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又耐着性子,在候机厅等了半个小时,直到广播响起来,催促她这一班机的乘客准备登机。程池给他拨的最后一个电话,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却不想竟通了。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程池却仿佛有无尽的耐心,揪着一颗心,害怕听到的是别人的声音。

“程池。”

她的心骤然缩紧,幸好,是他!

“刃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她站起身,声音很急促:“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没有过来,快登机了,你到机场了吗?你…”

“程池,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程池的声音顿住。

“说什么。”她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一遍。”

“程池,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出了什么事?”程池紧张了,她迫切问他:“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程池,没出事,别想多了。”许刃的声音定了定,气息平稳了很多:“公司这边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今天走不了,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机票别浪费了,你现在过去,我明后天来找你。”

“许刃。”程池拿电话的手紧了紧:“你说真的?”

“不然呢?”许刃轻笑了一声:“难不成还会是为了别的女人?”

“谅你也不敢”听他还能开玩笑,程池的心定了定:“那我先走?你明天能来吗?”

“我要挂了。”许刃那边声音很急,似乎还有雨声:“我明天…最晚后天,我来的。”

“许刃,那我等你啊!”

电话那边,他顿了顿,突然说:“我爱你。”

不等她回应,他挂了电话。

最后那三个字,程池愣住了。

我爱你。

五分钟后,程池猛地起身,抓起箱子一路小跑,跑出了候机厅,径直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许刃的出租屋驶过去,那张机票从车窗里飘出来,被大风扬了起来,随即又被大雨打落在地上,顺着雨水,冲进了下水道。

窗外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道道闪电横过天空,程池的脸色惨白,最后那一句“我爱你”,她下意识地觉出了不妙。

他说得…太用力。

那是用命说的啊!

她下了车,淋着雨一路小跑,朝着他的出租屋大门跑去,抬头,房间里似乎还亮着灯。

她的心定了定,一口气上了三楼,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钥匙是许刃配给她的,那是他们的家。

房间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窗外又是一道闪电横过,将落汤鸡一般的程池照亮。

紧接着,一声闷雷,震耳欲聋。

房间里,一个头发湿答答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的是许刃的衬衣,手上拿着白色的口杯,袅着白烟,那是她送给许刃的口杯,一对的,那个女人拿的是她的那一个,她回头,看到程池,显然有些讶异之色。

听到声音的许刃,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程池,愣住了。

愣住,却没有慌,他的目光从程池的脸上,移到了沙发上的白思思。

程池出乎自己意料地淡定,她进了门,想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那双凉拖,却发现,鞋柜里并没有,她的凉拖,穿在那个女人脚上。

家里什么都是一对的,没有多余,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程池的心像是被一根刺,狠狠地戳了戳。

她站在门口,看着许刃,笑了笑,她听见自己说:“有…客人啊?”

隔了约莫十秒,许刃才“嗯”了一声。

程池真诚地点了点头,说:“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双更,莫方~

第56章 崩跌(3)

白思思放下了手里的口杯,站起身正要解释什么, 许刃却走上前来, 拉程池的手:“我们去外面说,好不好?”

程池压抑着燎原的怒火, 本想说, 这是我们的家,去什么外面啊?

但是当她再度看向许刃, 从来没见他的目光里,流露出那样的神情,那种无力, 而恳求的神情。

她心软了, 目光似刀, 狠狠瞪了他一眼, 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一个人走了出去。

很快, 许刃追了上来,程池站在黑漆漆的走廊边,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 手拿着烟盒,从里面颤抖地取出一根烟,拿着打火机的手却不住地颤抖,火根本燃不起来。

许刃走过来,拿过了她手里的打火机,替她点烟。

程池就着火点了烟, 深长地抽了一口。

两个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各自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抽了三口,就被许刃抽掉了烟头,他说:“少抽…”

程池微微一怔,才恍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往上抬了抬,勾起了一抹负气的笑意:“我没怀孕,逗你玩儿。”

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许刃眼角颤了颤…

这个消息,他消化了足有十秒,然后敛眸,轻笑了声:“是吗,那样就好了。”

她不用受苦,这样就好了。

“很是松了一口气?”

