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这是葵水来了!”

“……”她知道。

腊月头一天,遗玉无精打采地在国子监门前下了马车,卢智随手把冒兜给她扣上,摇头一笑,道:

“以后日子还长着,这次没有泡成汤,还有下次么。”

“大哥……”卢智会知道女孩子那点儿事,她不奇怪,可是被他知道她那点儿事,她就觉得别扭了,“起的早了,没吃好,这会儿饿了,大哥上甘味居看看还有糖包子卖没,给我买两个去。”

“你先去教舍,等下我给你送去。”

“好。”

两人在宏文路口前分道,一个去了甘味居,一个回了书学院,他们是早上从龙泉镇过来的,这会时间还早,人没来几个,遗玉在位置上坐下,便掏了书出来看,本以为在上课前能吃上热包子,可直到下学的钟鸣响起,也没见到卢智人影。

肚子咕咕叫的遗玉收拾好东西,便同杜荷一道离开教舍,刚走进院子里头,便听有人大叫自己的名字,抬眼一扫,就见程小凤从院门外头匆匆忙忙地冲过来,那神情慌乱之极。

“小玉、小玉,出事儿了,阿、阿智被刑部的人抓走了!”

新唐遗玉第390章凶案

但凡涉刑罚案件,若无特殊情况,则是由刑部初审,如情节严重,则需交由大理寺复核,若说大理寺审案的态度是严谨,那刑部的态度便是严厉了。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大清早刑部便接到了一件棘手的凶杀素,说它棘手,倒不是案件的情节有多复杂,而是这件凶杀案的死者身份,乃是当朝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嫡出的次子,长孙涣。

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是长乐公主的驸马,已经尚主的长子无缘后继,所以说,长孙无忌这身后家业,是板上钉钉要靠次子长孙涣来继任了,然而这位名声渐响的长孙家下一代继承人,却在十一月三十日上午,被人在东都会魁星楼内发现了尸体,下朝回府的长孙无忌一接到这个消息,悲怒之下,当即便让人围禁了魁星楼内的百余宾客闲杂,且亲自上了刑部去。

宫里接到长孙止被杀的死讯后,一个晌午内便陆续传了三道诏文出去,一面命令刑部迅速彻查此素,一面让兵部派兵,将魁星楼前后三条街都围禁,并且在案落之前,严禁走漏消息,违者以刑论之,因此,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到了第二天,除了刑部正在查案的官吏,竟是没多少人清楚长孙无忌嫡子被害一事,就连长孙府上,也是如此。

刑部众官吏经过一天一夜的审讯和排查,很快便在腊厅初一的凌晨有了眉目,当天早上,便派出了两批差役前去捉拿疑犯,上午巳时一到,便开堂会审。

刑部前来国子监抓人的事情,短短一个上午便被传开,下学后,遗玉一从教舍出来,便从程小凤那里听到了消息,只道是卢智被刑部的人在太学院门前守着的人带走,却不知到底为了哪般。

两兄妹早上约好了中午在书学院门前见,遗玉是经历过大理寺会审的,知道若是卢智无事,一定会找人过来报平安,可她按下心急火燎的程中凤在国子监等了半个时辰都没见人来,便确定卢智真是出事了。

这下子,就连遗玉都坐不住了,她央了程小凤回府去找程咬金帮忙打听,自己则回了国公府去求援。

另一头,长孙娴和长孙夕两姐妹回到家中,便被从刑部回来的长孙无忌叫到书房中,告知了她们长孙涣被害一事。

被瞒了一天的两姐妹顿时花容失色,长孙涣身为她们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向比别的兄妹来的亲厚,尤其是前几日才过罢生辰的长孙娴,刚满十七的她,只比长孙涣大上一岁,因为特殊原因,她迟了两年才入国子监,但这比她早入学两年的亲弟功课学业,却是她一手督促的。

听闻这噩耗,长孙夕当场便落下泪来,扑跪在长孙无忌膝上,长孙娴则是忍泪,怒道:

“爹,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长孙无忌的眼睛有些红肿,经过一夜,他已经从最初的惊怒中平静下来,接受了痛失爱子这个事实,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查找到真凶。

