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岑曦不过恍惚一下,萧勉已经恢复了常态,变脸之快,真让她怀疑刚才那一幕仅是自己眼花罢了。

头发还滴着水,萧勉也懒得擦干,直接拿起吹风机:“怎么不请客人进来喝杯茶?”

那语气真让人听不出喜怒,岑曦走过去,主动替他把头发吹干。他的头发短短的,扎得掌心微微发痒,她轻轻地拨弄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要是你不在,我肯定请的。”

萧勉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眼皮稍稍动了一下,没有应声。

这男人的脾气,岑曦一向摸不准,不过却能察觉他此际的异样。她知道萧勉不是很痛快,有人觊觎自己的妻子,是个男人都会坐不住。说到底是占有欲作祟,或许萧勉对她还谈不上爱,但显然不会将她拱手相让。

直至吹风机停止工作,萧勉仍是保持沉默,岑曦走到他跟前,而他只是抬眼。

两人对视了三两秒,岑曦突然俯着身,双手按在他肩头,并屈起膝盖,慢悠悠地跨坐在他腿上。

倏地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那把椅子发出低微的声响。对于她这番举动,萧勉虽维持原来的姿势,但望向她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深意。她的长发铺散着,蓬松的发尾扫在他的皮肤上,想伸手缠住,最终还是按捺下来。

岑曦俯身,几乎整个人也贴在他身上:“你不高兴。”

由于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的声线变得富有磁性,落在萧勉耳里,是说不出的性感。相比于她的声音,更让他难耐的,是她不□□分的动作,他掐住她作乱的手,声线较平时紧绷些许:“有吗?”

被他制止后,岑曦便乖乖地窝在他怀里。静默了一下,她主动交代:“我没有跟他联系,是方婷婷把我生病的消息告诉他的。”

“所以他来了?”

这话确实有那么一丁点的酸,岑曦唇边染上笑意,但口吻却很认真:“我不排除这个可能。其实在他心里,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他千里迢迢赶来,更重要的目的肯定是促成跟苏赫庄园的合作。”

萧勉托起她的下巴,垂着眼打量了她半晌:“没想到你会这样妄自菲薄。”

认识岑曦至今,萧勉所见的都是一个不敛锋芒的女人。她像是一朵怒放至极的玫瑰,美艳、自信、从容、优雅,或许正因这样的光环,才使他情不自禁地陷了下去。当然,她也有反常的时刻,而他很清楚,她之前两次失态,都跟那个叫高衡的男人脱不了关系。

说起来,萧勉真的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岑曦放下骄傲。然而事实并非他所想那样,因为岑曦告诉他:“我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因为我了解他。我跟他共事这么多年,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从决定离开他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回头,因为他根本配不上我。”

想到那段旧情,她不免自嘲:“爱错一个人,就像吃错一道菜,总需要点时间把废物排泄干净。运气好的话,三两天就没事了,运气不好,得个什么肠胃炎,那就得折腾一段日子了。”

萧勉没有给她回应,但她知道他正听着,因而继续说不去:“同样地,从决定嫁给你的那天开始,我也没想过回头。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很奇妙的,两个不适合的人,无论在一起多久,都没办法消除彼此那一点点的隔阂;而两个适合的人,即使是第一次碰面,也能发生无法解释的化学反应,知道对方刚好就是那位对的人。”

而岑曦坚信,眼前的男人正是适合跟自己相守一生的伴侣。

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萧勉好半晌才出声:“怎么突然说这些?”

岑曦仰起脸,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声音低下去:“担心你想不开。”

她的举手投足似乎都别有深意,萧勉扶着她的腰,眸色逐点逐点变深。

岑曦凑得更近,红唇一张一合,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际:“你怕不怕感冒?”

听出她话中的暗示,萧勉利落把人抱起,随即将她压在床上。他以实际行动回答她的问题,倾身吻住了她。她刚喝过牛奶,口腔中残留着淡淡的奶香,有点像乳臭未干的孩子,然而她的举动却火热又放肆,一下又一下地撩动他的底线。

床铺乱了,衣襟乱了,他们的呼吸更是乱了。萧勉半悬在她身上,在她差点喘不过气才愿退开。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很沉很哑:“不是刚得了肠胃炎,胃口还这么好?”

