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衍的电话不依不饶的打过来,她按了挂断,回了条短信“已到家,勿念!”

然后铃声消停了,很久很久都再没响起,她吐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想起他敲开她酒店门的那一刻,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在异国他乡看见他,那种微妙的心理感受,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像是爱情,他已经很高了,逼近一米八的身高,比她生生高了多半个脑袋,将她困在墙壁和手臂之间的空隙时需得低着头去看她,那微微低着头的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像个男人,而不是男孩。

他默了片刻,然后说:“对不起!”

那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真是不容易,搁在以前秦思妍大约要当场手舞足蹈把这一刻录下来留着以后循环播放膈应他了。

然而她是沉默的,因为他看起来太认真了,那眼神里化不开的阴郁和担忧让她心软了,夜很晚了,她想下去给他开间房,他却一闪身进了她的房间,“你这腐朽地住着套房,还要再开一间房给我,有钱烧的啊!”

他在她房间里洗了澡,睡了她的床,以前他就经常这样耍无赖,进行着只有儿童才会做的蠢事,秦思妍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从床上踹下去,她躺在了床上,背对着他,跟他说了很多话,她说:“我不怪你,也没什么可怪的,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虽然那是你母亲,但是毕竟你们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我要是怪到你头上去也太过无理取闹。我就是出来散散心,没联系你是不想被你这熊孩子打扰,我很好,你可以放心,明天就回去吧!我再过段时间也就回去了,我妈给我找了那么多的相亲对象,我总得回去见见,老大不小了,也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他讽刺挖苦了她几句,“是挺老了,又不会打扮,我看你去相亲也够呛。”

她没有反唇相讥,只平静地说:“这事总是得看缘分,说不定哪天就到了。”

不知是她太过冷静的态度让他觉得不自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腾地一下从折起了身,一个人窝在外面的沙发里怄气。

秦思妍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也懒得管他,过了好久才不放心出去看了眼,他半敞着怀在喝酒,把威士忌当水喝,那副浪荡样子看起来特别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她无奈地扯他起来,“去睡吧,大半夜发什么疯!”

“你就不明白了,你们女生成天在琢磨什么?”他迷离着眼,问着没头没脑的话,“你总把我当孩子,你特么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秦思妍知道他喝醉了,不和他计较,扯着他,“起来,去睡觉。”

“睡觉,睡你啊?”

秦思妍踢了他一脚,“再扯淡把你扔出去。”

“那你试试啊!”他站起来,略显高大的身影笼着她,“你试试能不能把我扔出去。”

秦思妍骂了句:“幼稚!”

幼稚的某人更加来劲了,扯着她的胳膊让她再说一遍,她从善如流地重复给他,并且深深地觉得自己没骂错。

然后呢?一个带着酒香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她挣扎,他不放,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倒在地毯上。

最后她也带了火气,被一个小毛孩子调戏的她打算从他身上找回场子,两个人斗智斗勇地互相挑逗,结果就是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秦思妍摇了摇头,拍了拍脸,骂自己:别想了!

楼下母亲在叫她,“思妍啊,还没收拾好,快下来吃饭了。”

思妍应了声,“马上!”草草洗了把脸,把那个毛都没长全的毛孩子给抛到脑后去。

小街巷,藏不住事,安安在一夜醉生梦死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听说昨夜秦阿姨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去看望的时候,进门就听见阿姨严厉的声音,“你好不容易回来,这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在她准备再次发表“你已经老大不小了…”等之类的例行演讲之前,秦思妍半开玩笑地回了句,“当然去了!虽然相亲听起来有点儿逊,但我怎么也不能辜负我妈的心意不是。”

虽然知道闺女在耍贫嘴,可秦妈还是被逗笑了,“这还差不多!”

安安揉了揉一头没来得及收拾的鸡窝头,“啊?”了声,“相亲?”庄衍呢,好不容易给他要来的地址,还没把人哄好吗?

秦思妍扭过头看她,面不改色地招呼了她一声,“安安,去叫你家景总过来吃饭!”

