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佑似是知道她要说些什么,“长孙小姐不用多疑,老夫是不会认错的,你那根簪子虽像,可却不是我所要的那根,老夫所指的银簪,正是卢小姐拿来那根,在夜色显亮的。”

长孙娴在失声一叫之后,多年来的修养让她很快便收起了失态,强压心急,平定了一些声音,道:“我对这簪子的真假无疑,可对卢小姐得到这簪子的途径却有疑!”

她高扬的声音在君子楼中格外清晰:“我有人可以作证,那位杨夫人让我们到实际寺去求平安符,可慧远大师却只剩下一道平尖符,被我求得之后送给了杨夫人,她才拿银簪给我,众人可知,慧远大师制符开光需四十九日,他把最后一道符给了我,又拿什么去给卢小姐,她既没有符,就算拿到的是真暂子,又岂能算是胜的!”

因着她的话,众人皆起疑,高子健很有眼色地带着那几名算学院的学生走到长孙娴身后,出言向东方佑征实她所言不虚。

卢智和杜荷也走出来,站到了遗玉身边,在众人的质疑声中,卢智低声对心不在此的她道:“同他们解释下,这簪子你怎么得的?”

在指出遗玉头上所戴银簪前,他便问了她一句话——“你得了三道平安,还交给杨夫人了?”

得了她肯定的回答后,他才高调出声。

遗玉不顾众人的目光,扯住卢智的衣袖,低声道:“小凤姐还没回来!”

卢智却半点都不惊讶,“都那么大的人了,该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不用管她。”

遗玉对他这冷淡的语调有些不能接受,但多少听出的话里有话,正要开口,便听见东方佑的问询:“卢小姐,可否言明,这簪子你是怎么得的?”

遗玉压下心中焦急,答道:“是杨夫人给我的。”

站在长孙娴那边的高子健笑出声音,“我们这根簪子使用平安符换来的,你那根又是怎么得的?”

遗玉一心顾着回想着程小凤从假装肩膀受伤开始便有些怪异的行为,只是低着头,哪有心思应付他,杜荷见她不答话,便道:“卢小姐这根簪子,也是用平安符换来的。”

“哈哈,笑话,平安符只有一个,还被我们得了,你又从哪里弄到?”

高子健大笑两声后道。

卢智轻声唤着遗玉开口,她却陷入沉思不语,长孙娴见她低着头,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她的簪子虽真,却来路不正,于是便讥诮道:“照杜二公子这么说,卢小姐那簪子难道还是用三道平安符换的不成?”

遗玉听着他们在一旁聒噪,思绪时断时续,终是被长孙娴一句话,扰的不耐烦,收了心,抬起头,看过去,淡淡地答道:“长孙小姐真聪明,这都被你猜中了

第二八五章无礼!无礼

遗玉看似称赞实则取笑的话,很多人都听了出来,看着兰楼下面对立的双方,不少人的眼中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目光。

长孙娴先前是情急之下乱了阵脚,这会儿对遗玉脸上的镇定之色有不解,但还是坚信她拿不到符。

“卢小姐,话可不能乱讲,慧远大师唯一的平安符给了我们,你这么说,是要陷他于不义吗?”

她这一句话,就在暗指遗玉有累及大师声名之嫌。

遗玉烦她每次都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给自己添麻烦,曾经吃过她的苦头在脑中一晃而过,正想着是否要给她个教训,灵光一显,一石二鸟之计,当下便成,快速整理了思路后,问道:

“长孙小姐未免太过自大,只能你求到一道符,就不能我求了三道,你说我陷慧远大师于不义,我且问你,大师给了你一道符后,可是亲口说过,他没有别的了?”

长孙娴双唇抿起,回忆起来,慧远还真没有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在给了他们一道之后,讲了制符开光的不易。

遗玉用话将她的嘴堵上后,抬头又问东方佑:

“先生可否告诉学生,这礼艺比试,比的是什么?”

这话问出口,听见的人都在心里想着答案,东方佑没有多想,便回话:“礼仪当先,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为人处事,通情达理。”

“是极。”遗玉拍了下手,一脸赞同,而后向对面的长孙娴等人道:

“姑且不论你们是如何找到了杨夫人,可在艺比之中,你们可有做到东方先生上述几点?”

随是问,却没有给他们答话的机会,遗玉在长孙娴张嘴前,接着道

“我等找到帖子上所述的那位杨夫人后,有礼在先,是被人迎进去的,我等并未只顾着打听她的心事,而是留神了这位夫人的性情,她态度温和,言谈有礼,给我的感觉并非那种刻意刁难之人,却出了一个刁难人的题目。”

“我当时便想过,这位夫人必是有把握有人会能求到的,才有让我们求符之举,得了托付之后,去求那平安符,亦是等候了慧远大师待客,”她并没讲明三人在身中被迷晕的遭遇,“众人皆知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向大师求符,他却强调了现成制符的不易,这开光尚需四十九日的话,想必他也同你们说过吧,是吗,高公子?”