对于他的调侃,岑曦有点羞又有点恼,正要说话,一下没顺气就咳嗽起来。

她的脸涨得通红,萧勉连忙下床给她倒了杯水,试过温度才递到她嘴边。他小心翼翼喂着她喝水,接收到她那幽怨的眼神,忍不住低笑起来。

岑曦恼羞成怒:“笑什么!”

将水杯搁在床头柜,萧勉将她塞进被窝,憋着笑说:“赶紧睡吧,把身体养好了,吃羊腿吃豆腐吃什么都行。”

这夜岑曦睡得并不好。萧勉明显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就知道给她加被子,还将她搂在怀里,害得她大汗淋漓。

整晚她都在乱动,萧勉自然也睡不好,翌日起床,他们都有点精神不济。早餐直接送到客房来,岑曦一边豆泥,一边跟他说:“待会我得出发去苏赫庄园。”

萧勉皱眉:“不多休息两天?”

那豆泥的味道很古怪,像是添加了本地的调料,岑曦吃不惯,于是将它推到一旁,而后才回答:“你还真当我来度假的,我已经拖慢进度,不能再休息了。”

岑曦原以为萧勉会一同前往,结果他却说手头上有要事需要处理,已经订好机票准备回国。内心泛起小失落,她支着下巴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悠悠地开口:“你就这样回去,难道不怕我跟他留在这里暗度陈仓吗?”

萧勉连头也没抬一下,不咸不淡地说:“你可以试试看。”

这趟行程少了萧勉,岑曦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一路上都沉默地望向窗外。方婷婷坐在副驾的位置,而坐在她身旁的是同样沉默的高衡,直至抵达庄园门前,他才开口:“婷婷,你这两天到开罗市区视察一下,这边交给我跟岑总监就可以了。”

方婷婷自然求之不得,老板的私事还是少知道为妙,不然很容易闯祸。她立即答应,并将装有资料与文件的公文包交给岑曦,岑曦还没伸手,高衡便已经接过来,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把东西交给老板。

其实高衡颇有手腕,事前一直受阻,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出手罢了。此番前来,他显然打好了关系,他们刚到,里头就有人出来相迎。

为首是一位年轻的男人,他的轮廓极深,看上去是个混血儿,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高先生,幸会。”

两人熟络地寒暄,岑曦跟在他们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有高衡在,她基本上不需要做什么,只管做陪衬就好。她的嗓子不太舒服,时不时咳嗽几声,高衡回头看了看她,之后低声对旁人说了几句话。

对方笑着点头,之后对随行的妇人说了句听不出语种的话,岑曦一脸茫然,而高衡对她说:“你先去休息。”

与其跟在高衡身边,还不如躺到床上睡觉,岑曦没有异议,随后跟着那位戴着头巾的异地妇人离开。

岑曦被安排在一个环境清幽的房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万顷茉莉花田,青翠欲滴,看得人心旷神怡。她坐在窗前眺望,原本凌乱的心绪亦渐渐平复下来了,将来老了,她愿意在这方宁静的土地颐养天年,远离城市的繁嚣和纷扰。

岑曦在房里轻松自在,高衡那边却恰恰相反,由于商讨不顺,高衡在午饭时脸色都不太好看。碰过太多次钉子,她对此并不诧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庄园里的人都对他们存着莫名的恶意,又或者说不上恶意,仅仅是排挤而已。

高衡没有跟她交代什么,整顿饭他都很沉默,似乎正思考什么难题。他甚少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她不发问,午饭以后便重新回到房间休息。

刚洗好脸,岑曦就听见敲门声响,过去开门,却发现外面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陌生大叔。他手上托着托盘,里面放着茶壶和两碟精致的茶点,像是招待客人的。

对上她好奇的目光,那大叔笑眯眯地说:“小姑娘,来喝口热茶吧。”

不等岑曦应声,他已经自顾自地走进房间,把托盘里的东西放在桌面。视线落在他腕上的手表,她觉得眼熟,一时间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第七章

第七章

察觉到旁人的注视,他没有丝毫遮掩之意,还大大方方地任岑曦打量。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岑曦歉意地向他露出微笑,而他则说:“我姓郝,大家都叫我郝叔,你若不介意也可以这样唤我。”

岑曦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有礼地唤了一声“郝叔”,身旁的大叔听后眉开眼笑,随后坐下来跟她闲聊:“第一次来开罗吗?还住得习惯吧?喜欢这里吗?”

