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虽然从来不要求我将来能帮到他,可是我觉得能帮到他也是很好的。比起义方来,我算是很不错。他的兴趣其实不在这里。当然他也能成功。”索锁说克。

彭因坦点了点头,说:“他一向是这样的,有超强的自控能力。一旦定下目标来,全力以赴。”

索锁没有再评价巩义方僳。

虽然她同意彭因坦的说法。巩义方呢,即便他决定要达成的目标不是出自他的心愿,他也还是会努力做到。这一点常为人所不及。更是她不及之处…但她能够理解他的处境。有那样的父亲和母亲,他很难不努力做到完美。相比较而言,她前二十年就实在是太幸运了。

彭因坦见索锁不说话,知道她不肯说义方的事,这也是她厚道的地方,不禁微笑。

“看样子,你是已经想好了以后要做什么了?继续做厨师?还是…考虑做某个人的专职煮饭婆?”他问。

索锁瞪了他一眼,说:“又没正经了。”

“我老跟你正经,那多没意思。”彭因坦说着,把水杯塞到索锁手里让她喝水。

“我想…继续做厨师很好。还有时间照顾姥姥。”索锁说。水有点儿烫,她把杯子拿开些。“姥姥到这个年纪,身体虽然还硬朗,身边是绝对离不开人了…我想,以后等姥姥行动不便了,得请个看护。我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陪着她。现在是不行的。条件也不允许,姥姥也不喜欢家里住进来陌生人。”

“工作嘛,你觉得做什么开心,就做什么。如果觉得累了,你也可以休个长假。”彭因坦说。

“好啊。”索锁闭上眼睛,靠在彭因坦肩膀上。

彭因坦有心想问到底她是怎么将照顾姥姥的责任背上来的?看她像是说这半天话有些累了的样子,他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几个小时的车程,索锁睡的天昏地暗的,彭因坦就拿了本书在看。下了火车,他和索锁直奔下榻的酒店。他选的并不是当地最好的酒店,但很新很整洁。索锁自己并不觉得怎样,倒是好奇彭因坦怎么这么节省。

“出差嘛,再说出门在外,住处安全系数高、卫生条件好是首要的…我一男的都这么想,你一女的更得这么想。走,我们出去吃饭吧,好饿。”彭因坦说。

索锁提醒他先吃了饭前服用的药,和他一起出去。

两个人出来没走多远,彭因坦见索锁有点精神不佳,就不肯再走了,他们就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门脸干净的小面馆里各要了一碗面。等面上桌的工夫,他们俩研究着明天的行程。彭因坦在平板电脑上找到那个旧教堂的地点,从这里过去,步行不过两公里,距离并不远。索锁就说,她想一起去。

“你在酒店睡觉吧。看你累的这样子。”彭因坦抬头看看索锁。

索锁正在这个时候打了个哈欠。她的黑眼圈很明显了。

“没关系的,今晚睡够了就行。”她随口说。

彭因坦哦了一声,说:“睡够了啊…那好吧,让你睡够了。”

索锁沉默片刻,突然在桌下起脚就踢了他一下。

彭因坦疼的啊了一声,急忙摸着小腿,睁大眼睛正要说什么,索锁说:“面来了。”

面馆的老板娘把面端上来给他们俩,看到彭因坦电脑上显示的图片,就问他们是不是来旅游的,“到我们这里来旅游的可多了,都是来看看那个木塔的…就是现在封闭了,不让爬上去参观了呢。”

彭因坦见老板娘健谈,就跟她多聊了一会儿,无非是问问附近还有什么比较有特点的古建筑以及相关的保护政策和手段。老板娘跟他聊起来,提醒他说快点吃面,泡久了不好吃,也就走开了。彭因坦见索锁准备往她那碗面里加醋,就说:“我也要。给我来点儿。”

索锁提醒他说:“你就吃清汤面吧,胃还没有完全恢复。”

“到了山西不吃醋,那不是白来了!”彭因坦到底抢过来醋壶。但在索锁目光之下,只好稍稍加了一点点。

“你不到山西也没少吃醋好么。”索锁轻声说。

“什么?”彭因坦没听清,问了一句。“这面好吃啊!”