高于健被问到,犹豫之后,还是勉强点了下头,长孙娴到底是聪明的,听遗玉讲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一半,知道若任由她把事情说清楚,必定会让她在学里声名愈起,可又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她滴水不露地解释,心中烦乱,身体也渐渐紧绷起来。

“可他却没有明说一句,他手中已经没有符了,我便猜想,他手里还是有符的,且刚好是够三道。”

遗玉伸出手,在对面几人眼中竖起三根。

长孙娴总算得到机会,抢过话头,“卢小姐是在说笑吗,我承认你是比我们多了些心眼,留神了扬夫人和慧远方丈之举,可连他身上有三道符都猜的出来,未免荒唐。”

论判席上,算学院博士小声嘀咕:“这卢小姐是好的,可怎么也沾上了说大话的毛病。”

晋启德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她是在说大话,你想不到就不兴人家想到了。”

算学院博士闭了嘴,而对面的兰楼上,李泰身边,也有些官员正说出相同的话来。

“这也太邪乎了,她是能掐会算不成,连大师有几道符都知道。

“嘘,看她怎么说。”

遗玉见成功勾起了长孙娴来挑刺,三根手指晃了晃又收起,“荒唐不荒唐,因人而异,我看出杨夫人不会刁难,便猜她是确定慧远大师有足够的符能给我们,为何她能确认,只有一个解释说的过去,那三道符,就是她事先求好的,另有一点,我从那茶社的一名侍女的嘀咕声听得,这位夫人中午本来是准备出门去的。”

“你们去见慧远大师,可曾注意到他的穿着,很正式对不对,我听守院僧人讲,他在我们之前待的客人,是突然造访的,显然他那一身正装不是为了那客人亦不是为了我们,而是另有访客,只是那访客却不知何故在我们离开前都没有到场。”

“茶楼中的杨夫人身于帘后,正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身份,她那杨姓八成也是假的,因此我们到寺中去同慧选大师提及杨夫人,他当然不知道是谁,若是不细心注意到我上面说的那些,便会如同长孙小姐一样,误认为慧远大师没有多余的符,可若是细心些,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便不难猜到——”

“杨夫人和慧远大师应是好友,她事先求了三道符,约好今日去取,可却因为遇上我们耽搁

下来,转而让我们帮她去取符,不得不说这位夫人真是个伶俐人,她知道我们比的是什么,如同东方先生所说,礼仪当先,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为人处事,通情达理,一个简单的托付,便考校了我等这些方面,我对这位夫人,当真佩服的紧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皆被她这一番有情有理的言语上心,相互低声交谈起来,一面感叹着那位化名为杨夫人的不知名女子,一面又被遗玉的分析所折服。

此刻,在他们看来,就算不论那簪子的真假,这礼艺一比的胜者,也当之无愧是遗玉了。

卢智注意着众人的反应,暗自点头,已经同李泰谈妥的他,没有了后后顾之忧,再不想着掩饰她的聪慧,她越是发光发亮,反而越是好。

兰楼上,几个眼尖的官员瞄见了李泰侧脸上惊鸿一现的笑意后,都自认为是花了眼睛,果然,再看时,他又恢复了常态。

长孙娴低头掩去神色中的不甘,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会是更多的失态罢了,她尚要操心在艺比之后,做些什么好挽回名声,奈何遗玉这次却不肯放她全身而退。

卢智和杜荷看着遗玉朝前走了两步,正面而对长孙娴。

“长孙小姐不必失落,杨夫人并不是有意拿假簪骗你,毕竟,”

她开口便是安慰,可语气一顿,却语带双关道:“若是没有我这根真的簪子比较,所有人都会当你这假的是真的了

这在外人耳中听着没多大毛病的话,可落在长孙娴耳中,却成了再难听不过的讥讽,她自恃才华,从不将任何同龄的女子放在眼中,就算是那日输给了卢书晴,她也不觉得自己比她差,而遗玉这么一句话,正是在暗指她自不量力!遗玉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长孙娴,浑身僵硬之后,垂在身侧的双拳一紧,缓缓仰起下巴,正如她所预料的反应一般,像是长孙娴这样骨子里都带着高傲的人,怎么会甘心被她这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小丫头嘲笑,她是爱面子的,此次拿了根假簪子丢了人不说,还被她当成是踏板大大地出了一把风头,她这么一句恰到好处的话出口,若能忍住,那她便不是那个清高的长孙娴了!“卢遗玉