“今早刑部捉拿了两个疑犯,上午才审罢,还没确定谁是凶手,皇上下令在案件查清前禁口,你们娘亲还不知道此事,不过纸包不住火,娴儿、夕儿,爹同你们说此事,便是想着等你娘听到了风声,叫你们在旁劝慰,这几日,你们就不要到国子监去了。”

长孙夕抬起一张泪颜,小手紧抓着长孙无忌的衣摆,呜咽道:“爹,夕儿不信,是不是弄错了,二哥他、他怎么会被人害了,他可是咱们长孙家的二公子,哪个有胆子敢害他…夕儿不信…呜呜…”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这辛苦培养的十六年的儿子就这么被人害了,想到昨日见到那具沾满鲜血惨不忍睹的尸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怎是能够轻易消减的,忍住眼泪,摸摸她的头顶,道:

“你二哥,为人是有些狂妄,许是在哪里得罪了人,被人记恨在心,这才会有此一劫,不过你们放心,爹一定会把杀害他的凶手找出来。”

长孙娴双拳紧握在手心,含着泪,道:“爹,我觉得夕儿说的对,这长安城里,有谁不知道二弟是您嫡亲的后继,有人敢杀他,这人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便是有所依仗,我觉得,您是该同舅公和姑姑好好商谈,万一这凶手是——”

长孙无忌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瘦长的脸上露出一抹让人心颤的冷酷,“你舅公和姑姑都已经知道了,这次审案的便是你表叔,放心,不管杀害涣儿的人是谁,就算是皇亲贵戚,爹都不会放过!”

长孙无忌为人,世人只道他有勇有谋,又忠心耿耿,却不知他性子里,是有股子狠辣在,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年安王事败之后,所有牵扯叛党,都是经他一手围捕,明抓暗捕,不论老幼,杀伐一空。

长孙一门,牵扯甚广,上至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德高望重的老臣高士廉,下至族亲姻亲门第,而身处这当中的长孙无忌,更是动一动,这朝廷便会抖三抖的人物,可皇上信他、重他,他便句来身正影正,不骄不躁,但这并不代表,爱子惨死,他能将这份仇恨轻易咽下,血债血偿,只是早晚的事。

皇宫太极殿

刑部尚书高志贤立在龙案前,一字一句回禀着已经查得的案情:

“长孙涣是在前天下午便去到魁星楼内的,他点了一名姑娘陪酒,据那姑娘的口供,傍晚巳时后,喝醉的长孙涣离席便没再回来,不想第二天一早,便被打扫的下人在二楼的稚间里发死了尸体,经太医署检定,他是被人用硬物重击后脑,失血过多而亡的。”

“死亡时间是在晚上戌时和亥时之间,这期间没人见过长孙涣同人来往,在发现尸体的房间,找到了染血的铜制烛台,是为凶器,按凶杀现场,可以推断,长孙涣是在同人争执之后,被人用烛台重击后脑之后才导致身亡的,依据巨派人在魁星楼里搜查到的眉目,还有目击者的口供,凶嫌暂定为两人。”

一口气讲解完案情重点,高志贤顿了顿话音,小心地瞄着龙案后的皇帝的面色,道:“其一,走国子监祭酒东方佑府上千金,东方明珠。”

“东方明珠?”他话没说完便被面沉如水的李世民出声打断,“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去那种风月场所,卿是查到了什么,如实报来。”

高志贤不敢怠慢,道:

“皇上久在宫内,不知这魁星楼从去年开始,像在每月十五之后招待女客,东方明珠能够入内便不奇怪,事发当晚,长孙涣醉酒,说了不少醉话,据陪酒的那个姑娘回忆,他晚上之所以没有留宿先行离去,便走因为看见了从窗边经过的东方明珠才追出去的,而在尸体身上也找到了他写给东方明珠的书信,两人之间,似有私情。”

“哼!”好不容易等他讲完,李世民的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他冷哼一声,道:“私情?你是说,朕的魏王亲选的侧妃,同朕的爱卿嫡子之间有私情,接下来你还要告诉朕什么,是不是东方明珠怕私情败露,才会一时失手,将人杀害。”

高志贤神情有些尴地,但稍息之后,还是垂头实话道:“皇上,依着已知现况推论,该是如此。”

“行了,”李世民面露不耐,“说下一个,不是还有一个疑犯么。”

“回皇上的话,”高志贤道,“另一个嫌犯,是怀国公府的大公子,卢智。”

李世民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诧异,快的让对面的高志贤根本来不及窥得,“卢智么,朕对他有些印象,是个知书达理的学生,怎么,他同这案子也有牵连?”