安安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静默三秒钟,“没事,跟沈祖母说好了要在她们家吃。”

然后问候了秦阿姨,知道没多大事之后,就放心了,秦父秦母在,安安也不好问秦思妍庄衍的事,就先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景博轩还没有起床,安安悄悄掀了他的被子,“懒虫,起床了!”她给他看表,“都八点钟了,你想让祖母来叫我们去吃饭吗,很不礼貌啊!”

景总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这床窄就窄吧,还短,一米八三的他躺在床上脚恨不得伸到外面去。

感受着身上的凉意,他折起身,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眼神凉嗖嗖地看了眼安安,“看来我昨晚不够卖力,让你还能大早上活蹦乱跳地在我眼前头嚣张!”

安安:“…”

饶是再纯洁的安安,跟流氓接触久了也听懂了这句话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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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起床就活蹦乱跳的安安,总是在做让景博轩想把她摁床上好好修理一顿的事,比如掀他被子,比如躺在被子上面看书一不小心压在不可描述的地方,比如现在,他要她去拿套衣服出来,她从衣柜和行李箱里扒拉半天,找了一身深蓝条纹的西装,外加一条红色的子弹头内裤给他,“这个要吗?”

这个颜色是谁买的,鬼才知道。

看着她一副纯良的样子,他只好耐着性子教育她,“老婆,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穿个大红色的内裤,很变态吗?”

安安摇摇头,完全不觉得,“红色变态吗?”

景博轩刚刚洗了个澡,身上只围了一块浴巾,这会儿被她气了一身汗,扯了浴巾,光着身子坐在床上静静地疏散自己想揍人的冲动,这个小破房子,自然是没有衣帽间的,衣柜旁摆着一块大的穿衣镜,勉强能拿来用,从景博轩这个角度能看见他裸着的侧身…的确像个变态。

静了片刻的景总拿了西装,看着那条刺眼的内裤,无比眼疼,最终也没说让她换一条拿来,反而露出了点笑意,“反正这玩意儿穿了也是给你看,你喜欢就好。”

那语气里的暧昧,已经是直白的调戏了,安安无语了几秒钟,决定下楼不管这个时时刻刻带色思想的老流氓了。

楼下只有一室一厅,一眼能看到底,这会儿坐了个人,自来熟地倒了茶水,大咧咧地喝着,可不是那个没出息的庄衍吗?

距离秦思妍回来已经两天了,安安和景博轩宴请“岳父岳母”们隆重答谢的工作也已经顺利完成,准备等去墓地看看爷爷,就打算班师回朝了。

庄衍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秦思妍是回了老家,可是却拖到了今天才回来,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安安坐在可称为古董的太师椅上,跟庄衍对坐对视,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教导他,“我说小庄,你可愁死我了!”熊孩子就是不上道,她能怎么办?

庄衍看着她那副样子,嗤笑了声,“行了吧,没有景博轩收了你,你现在还是个没谈过恋爱屁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呢!跟我也强不到哪去。”

安安:“…”

她觉得自己大概跟熊孩子们都有仇。

不过说的好像也不错,她和景博轩之间,一直是他在主动,如果他不主动的话,可能两个人可能早就分道扬镳,茫茫人海再不相遇了。

安安兀自在这边儿感慨,庄衍也沉默了,喝了一口发苦的茶水,龇牙咧嘴地皱着眉头,才说了句,“我俩估计要绝交了,你都不知道,她不接我电话,偶尔回个短信都是打官腔,我已经忍了无数次想抽她的冲动了,你说女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安安还没开口,楼梯上就传来一个声音,“等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你的时候,自然就不固执了,不接电话你不会跑去家门口堵啊,不回短信她总会看的,该说的话就说,发挥你人不要皮天下无敌的深厚功力,就没有什么攻克不下的。”

景总扣着西服扣子,风骚地走了下来,安安觉得自己最近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庄衍抬头就看见他,一向看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不顺眼,总觉得诱骗像安安这种专职犯傻二十年的笨蛋回家的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闻言更是挑眉呵呵了两声,“你就是这么把这笨蛋骗回家的?”他指了指安安,一脸看变态的表情。

从小被这小屁孩嫌弃到大的安安,深深知道这货就是嘴欠,也懒得理会他,倒是景博轩皱了皱眉,“我在给你忠告,小崽子,如果不是你口中这个笨蛋,酒店地址你就得不到。”