这位自来熟的大叔似乎把她当作久未碰面的好友,一开口就没完没了。岑曦给他倒了被茶,他的兴致变得更高:“这是茉莉花茶,是我们庄园出产的,你也来尝尝。”

茶香扑鼻,带着茉莉花独有的清雅和甜美,茶色亮泽通透,里头漂浮着舒展着的细嫩花瓣。岑曦深深地吸了口气,赞叹道:“好茶!”

提及自家庄园出产的花茶,大叔颇为自豪:“别看我们庄园整片整片地栽种着茉莉花,其实能用作制茶的花朵并不多,带露的花我们不用,全开的花我们不用,花香不正的我们不用,花朵干瘪的我们也不用…虽然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茶,但背后是你意想不到的讲究。”

之前查阅资料,岑曦也曾了解到苏赫庄园一些背景和运作。这个庄园专门为全球十大茶品牌之一的KING T 供应原材料,曾有小道消息传出,KING T在早年已经收购了苏赫庄园,不过这消息一直没有被证实,只因如此,她才继续跟庄园主寻求合作。

不得不说,这位庄园主实在神秘得过分。她敢肯定,即使今天高衡亲自到访,所见的也非庄园主本尊,说不好跟她相谈甚欢的大叔,也比接待高衡的混血男人有地位得多。说到底,对方根本没有跟Cooing合作,否则就不会这般敷衍了事,甚至连正式的见面也没有。

察觉她的心不在焉,大叔便问:“在房间里闷着呢,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

岑曦有点心动,只思索了半秒就答应下来。

苏赫庄园比岑曦想象中要广阔得多。沿着小道,她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花田,微风轻抚,花香随风飘散,即使是最昂贵的精油和香水,也通通无法比拟。

大叔边走边给岑曦科普茉莉花的生长习性,末了还说:“这么好的花就该用来泡茶,被用作什么香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听了这话,岑曦摸了摸头发,没有答腔。然而他没有在意,不仅要带她看茉莉之王,还说送她私藏的花茶。

在郝叔的带领下,岑曦在庄园里游玩了两天,她逛得筋疲力尽,结果却被告知自己才逛了庄园的十分之一罢了。她挑了几张照片发给萧勉,结果那不解风情的家伙只回了一句“多点休息”,之后就没了下文。

相比于她的轻松自在,高衡却显得有点烦郁,定必是谈判未能符合预期所想。回国那天,司机前往机场接机,她原本打算搭乘计程车回家,而高衡却语气淡漠地吩咐:“你先跟我一起回公司。”

抵达公司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除了值班的保安,偌大又开阔的办公楼几乎不见人影。

走在空旷的大堂,他们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岑曦盯着地面,不料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害得她直直地撞上他的背。

或许是习惯使然,高衡不假思索就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可惜被岑曦默然躲过。

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岑曦垂着眼帘,低声提醒他:“电梯来了。”

总经理办公室在48层,液晶屏上的数字逐个增加,他们谁也没有出声。在幽闭的电梯厢里,空气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压抑,直至电梯门自动滑开时,高衡才侧过身对她说:“先出去。”

经历过一场十余个小时的飞行,刚才又搭乘了分来钟的电梯,岑曦踩在实地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她走得很慢,声控灯一路变亮,他们被拉长的影子互相交叠着,但两颗心的距离早已被拉得很远很远。

由于秘书已经下班,高衡亲自给她泡茶。岑曦端坐在椅子上,当他把热腾腾的红茶推向自己,她说:“还有什么吩咐,高总可以直说。”

高衡皱眉:“不准再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

岑曦干脆不说话。

他们都沉默下来,最终是高衡开了口:“那个苏赫庄园不简单。”