高志贤答道:“皇上,有魁星楼的下人曾在案发当晚,见过卢智和长孙涣在三楼楼梯角处生口角,时间亦是在戌时左右,据那陪酒的姑娘和那目击的下人口供,臣推断,长孙涣是在见到东方明珠之后跟出去,然后在楼梯角遇上了卢智,两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

“这里仅是案件的症结所在,没人看到长孙涣到底是同谁一起去了三楼的雅间,东方明珠和卢智便都有怀疑,只是目前看来,东方明珠的嫌疑要大些,因为卢智并没有什么杀人的动机,就走生了几句口角,也不至于害人性命。”

李世民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道:“上午你审过这两人,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高志贤的脸上露出些难色,迟疑之后,方道:“两人都承认前晚去过魁星楼,也都承认见过长孙涣,不过,却都矢口否认,曾经同长孙涣在雅间里待过,臣将他们暂扣在了刑部大牢,准备进一步搜寻线索,择日再审,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尽快将此案查清。”

“就先关着吧,”李世民有些心烦地摆摆手,道:“刘老年前去世,卿初任刑部尚书一职,不要负了朕的希望,下去吧,等这案情有了进展,再进宫来报。”

“走,臣告退。”高志贤行了大礼之后,便退了出去,留下这皇帝一人在偌大的暖居内,外头的宫人熟悉主子脾性都不进来打扰,过了好一阵子,室内方才响起一声沉音:

“叫楚不留进宫来,朕有事问她。”

新唐遗玉第391章救救我

刑部大牢

既是牢房,不论是偏远县城的还是长安京都的,都不会给你布置的舒舒服服的,阴冷潮湿的空气,古怪的味道,还有阴森的氛围,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能听见的老鼠叫声,以及墙角地面上隐约可见的血迹。

这么大的长安城,人口百万,这刑部大牢里,每天都有人进出,且都是所涉案情严重的犯人,不论是已经定罪的,还是正在调查中的疑犯。

既然是牢房,便不会少了刑具,刑部的狱卒,都是些整日同死人和凶徒打交道的人,见惯了鲜血和白骨,自有狠劲儿在身,多是不怕死的,连死都不怕,更不会怕人出去报复。但凡是进来这里头,又没得过特殊关照的犯人,少有逃过他们私刑的,看得出来伤口的,看不出来伤口的,他们有的是办法欺上瞒下折磨犯人。

通过这种手段来敛财,来舒缓常年待在狱中的压抑,来谋得一个逼刑它后突破重大案情,加官进爵脱离这里的机会。

在这构造曲折的大牢其中一处牢房中,相邻的两间,关着今日才被押进来的两名疑犯,一男一女。

卢智闭着眼睛,靠墙坐在散着腐臭味道的草堆上,身上的雪青色常服染上了一层灰尘,清秀的面容上也有几块脏污,除了那皱起的眉头,找不到什么惊慌之色,哪怕远处正缓缓靠近的锁链声和脚步声,引得四周的犯人一阵惶恐。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今天不知是哪个人要倒霉。”

左侧牢房里,一名披头散发像是疯子的男人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正是深冬,他的身上却只有两件单衣,污黑的不露布丝。

被关在卢智右侧牢房的东方明珠,察觉众犯人的异常之后,绷着脸朝卢智那边挪过去坐下,小声道:

“喂、喂,卢智,你知道这是怎么了吗?”