孙娴寒着双目,脸上柔美的笑容不再,姣好的五官上反透着一丝疯狂,伸出一手指着遗玉,一字一句问造:“你说谁是假的

听她喊着遗玉的全名,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卢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对遗玉的行为有几分无奈,却纵容,难得抓住了长孙娴露出的尾巴,怎么能不好好地教训一番。

仿佛显她还不够愤怒,遗玉嘴巴几次张合,瞥着快要指到自己鼻尖上的食指,轻轻用冰凉的小手将它拨开,脸上带着不悦,清楚地道:“长孙小姐,你无礼了

无礼!无礼!这两字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礼艺比试尾声时,对一个差点拿到礼艺木刻的人,说她无礼,偏偏她的言行举止,还就是无礼之极!长孙娴似水的眸中,头一次燃起了红丝,被遗玉拨到一旁的右手一握之后张成一掌,高高扬起,狠狠落下!“小玉!”

“姐!”

“玉儿!”

“啪!”

一阵惊慌的叫喊声竞相响起后,众人却瞪着眼睛,看着遗玉准确又快速伸出手格挡住长孙娴扁来的耳光任那狠狠的一掌拍在她的小臂上.发出一声闷响。

“无礼!无礼!”

梅楼上,站在栏杆边上的一群论判们,几乎个个都面带怒色,寒门出身最垂礼仪的严恒,当场便怒喝出声。

君子楼中随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哗然声,长孙娴此举太过惊人,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巴掌,是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长孙娴在人声爆发时,便被高子健和长孙夕跑上前拉扯住,霎时清醒过来的她,看见遗玉似笑非笑的表情,听着远近可闻的指点声,身子一阵剧烈的抖动后,用力甩开了两人,沿着菊楼下的通道,大步跑出了君子楼。

遗玉待她身影消失后,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臂,暗道侥幸后,才定了心神,转而对着梅楼上一礼,扬声道:“诸位论判,学生以为,此次礼艺比试,最差之人,当属长孙大小姐无疑!”

(今日一更到,五院艺比将要结束,随之而来的,即是由三兄妹身世引发的一场暴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文风,果子在不断锻炼属于自己的那份,过程会曲析,也会有不足和缺点,希望亲们能够对果子宽容些.不会今大家失望的,谢谢。)

第二八六章落幕之后

“诸位论判,学生以为,此次礼艺比试,最差之人,当属长孙小姐无疑!”

众人尚未从长孙娴的连番无礼之举中回过味儿来,听到遗玉这么义正严词的一句话,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反而很多人都赞同地点头。

有句话说的好,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不管长孙娴身份如何,她在外一直都是温柔有礼的形象,让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更令人难以接受。从未在礼艺比试遇上这种情况的几名论判各有反应,但就算是有个别人想帮着长孙娴说句好话的,也开不了口。

东方佑捋了一下胡须,避重就轻道:

“卢小姐,这最差一事,咱们待会儿再论,现在应是先宣布此次比试的最优。”

遗玉本着趁热打铁的心思,想要在长孙娴那边儿的人反应过来之前,趁着众人此刻恰到好处的情绪,先将最差落实,怎么会在授受木刻一事上耽搁,学着祭酒大人的模样,左右言他:

“先生难不成是认为,长孙小姐今日所作所为,当不得这最差吗?”

正待东方佑回话的遗玉,听见一旁传来一道心急的声音:

“卢小姐,我大姐是一时情急,才对你多有得罪,她是有错,你也不必这样落井下石吧。”

嗯?思维正处于高速运转状态的遗玉,只是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品出不对味儿来,她扭头看向面有急色的长孙夕,还有因她一个“落井下石”之评而一脸赞同的高子健。

没有给众人细品她话里意思的机会,遗玉果断地道:“三小姐为大小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是五院艺比,是礼艺比试,我们说的是一个无礼之人,而非是长孙家的大小姐。”

这么一说,便把她话里的重点压在了前半句替长孙娴的辩解上。

长孙夕想也不想便回道:“可是礼艺比试已经结束了呀,时辰早就到了,我大姐就算有所失,也当不得这最差吧。”

她一句话便点醒了众人,这礼艺比试的最差,照规矩,怎么也轮不到长孙娴的。

遗玉耳朵一动,听见周围风向降转的人言声,面色一沉,陡然提高了音量,用着有些沙哑的嗓音正色道:

“恕我不敢苟同小姐说法,这礼艺一比是到了时辰,可在艺比中我们尊礼守德,以礼先行,在艺比后就可以将它抛在脑后了吗!那我们所图就单单只是那一块木刻而已,绝非是真正地要将九艺发扬光大!”

