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义方仍然站在原地,那盏街灯突然间熄灭,他也像是被黑暗吞没了……

索锁走了没几步,差点撞到人身上,这回是真的被吓住了,抬眼看着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彭因坦,张口结舌。

彭因坦看着简直像是吓呆了的索锁,也一言不发。他就是看着索锁,沉默。

索锁在他的沉默中反而心跳的越来越急,手心里攥出汗来,张张口,还是没有能够说出话来。

良久,他们就在路边立着。最终还是彭因坦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来,拽着她往回走。边走,边把她的手展开握在手中。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和她冰凉汗湿的手心贴在一起,像是能马上将她的手心烘干…索锁低了低头,看到两人的身影被灯光不住地拖长…走到大门口时,彭因坦拉起她的手来,让她输入密码。

她顺从地输入了。

“姥姥出来看过两次,应该是等你等的着急了。我没让她发现我在外面。怕她知道了更着急。”彭因坦终于开口说话,说的竟然是这个。

索锁轻声说:“我手机没电了。”

彭因坦又沉默了。

索锁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钥匙来开门。闻到香味,她愣了下,与彭因坦对视一眼。彭因坦比她换鞋换的快,先往厨房方向去了。她忙脱换好衣服鞋子追过去,就听见彭因坦在跟姥姥说话呢——彭因坦外衣脱了,站在姥姥身后,看姥姥将馅儿塞进饺子皮里迅速捏成一个团团的元宝…“姥姥,在包饺子?”索锁进来。

姥姥看看她,微笑着说:“我都忘了今天是冬至。咱们得吃饺子呀。”

“对不起,姥姥。我回来晚了。”索锁过来,看饺子已经包的差不多了,更觉得歉疚——她根本也不记得这个重要的节气了。

“有什么关系,我来做也一样。就是时候久了不做这些,手生。怕等会儿你们嫌味道不好。”姥姥微笑着。她见索锁洗了手准备过来帮忙,就阻止她道:“得了,你就别沾手了。去烧水准备煮饺子…小彭出去坐坐等着。饺子一会儿就好。”

第十三章 没有失去的记忆 (十四)

“姥姥,那我怎么能干坐着等吃呢?也得干点儿什么好。”彭因坦看看索锁,挥手让她闪开,自己也去洗了手。再转身回来却见索锁已经站在姥姥身边帮忙了。

他站在一边看索锁擀饺子皮。她的手指通红,很不好看。

“以前说,冬至大过年…挺大一节呢…”姥姥絮絮地说着话,也看到索锁的手红彤彤的,伸手握握她的手,说:“瞧把手冻的。是不是又把手套丢了?”

索锁说:“嗯。糌”

“丢三落四的。一年也不知道要丢多少次手套。”姥姥嗔怪。

索锁吸吸鼻子。

“可能在我车上。”彭因坦说。他倒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有点儿出神地看着姥姥和索锁在忙碌…忽然他听到索锁叫了他一声,抬眼看她,就问:“怎么了?”

“冬至。你是不是得回家过节?”索锁终于想起来。彭因坦既然是一大家子人都在这里,不可能不聚在一起过冬的。要是他们知道彭因坦在这里耽搁,不知道会怎么想…“你快点回去吧。楮”

姥姥有点儿惊讶地看看彭因坦,问道:“家里人过来了?”

彭因坦应了一声,还没有回答,手机果然响了。

他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出去接电话。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问他现在哪里,“姥爷姥姥已经回来了,我们在宜居等着吃饺子呢…就差你了。”

他母亲说话又轻又柔,听筒里也有其他人在说话,声音都低低的。

他就笑了笑说:“谁爱吃那酒店里的饺子啊。”

“过来吧。难得都聚在一起…姥姥说,这可是晓芃在咱们家过的最后一个冬至。”他母亲是开玩笑的语气。

彭因坦听了,心里却有点儿别样的感触,回身看了看厨房门口明亮的灯光——想想电话那边一屋子的人,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这里即便灯火通明,还是冷冷清清的…他就说:“那我晚点儿过来吧。别等我,我赶上吃饺子就行…晓芃和义方都在吗?”