“好吃就快吃,不是饿了吗。”索锁改了口。

因为好吃,两人把面汤都快喝光了,才肚皮圆圆的出了饭馆。

“我背你?”彭因坦看看索锁。

索锁小声说:“你别让我觉得手脚都不灵便了吧。”

彭因坦笑出来,说:“好心好意的。”

“可是这样我会觉得跟你一起出来,反而是你的负担啊。”索锁说。

彭因坦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说:“以为谁都能有你这样一个负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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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锁揉着额头,瞪他一眼。可这一眼很没有力量。彭因坦啊…就是很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变的毫无抵抗力。

他们俩手拉着手走在小城平整的街上,脚步放的很慢。而时间似乎也随着他们俩的脚步放慢了…经过长途旅行,两人都有些累了。但也许因为换了陌生的环境,等他们回去洗漱好睡下,有好久他们都睡不着。

彭因坦听着索锁又翻了一次身,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轻声问:“睡不着?”

“嗯。”索锁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

彭因坦溜到她床上来,掀被子往里一钻。索锁呀的一声,说:“不是要好好睡觉么?”

“你不是睡不着么,来,拍拍。”彭因坦给她把被子压紧,见她还是紧张,就笑出来,“你想到哪里去了?”

索锁气的在被底踢他。彭因坦压住她的腿,说:“别乱动。再乱动,那我可就…”

索锁果然不动了。

彭因坦笑出声。他隔着被子轻轻拍着索锁的肩膀。索锁还是睡不着。

彭因坦说:“索锁,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嗯,你问吧。”索锁反正睡不着,干脆推了推枕头,和彭因坦一起靠在床头上。

“博雅放心把姥姥托付给你?”彭因坦问。他还是轻轻拍着索锁的肩膀,一下一下的,节奏很缓慢。索锁明显身子僵了僵,他就说:“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索锁沉默了好久。

彭因坦以为自己这个问题让她难过了,就说:“好吧,睡吧。当我没问。”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索锁让被筒一裹,显得又瘦又小的,他手臂伸过来,搂紧她,“睡吧。”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死。”索锁说。

彭因坦愣了片刻,说:“对不起,你别说了。”

索锁说:“没关系…就是我…没有跟人说起过。你想听吗?”

“你会不会很难过?”彭因坦问。

“会。”索锁说。

“那就别说了。”彭因坦侧脸在她额角亲了亲,“怪我不该问。”

索锁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他的手,说:“我当时…分去那个监·狱之后,换过好几回监·区,才遇到的博雅。因为是新人,老被欺负…她们很聪明的,不会给我制造明处的伤。再有就是不准睡…挨打也在暗处。但是管·教干·部也很聪明。该发现的时候也就发现了…不过我想,别的新人熬过开头很短的一段时间、臣服了也就够了,我却没完没了地挨揍,也许另有原因,因为有人不想我活着出来;被管教干·部保护也有原因,因为有人希望我能熬过去…后来换的那个监·区,老大就是博雅。她已经在里面服刑近三年。因为她当过兵,做过警察,下过海,也混过,在里面还是很吃得开…不过地位就是打出来的。她开始也不喜欢我,怀疑我是被特殊照顾的犯人。当然也听说了,我在其他监·区被整的很惨…有多惨呢?她是见到我才信的。我被调到那一区的时候,头发…有段时间我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彭因坦反手摸摸索锁的发脚。

“彭因坦,你见过斑秃患者吧?我头上,拳头大小的斑秃,一块连着一块,鬼一样难看。当时肋骨还有伤。跟谁都说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其实是被人一脚踹下来的…哎呦,说话都不敢大声,疼…管教干部带我去新宿舍之前,让博雅到她们办公室先去一趟。博雅看我一眼,说这哪是人,这是个活鬼。她跟管教干·部说,不要把活鬼往她们那间宿舍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吉利…不过后来还是带我过去了,还让其他狱友躲着我点。还用她说么,被她一说成活鬼不吉利,谁乐意挨着我呀——后来她偶然发现我字写的不错。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一个挺古怪的念头,很坚持认为字写的好看的人不会是坏人。她这么说的时候,我不知死活地说汪精卫也一笔好字,可是汉奸。她就笑。她发现我跟她能聊的来。她没事的时候,就叫我陪她聊天。她喜欢聊吃的,原来也喜欢做菜,想过出狱以后,回Q市开个小饭店。”