在长孙夕的愕然中,不给她任何回话的机会,遗玉身子一转,看向论判席的几人,一脸肃穆道:“果真如此,那我不得不对国子监五院艺比存在的意义,心生质疑!”

一语石破天惊,大概说的就是遗玉现在的情况,身为国子监的学生,如何能、如何敢说出质疑五院艺比存在意义的话来,可偏偏,她就是说了,不但是说了,还让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不出她任何毛病,斥责不出她半句!

就在遗玉语出惊人时,兰楼上一名随从模样的男子,顺着香廊边躬身走到目不转晴地看着楼下事态的李泰身后跪坐下来,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嘿嘿一笑后,叹道:

“刚才在楼下看,都不怎么清楚,属下平日见卢小姐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还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呢,能有这等气魄,不愧是怀……之后,要说她和卢公子还真是兄妹俩,一个赛一个地头脑聪明、能言善辩。”

李泰听着阿生这番絮叨,选择性忽视了他专门跑到二楼来看热闹的不妥之举。

再说梅楼栏杆边上的一众论判,因遗玉的话皆起思量,东方佑安抚了她两句,带领众人回席商讨,一番短暂的小议之后,做出了决定。

东方佑重新出现在楼边,面色凝重地对遗玉道:“卢小姐刚才所言过重了,五院艺比创办,正是为了要发扬九艺,今院中学子自省其身,木刻只是为了激励在各艺之中的杰出者,相反,最差也是为了警醒身有缺失者。”

“因此,经我等九名论判商议,书学院的长孙娴,乃是此次礼艺,最差者。”

这恐怕是五院艺比有史以来,第一次先宣布最差的得主,虽在明白人眼中有些无稽,但九名评判还是一致通过,终是决定以大局为重,五院艺比之名,不可损、不能损!

观比众人因遗玉刚才的言抡,没有对这个结果表示出异议,就连长孙夕和高子健都说不出什么帮腔的话来,试图改变论判们的决定。

遗玉的脸色缓和下来,暗自吐了一口气,对一旁轻轻跺脚的长孙夕和怒目瞪她的高子健视而不见,他们只当她是“落井下石”,却不知她除了教训长孙娴外,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要帮现在还没到场的程小凤免去那最差之名!

因羞愤离去的长孙娴,尚不知道她不但丢了到手的木刻,还被遗玉因为程小凤的缘故在背后推了她一把,落了个垫底的下场。

“礼艺比试,最优者——书学院,卢遗玉。

刚才还因长孙娴被判为最差有些不适的书学院众人,因着东方佑这一句,霎时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欢呼声接连响起。

卢智走上前拍了拍遗玉的肩膀,凑近道:“可是满意了?上去领木刻吧。”

到了这会儿,他怎么还不知道她绕了一大圈激怒长孙娴,为的是个什么。

“大哥,我没给咱们惹麻烦吧?”

卢智挑眉,“我已说过,计划有变,既让你去争,就不怕你得罪人。”

遗玉扭过头冲他一笑,只是在剧烈运动的红润退去后,小脸上的苍白之色愈显,没等卢智担忧出口,她便快步上楼去领牌子。

站在兰楼上,这九日来,第二次从东方佑手中接过木刻向楼内众人展示,身着祭酒常服的老者立在她身旁,在欢呼声中,沉定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卢小姐,太学院的程小姐,还没回来吧?”

遗玉笑容微僵,保持举物的姿势侧过头,用着带些歉意和恳求的目光看向眼前的老者。

东方佑摇头一笑后,小声道:“你这孩子,放心吧,我那位多年不见的老友,既然将那宝贝簪子给了你,我是不会为难你的,不过,拿国子监的名声来威胁,可是下不为例啊。”

“是!”

遗玉清脆地应道,惹得身后不知他们在谈些什么的论判侧目。

显摆完后,便是五院排名,遗玉揣着牌子欲下楼,却被自院的晋博士喊住:“卢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别是染了风寒。”

晋启德此刻的心情可谓是乐的开花,哪怕是自院有人得了个最差也不能坏掉他的好心情,这第一没有指望,可书学院能当回第二,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而这个第二,还是院中同一个学生拿到的,两块木刻,这个成绩,让他可想而知,艺比过去后,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发生在遗玉的身周。

遗玉道了声谢,又言明不过是先前跑得快了些,被晋启德唠叨了两句,在余光瞄见欲言又止的房乔后,赶紧下了楼。

五院排名意义是大,可却没什么看头,排名出来后,这第一和第二的学院学生高兴一阵子,欢叫上一阵子,两名院长再分别一番言论,算是对这次艺比做个总结。

参比者是要站在楼下聆听的,遗玉左边站着卢智,右边站着杜荷,三人小声谈论着程小凤的去向。

菊楼上,戌时前准时到场的婆媳两人免费看了一场热闹,面上仍是在左顾右盼地找着人,可丽娘却在隐约认出遗玉便是当日曾在丝绸铺子,害的她被平阳公主责棍二十的那个小姑娘后,暗自拧眉。