“晓芃早过来了。义方当然是跟他家人在一起过节的。没有这么快就来咱们家的道理。那么我们不等你,但是你不要太晚。”他母亲还是体谅。也许是早就知道他在哪里,但并不揭穿。

电话挂断了,彭因坦才回到厨房里去——厨房里早就氤氲了大量的水汽,锅已经开了。索锁正端着盖垫帮姥姥往锅里下饺子…他站在门边看着水汽氤氲中的祖孙俩,一样的单弱。

索锁拿了空盖垫回身要放下,发现彭因坦站在那里望着这边,愣了一下,才问:“怎么说?”

她声音有点细弱,看着彭因坦的目光有点躲避。

她没等彭因坦回答,放下盖垫又去准备餐具。

“那边还没开席呢,说好了我晚点儿过去。”彭因坦说。

“哦。那你吃好了赶紧走。”索锁只顾了和他说话,忘了自己本来要干什么。姥姥提醒她说拿那套苹果花的餐具来用,她小声问:“为什么?”

“平平安安嘛,笨。”彭因坦走过来,问姥姥餐具放在哪。

姥姥想不起来了,索锁是知道的。但是那套餐具很久没有用了,她指了指门后那个橱柜,走过去打开。餐具就放在上面那个格子里。她想踩着木凳上去拿,彭因坦过来,轻松地够到了那个盒子,搬了下来。

“我来就好了。”彭因坦说。

他转身时碰到索锁的肩膀,索锁肩膀像被撞麻了,动不了似的站在那里。倒是他从密封盒子里取出餐具来,放到水池里再冲洗一下。转了下头问索锁:“不过来搭把手?饺子就出锅了。”

“哦。”索锁过来,抽了干毛巾从他手中接过盘子来擦拭…等姥姥掀开锅盖,盘子也准备好了。

“姥姥,我来吧。”彭因坦过去,把老太太扶着肩膀推到后面去,“我来、我来。我可不能只吃不干活。您先坐下。”

“你会吗?”索锁看他那架势,有点儿不放心。

彭因坦说:“开玩笑。我有什么不会的。”

索锁就不吭声了。等彭因坦开始捞饺子,她就负责递盘子。彭因坦看得出来是第一回干这细致活儿,不过也还好。姥姥包的饺子结实,煮的火候也刚刚好。彭因坦盛出饺子来,样子就很漂亮。索锁把盘子端过去,放在台子上。正准备送去餐厅,彭因坦说:“就在这儿吃不好吗?”

“那怎么可以。只有我和锁锁在家吃饭才那么随便…让你在这里吃饭不合适,再说也不得劲儿。”姥姥笑着说。她正把她秘制的调味醋瓶子拿出来,用小勺往碗里舀。醋味极香,彭因坦闻到都要口涎直流了,忙说:“就这儿挺好的,还暖和——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不得劲儿啊。”

“姥姥,就让他在这儿吃吧。他可急嘴了。”索锁说着,给彭因坦把高脚凳往他那边挪了挪。

“早就饿了吧?”姥姥把饺子往彭因坦面前推了推,示意他要多吃。

彭因坦笑眯眯地看着老太太,等老太

tang太往自己碗里夹了个饺子,他才开始吃。

索锁默默地吃着饺子。饭桌上安静的很,只有姥姥偶尔催促他们多吃点儿…饺子是什么馅儿的,她吃到最后一颗才尝出来。

彭因坦吃过饭只是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姥姥让索锁去送送彭因坦。

索锁要换衣服出来,彭因坦不让。

“不用送我。你早点儿休息。记得上药。”彭因坦说着,伸手过来。

索锁正抱着她的新羽绒服站在那里,彭因坦手触到她颈子,隔了衣领,她还是觉得像是被什么一下子击中了…她瑟缩了下,说:“不用的。很快就消了。”

彭因坦没收回手来,就那么看着她。忽然他把衣服夺过来,给她披上一裹,就将她从门里带了出来。门一关,他把她推在门上,说:“你给我听好了。我说的你就照着做。要是没有药,我晚点儿买了给你送来。明天我有空,陪你去医院做检查——别跟我说没时间,不想去,害怕…”

索锁手背到身后,轻声说:“可我明天得上班。”

彭因坦盯着她,突然间就很泄气。

索锁咽了口唾沫,说:“对不起,今天不该就那么下了车。我当时…”

她已经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怎么就对着彭因坦爆发了…以及说了些什么,她现在都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下了车跑了很久,惹的好多车子像被突然惊吓到的人一样尖叫,刺耳的声音让她的鼓膜、心脏都受到强烈挤压,整个人简直就要炸了。

彭因坦问:“走回来的?”