索锁说着,语气里有一丝笑意。

彭因坦抚着她的肩头。他是笑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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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耐滴大家:

先通知下明天停更。周一老时间更新。

然后说下很抱歉最近文中总出现些错误。后文尽量避免类似错误出现。请大家多多包涵。谢谢。

最后说下这个周因为有点事情,更新可能不稳定,我会尽可能提前通知大家。

第十七章 让我住进你心里 (十二)

彭因坦抚着她的肩头。他是笑不出来的。

“…你是不是要听睡了?”索锁轻声问。

“没有。你要不要睡?”彭因坦低声。

索锁手握住搁在他们俩身体之间,他知道那只手握的很紧。

“这会儿反而不怎么困了…你要困了就睡。”索锁说柽。

“我也不困。”彭因坦说着,手钻进被底,把她的手用力打开,“你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开饭馆?博雅厨艺很好的。有时候会轮到她去厨房帮忙。她就爱带上我。她教我很多东西,那几年。她经常给我讲故事的…一开始她就是想找个人听她说话的。后来她告诉我,找个听她说话的人不容易的。第一脑子不能太笨,不然听不懂,也不能太精,她说了上句知道下句,没意思;第二不能话多,不然她说了上句接下句,能烦死人;第三不能嘴不牢靠、跟其他人太熟的,不然说句什么话,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更烦。我就很符合标准…她不太爱讲以前受过什么苦。她小时候受过的苦啊,还是后来姥姥跟我说的。她就爱跟我吹牛,自己以前有多厉害多厉害…她是挺厉害的。当兵的时候,是货真价值的兵。做警察的时候,立功受奖,都是那种普通人摸不到的…不过不能跟别人似的,挂着奖章上电视。她是缉毒警。但是她跟我说,做警察时间久了,尤其卧底的时候,看到听到的和做正常人的时候很不一样。经常觉得太孤独了,怕自己随时会疯了。她后来犯过一次致命的错误…就是因为她的错误,害死了好多人。那之后她就脱警服了。换了个城市隐姓埋名地生活。隔段时间就回来看看姥姥。有时候露面,有时候不露面…跟我说这辈子要说真对不起过什么人,就是姥姥了。算算刑期她比我还要早出狱的,说让我出来以后就找她,来给姥姥当丫头…她说我什么都不会,得一样样教。不然不是我伺候姥姥,她是给姥姥找了个祖宗呢…要是和她计划的那样好,现在就是完全不同的日子了。”索锁说着话,转身扭亮了灯珑。

彭因坦的眼睛被光线刺激了下,眯起来,看她掀被子要下床,问:“怎么了?”

索锁回头看着他,问:“我能抽根烟么?”

和彭因坦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不抽烟。这阵子都习惯了,竟然也不觉得很难受。她想过或许慢慢的就这样戒了也说不定…可这会儿真想抽一支烟。

彭因坦说:“抽吧。”

索锁抚了抚睡衣,似乎又觉得不妥当,问:“那你不舒服吧…我出去抽好了。”

彭因坦一把拉住她。她手有点儿凉。

“别折腾了。就在这儿抽…有烟吗?是不是没带?看看柜子里有没有,没有我下去给你买…”他说。

索锁看了他,没动。

“嗯?”彭因坦又问。

索锁停了会儿,忽然扑过来,抱住他的颈子。

她柔软的身体贴紧了他…彭因坦轻轻拍着她,听到她说:“不用了…不抽了。我会戒烟的。”

“慢慢儿戒。一下子戒断很难受的。”彭因坦猛的想起她以前说过自己吸过毒的事。从来没有当真过,可现在,他觉得她说过的话,其实都是真的…但他只觉得难受。“索锁,我们睡觉吧。”

“彭因坦,我的事,不能跟你全部说的…我家的事,可以全都告诉你。但是我的事,我跟你说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你明白吗?”索锁松开彭因坦,看着他说。