许刃毫不掩饰地点头:“是。”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许刃,我这个人,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

程池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可是她很难,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静,她咬紧了牙关,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许刃想了想,喃喃道:“你都看到了,还要什么解释呢?”

“我他妈不相信!”

伴随一生闷雷,她骤然加大了音量,同时冲上前去,拽紧了许刃的衣领:“我他妈不信你会做这种事,背着我找女人!”

她眼瞳剧烈的颤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将他衣领拉低,凑近他的脸,随即放低了音量,带着颤栗,轻声,轻声问:“刃哥,我哪里不好?你说说,我哪里不好?你要找别人。”

她的表情已经带了几分近乎癫狂的颜色,不住地重复着那句话。

而许刃,只有沉默对她。

只有沉默,无边无际。

到最后,手也软了,他的沉默抽走了她最后的一口气,她颤颤地退后了两步,然后抱着身子靠墙蹲了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她爱他,太用力,所以此时,她宛如一句干涸的躯壳,软软地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

许刃沉痛地闭上了眼,说:“程池,你先离开,好不好?算刃哥求你。”

“刚刚你还说爱我的。”她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声音带着颤栗:“你从来不说假话,许刃,你从不骗我。”

“程池,你起来。”许刃走过来,却不等他碰她,她便自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她的眼睛很红,强抑制住眼泪,问他:“所以,就这么完了?”

她还在问他,还在问…

她舍不得,很是舍不得。

“程池,我们先把手分了。”许刃强压住心里翻涌而上的酸涩,把话说绝。

“可以的。”程池咬紧了牙,那一个字用尽了力气:“分。”

“可我从来不做糊涂的事,感情也不糊涂。”她红着眼定定看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挺没用。”许刃敛眸,沉声说:“像个傻子,不管做什么,不管挣多少钱,你都不在乎的对吧。”

你一直拒绝接受,可真相一直都在,潜伏在你的心里,终有一天,它会慢慢浮出水面,以近乎残忍而又客观的姿态,沉默无言地与你对视。

避无可避。

程池等他说完,顿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流眼泪了。

她用手背决绝地擦掉了眼泪,一下又一下,很用力,却也止不住奔涌而出的眼泪,脸颊白皙的皮肤被擦得通红。

“是,我不在乎。”她违心地说完这句话,嘲讽地笑了笑:“看起来,她挺在乎的是吧,她能让你感觉自己像个男人,有本事的男人,嗯?”

她歪歪扭扭地走近了他,本来想甩他一耳光,但是突然,似发现了什么,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异动,她的手落到了他的衣领,滋咧一声,粗暴地拉开,看到他的颈项处,有一道红口子,上面黏着干涸的血迹。

程池皱了皱眉,还想再看,许刃却猛地退了几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什么时候受的伤?”程池沉声追问。

“别让自己难堪了,走吧。”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就走。”

“刚刚。”许刃说。

“刚刚…”程池喃了一声,又迫切地问:“什么地方?谁弄的?”

许刃闭上眼睛,说了五个字:“床上,她弄的。”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闷雷阵阵,她的耳膜,被震得生疼。

果然,是给自己找难堪啊!

许刃站在楼上,看着她的背影,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趁着自己还能控制自己,没有追上去,没有用力抱住她,说自己好怕,说爱她那句话是真的,说他可能这辈子,可能…

就完了。

许刃深长地呼吸着,平复着心里那一阵一阵上涌的酸涩与隐痛,默默拿出手机,拨了110。

“我要自首。”他说:“我叫许刃,刚刚杀了个人。”

顷刻间,一道闪电明晃晃地划过他幽黑冰凉的眼眸。

他仿佛看到命定的轨迹,无论怎样努力与挣扎,永远无法逃脱,他生来,便是债。

程池是在第七天才知道,许刃锒铛入狱的消息。这七天里,她干了什么?