索锁点头。

她是自己走回来的。完全是不自觉地在路上走着,当她明白过来,也就快到家了。

“索锁。”彭因坦的声音陡然间大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那很危险?”

“知道。”索锁老实回答。也没办法不老实。彭因坦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能把她给一巴掌扇一边儿去。

“知道你还那么干?”彭因坦转了转身,很想压住火但是怎么也压不住。他恶狠狠地回过脸来盯着索锁。头顶的感应灯因为他的大声亮起来,把她的脸映成了象牙色…她抿着嘴唇并不辩驳,这副样子却让他更加生气了。“索锁,不是一个人。你也知道害怕。你可知道你害怕的,轮到别人身上又会怎么样?”

他望着索锁的眼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灯熄了,两人谁都不说话,只有风声携着松涛阵阵袭来…索锁冷的打哆嗦了。

彭因坦低声说:“我走了。你进去吧。”

他说着转身就走。

“彭因坦。”索锁追了两步,叫他。

彭因坦还是站住了,但是没回头,“索锁,我本来以为我终于可以为你分担一点。但是你还没有把我当成这么一个人,是吧?”

他没想等索锁回答他,就要抬脚下楼梯。

但是身后像有劲风吹过来一片树叶,突然就贴在了他背上…索锁的手臂绕过他的腰,紧紧地扣着。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战栗。不知道是风太冷,还是什么原因。

他抬抬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以为她要说什么,就等着。

“回去开车小心。”她说。

彭因坦低了头,把她的衣袖拉长一点,将她的手塞到衣袖里去,说:“知道了。你进去吧。”

他拉开她的手,这一回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十三章 没有失去的记忆 (十五)

他走的太快,索锁站在石栏后,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视野之中,好久才回身进门。

“索锁?”姥姥在里面等了好久,不见索锁进去,出来看她坐在地板上发愣,过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跟因坦吵架了?”

姥姥扶着膝盖好容易坐在了索锁身边,祖孙俩就在地板上挨着。姥姥把索锁的手拉过来,搓着。

“我看你们俩今天有点儿不对劲。糌”

“没什么的,姥姥。”索锁跟姥姥笑笑。

“没什么就好。”姥姥抚着索锁的头发,忽然手停在那儿。索锁意识到,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姥姥撩起她的头发丝,仔细些看清她耳后的瘀痕,脸色就是一变。“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不是…”

索锁见姥姥脸上迅速聚集起来怒气,想到姥姥或许是想岔了,忙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姥姥。不是他。坦坦不会跟我动手的…是我跟人…跟人起了点儿冲突。”

“怎么会呢?”姥姥皱着眉。她叹口气,“你哪儿是跟人过不去的孩子呢?楮”

索锁笑着,过来搂了姥姥的肩膀,“是啊,我是。姥姥不了解我。”

她笑着笑着,眼泪滑下来。

老太太发觉她不对劲儿,拿手给她擦擦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让她把自己拉起来,“过来,我给你擦点儿药。”

索锁乖乖跟姥姥过去,搬了药箱来坐在姥姥身边,她把毛衫脱了,露出颈子来。其实瘀痕不算深,就是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姥姥给索锁涂着药,不声不响地看看索锁若无其事地拨弄着药箱里的药…“锁儿,你妈妈是不是来带你走的?”姥姥问。

索锁一惊,忙摇头,说:“不是。”

“我总是觉得,你这孩子有很多心事。看了你妈妈,我就知道以前我想的大概都没错儿。锁儿,要是回你妈妈身边更好,就回去。你值当的过更好的日子。而且现在,不是有因坦吗?”姥姥最后一句话问出来,是看着索锁的。

索锁却避开姥姥的目光,去收拾药箱,说:“姥姥,有些事…不是不想跟您说来着,我就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说。我不会回我妈妈身边去…我眼看着成年都十年了,不是没有妈不行的年纪了。再说,她有她的生活。她的家又不是我的家。”

“也好。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小家。”姥姥轻声说。

索锁将药箱合上,不小心夹到了手指。

本来也不该很疼,可是拇指上那道浅白的痕迹,不知怎么的就像被用利刃割开,竟露出森森然白骨来了似的,看的她遍体生寒…

彭因坦只用了几分钟就赶到了宜居。席上正巧上了饺子,他坐下来只是意思着吃了两个就不再动筷子了。他本来预备着来了会被家里人盘问关于索锁的一切问题,让他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提起来。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想主动提,但他默不作声,又显得不太正常,不一会儿他母亲就来问他了。

“看起来是不太高兴的样子。”钟裕彤看看儿子,觉得他有点没精神。“头发有点儿长了,该去修一修了。”

“妈妈,”彭因坦忽然想起来,“我爸回国没有?”