听见这带些怯意的脆脆声音,卢智掀起眼睛侧头借着幽暗的灯光,看着相隔一栏的秀丽少女,勾勾唇角,道:

“地上有灰尘,你最好往脸上涂些,还有头上戴的金簪,也取下吧。”

东方明珠没大听明白他的意思,愣了愣神,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卢智又闭上了眼睛,没再搭理她,任由她在那头小声叫唤,此时,脚步声巳近,附近的牢房突然一静,便听得几声阴笑,一道粗重的嗓音响起:

“瞧,今儿兄弟们是有福气,没想上面嘱咐要咱们‘关照’的,还有个女犯,小柱子,去把门开开,今晚咱们好好过个瘾,不过你们都悠着点,可别把她弄出毛病了,指不定人出去后还要嫁人呢,哈哈哈!”

东方明珠听见他们的淫笑声,就是再傻也明白什么意思,眼见一名狱卒开门走进来,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强忍住惊惧紧紧抱住一旁的牢笼柱子,口中喊道:

“你们别过来,我没有杀人,若是你们敢对我做什么,等我出去后,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又是一阵大笑,刚才那说话的男人,舔了舔有些破皮的嘴唇,道:“你这么说,老子今晚还真就要好好玩玩儿你,不然岂不是亏了,小柱子,把她头上的金簪拔下来,别等下弄丢了。”

说罢,他又扭头对卢智道:“算你小子今晚走运。”

“别过来!走开!别碰我!”饶是她平日古灵精怪鬼主意多,但到了这今时候,遇上这群蛮横的狱卒,却只能吓得哽咽出声,死死抱住牢栏,用脚踹着走近的人。

“别叫了,省省力气,今晚老子有的是时间让你叫唤!”

东方明珠力气怎敌得过大男人,两下便被从牢笼上扒拉下来拖着往外走,哭声中,余光见得隔壁静坐的卢智,脑子一空,突然便喊道:

“卢智、卢智你救救我,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快救救我!”

闭目养神的卢智气息平缓,对响彻牢房的喊叫充耳不闻,直到对方失声大吼道:

“我和你妹妹朋友,我和小玉是朋友!你快想办法救我,不然她不会原谅你!”

原本平缓的气息一顿,卢智轻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来,看着牢笼外头几名凶神恶煞的狱卒,道:

“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去动魏王爷未过门的妃子。”

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咒,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狱卒头领,淫笑僵硬在唇边,神色不定地目光来回在卢智和挣扎的东方明珠间游移之后,道:

“好了,这女人叽叽喳喳的,真叫人倒胃口,老子今晚对着她,怕是硬不起来,小柱子,把她丢进去关好。”

这头领显然很有威信,虽其他几人面有不同,但却没有出声反对,于是,东方明珠侥幸地平安逃过一劫一被放开,便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墙角的干草堆里。

“大哥,那这男的怎么办?”

“是啊,大哥,兄弟们好一阵子没开荤了,啧啧,看着这么个小美人儿不能动,真是有火啊,唉,大哥,你瞧这男的,面皮柔嫩的,啧啧,仔细一瞧,比女人还好看,不如一一”

那头领斜眼打量着幽暗的牢房里,卢智隐约露出的清秀面庞,搓了搓手,邪笑一声,随即大手一挥,便有两名狱卒猴急地上前去开锁。

卢智仿若未闻,低头捏了捏腰间精致的荷囊,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让人难懂。

傍晚,国公府的前厅里,遗玉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赵氏低头喝着茶,卢书晴在她身边捧着书看,窦氏捏着帕子,皱眉道:“都这会儿了,人怎么还不回来,午饭都没吃呢,倒叫人饿死不成。”

今天是两房分家的日子,白天正看顾下人搬东西,却被突然到来的遗玉打断,这事便耽搁下来,窦氏的心情不好,说出的话,自然呛口。

遗玉有事求人,虽心里难受,但只当做没听见,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厅门口住外看,就这么立了一刻钟,听窦氏又说了不少酸话出来,便见着大步从夜色中走进来的两位伯父,连忙迎上去。

“大伯、二伯,怎么样了!”