彭因坦摸摸她的脸,拉她坐下来,用被子围住她,说:“你跟我提过,一般人查不到你。我当时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我找人查过你,你的资料确实很干净,但跟你和我说的经历完全不一样。我想过有人给你重新置换了身份…我托人再查,除了因为你家的事受到阻碍,其实还是不能更深地查到你现在身份的背景。那么我想,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原因。所有你不用告诉我,我可以大体猜到你为什么会获得这个身份,又为什么会被警方保护。我不怕。但是如果多一个人知道,对你来说多一分危险,那你不要告诉我。比起我是不是知道一些真相,你的安全更为重要。”

索锁吸着鼻子,过来亲了他一下。

彭因坦摸摸她的头,说:“不要着凉了。我就在你跟前儿,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索锁又吸了吸鼻子。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发呆。彭因坦坐过来,低低身子看看她。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几年前监狱系统一个很大的案子…就是我蹲的那里。”索锁说。

彭因坦额头贴上她的,蹭了蹭,说:“不知道。这种新闻,多半不会大范围传播。回头搜一搜,问一问,也还是应该有点儿线索的。”

“嗯…”索锁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来。

彭因坦眯细一下眼睛,问:“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索锁小声说。

“你想的是,彭近知的儿子怎么对这些事一点儿都不敏感,是

tang吧?”彭因坦问。

索锁抬手摸摸他下巴,说:“有点儿。”

“我不太关心他的事。嗯…平常也见不到。见面也不怎么聊。工作嘛,互相都没有兴趣,更不会在家聊了。在家不谈工作,这是我们家的规矩。”彭因坦说。

“嗯。明白。”索锁说着,看看他,“我就是忽然想到了。”

“以后…”彭因坦想了想,“你愿意的话,带你见他。”

索锁低了头,没答应。

彭因坦问:“那案子是怎么回事来着?”

“嗯…我跟你说在监狱里挨揍的那么狠,你也应该猜得出来,那监狱的管理是有些问题的。虽然这些事哪里都不会完全避免,但是如果管理严格,还是可以及时被发现的。被调到博雅那里之后,我算是过了阵安生日子…就是头发很久都长不出来。博雅找偏方想让我重新长出头发来…可是医生说,这种斑秃,绝大部分原因是心理因素。博雅就说等出狱了慢慢儿养养就好的。现在看不出来我的头发有什么毛病对吧?偶尔也有一点点,姥姥给我梳头,说后脑勺大概有指甲盖那么大的秃…斑秃算什么,我爸爸出事的第二天,我全身变的一块块青紫,像被人掐出来的似的。我后来看了很多资料,说人突然之间受到打击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精神和心理出现问题,身体一定会有表现…咦,说到哪儿了?”索锁转了转脸。

彭因坦看她被被子裹的只露出一点的小脸来。他伸手拂开她的刘海。现在索锁的头发很好,他想不出那时候头上一块块斑秃的狼狈样子…他就说:“说到哪儿算哪儿,累了你就睡。”

“嗯。”索锁靠了他一下,“后来我们监区新来了一个犯人。看着是很平常的一个人。不过她进来的当天,我发现博雅有点异常。我看出她有心事来,转弯抹角的问,她就是不说。问急了她让我滚远点儿。滚远点儿就滚远点儿嘛…我好几天没理她。就那几天,我发现新来的犯人有问题。”