那件事情过去了一段时日,她却不会忘记这十几年来鲜少的一次羞辱,当日回去后,她本是要借着那个让她讨厌的卢姓去查人的,却被房乔事先一句不要同小姑娘计较,无奈按下心思。

房老夫人却是看着快要结束的艺比,疑惑道:“难道是咱们找错地方了,都这么大会儿了,也没有动静。”

丽娘也是不解,她是按着线上的指使,先是让人在房老夫人耳中吹风,到寺院“偶遇”了那“高僧”,再引人到君子楼,可却不清楚,谁是房家失散的那两个嫡子。

就在两人心疑时,却听见身边的几名先生的交谈声:“这卢遗玉可真是出人意料,此次得了两块木刻,竟是同怀国公府上的小姐齐头了!”

“哈哈,她这两场赢的可是不容易…普通人家里,能养出这么一对子女,真是值当了。”

“听说他们家中只有一位寡母,独自将他们抚养成人的。”

“呀,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拙荆这几日在对面楼上观比,有幸同那位卢夫人聊过几句,她言谈举止半点都不像是寻常人家,到真是类了卢字这个大姓了,你若不信,大可以现在过去看着,她今日似也来观比了。”

这本是寻常的背后议论,听在房老夫人和丽娘耳中,却变了味道,尤其是生性多疑的房老夫人,当下便蹒跚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望了一眼对面楼上一排模糊的人影,板着脸转身朝楼梯口走去,丽娘抑住跳动的眼皮和浮动的心情,快步上前搀扶着她。

第二八七章旁窥者

五院之首依旧是太学院,查博士驾轻就熟地站在二楼对着众人侃侃而谈,遗玉揪着卢智询问程小凤的去向,可他好像也不大清楚的样子,只是再三保证程小凤不会出事。

遗玉抬头看了一眼模糊难辨人影的竹楼香廊,便趁着查博士讲到激昂处时,悄悄从梅楼的出口溜了出去,当然没有免去被楼中的学生一阵转身打量。

君子楼的设计有一点不大方便,那便是要从一面楼到另一面楼上,必须从楼下出去,然后再从外围绕上一段路,再从修在外围的楼梯上去。

比起围楼内的热闹,楼外只有几名书童来往,遗玉便跑步绕到竹楼前顺着楼梯上去,刚好错过从另一边绕过来的房老夫人和丽娘二人。

遗玉一进到香廊里,打眼一看就见往里数的第二席上,正同身边两个陌生的妇人交谈的卢氏,却不见程夫人。

卢氏正应付着凑上来同她闲聊的妇人,忽听身后有人低喊了一声“娘”,扭头见是刚才还在楼下人堆里站着的遗玉,连忙往边上挪了挪,拉着她坐下来。

遗玉同那两个妇人行了见礼,又简单搭了几句话,这两人都是有眼色的,见人家娘俩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便知趣地回了各自的席位。

卢氏先是给遗玉倒了杯茶递过去,有些心急地开口:“小凤呢,不是和你们一道走的,怎么你们回来了,她跑哪去了?”

遗玉道:“我也不清楚,傍晚时她一个人先回来了,不过大哥说她应该没事,云姨呢?”

“刚走,说是回府去看看,兴许那孩子先回家去了。唉,这肩膀上还带着伤,跑哪去了。”卢氏皱眉。

遗玉喝了半杯热茶,舒服了许多,忽视两旁投到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见卢氏面带优色,又不能告诉她程小凤是受伤是假,便扯扯卢氏的衣袖,待她看向自己时,才一脸要表扬的模样,小声道:

“娘,女儿又赢了一回,您不高兴么?”

边上到底坐着人,娘俩不便像在家中一样随意,但卢氏还是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

“高兴,比你大哥都强。”

遗玉得意的一笑,见她被转移了注意力,正要接着卖乖哄她高兴,却被她突然伸手过来撩开额发探上额头。

“不烫啊……怎地脸色这么白?”