“他回没回国我怎么会知道呢。”钟裕彤被他问的一愣。因坦极少主动问到他父亲的。“咦,这倒新鲜了,你会主动关心你爸行程?怎么,有事儿找他?”

“就问问。上回见他之后,他好像就出国访问了。”彭因坦说。

钟裕彤点了点头。这时候钟老爷子开口说要散席回家休息,一众人都忙着起身各自收拾好准备离开。

钟裕彤看了彭因坦,问:“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没有。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我爸之前督办过的几个案子,当时还挺轰动的。就是搁现在,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彭因坦说。

钟裕彤微微一笑,说:“原来是这样。难道突然开窍了,觉得你爸爸了不起了?”

彭因坦没做声。

钟裕彤还是微笑着,晓得因坦的脾气,很多事心里怎么想,嘴上也是不承认的,就说:“悄没声息办的大案大事更多,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他也不求这个。就是,树敌也多。”

彭因坦晓得母亲的意思。要不是父亲根基深,也许早就不知道栽过多少回了…祖父常说,幸而他父亲还做的是正经事,彭家的亲戚也早不需靠他提携帮衬,才能想做什么就一力去做,无所顾忌。

祖父有些时候很看不上父亲,但是正事上还是支持他的。

“他想办的事,有办得成的,也有办不成的。他当然有他的难处。你不要总是跟他怄气,让他舒心点儿就更好了。”钟裕彤说着,挽起彭因坦的胳膊来。“就比如说,既然有了女朋友呢,早点儿带给他瞧瞧,定下来了,也好让他盼着…”

“盼什么呀?”章晓芃忽然从后面冒出来,探身过来笑嘻嘻地问。

“鬼丫头,吓我这一跳。”钟裕彤笑道。

“三姨您跟彭因坦

tang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真让我嫉妒。我妈见了我,恨不得给我塞回她肚子里去。”晓芃也挽了彭因坦的胳膊。她一笑,眉眼都亮起来,非常的美。

彭因坦看她今晚心情说不错的样子,想到席间她也是不住地说笑逗老人家高兴,就说:“那你倒是说说,你哪样做的让她满意了吧?”

晓芃撇了下嘴,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彭因坦,我没开车,你送我去义方那里一趟吧。然后咱们再回来。大姨说晚上要陪姥姥打牌的。”

彭因坦皱眉,问:“这么晚了又过去干嘛?”

“有东西要亲手交给他。”晓芃说着,晃了晃彭因坦的胳膊,“你送我去好吧?”

晓芃晚上陪外祖父喝了一点酒,脸红扑扑的、眼亮闪闪的,整个人看起来漂亮的逼人。换了她跟谁说话,恐怕这一撒娇就没有办不成的。偏偏彭因坦一贯对她纵容宠溺,这时候却比平时要严肃的多。这倒让钟裕彤都觉得意外,只有晓芃没发觉。

“非去不可?”钟裕彤问。

“嗯,有几样东西给他。仪式上要用的。不合适我得赶紧调整,不然来不及。”晓芃说。

“既然这样,坦坦你跟晓芃去一趟。快去快回,姥爷姥姥都在这,别让老人家觉得不妥当。”钟裕彤说。

母亲都开口了,彭因坦也就不再说什么,何况他本来也应该去一趟巩义方那里。只是不知道巩义方这会儿在哪里。他上了车,让晓芃打电话给义方。电话很快就通了,晓芃说要和他一起过去,巩义方就说那他等他们——彭因坦车没有超过前面的几辆车,等到他们转弯,他依旧直行,奔了巩义方在玺园的别墅。