看他确实要谈公事,岑曦也认真起来:“我知道。埃及遍地沙漠,能够占据它首都最肥沃的一片土地栽种茉莉,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高衡的目光里充满赞许,当初他看中岑曦,除了喜欢她姿色过人,更多的则是欣赏她的才学与胆识。她一路被提拔,知晓他们关系的人都以为是他有意为之,然而他比谁都清楚,岑曦之所以能走到这步,完全是凭借她自己的实力。他赏识她、器重她、在某些时刻,他甚至离不开她。

不论在生活上,还是在工作上,没有谁能比岑曦更懂他的心意,更没有谁能比岑曦更让他放心。就算岑曦决绝地了断他们之间的感情,他还是会对她委以重任。

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高衡将屏幕转向她:“记得这个男人吗?”

相片里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明显是阿拉伯人的打扮,他的皮肤黝黑却不见粗糙,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眼熟。岑曦在脑海里搜索一圈,忽然有了头绪:“那什么部落的酋长?”

大约两年前,岑曦跟随高衡到中东洽谈公务时曾经接触过这个男人。由于异域地名太拗口难记,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却记得那片拥有海量石油资源的部落是多么的富有。

高衡精确地报上照中人的名字,并告诉岑曦:“这家伙仗着自己财雄势广,很喜欢游走在灰色地带赚快钱,经他手的生意,没有多少是清白的。”

如果这男人跟苏赫庄园之间存有联系,那么事情真没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岑曦沉吟了一下,说:“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没必要掺和这趟浑水了。苏赫庄园虽然是好,但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高衡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他慢慢摇头:“苏赫庄园那片茉莉花田,我要定了。我就要看看这庄园到底有什么看不得光的事。”

岑曦向来了解他,不多时便猜透了他的用意:“你想捉住他们的把柄作谈判筹码?”

高衡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眼中闪过若有似无的恨意,半瞬后便消失不见:“帮我把它的底给掀了,不管用什么手段!”

岑曦愣了愣,旋即拒绝:“这事我恐怕做不了。”

“你着急什么?”高衡循循善诱,“我又不是让你跟那帮人狼狈为奸,就让你查查他们的底细,有这么难吗?”

岑曦的态度很坚定:“你知道我绝对不会碰那种事的。抱歉,你重新挑选合适的人选吧。”

高衡也不恼,他慢条斯理地给岑曦添上热茶,把茶壶放下以后,他才说:“你觉得有谁比你更适合吗?没有!这事交给别人去查,我不放心,也只有你,不会让我失望。”

热腾腾的白烟从茶杯中升起,岑曦没有碰,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高衡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站在落地窗前抽着,耐心极好地等待着岑曦肯首。

毕竟是曾经的恋人,相爱多年,他们对彼此的习性和行事作风都十分了解。他越是这样淡定,岑曦就越是肯定他留有后着,到头来,他总有方法让自己答应,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

从落地窗察觉岑曦的注视,高衡掐熄手中的香烟回头:“考虑好了吗?”

这根本算不上问句,岑曦讥讽地说:“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高衡笑而不语。

岑曦定定地看着他,他同样看着她,两人无声对峙,从前的缱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感到无力与疲倦,不由得低声说:“我有条件。”

他倒是爽快:“没问题,你说。”

“从今以后,”岑曦用没有商量的口吻说,“跟我划清界限,不准找人监视我,不准干涉我的私生活。”

高衡的唇角渐渐抿紧,但很快,他又恢复常态,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一言为定。”

话已至此,岑曦也没什么好说了,她起身告辞,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高衡唤她:“小曦。”

握住门把的手瞬间僵住,岑曦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高衡凝视着她的背影,滑到舌间的话都无从说起,最终只能叹息一声,低低地说:“对不起。”

岑曦闭了闭眼,之后将门打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由于高衡最后那三个字,岑曦恍惚起来。刚走出办公大楼,高衡的司机立马迎了上来,并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本想拒绝他的接送,但想到还有行李在车尾箱,只得上车。