“可能是这楼里灯笼的缘故,”其实是一路强忍着头晕眼花骑马过来的后遗症,“娘,我又饿又累,等下宴会时,一定要多吃写东西补回来。”

不光是为了转移卢氏的注意力,一整天除了早点外只吃了几口点心的她,的确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卢氏顺了顺她的额发,道:“好,今儿晚上该不用留给在学里了吧,等赴宴完,就跟娘回去,这折腾了近十天,你也该睡个好觉,前阵子不还念叨着,要喝娘煮的凤爪汤么,食材都买好了,明日娘给你做好吃的。”

遗玉犹豫了一瞬,便笑嘻嘻地点头应下,李泰那里,看样子,她不回去也是使得的,前日射艺完他到宫中赴宴不就没回来,阿生应该能帮自己代劳。

香廊下坐着的人早在遗玉上楼,便将她认出来,对这个拿了两块木刻的小姑娘,都从自家孩子那里有所耳闻,暗自打量着母女俩的举动,同样,在楼梯口处静静站着的房老夫人和丽娘,也将这对母女的亲呢举止从头到尾看在眼中。

丽娘眼皮子撑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个侧对自己而坐,一身端庄的妇人,她用牙齿咬紧了内唇,才没让自己搀着房老夫人的手失控掐下去,自从房乔处得知他们母子尚存人世,她曾经想过许多次,再见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许是一个被岁月和苦日折磨的风霜满面的老妇,许是一个贵气尽退,满面愁苦的俗人,那妇人站在芳华虽尽风韵犹存的她面前,再不会像当年那样,仅是一个眼神便令她忍不住低下头,那自惭形秽的人,是该换人做了。

然而!怎么也不该是眼前所见,十三年宛若一夕的容颜,她笑着哄那少女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当年那尊贵的妇人抱着两个乖巧男童的样子!

不、不是像,她们本就是一个人,是缠了多年的恶梦,是她在午夜梦醒时候,听到睡在她枕边的男人,梦呓的妇人!

比起丽娘心中的震惊,房老夫人的表现,却异常地冷静,她眯着眼盯着不远处的卢氏,将她同自己收起来十几年的画像比较,在确认眼前这模样没多大变化的妇人正是狠心地带走他们房家香火的罪魁祸首后,老夫人又将目光在遗玉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一个转身,竟然朝楼下走去。

丽娘不留神被她的动作带的踉跄了一下,便被她“啪”地一下拍开手,独自走下楼,同样在那对母女身上留目片刻,她深吸了几口气,快步跟上房老夫人。

遗玉在梅楼上讲话的人,换成是自院博士晋启德的时侯,又偷偷溜了回去,两院博士一番大论之后,此次九块木刻的得主,又站出来享受了一阵欢呼声,东方佑当着众人的面,将藏书搂的两把钥匙交给了他们。

遗玉看到这里才突然想起被自己忘记的一件事,扭头对卢智小声道:“你还欠我一块藏书阁的通行牌子呢。”

卢智下巴一比楼上,“等后天来学,你们院里自会发下来。”

“便宜你了。”

遗玉又气又笑地伸手朝他胳膊上拧去。

卢智面色不改地任她隔着衣料在自已臂膀上掐了小半圈,垂在另一侧的大手负在身后,隐隐可见从袖袋处印出一抉木牌的轮廓。

随着楼内钟呜再起,祭酒大人宣布此次五院艺比圆满结束,楼中众人依次离席,七名木刻得主却留在场地中等将人流退去,刚才书童传过话,今晚在天霭阁,会有一场专门为他们所举的宴会,两名王爷都会到场,要他们务必陪同父母与宴。

七人经过这几日,多少都混了个脸熟,等待时侯,三两凑在一处交谈起来,卢智被卢书睛请到一旁说话,遗玉喊住正要离开的杜荷。

“杜二哥、慢走。”

这不再是杜公子那样客气却生疏的称呼,让杜荷意外地转过身,看着一脸带笑的少女,“卢小、呢,小…”

遗玉走过去,对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有些好笑,“杜二哥,叫我小玉即可。”

经过今日这一番波折,遗玉对这个第一印象是个自来熟的杜家二少,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同程小凤不顾比试时间,在寺院里找了自己一个下午,又在来时一路快马狂奔让他们准时到了君子楼,说什么,她都是要承他一份人情的。

“咳咳、”

杜荷清了清嗓子,脸上难得地挂上些许不自在,“小玉。”

遗玉叫住他,其实是为了让他将前日杜若谨借给她的手炉带回去,这两天她都带来观比,却都没见着人,来来回回麻烦的很。

杜荷知道那天他大哥和遗玉他们一同去看望程小风的事,听遗玉提起手炉,语气一顿后,便应下,两人走到兰楼下面,他拿了东西,便向遗玉告别离开了。

遗玉重回到场地中时,卢智已经和卢书晴刚好谈完,那太学院的卢小姐含笑望了她一眼后,便走到一旁去站着。

遗玉不解地询问卢智,“你同她说什么呢?”