“他最近喜欢在这里呆着。”晓芃说。

“是吗。”彭因坦随口应着。

“是啊。本来他就住在公司那边的小公寓里。让他住的舒服点儿,他说那是工作狂最适合的住处。他有时候真自虐。最近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可这栋别墅我每次来都觉得不怎么舒服。很奇怪的感觉。第一次看到他制作模型我就觉得古怪。从开始建,遇到多少困难,多少次要改设计,他都不愿意…也还真让他做成了。我为什么不喜欢呢?明明很好看不是吗?你觉得呢?”晓芃问。

彭因坦说:“创意是很不错的。”

“都这么说。说是拿去参赛,说不定会拿奖…就是不去参赛,也没少被建筑评论家称赞。这地方气场有点儿太大,我hold不住。”晓芃开玩笑。彭因坦这才留神看了她一眼。晓芃对他笑笑。笑容中有一丝疲倦,看着让人心疼。“这可不是我理想的住处。以后啊,我要想办法劝他把这别墅卖出去——反正要是留着,我将来是坚决不要来这里的。又不是没地方住。住在一个随时会被浪打到身上的地方,也太瘆人了…”

晓芃说着打了个哈欠,把手袋抱紧些。

“到底什么东西?熬夜了?”彭因坦问。

晓芃闭上眼睛,说:“小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的。”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彭因坦的车顺利地开进了玺园,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巩义方知道他们来,亲自打电话交代人给他们引路,车直接开到了地下。车停下来,他在那里等着了,过来跟因坦打了个招呼,替晓芃开了车门。

彭因坦以前来过这里但只是参观过其他几栋别墅,还是第一次进入这所建筑的地下部分。当他从车里出来,发现车库就是海底世界,也愣了一下,继而打量起这独特的车库来——并不像平常的地下车库,这里空间设计处处显得简单中别有匠心。甚至如果忽略掉这是一个实用性很强的车库,这就像是艺术馆中的一个展厅…

晓芃把自己给巩义方亲手设计的饰品交给他,“…我费了好多劲才弄好的…好看吧?”

漂亮的领带袖扣和裤夹,底托和宝石都不算顶名贵,但是跟巩义方的气质很相符,看上去沉稳端庄中也不失朝气。巩义方仔细看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配合礼服效果就更好了。”晓芃在他身上比划着,说:“到时候要戴着来。我就是要人都知道,我的男人,穿我设计的衣服,戴我设计的首饰!”

她把饰品小心地放回盒子里,交给巩义方收好,说:“得,就这么点儿事。你戴着合适,我也就安心了。”

“上去坐会儿吧,我刚泡了茶。”巩义方说。

晓芃犹豫了下,看他。

巩义方脸色并不好。也许是车库里的灯光太过于明亮,他脸显得比平时要苍白瘦削许多。晓芃微微皱了眉,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妈妈呢?我今儿打电话,凯西说她不太舒服,要紧吗?”

“有医生呢。”巩义方显然不想多说。但是晓芃是真关心,他就说:“她很快会好的。”

晓芃也习惯了并不是想见巩夫人就能见到,倒也并不想其他的,说:“没关系就好。彭因坦,我们还上去坐吗?义方泡了茶。”

巩义方这才看彭因坦。

<

p>彭因坦距离他们有点儿远。他正站在玻璃墙前,望着外头深不见底的海——在有限的灯光照射下的海底礁石和透明的水中,鱼儿都静止不动了…彭因坦看的很专心。晓芃问他话他没听到,巩义方喊了他一声,他才回头。

“给我看看我要的东西。”彭因坦边往这边走,边说。巩义方说要不先上去喝杯茶再看,他说:“我们就不上去了。嘱咐我们早点儿回去呢。”

“什么东西?”晓芃好奇地问。

“一起来看看吧。”巩义方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的出口,带着晓芃的彭因坦过去。

“你们俩什么事儿这么神秘?”晓芃边走边问。地库里没有暖气,清冷而又空旷。她站在巩义方身后等他输入密码,看了彭因坦说:“好冷…咦!”

门一开,里面的灯同时亮起来,晓芃已经看到里面都有什么了。她没管这俩男人,自己先一步走进去——比外面这间地库的空间要大一些,但一点都不空,巨大的伸展到屋顶的铁架子被切割成一个又一个方格,每个方格里都安置了一辆摩托车…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摩托车博物馆。

第十三章 没有失去的记忆 (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