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对男人最大的恩赐就是给他一个女儿。

在女儿面前,暴躁的男人会变得温柔,怯懦的男人会变得英勇。

一缕缕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消磨掉的浪漫温馨,却在父亲与女儿之间存活了下来。

有多少习惯了粗枝大叶的男人一辈子第一次笨手笨脚又小心翼翼地挑选一份礼物,不是为了爱妻美妾,而是为了宝贝女儿。

郑伯彦也是这样的男人。

人生对于他而言最公平的一件事不是让他的皮货生意做满了江北江南,而是在战火纷飞妻亡子殇之后还留给他这样一个宝贝女儿。

郑伯彦对郑听安的宠爱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就算远在俄国置办皮货,他还是赶了几个昼夜回南京,只为给女儿过十九岁生日。

上等的皮货自然是给郑听安带了满满两大箱子,而作为生日礼物,郑伯彦精挑细选之后,选定了一套纯金打造镶嵌宝石的套娃。

看上的不是黄金宝石,而是套娃这个在俄国满大街都是的物件。

无意间听随行翻译说起,套娃是幸福与圆满的象征,俄国传说少女们只要向着套娃许愿,便能实现。

比起一般同龄的女子,在郑伯彦的财力与娇宠下,郑听安是不缺任何金银珠宝的。

然而,幸福与圆满,郑伯彦这些年来已欠了她。

于是希望有一个和他一样宠她疼她爱她的男人早日出现,代替他给她后半生的幸福与圆满。

丫头心里是什么样的念头,做父亲的比谁都清楚。

在任何一个父亲眼里,沈家的三少爷绝不会是个理想的女婿。

花花公子,不务正业。

然而,他却是完全符合郑伯彦选女婿的标准的。

郑听安喜欢。

这就是郑伯彦唯一的标准。

风流,结了婚总会收敛的。

散漫,那就不至于因为忙于事业而忽略家庭。

只要女儿喜欢,那什么缺点都不算数了。

女儿的生日,子韦从没忘记亲自送礼物来,今天也应该是会来的吧。

但在这个刚刚赶到家的早晨看到心目中最合适的女婿站在自己家门口,郑伯彦还是有些意外的。

意外的不是子韦来了,而是子韦站在家门口,而且像是站了一会儿了。

子韦手里捧着一个礼盒,显然是来送生日礼物的。

郑听安是知道他今早到家的,断然不会睡到现在也不起床。

家里的下人又怎么敢把小姐的常客、堂堂沈家三少爷晾在外面?

那么把子韦晾在门外就只有一个原因。

郑听安不想见他。

让马车绕过前门,郑伯彦一行从公馆后门悄悄进去。

“小姐呢?”

进门,郑伯彦便问匆忙迎上来的门人。

门人行了个礼,道:“老爷,您怎么从后门进来了…小姐想是在前面等您了吧。”

郑听安确是在前厅里等着父亲回来。

每到秋天郑伯彦都会出去进货,或者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把郑听安一个人留在家里。很小的时候她会跟郑伯彦哭闹,不许他走,所有郑伯彦答应她,一定会回来给她过生日。

每一年,郑伯彦都未爽约。

每一年,她都会推掉所有的邀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前厅乖乖等他回来。

就算在郑听安留学英国的三四年里,郑伯彦都是不远万里在这一天准时赶至英国。

时间久了,这已经不只是为庆祝一次生日,而更像是只属于这对父女的一个节日。

庆祝幸福平安。

今年自然不例外。

哪怕她现在正因为子韦与Anna的事生闷气,也丝毫不影响好好装扮迎接郑伯彦的心情。

听到郑伯彦从后门进前厅的脚步声,郑听安忙迎了上去,两手搂住郑伯彦的脖子,“爸爸!”

郑伯彦笑着抱了抱早已不是小丫头的女儿,父女俩的见面仪式才算是结束了。

郑伯彦正准备上楼换下一身风尘,走了两级台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郑听安道:“听安,子韦在外面,你知道吗?”

郑听安微微一愣,点点头。

郑听安没说话,郑伯彦也就只是“哦”了一声,上楼去了。

没说话,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被她拦在门外的子韦居然还等在那儿。

抬头见郑伯彦完全消失在楼梯尽头,郑听安走出前厅,走到院子里。

他能记得她的生日,能放下少爷的架子每年亲自送份礼物到她门前,能被她拦在门外还不肯离开。

除了他,谁还会这样?