“进去说。”卢荣远、卢荣和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赵氏见他们进屋,忙让下人去端茶来,两人坐下后,却没人开口,只是一个个脸上,都写着为难。

遗玉就站在两人跟前,难掩急切地问道:“有什么话,你们只需明白同我讲了,我都能受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卢荣和面带歉意,道:“这事情还真不好说,我和你大伯跑了一个下午,人都找遍,也没打听到什么详细,只道是智儿被刑部扣押了下来,好像是同一宗命案有关。”

“命案!”窦氏失声尖叫,遗玉沉了沉气,又问道:“那能见着人吗?”

她大哥为人谨慎,什么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也就是被韩厉暗算过一次,其他时候,就是身处险境,也全是在他预谋之中,但今天这事却有蹊跷,她实在想不到,卢智是有什么必要让自己同命案扯上关系,叫她心中隐有所感,这次的事情,恐怕亦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是真的不妙了。

卢荣远摇摇头,叹道:“这死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刑部现在戒备森严,除了与案相关的人士,半个外人都进不得,刑部大牢亦是如此,小玉,眼下看着,只有等等看了。”

遗玉心头一紧,当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若是迟一些见到卢智,定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即脱口问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这样的事还有什么办法,”窦氏不满道:“没见你大伯二伯都跑了一下午连饭都没吃么,怎么这孩子这么不懂事!要是你大哥没做坏事,旁人自然不会冤枉他,急什么,等着吧!”

卢荣和瞪了她一眼,扭头安抚遗玉道:

“别担心,大伯和二伯都托了人在打听,刑部新任的尚书高志贤,是个明白人,不会冤枉了智儿的,更何况,这事情还没查清,指不定智儿只是被叫过去问话,上次不是也是一场虚惊么,那人捡了你大哥的学生牌子,差点被当成突厥奸细使了,你一天没吃饭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等上一晚再说可好?”

“是啊,小玉,别太担心了,许不是什么大事。”卢荣远一边应声,一边对赵氏摆手,让她去叫下人准备晚膳,窦氏起身去给卢荣和捶肩,卢书晴则抬头冲遗玉撇了抹怪笑,又继续低头去看书。

遗玉环扫了一圈屋内几人,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她强扯了下嘴角,道:“你们先吃吧,我上程府去一趟。”

说完便不等他们留人,连披风都没拿,便快步离开了前厅,走到前院时候,甚至跑了起来,卢中植死了,卢耀不见踪影,卢家人靠不住,卢氏和卢俊不在身边,卢智一出事,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无力,这么没用!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张着大嘴的怪兽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神经,她知道,卢智一定出事了,可是她也知道,眼下靠谁都没有用,他们可以安心的吃饭,可是她吃不下,她现在就要见卢智,不管用什么方法!

(祝亲们三八快乐,快乐三八!)

新唐遗玉第392章毁了他

傍晚,遗玉跑出了怀国公府,坐上等候在外的马车,交待车夫快马往程府去后,才掀起窗帘,看见街角另一辆马车缓缓跟上,才定下心。

李泰派人跟了她四五日,就连回龙泉镇都不例外,可是自魁星楼那晚之后,她却再没见到过李泰本人,眼下卢智出了事,且半点音讯都无,若是逼得不巳,恐怕她是会去魏王府求人。

就在遗玉赶住程府时候,那边已经有人求上了魏王府,东方佑自孙女早上被刑部带走后,便开始四处活动,可是同卢荣远卢荣和一般,碍着上头皇上亲发的禁言诏文,只道是牵扯进了命案,却连死的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他身为国子监祭酒,到底比卢家兄弟在京中人脉广,到了下午,总算打听到了一些内情。

一听说死的人是长孙涣,心知这长孙家次子是长孙无忌心头肉的东方佑,便再坐不住了,在进宫面圣被挡在宫门外无果后,这老人便拉下面子,晚饭也没吃,就亲自登门去到魏王府,怎知,却拜了个空门。

阿生边在书房整理着东西,边听从外面跑进来的总管回禀,若是有外人见了,一定是大呼惊奇,这王府的总管竟还要对个管事低头做小。

“东方大人似有要事要寻咱们王爷,不过主子眼下不在长安,咱们也没办法不是,小的就把他请走了,不过他在前厅写了封信留下,要咱们务必尽快送到主子手上。”