索锁哆嗦了一下,彭因坦搂紧她。

“那天洗澡,我无意中拿错了盆。走出来才发现号码不对。返回去送的路上,毛巾里露出来东西。我把毛巾叠好了放回原位。进去的时候,那个新来的犯人正在我的脸盆旁边等着——她光着身子站在那,雪白雪白的。我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就把她脸盆放下,拿了我的出来。她还说了声‘谢谢’。那天晚上我没睡着,可是也不敢乱动,怕人看出来什么…过了两天,博雅发现我情绪不对,问我怎么回事。我就告诉她了。我在新来的犯人脸盆里发现毒品。她特别冷静,问我是不是确定,然后还有谁看到,以及当时是什么情形。我都跟她说了。她让我小心一点,说那个新来的犯人,不是一般的人。虽然不是因为贩毒的罪名进来的,但是个大毒枭的情·妇,本名普通,绰号白茶花。白茶花自己也是个不小头目,博雅跟的那条线上,没有不知道的…我当时确实有点怕。以为进了监狱,就是到了最黑暗的地方,谁知道黑暗之中还有更黑暗。博雅说她虽然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事,但记性太好了,有些人的脸,看过照片都不会忘…博雅说当然她能记住别人的脸,自己的脸也很可能已经被人记住。她那天还说她虽然已经知道这个监狱很有点问题,却不知道原来大毒枭的触角都伸进来了。这出乎意料。她让我老实呆着,不要轻举妄动,尤其不要单独行动…白茶花那段时间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都不觉得她注意到我。博雅也很平静,就是没事的时候开始一个人坐着发呆。就在我以为这事大概可以盖过去的时候,我们的厂房里发生了火灾。厂房仓库起火,仓库里全是棉纺织品,有一点火星就会出事。当时我跟博雅还有几名狱友整个小组都在里面引发了…博雅把我给推出来之后,又冲进去救人。最后,她自己没能出来…”

索锁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是在梦呓,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彭因坦不太敢惊扰她,让她自己慢慢醒过来…她轻声说:“你能想象吗,那种地方出点事…居然会出那么大的事故…我从来没想过…真的,彭因坦,20岁以后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又一个颠覆,一个又一个幻灭…我绝不相信那是意外。但是你能信吗?我什么都没说。博雅姐姐没什么亲人。她的东西被收拾好也只有一点点。说是连寄都没有地方寄…后来就封存在那里了,跟她骨灰一起。隔了段时间,听说她的朋友把她的骨灰收走了…我在监狱里照常过我剩下的刑期。她们说我没良心。博雅活着的时候对大家都很照顾,大家都还在难过,就我从她的死里恢复的最快…我当然要恢复的快。我得活下去啊…博雅的床空了些日子。要有新人来,我跟管教干部说,我想睡那个床。管教干部同意了…白茶花睡在那个床的上铺。有天晚上,我一睁眼,白茶花在我床边…她是刚上完厕所准备上去,瞪着眼睛看我…灯光很强的,就是她的眼睛特别的亮…她就说了一句话,说:没想到你还挺毒的…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她就爬上·床了。那之后,我们继续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管教干部说有人来探视我

。有人探视我当然是不见的,但管教干部说,是我四表叔。‘四表叔’这个代号,博雅和我提过一次。那是她做卧底时候的行动代号。我就去见了…不和你说那些细节了。没意思的。反正,仇,我替博雅报了;她当年犯的错误,我替她弥补了;案子破了之后,监狱的内幕也爆出来,成了那年一个很大的事件,促成了一段时间的监狱系统整顿…我换了个身份,带上博雅的东西,写了一封伪造的信,去Q市找姥姥了。”

“伪造的?”彭因坦问。

索锁停顿了片刻,说:“人家说了这么多,你就抓住这个重点了?”

“嗯。”彭因坦应着。

“博雅说让我出狱以后照顾姥姥是事实,我也答应了她。剩下就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方式让姥姥相信我…好在我很熟悉博雅的笔迹,下功夫模仿了很久。”索锁说。

“你这个小骗子。”彭因坦捏住她的鼻子,左右拧着。然后他过来,扑到她身上。隔着被子,他都能感觉到索锁在发抖。他连被子拥抱住她,低声问:“想要我不?”

索锁抬下巴蹭了蹭他的,轻声说:“不…你就抱抱我行吗?”

彭因坦钻进被子里去,很使劲儿地把她给抱住了。

索锁轻声细气的说:“彭因坦,我现在想…这个世上还是有因果报应的哦。”

“你不是不迷信吗?”彭因坦摸摸她的脸。索锁的脸有点儿凉。

“遇见你,我开始迷信了。”索锁低声说。

“怎么讲?”彭因坦问。

索锁含糊地说了句什么,他再问,她就不吭声了。过一会儿,他就听见她呼吸沉下去,轻轻叫她一声,她也不应,原来是已经睡沉了…

【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旋转的木马 (一)