卢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随口道:“无事,对了,你身体可有不舒服,从刚才起,你脸色就不大好看。”

“我没事。”

刚说完,她鼻子便一痒,连忙捂住嘴打了个喷嚏,惹得卢智不悦道:“行了,这宴会我带娘去就好,你先回家歇着吧。”

“可是——”

多少要去和李泰打个招呼,说她晚上不回去了吧。

“你放心,我帮你去说。”

卢智一眼便看出她心思,无奈地伸手将她的帽兜扣上,这才注意到她空空如也的发髻,“那根簪子呢,东方先生没有给你?”

“给了,被我收起来了。”

遗玉轻抚了一下衣襟里,那支折腾了他们四十多人一天的东西。

卢智对那个四门学院的学生交待了几句,又让人上楼去知会了卢氏。

遗玉在走到兰楼下面时,回头环顾了一眼灯火依旧却人去楼空的君子楼,暗自感叹了一声,这短短九日的经历一幕幕从脑海中流淌而过.永远停留在她的记忆中。

胡三的马车是坏了,可总是停在学宿馆后街的秘宅马车却在,卢智很是放心地安排遗玉坐上去,吩咐车夫将她送到归义坊自己的宅子后,看着马车始动,才满腹心事地重回学里去接卢氏。

独自坐在车内,遗玉这才放松身体,闭上眼睛轻呼了一口气,轱辘的马车声,落在昨夜便没睡好的她耳中,就像一首催眠曲,背靠着车壁,没多大会儿功夫,睡意便笼罩了她。

匀速行驶的马车,在国子监务本坊一条小巷上停留了短暂的片刻,本来只流动着少女轻浅呼吸声的车厢中,又夹入了一道沉稳的呼吸(今晚还有一更,明天加更,亲们有票就请等0点以后,进入29号双倍时间,投给本文吧!谢谢!)。

第二八八章李泰的心软

长安城街道

马车行的很稳,不知不觉睡着的遗玉,并不知道,正有一道目光,借车厢内昏黄的吊行,静静落在她的睡颜上。

一只泛着莹润光泽的大手,将快要滑下她膝盖的暖炉拎起,试探了一下还算暖和的温度后,轻轻放在她相扣的两手间。

而后,撩开她左边的披风,覆手在她的左臂上,一股舒缓的热气透过衣裳涌入,让她舒服地低喃了一声:“嗯……娘。”

另外一只快要碰到她脸颊的大手停顿在空中,又缓缓放下。

一刻钟后,车框被人从外轻叩了一下,那只覆在遗玉左臂上的手掌,同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一起,收了回来。

车帘掀落的响动声,让遗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晃动了两下后贴服在车框上的帘子,捂嘴打着哈欠,感觉到耳边的轱辘声停下,便问:“是到了吗?”

“回小姐,还有一段路。”

遗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抽动了两下鼻子,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让她困意稍退,但这从她先前上车时,便存在的熏香味道并没引起她任何的怀疑。

在赶往天霄阁的马车上,阿生正将下面的探子在短时间内查到的,有关礼艺比试的详细经过禀报给李泰听。

“…程小姐和杜二公子便在实际寺中找寻了卢小姐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卢公子身边的那个车夫胡三,带着他们在隐于寺院一面墙后的破院里,找到被丢在井下的卢小姐。”

说到这里,阿生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主子,这暗地里下药的,需要属下派人去查吗?”

“查。”

李泰闭着眼沉声回了一个字,线条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轻叩着茶案的手指的频率,却透露出他心情的不悦。

阿生又继续道:“而后卢小姐拿到了慧远大师的平安府……回来时,马车被撞坏,杜二公子便骑马载着、呃,”

瞄见李泰手指的停顿,他硬着头皮讲下去,“载着卢小姐一同回来,剩下的事情,正如她在楼中所讲。”

男女共乘一骑,想想也知道是什么画面,李泰唇线闭合,又记起那一对年龄相近的少年少女携手跑入君子楼中的模样,刚才还屈指轻叩的左手缓缓握紧,心中意外地在意。

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好看,阿生脑子一动,话锋便转:“主子,跟您说个有趣的,那个胡三能找着卢小姐,其实并非全靠他识路,而是小姐想了个法子,招来了一大群乌鸦在树上,引得人注意到那处的异常,唉?