阿生将两本书摆在书架上,转身接过了东方佑留下的那封信,也没多想便拆开来看,上头的墨迹还有些潮湿,寥寥几句话却透出写信人的心急,阿生一目两行地看罢,脸上竟不露半点惊讶,摆手叫那管家退下,还不忘吩咐道:“再有人来找,不论是谁,你只需如实相告,道咱们主子前天动身去了洛阳,归期未定。”

“是”

总管退出去后,阿生转手就将那封信在烛台上点燃,烧成了一团灰。长孙涣被杀的事,他中午便接到了消息,却比这涉案的两家子更了解情况,东方明珠和卢智被刑部当疑犯抓了起来,当时听到消息他可谓是吃惊不巳,不过冷静下来后,却察觉到了猫腻。

他是多少知道些卢智的底细,说卢智会杀长孙涣,他是一百个不信,更何况,就是他真地把人杀了,也绝对不会露出马脚被人抓,可眼下人分明就被关在刑部大牢,因此,他有八成敢肯定,卢智这回是被人给坑了,且算计他的人,来头还不小。

长孙涣被害,这可算是捅破了天,长孙家、高家、乃至宫里那位都不会善罢甘休,不管凶手是谁,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主动住这件案子上靠。

阿生有些庆幸,李泰因为南边的一些消息,前天一早便同需要回去泡酒抑毒的沈剑堂出发去了南方,不然这档子事,一旦那卢小姐求上门,他可以断言,他家主子十有八九是会出手干预,这么一来,不光会得罪针对卢智的人,就连长孙家、高家都会惹上,以前的苦心经营恐会因此毁于一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者,他以为,卢智是不会束手待毙,不给自己留后手的,这件凶案,他们魏王府,只需要在边上看热闹就好。

同样的夜晚,有人在家中吃晚饭,有人在酒楼享乐,有人在牢中挨饿,也有人看着美味佳肴却全无胃口。

布置典雅的室内,银足案头摆着一盘盘美味菜式,坐在案后的面具男子,却迟迟不肯动箸,直到门声响动,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他才扭过头,看着烛光下的来人,带些不安和犹疑.道:“两天了,你把我禁在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来人并未答话,晶莹白皙的裸足点在鲜红的地毯上,纱衣连袂,半贴着他缓缓落座,柔夷执起玉壶,将杯中斟满,就势喂到他唇边,却被他侧头躲过,那纤滑素腕也不推让,便又移到娇艳欲滴的樱唇边,轻抿一口后,方才缓缓开阖,道:“禁你做什么?当然是防止你去通风报信。”

面具男子听她答话,先是不解地看着她脸上的诡笑,片刻后,眼中方才一惊,沉声道:“你对阿智下手了?!”

一声轻笑,肯定了他的猜测,从那张黑白面具的恐缝中,露出些怒气来,但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为什么?因为房大人的牵扯,皇上前阵子虽有意让阿智取代你在暗处的位置,可是那件事不是已经作罢了么,阿智明年一经科举,便会被摆在明面上,我又越不过你去,你何须还要如此?你就不怕事被皇上知道吗!”

“我下午入了趟宫,该同皇上说的,都说了。皇上的脾性,我比你更清楚,结果才是最重要的,熬不过的人,那便没有必要留下来,而我,是不会受到半点责罚的。”

面具男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沉声道:“死了一个秋之还不够,难道只要是威胁到你的人,你都要除之后快,当年对阿智伸出援手的是你,现在要害他的也是你,我不懂,不留姐,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吗?”

听完他的质问,身旁的女人衣裙下修长的双腿舒展,侧头半靠在他的肩头,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眯起眼睛,轻启红唇,道:

“你是不懂,秋之不是我害死的,是他对我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而智儿……他不一样,三年前,我头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和你们都不一样,从那时起,我几乎每天、每夜、每刻都在盼着他成长,然后有一天——亲手毁了他。”

面具男子听着她仿若从地狱传来的呢喃嗓音,心中顿生出一股凉意,按下心惊,冷静地问道:

“所以,你不光把我骗来禁着,还控制了他的人手,是吗?”