知道安安没那个本事,这事儿八成也是景博轩帮的忙,庄衍不呛他了,懒洋洋往太师椅上一靠,眯着眼说,“我把她睡了,这会儿她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睡了就睡…啊?”安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恐地“你…”了一声,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个所以然来,睁大了眼看他,内心仿佛起了沙尘暴一样,黄土弥漫,呛得她差点喷出一个小型龙卷风。

景博轩顿时笑了,软底皮鞋悄无声息地踩过来,优雅地坐在他的斜对面,“哟,没看出来啊!”他点点头,给出评价,“还不算不可教。”

安安内心的沙尘暴已经快要肆虐到大脑了,听见景博轩的话,一脚踢了过去,一尘不染的西裤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灰,他隔着一个小小四方桌的距离伸手揉了一把媳妇儿的脑袋,安安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登时变成了一团毛球,她瞪着眼炸毛,模样跟家里那只越来越嚣张的叫多多的猫差不多。

他侧着头,回她一个宠溺地仿佛她看多多的笑。

安安:“…”手好痒。

作为一个刚刚经历过类似失恋情节的人,庄衍觉得对面俩人看起来无比的碍眼加刺眼,一口灌完茶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走了!”

他出门,往左拐了,而秦思妍家,在右侧。

安安和景博轩齐齐摇了摇头,景博轩说:“这男人啊,脸皮子还是厚一点儿的好。”

“你很有心得嘛!”安安冲他撇撇嘴,想起年初的时候,她去跟他告别,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他请吃饭,莫名其妙地带他回家,莫名其妙被他告白…从那一天起,一切都偏了轨道,又好像自然而然,快的安安来不及反应,然后稀里糊涂地变成了景太太。

还真是,如果不是他脸皮子够厚,两个人也不会发展这么快。

“那是自然,景太太!”他大言不惭地笑着,一副妥妥的衣冠禽兽样。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欠揍呢?

庄衍出门去,有些茫然地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年少的记忆扑面而来,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往他的每根神经里钻去,侵蚀着大脑,他觉得心口莫名的不对劲,这让他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他是四岁的时候来这里的,起初很抗拒,每天都在嚷着要妈妈,那些固执的执念每时每刻缠绕着他,仿佛世界就此黑暗似的倔强的渴望着。

后来知道无济于事的时候,渐渐的不再闹了,人也变得沉默,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有人说他孤僻不合群,大概是吧,他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每天浑浑噩噩地去上学,坐在座位上,看着别的小朋友打打闹闹,一边羡慕一边觉得这种无聊的游戏为什么他们会不厌其烦地玩?

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处在这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爷爷大约看出了他过分向内伸展的情绪,开始教他画画,不,起初不是画画,是背书,四书五经,儒释道,各种典籍,还是个儿童的他自然什么都不懂,傻傻的,每天摇头晃脑像是背顺口溜一样背出来,倒是让他无所事事的大脑多了一点可以去消遣的东西。

他其实至今还不是太懂那些书的意思,但是某一刻的时候,会突然冒出一些句子,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带和某种冲破灵魂的力量,那些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力量。

他从小就不喜欢老爷子,对待安安和蔼的过了头,对待他就像是个古代私塾里的先生,似乎时时刻刻板着脸,那双手里仿佛有把无形的戒尺,好像稍不留神就会让他手心开花。

如今别人宣传他会说他国学家底深厚,其实都是狗屁,就像小学生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一样,摇头晃脑地背完了之后,鬼知道那一群呆头鹅在干嘛!