当司机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停靠在后方的一台SUV突然亮起车灯,还颇为嚣张地闪了两下。那强烈的灯光使得岑曦眯起了眼,她在心里咒骂着,视线落到车牌上,那串数字竟一带你也不陌生。

这时对方已经关上了车灯,借着昏暗的光线,岑曦终于看清楚坐在座驾上那男人的脸容。

有时候岑曦会想,也许萧勉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英雄,每当她狼狈、失落、孤单的时刻,他总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给她依靠,给她力量。

隔着厚实的挡风玻璃,岑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车里的萧勉。萧勉打开车门下车,他迎风而来,晚风吹起他大衣的衣角,也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岑曦动了动唇,话没出口,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往上翘起。

司机迷惘地看着他们,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岑小姐,请上车。”

岑曦仍旧看着萧勉,话却是对司机说的:“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尽职的司机继续说:“可高总让我把你平安地送回家。”

这次回应的不是岑曦,而是萧勉,他的声音不冷不淡的:“替我谢谢他。”

说完,他便搂过岑曦的腰,将人带向自己的座驾。

岑曦挣扎了一下,萧勉的脸立即沉下去,她有点想发笑,但还是尽量用严肃的口吻说:“萧先生,我的行李还没有拿呢!”

回家的路上,萧勉专注地开着车。岑曦坐在副驾上,将手肘支在窗框上,侧着脑袋看着他:“诶,你怎么又来了?”

他应声“我不应该去?”

岑曦知道他别扭什么,但没有道破:“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

萧勉说:“猜的。”

岑曦长长地“哦”了一声,他又说:“晚上七点半抵达的飞机,快九点了人还没到家,你也不用交代一下?”

“诶,你平时也没有跟我汇报行踪好吗?”岑曦有意打趣他,接着追问,“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如果在公司等不到我,你又要到哪里守株待兔?”

萧勉分神瞥了她一下,捕捉到她眼中的笑意,他仍是从容不迫地回答:“无论去哪里,都要把你逮回来。”

这趟出行,从某种程度来说可以算是度假,然而岑曦却觉得回家才是真正的享受。奔进卧室,她连衣服也懒得换,直接把自己埋进床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将行李箱搁到角落,萧勉一手捏住岑曦的脚踝,利落地将人拖到床尾。

毫无防备的岑曦低低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坐在床尾那软榻上的萧勉已经将她拉起。她以为萧勉跟自己玩闹,随后又想躺下去,不料他却不肯松手。

岑曦扭了一下,萧勉干脆勾住她的腰,手一使劲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

身体失去平衡,岑曦差点撞到他的下巴,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结果撞见他那充满探究的眼里。

不同于在车里的轻松气氛,岑曦隐约感觉到这男人的低气场。她不敢造次,乖乖地坐在他腿上,安分得像一只小绵羊。

萧勉垂眸看着她,半晌以后,他才出声:“刚从公司出来那会,你正想些什么?”

岑曦内心略有起伏,但表面上还是维持镇静:“工作上的事呀。”

“哦?”萧勉平静地发问,“是什么公事能让你魂不守舍,差点就撞上大堂的玻璃门?”

没料到被他看见自己的糗态,岑曦有点脸红,抬眼看见萧勉那严肃的神情,她只得说:“那是因为太累了,搭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我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不知道萧勉是相信了,还是不再探究,他没有追问。岑曦悄悄舒了口气,在他脸侧蹭了蹭,她便朝浴室走去:“我先洗澡了。”

脸上似乎还留着她唇上的余温,萧勉看着她那走得像逃一样的身影,良久才收回视线。

回国很多天以后,萧勉才告诉岑曦,在她出差的那段日子里,她母亲曾经打过电话到家里来。

由结婚之初,钱小薇对萧勉就颇有微词,而萧勉也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因此平时很少随岑曦回家走动。别人都是丈母娘看女婿总是越看越顺眼的,但在他这里,似乎是一个例外。

虽然萧勉从未说过什么,但岑曦知道他有点忌惮自家母亲,好像也不能说忌惮,只是有点后辈对严厉长辈的敬畏罢了。

岑曦笑他:“你该不是故意不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