前三天,因为淋雨高烧,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意识迷迷糊糊,并不清醒,第四天,烧退下去,精神好起来,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应慢半拍,下午就被朱澹拉着去考了个六级,考完之后和她们去喝酒唱歌,她因为太开心,又醉了整整一宿。

第五天直接睡到了黄昏,女生宿舍楼下,杨靖的骚气保时捷开着喇叭,按了整整半个小时,终于把程池从床上拉了起来,她随意地笼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懒懒散散地下楼,眼睛因为宿醉的缘故,红肿得厉害。

杨靖直接将她拉进了保时捷车里,开着车百码的速度冲出了学校大门,程池浑浑噩噩地仰靠在椅子上,问他:“找我干嘛?”

“程池。”杨靖将保时捷停靠在了路边,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她:“你先缓缓,咱们再说。”

程池用力咳嗽了几声,将烟推开:“昨儿晚上,抽了七包,嗓子哑了。”

她的嗓子的确哑了,不过不是烟熏哑的,是醉酒之后,哭哑的,说话的时候带着嘶声,听起来挺让人心疼。

“程池…”

杨靖欲言又止,兀自点了根烟。

程池很耐心地等他抽完,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急,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程池。”他又唤了她的名字,他鲜少这般严肃正经:“你要挺住了。”

“…”

杨靖又酝酿了很久,终于心一横,将烟头戳进烟缸,然后启动了引擎。

程池也不急,懒懒问道:“去哪啊?”

“回学校。”

“你发神经吧!”程池看了他一眼:“把我弄出来,抽根烟又送回去,你当老子…”

“程池,你会走出来的,对不对?”他打断了她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忘了许刃,开始新的生活,对不对?”

程池无言以对。

会否有那么一天?

“妈的。”程池骂了一声:“想我好,就别跟我提这名字。”

别提,夏虫不可语冰。

杨靖点点头,将车开回了学校,停在了她的宿舍楼下,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拉你散散心。”

“…”程池拿了包,推门便走。

杨靖将脑袋探出车窗,远远地冲她喊了声:“程池,你记着,许刃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程池背对着他,扬了扬手。

是死,是活,过得好,与不好。

从他说出那句:“我们先把手分了。”

便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得知许刃的消息,是在两天后,由吴霜告诉她的。

“为了期末复习,我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今天上午去领工资,才知道。”

“他被抓了,公|安还来公司调查取证,说是过失致人死亡,目前情况还不清楚。”

“程池,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你别吓我。”

“程池,程池你去哪?!”

杨靖在学校大门处接到了程池,方向盘子一打,直接朝着监狱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总会知道的,他只希望她知道的时候,不要那么难过。

杨靖一边开车,一边不住地拿余光看她,她穿的是一件碎花边儿的连衣裙,很清新可人,光洁的手肘撑在车窗边上,眼眸平淡如水,望着窗外飞速流逝的街景,没什么情绪。

“我以为你知道这事,一准儿得哭,没想到…”

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直言就说:“带我去见许刃。”

杨靖想安慰,可是竟也不知从何说起,她似乎并不需要安慰,只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死者名叫张强,喉咙直接被刀子割开,血哗啦啦淌了一地,直接毙命。”

“张强是放高|利|贷的,实打实的恶棍一个,据后面落网的几个手下说,是他先动手,把许刃打废了,又…又强|奸了他的…”杨靖看了程池一眼,继续道:“又强|奸了他的女朋友,那个叫白思思的,她的口供也可以证实,反正还没判下来,你别担心,这事…说不定是有转机的。”

程池仔仔细细地听着杨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一言不发…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长很深,也很轻,杨靖听得分明,听得心颤。

她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黑眼圈很明显,连日来,她的睡眠,要么是醉酒后的昏天黑地,要么是清醒时的长夜无眠。

连着几日,仿佛是老了几十年。

便是为着一个分手,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程池突然想笑。

在真正的暴风骤雨来临之际,这些…都算什么呢?

他的背叛她的谎言,于她而言都没有了任何意义,她只想见他,疯了一般地想见到他,想抱着他的脸,想亲吻他带着浓烈烟味的唇,想告诉他。

许刃,你不要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不是都存着了,还有没有忍不住点开的宝贝们~

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谢谢老板们请我打的去看明天周杰伦的演唱会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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