他是十岁的时候认识秦思妍的,虽然同住一条街上,但他过分的内向,让他在十岁之前基本没有朋友,他对她的记忆是从十岁的时候开始的,那一年她十五岁,个子高,浑身是种娇生惯养出来的丰腴,给人的感觉像《红楼梦》里对薛宝钗的描写:“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又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然而这都是假象,她端端正正坐在那不说话的时候倒像是那么回事,一说话骨子里那股叛逆的混账气就呲呲地往外冒,毒气似的,挡都挡不住。

他认识她那天她丝毫没有形象的在树上趴着,她妈妈拿着扫帚在下面叉着腰骂她,“你个小兔崽子,不上学你要干啥?造反啊是不是?现在社会竞争多大,初中刚毕业,你是想出去给人搬砖吗?…给我下来,滚回去上学。”几句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说。

她像个诡辩大师一样面不改色地反驳,“我不去,我不喜欢上学,反正九年义务教育也教育完了,又不是文盲,做什么都行,我就是不想上学,每天被老师骂,我不要这么没有尊严地混日子。”

“呵,还尊严?要尊严你就好好学习啊,你看人家安安,连着跳级,比你小三岁,比你年级都高,你也不害臊。”

“人各有志,我又不是学习那块料,你不能强迫我。”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反正我不上学。”

那股固执的熊孩子气,真是自带欠揍光环,她妈拿着“武器”恨不得砸她身上去。

他坐在远处的石板凳上,路灯投在旁边,他正好在阴影处,全程光明正大地观赏了这一场熊孩子造反大戏。

她母亲骂累了,问她下不下来,她不下,于是秦妈回去搬梯子准备把她揪下来好好修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看着母亲进了家门,她手脚并用地往下爬,无奈刚刚情急之下爆发的超人类之力让她有本事爬到树上,却没胆子爬下来。一直倔强地跟个疯狂的石头似的跟她妈吵架的人,顿时怂成了一团包子,带着哭腔在那儿乱骂一气。

看了那么久的戏,他自觉地上前,准备帮这一块疯狂的石头成功潜逃。

然而这块硬石头显然没那么好的脾气,倒打一耙骂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后来不情不愿像是施舍似的睨着他说:“接好了!”

她从树上没形象地滑下来,他张开双臂去接她,鉴于某种无法口头描述的巧合,他一手抓在了她的胸上,青春期刚发育的女生,像硬硬的某种果核,带着又软又硬的触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把手拿开,这块疯狂的石头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俩人的梁子算是从那个时候结下的,从此山水相逢,免不了互相贬损,这种感情坚固地像根一样狠狠地扎在土地里,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包括他自己。

唯一值得歌颂的事是,他无限向内延展的情绪,在这个合适的契机,有了一丝丝向外冒的架势。

他把对她的感情归为爱情亲情和友情之外的第四种感情,至于那是什么,鬼才知道。

不知不觉走到了街口,卖毛笔的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埋在纸堆里写字,提笔落下,板板正正,他忽然想起爷爷跟他说过的说话,“这写字,如做人,一笔一划,端端正正才是,吊儿郎当的,写出来的字也难免透着猥琐之气。”

种其因,承其果,不行,他得负责,不能白把人睡了。

想到这里,他掉头往里走,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豁出去了。

安安站在二楼靠街道的窗户旁接电话,就看见庄衍气势汹汹一副要去打家劫舍的样子往秦家去,她挑了挑眉,挂了电话的时候,扭过头对身后某个极度自恋地翻看自己画像的人说:“小庄去找思妍了。”

景总翘着二郎腿,静静地欣赏着媳妇儿的画作,他把每个关于他的都挑出来,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看,揣摩着她画这些画时的心情,觉得人生再没有更圆满的了,闻言只是挑了下眉,“哦”了声,“这不是挺好的吗?”

安安敲了敲刚刚挂断的电话,歪着头说:“可是…思妍去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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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不予葬在西郊半山的墓地,盘山路不好走,从和平街到那里,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景博轩开了导航,专注地开着车,安安抱着平板在刷网页,这几日热闹的很,一起暴力社会案件发酵了两天了,旅游的小姑娘平白被人砍了十几刀,刀刀砍在脸上,有照片流泄出来,画面惨不忍睹,不少人感同身受,愤愤地谴责着社会、人性和法律。

《殿下》预计定档明年暑假,结果突然提前到二月份,宣传已经全面铺开,因为陆一鸣和萧影两个主演的存在,几乎引发了地震式的回响,大有一呼百应,相约二月份的架势,有影评人预估票房,赌它能当日破亿。

两个主演给这部戏的热度已经加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首先是萧影,有消息泄露出去,说影帝姜寒和“国民妹妹”景萱举办婚礼的那个岛是萧影的,紧接着有人拍到她和银光国际连锁酒店的少帅叶绍庭相携出入某俱乐部,很快萧影大方出面解释,说岛是长辈送自己的成人礼,至于叶绍庭,两人已婚两年,明媒正娶,没有不正当关系。随即媒体采访到了叶绍庭那里,问他娶一个娱乐圈人士,会不会遭到家里的反对,叶绍庭的回答是:“她肯下嫁我,父母欢喜还来不及。”

舆论哗然,以前总有无数媒体不停猜测豪门小花的背景,嫁给银光的少东家,还是下嫁?难以想象!