女子晃晃手中的酒杯,收起了刚才有些外露的情绪,道:“不然呢,你也知道,阿智是最听我的话了,他身边的人都被我调的一干二净,包括卢家那老头子留给他的,眼下,他又是一个人了,就像是他刚来到这长安城时,一样。”

“能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对付他?”

在面具男子坚持的目光中,女子将酒杯放下,痴痴笑着扶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莲步轻移到屏风边上,回首冲他伸出了一根纤细的手指比在红唇边。

“嘘,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让他杀了长孙涣。

一路眼皮狂跳,遗玉赶到程府的时候,没经通报便朝里跑,程家的下人多事先得了吩咐,便没人拦着,告诉了她刚回府的程咬金现在哪后,便任她闯进了前厅。

程咬金正同程夫人和程小凤说着打探来的事,见到遗玉推门而入,不等她开口,程小凤便迎了上去。

“小玉,你那有消息了吗?”

遗玉摇摇头,也没答她话,扭头去寻着程咬金的人,草草行了一礼后,道:

“程叔叔,可是打听到我大哥是出什么事了呜?”

程咬金搓了搓下巴上的络腮胡子,皱眉道:“侄女别急,这事出的蹊跷,皇上下了旨意,刑部的人嘴巴闭的严实,我打听了一下午,也只是有一些风声露出来,好像是谁家死了儿子,怀疑到你大哥头上,现在智儿该是被扣押在刑部,你放心,等明早上朝,我会向皇上求情,让你们见上一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死了什么人,会惊动皇上,又让刑部闭嘴,遗玉听了程咬金的回答,愈发不安,但还是有礼地谢过了程咬金帮忙。

程夫人有些怜惜地招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柔声道:“好孩子,别担心,你程叔不会放着你大哥不管的,都这会儿了,你还没吃饭吧。”

心神不宁的遗玉摇摇头,伸手想要接过那杯茶水,胸口忽然绞痛,手上失力,茶杯便滚落在了她的裙面上,连接着有些发烫的茶水渗进衣料,刺痛了她的皮肤。

“呀,快快,烫着了!”程夫人手忙脚乱地去拍她裙子,就站在一旁的程小凤连忙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程咬金正要喊人来收拾,遗玉却轻推开了母女俩的手,手脚有些发抖地绕出席案,在程家三口惊诧的目光中,在程咬金面前跪了下来。

“程叔叔,侄女有个不情之请。”

“你这孩子,有话站起来说,这是做什么!”

“我想要见我大哥,我现在一定要见他,求程叔叔帮帮我,看在祖父和我娘的面子上,帮帮我。”

一厅哑然之后,在程咬金为难的目光中,程小凤率先祈求地唤了一声:“爹!”

“……罢、罢,”程咬金一咬牙,哼声道:“老子做事向来不喜瞻前顾后,怎地现在反倒变成软蛋了,侄女你起来,程叔是同那刑部的高志贤交情不好,但那大牢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想来是有不妥,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来人,来人啊!”

几声高喊,一道人影匆匆跑了进来,程咬金从腰间扯下一块牌子丢了过去,洪声道:

“你速速去城南校场,让普贤带一支兵马来,告诉他们老子今晚要闯刑部大牢,没胆子的别跟来!”

新唐遗玉第393章刑房之变

深冬的夜晚,寒风刺骨,位于长安城北偏僻地界的刑部大牢,三面环水,高墙围合,只有一条狭窄的通路可供来往,一入夜便会加倍守卫,平日是允许人探视的,可是今天接到诏文后,却严禁了外人的进出,除了狱卒和犯人,能溜进去的,便只有这长安城里的老鼠了。

当然,这并不排除一些特殊情况,比如,以武相逼。

程咬金白天不是没到这牢前探问过,更不是没找人说情,就是寻上了刑部尚书高志贤,也只是吃了一记闭门羹。没能见着卢智人影。

但在遗玉的请求下,他还是发了一道令符,调动了一支精装的骑兵前来助阵,硬是敲开了刑部大牢的大门,此事后果暂且不论,且说遗玉一路小跑跟着健步如飞的程咬金,在狱卒的指路下,进到了牢中,七拐八拐来入了关押卢智的南门死牢。

这入地三分的牢房,突然闯进来这么一伙人,犯人们都被惊动,遗玉扯着程咬金的衣袖,被牢房里冲面的阴气和臭味激地打了个玲颤,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更是心惊,卢智被关在这种地方,这是人待的地方么!