他也没什么好,就是合她的心意。

于是和他比起来,所有爱慕者都黯然失色。

所以她才会这样自然而然地等下去吧。

她等着,他来了,何必还纠结于不确定的是非呢?

那女人是谁与她何干,她知道他是谁便可以了。

远远看着依然站在门口的黑色身影,淡淡微笑。

“陈妈。”郑听安叫过院子里的一个中年妇人。

向门口遥指,正要开口,目光随着手指看过去时却已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已走到他面前,低语,子韦便拥着Anna的肩在郑听安注视下离开了。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见郑听安不说话,陈妈试探着问。

咬了咬下唇,手缓缓落下。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给老爷备茶。”

转身跑回屋里,郑听安一口气跑到楼上,门也不敲就闯进郑伯彦房里,扑到郑伯彦怀中哭起来。

郑伯彦正系着长袍的扣子,被郑听安这举动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一手搂住女儿,一手把剩下的两粒扣子系上。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郑听安只是委屈地哭着,不说话。

也许,这世上真的只有这一个男人是会永远真心疼爱自己的吧。

无人的死巷,子韦松开了拥着Anna的手。

Anna灿然一笑,“我记得我今天约了你,可你却在等在别的女人门前。”

对这个女人,子韦是有恐惧的。

仿佛他的一切举动全在她的眼中,在她面前他就像是透明的。

而越是他恐惧的东西,他就越是想要征服。

于是这个女人成了他极少占有过的女人之一。

次数多了,他自己竟发现,这已不再是征服,而是不知何时成了迷恋。

他竟期待她的约。

疯狂的征服成了美好的享受。

起初,连他自己都被这样的变化惊到了。

直到他发现,迷恋已变成了爱慕。

太白楼里再麻烦的事,她眉都不需蹙一下便能说出最恰到好处的解决之法。

她有着寻常女子身上难得一见的神秘气息,像一卷永不乏味的书。

在床上,她又是个懂事的女人。

仿佛她是千面的,永远也看不完。

这对任何男人都有着磁石般的诱惑。

他怎能例外?

她如一个女巫,之前吸引了他的身体,如今是要连灵魂也拿走了。

而今天,子韦心里的某个空间还是固执地属于郑听安的。

没见到她,像是毁了一个关于永远的承诺。

此时看着Anna,子韦微微蹙眉,心里是极低落的。

看着颔首不语的子韦,Anna依然是洞悉人心的模样,含笑轻轻圈住子韦的腰,给他一个深深长长的吻。

子韦的回应很冷淡,Anna却是毫无愠色。

阅尽千帆,她很清楚每个年纪的男人在想些什么。

何况只是个天天在她监视下生存的毛头小子。

那一点低落和冷淡她自信还操纵得来。

“明天,我要借用你的太白楼。”

Anna含笑却严肃地道。

子韦一怔,回过神来,“什么?”

“太白楼,借给我。”Anna又含笑着重复了一遍。

“怎么借?”

Anna眨了眨睫毛长长的幽蓝色美目,道:“很简单,你的人出去,我的人进来,而我和你只需要去进行一个美妙的约会。”

看子韦又蹙起了眉,Anna又轻轻吻了他一下,轻声道:“作为交换,你想要的,我会送给你。”

嘴角牵起一丝冷冷的笑。

子韦道:“我想要什么?”

Anna轻抚子韦的脸颊,笑道:“成为沈家的王,江南的王,My king。”

笑,子韦把礼盒丢到一边,双手搂住了Anna的腰,“My lady,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赴今天的约会?”

“Of course.”

作者有话要说:父亲节前夕,丫头祝天下所有当爸爸的人幸福快乐~

岂曰无衣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脚步加快进入正题了,丫头泪奔~~~

第五十二节·岂曰无衣

一夜的辗转无眠。

对子潇,这样的夜晚,自与林莫然在那个早晨将话说白之后,已是习惯。

每日事务还是很多,每天还是很多应酬,很累,但每每疲惫不堪后,总觉得心头压着些什么,就算在外喝多了酒也是难以入睡。

待有些睡意之时,已是日近天明。

正想着再睡些时候就起来去几家商号看看,门已被轻轻叩响。

两重一轻交替二响。

赵行。

这种声音一响,表示有秘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