普通人对上层人士总有种狂热的窥探欲,绞尽脑汁地想象小花家的背景,什么官二代,隐形富豪之女,国际大亨的明珠,议论纷纷,不一而足。

而主演之一的陆一鸣直接飞升新悦的董事,以百分之五一的股份掌握控股权,明星多多少少都有些吃青春饭的意思,熬成艺术家的能有几个,辉煌过后,就该想着转型了,要么进修充电,要么及时转型,陆一鸣今年三十多岁,还是正当红的时候,他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年少有为这个词或许不大恰当,但是媒体上近日来反复出现。

诚然,对于这个油滑的社会来说,他还太年轻。控股新悦后,他又火速地将一家创意设计公司纳入旗下,而那个公司…“聿风?”

有些熟悉,安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得作罢。

在这一连串的炸锅新闻中,有一条新闻孤零零地躺在中间,显得寡淡无味,与主人公落魄的境遇倒是有点儿相得益彰的感觉。

安安“咝”了声,跟景博轩转述,“邢岚上诉二审被驳回,不过赔偿金额小了,九百万,分三十年还清,加上利息。这是协商后的结果,上面说如果里维斯执意要搞她,可能还要进监狱!”

景博轩挑了下眉,“意料之中。”

里维斯是个精明的商人,尽管流连花丛这么多年,对女人却一直是宠而不溺,很少有女人在她那儿能尝得到甜头的,邢岚在他面前耍花样,自然得不到好处,九百万对里维斯来说太过九牛一毛,揪着不放多少有点儿羞辱的意思。

这不符合他一贯对女人大度的准则,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安安有些唏嘘,但并不觉得邢岚值得可怜,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找的苦,自己去吞,实在是很公平。

她还是觉得“聿风”这个名字熟悉的很,在网上查了查。

“聿风”创意设计股份有限公司,注册人是个美籍华人——!

安安心头跳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熟悉了,陆一鸣曾经跟她说过,邢岚在国内的资产,公司法人代表是美术协会的一个会员,也是个画家,曾经是邢岚挖掘出来的新人。

“聿风”最初不是被陆一鸣收购的,而是被万博资本全权收购的,然后又转给了陆一鸣,合并到新悦旗下。

“万博资本不是你的吗?”安安扭着头问景博轩,她记得他给她过他的资产分布,“你怎么…?”怎么想起来去收购聿风。

他没有什么好心准备等着邢岚回国来东山再起,他调查过,邢岚代表里维斯回国,实则为自己铺路,大多的合作都分给了那个叫做“聿风”的工作室,她在为自己铺路,好让自己脱离里维斯之后,还能在国内一展拳脚。落井下石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他这人最讨厌别人把爪子伸向身边的人,更可况还是自己太太,那天安安见了邢岚,两个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景博轩从来没有问过,但是并不代表他会放任不管。

内心黑暗变态的人,就该在暗夜里待着。

可这话他不会对安安说,闻言只笑了笑,“我是个商人,安安,到嘴的利益,没道理不吞下去。”

安安“哦”了一声,反正她也不懂,并不去想了,翻了太久的新闻,脑仁疼,只好把平板给放下,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闭着眼睛,大脑又清醒又疲惫,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先想起的是六岁的时候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邢岚的面目已经不甚清晰了,只有她背的那款鳄鱼皮的包和鲜红的指甲像是某种象征一样刻在脑海里,如今她已经不会在梦中惊醒对着梦境里的残像一遍一遍害怕了,可是那种感觉还清晰地存档在她的大脑深处,带着抹不去的黑色印记。

然后想起星巴克见面的那次,邢岚的面目变得更加模糊了,她坐在那里,黑色的风衣带着哀悼般的阴沉,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黑暗中吐着信子的毒蛇,明明一脸的高贵冷艳,偶尔抿着唇笑起来甚至还能看出一点优雅感,但是骨子是冷的,包括血液,说实话,安安还是有些怕她,那种恐惧无色无味无形,但是刺激脑膜,笼罩心脏,让人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如今邢岚变成了这幅样子,似乎在意料之外,又有些情理之中,让人不免唏嘘,“人果然不能做坏事!”