【第十八章·旋转的木马】

彭因坦清晨醒来,索锁还在沉睡中。他摸到手机,已经有电话打进来,是本地负责教堂修复项目的工作人员联系他接洽相关工作的。他起床到外面来接电话,说了足足有一刻钟。等他安排好时间,回来看索锁还没有要醒的迹象,自己先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准备去现场。出门前他给索锁留了字条,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索锁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眼房间里还是暗的,但她马上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她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马上翻身起来拉开窗帘。回头看看彭因坦那张铺的整整齐齐的床上,留了一张字条。她伸了个懒腰,过去拿来看。彭因他告诉她,他去现场了。让她起床之后就给他打电话…啰啰嗦嗦的竟然写了好几行字。

索锁拿着字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喝了一大杯水之后,给彭因坦打电话。他正在现场,似乎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跟她讲着话,听筒里都有回音。索锁拿起放在桌上的小药盒。药盒里的小格子按时间推算应该要少一格的药…她轻声问他早上有没有吃药,他顿了顿…果然是忘了肤。

“那早饭吃了吗?”她问。她睡的也太死了,他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都不知道。“不会早饭都没吃吧?”

“吃了。跟他们一起吃的工作早餐。”彭因坦笑着说吏。

“那好。”索锁说。

彭因坦说中午回来跟她一起吃饭,她问他在哪里。要他不要跑来跑去了,“我过来找你吧。”

彭因坦说:“我还是说回来跟你一起吃饭吧。他们总要请吃饭,说招待好我们是应该的。我看干脆就装作咱们腻在一起好了…省得他们破费,我还不自在。”

索锁听了就笑笑。

答应了他,他就挂电话了。

索锁边倒水,边想,彭因坦真的不是个玲珑的人。这种需要交际应酬技巧的情况一出现,他就不喜欢了。当然要他应付可能也会应付的来,可他哪儿是乐意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呢…啧啧。真是一点都不随和。

她又喝了一大杯水,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位置正好是彭因坦昨晚躺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昨晚睡好了没有…她就昨晚像做了一场梦。虽然是噩梦,但是后来竟睡的特别踏实。身边这个人给她的那么温暖的胸怀,似乎可以抵挡一切的不幸和危险…

她看看时间,忙起来把房间收拾了下,赶紧去洗了脸。时间倒是还早,她在酒店里等了一会儿,距离午饭时间还早。

她在手机上查找了下路线,从酒店步行到教堂,大概也只需要一刻钟。她带好手机和随身的小包就出了房间,到前台再次确认了下路线,出发去教堂。

白天走在小城的街道上,感觉跟夜晚完全不同。街道还是平整,人·流车辆都不算多,很清静,只是天有点灰蒙蒙的,空气也有点呛人的味道。她走着,想到彭因坦说,这要跟帝都魔都那爆表的气味相比还差得远,就想笑…她走的并不快,边走边看着路边的店铺商号,不想错过什么新鲜玩意儿。走到教堂附近时,她站在马路对面看这破旧的建筑,还是有点吃惊。

虽然从图片资料里已经知道这建筑物保护的并不好,到实地考察感觉一时之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尤其从现存的建筑体来看,能看得出来当初是非常宏伟的建筑群的。

索锁观望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看看四周围的建筑。比起这破旧的教堂来,周围的新建筑显得耀武扬威。这些倒是没什么新鲜的,反倒是另外一座看上去也已经很破败的建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所建筑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因为有人居住,并不像教堂那样看上去就是废弃物。倒是进进出出的人,拎着菜篮提兜,让这里是烟火气十足的样子…索锁走进了些,在大门口石壁上发现了字迹斑驳的铭文。

这是所建于1891年的建筑,原本是一所教会医院。

“索锁!”忽然间听见人叫她,她忙回头。

果然马路对面,彭因坦正冲着她大喊呢。索锁跟他挥了挥手,让他在那里等着。她走到路边,左右看看,等没有车了,沿着人行道快速穿过——彭因坦就站在路边等她。但看样子这个穿着绿色防寒服,像是刚刚登山回来的家伙,这时候可不怎么高兴看到她…她跑到他跟前,仰着脸问:“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里面工作的?”

彭因坦一把拉过她来,让她站好了,皱着眉问:“你还来问我?我不是让你在酒店呆着不要出来吗?”

“闷死人。”索锁说着,往他身后看看,“进展顺利吗?”

“顺利个P呀。”彭因坦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