您可还记得,那次小姐被关在甘味居后面的杂物房里,不是也丢了好多纸团子在外面的窗户下,要说这聪明人,属下见得也不少,可比一一”

不过显然他转移话题的技巧不足,不但没能让李泰高兴,反而因提及了那次遗玉被人陷害的经历,引来李泰睁开双目,投来一记冷眼。

阿生连忙掐断了话头,改嘴道:“今日长孙大小姐是吃了个暗亏,不过也算是应了那次她指使人向卢小姐泼墨一一”

看着李泰已经开始变色的眼瞳,阿生的额头留下一滴冷汗,恨不得立刻打上自己一嘴巴,今儿他是怎么了,说什么错什么,这明明是想哄人开心,却偏挑那些让人生气的段子讲。

沉默片刻后,阿生犹豫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措辞,再次开口:“这卢公子和卢小姐的出身公开后,若是能像卢公子所说那样稳妥下来,的确是件好事…主子,属下说句不当讲的,怀国公虽眼下不抵长孙府,可——”

“既然不当讲,那就不用说。”

李泰打断了他的话,“你要知道,日后……”

日后怎样,他没有说下去,但心里有数的阿生,却因为他脸上瞬间的犹豫后,重新坚定起来的眼神,暗叹一声。

自李泰还年幼时,他便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从一个孩童,长成一个有时让他都心惊和畏惧的青年,说句不敬的话,他很多时候是偷偷以一个亦兄亦父的角度去看着他、陪伴他,正因为经历了太多,所以能从他蛛丝马迹的表象中,察觉到他的心思。

遗玉的出现,是让阿生始料未及的,一次次时断时续的接触,让他惊讶地察觉到李泰向来单一的情绪竟然一点点丰富了起来,这个发现不只让他高兴,更多的却是担忧。

好在一段时日的相处,让他看出了遗玉的品性,在渐渐放心的同时,又因沈剑堂的提醒,不得不保将沉默,那小姑娘的年纪到底还是太小,哪怕她的心智够成熟。

卢智的坦白,和他同李泰双方间暗地的合作,让事情明朗起来,他也是犹豫不决了一个下午,方才想要提醒一下李泰,奈何他从小看到大,鲜少心软的男人,却不自知,在打断自己的话时,他已经犯了心软的大忌。

既然用不到,又何故对她那般上心,李泰还看不清,他,现在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车内一路静下,马车停靠在天霜阁外,对阁内与宴的众人来说,夜,才刚刚开始。

遗玉回了宅子,没有等到卢氏回来,便沐浴睡下,累了一天的她睡的很沉,连卢氏和卢智回来都不知道。

早上没人叫起,习惯了早起的她,还是在辰时之前便睁开了眼睛。

比她更早醒来的卢氏,和她挤在一张床土,许久没见她初醒时候的迷糊样子,听她软乎乎地叫着娘亲,一时喜爱地不能行,搂着她一阵轻哄,竟又让她再次在怀里睡过去。

充分满足了母性心理的卢氏,神清气爽地起床给自家正睡懒觉的儿子和闺女做饭,宅子里的下人,对这位喜欢自己动手下厨的夫人已经习以为常,见她进了厨房,都出去各忙各的,让了地方出来给她。

卢智比平日多睡了整整一个时辰,这还是因为前几日都几乎未眠的原因,醒来以后,他便穿戴整齐,到卢氏房外的客厅里坐着喝茶看书。

睡眼惺忪的遗玉一边系着头发,一边打着哈哈从屋里出来时,走到他身边坐下,瞄了一眼他手捧书皮上空荡荡的封面,随口问道:“看的什么?”

卢智没抬头,递了身边刚才小满倒好的温水给她,“长安城往年的一些大案,外公给找的书。”

“哦,”

一杯水刚喝下,小满便掀起帘子走进来,看见遗玉“胡乱”整理着头发,连忙上前阻止,从怀里摸出一把小木梳来,站在她身后打点。

“小凤姐现在哪里,她没出什么事吧?”

昨晚睡前,她还惦记着这件事,若非卢智保证过他会让人到程府问询,她昨晚会先上程府一趟。

“没出事,除了家里她还能去哪。”

“那个、程夫人发现了吗?”

程小凤那急性子,昨日也不知假装受伤的事情是否露馅。

“嗯。”

敷衍地应了一声,卢智端起茶杯,和遗玉不同,他早起喜欢喝一壶泡的浓浓的二道茶水。

遗玉看出他不愿意多讲的样子,反而在心里暗自生疑,总觉得程小凤这几日的反常和他脱不了关系,但心知他不愿意讲的事情绝没人能问出口,她便不再多问,反正已经知道了程小凤无恙。

卢氏掀起帘子和身后一名下人一同端着盘子走进来,刚用木簪将遗玉发髻盘好的小满,忙上前搭手,在饭桌上摆了清粥和小菜,甚至还有刚出笼的热包子。

遗玉紧挨着卢氏坐下,夹起一只包子放在卢氏的碟中,“娘,怎么想起来给我做包子吃了。”

“你大哥同娘提过,说有家铺子的包子你爱吃,可惜是没的卖了,你尝尝,娘蒸的可是合你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