她睁开眼,喃喃自语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红灯,车缓缓停下,景博轩扭过头去揉了揉媳妇儿的脑袋,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兀自笑着,“要是都像你这样想,世界就和平了。”

·

庄衍气势汹汹地赶到秦家,打算坦白从宽是死是活一刀切的时候,秦妈告诉他,“小庄啊,思妍去相亲了,现在不在家,要不你等等?”

等,等个屁的等,一种日了汪的浓重情绪瞬间吞没他,很久都没这种像是吃了苍蝇还不让吐出来的酸爽感了。

他语气有些僵硬地重复了句,“相亲?”

秦妈一脸终于要熬成“成功人士”的喜悦感,“就是临街的那个教师,你认得吧?一表人才着呢,我看跟思妍啊,配的很。”

配个屁,那矮冬瓜站在那儿刚到秦思妍鼻梁骨,这特么是相亲还是关爱残障人士?他面无表情地在内心怼天怼地怼空气,末了用一种极度扭曲的语气对秦母说:“好什么好,还不如我呢!”

这大言不惭的一句话愣是让秦母愣了足足一刻钟,眼看着庄衍黑旋风似的卷着一团有如实质的黑雾气消失在纸页翻卷如枯树叶的租书店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臭小子不会…”说完惊悚地抖了抖鸡皮疙瘩,对着后院喊了声,“老秦!你来来来我跟你说点事。”

秦思妍不是第一次参加相亲,却是第一次怀着稍微认真点的态度来的,但是看见对面的人的时候,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才半尴不尬地说了句,“罗老师,真巧啊!”

那个几个月前个安安相过亲的人民教师,当初还对安安表达了浓厚兴趣的那个。

她就不该交给母亲全权安排,把给安安介绍的相亲对象转头介绍给自己,真是没得说了。

罗宇推了推眼镜,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那模样三分蠢七分呆的,看起来颇有种纯良无害的气质,他有些局促地回她,“真巧啊!思妍。”相亲成疯的他,来之前甚至都没有问长辈对方叫什么名字,因为他觉得八成也没戏,作为一个二十七八岁连个恋爱都还没谈过的男人,着实有点尴尬,相亲对他来说成功率也几近为零,那些个女孩子,明明聊天的时候都谈的好好的,转眼就再不联系了,他搞不懂女人的心思,所以多少觉得相亲这事多余而且可有可无。

今天天气不甚明朗,他来的时候还咂摸着,要用多久结束这场毫无营养内容的谈话,可看见秦思妍的时候,顿时就偃旗息鼓了,不是因为他看上了秦思妍,而是他想起了安安,那个女孩子气质干净的很,在所有的相亲对象中,唯一给他耳目一新感受的,他觉得略略有些心痒,自从那次在a市偶遇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两个人坐在西点店里,欧式的装潢给人一种明亮大气的感觉,橘黄色的灯从头顶笼上全身,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倒是挑了一个好地方,可惜…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场相亲没什么好结果,罗宇最先坦诚,“相亲是我姨妈安排的,周围认识的,能见的都见了,我就想着应该是个陌生的,连名字都没问,要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他脸上保持着那种傻乎乎的笑意,解释说:“你个子太高了,”他伸出手比了比,“再穿个高跟鞋,咱俩要是搭个伙,我估计一辈子都要仰着头看你。”他半开玩笑地说着,秦思妍却听出了一些认真的味道。

虽然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标准,也无可厚非,秦思妍笑了笑,“我要早知道是你,我也不来了,从小我就怕老师,看见老师生理性腿软,恨不得躲到外太空去,要是嫁个人民教师,这辈子我估计都直不起腿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