,客户也热情,陪着喝了不少酒,竟把酒量颇好的他灌得有些醉了。

送完客户,竟觉得微醺的脑袋被风吹醒了,然后就慢悠悠地走到了广场上,也没让助手回去,晚上有人在边上说说话,也挺好。

然后目光就穿越了整个广场,定格在那个孤寂的背影上,微卷的长发,再熟悉不过的邋遢背带裤,这条背带裤只有一个人有,而他的身边,再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理直气壮跟他说:“邋遢又怎样,梵高都可以割掉耳朵,我自然也有穿邋遢背带裤的勇气啊。”

她看着那面墙,而他在看着她。

他们的眼中是不同的风景,他却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想同一件事情。

季柏尧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

他看着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坐着,坐了很久,然后突然站了起来,拿起笔,蘸了油彩,颇为艰难地爬上了脚手架,步子有点大,慢慢地爬到了最高处,他本来跟助手坐着,竟紧张地站了起来,眼睛直直地锁住那个方向。

折磨人的小骗子。

知不知道我跟你已经离得太远,你再掉下来,我都不可能接住你。

见她终于爬到高处某个地方,站稳,然后举笔在画墙上一番动作,画完后,又站了许久,才慢吞吞地从脚手架上下来。

而就在她发呆的时间里,季柏尧已经迈着步子穿过广场,直到看到她下来,这才停住,站在一百米处的柱子旁,任由柱子的阴影将他隐藏。

见她脚终于落地,他悬起的心也终于落地,只是目光仍旧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方向。

身旁聪明的助理一直在小心观察老板的神色,对于老板今晚的反应,也并不意外,只能说,大BOSS失恋,他们下头这些小喽啰会过得很惨。

就比如现在大晚上的,已经够累了,还要陪着失恋的男人吹风看风景。

他看着前方收拾画具的宋念,心想,画画的姑娘你可真能折腾啊,你俩一闹分手,苦的就是我们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