“程大人,前面就是了。”被身材高大的年轻武官拎着衣领的狱卒,赔着小心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黑洞洞的一片牢房,遗玉松开了程咬金的衣袖,撒腿便往前跑去,嘴里急声喊道:

“大哥!大哥!”

连叫了几声,却没人应话,正要回头再去问那狱卒,却被其中一间牢房的惊疑声叫住:

“卢、卢小姐!是卢小姐吗!”

这里竟然有人认识她?遗玉惊讶之下,还是循声走到一间牢房前面,道:“你是?”说这话的时候,程咬金一行已经持着火把走近,借着光亮遗玉看清楚劳内的披头散发的人影,还是没认出这人是谁。

“是我啊,我是东方!”牢内的人跌跌撞撞地趴到牢笼前头,拨开了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发黑的脸蛋,让她看了个清楚。

“东方小姐!”遗玉差点愣住,不知怎么在会在这里着见东方明珠,但此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她扭头便冲狱卒喝道:

“我大哥呢,卢智呢!怎么不在这里!”

不等狱卒答话,东方明珠便怪叫一声,喊道:“对对对,卢小姐你快去着着你大哥,他被那些混蛋带走了,你快去看看!”

遗玉没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程咬金却当场黑了脸,忍住骂娘的冲动,对一旁的狱卒吼道:“快点,带老子到刑房!”

“是、是!”

那武官机灵地松开了狱卒,让他在前头跑着带路,遗玉则被程咬金扯着胳膊跟了上去。

东方明珠在后头喊了两声,见他们没有回头,有些颓丧地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晚了吧,晚了……这都半个时辰了吧……”

抖了抖肩膀,她又抱着身子缩回墙角的草堆里去,抬头看着对面牢房里又高又小的一扇窗子,盼着天明。

一路曲外狂奔到了牢房深处的刑房外,身体不适的遗玉腹部狡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刑房紧闭的大门被程咬金连踹两脚轰然倒塌,她被他拉着站在身后头,挡住了里面的情景,一股夹杂着酒气和血腥的怪味扑面而来,她只来得及听见程咬金怒极的一声吼,便被他转身死死地捂住了眼睛。

“他奶奶的!”

“普贤,把人都给老子捆了!”

“是!”

遗玉闻着那浓浓的血腥怪味,眼前一片黑暗,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过恐惧,哪怕是在高阳夜宴上她差点人头落地,哪怕是在秘宅那个残肢断臂满天飞的血色夜晚。

她梗着喉咙里的唾液,两只手死死地扣住程咬金的大手住下扒,使上了全身地力气用脚踢着他的腿,去挣扎着想要脱开,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她害怕极了……

“你大哥没事!别动!”程咬金忍住她疯子一样的拳打脚踢,说出的话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慌乱中,他去箍她肩膀的手却挨到了她嘴边,却被她张嘴狠很地咬住,吃痛之下,他两手一松,也不知那小姑娘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他整个人都推到了一边,挤进了那惨不忍睹的刑房。

在这摆满了各式染着血腥的刑具的室内,七仰八叉醉倒在地的四五个狱卒,几乎是衣不蔽体,年轻的武官一手一个将他们揪在一起捆绑着,抬头看了遗玉一眼,又顺着她死灰一样的目光移向刑架上蜷缩着,刚才被他用一条披风盖住的身体,见到那深灰的披风下露出的精瘦大腿一侧模糊的血肉,忍不住撇开视线,手下捆绑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倍。

程咬金怒红着脸,暗叹一口气,没再拦着眼前僵硬的娇小人影,扭头去对一旁待命的士兵吩咐事情,私刑他不是没见过,可敢如此动用私刑,显然是被人特别授意过。

“大…大哥……”遗玉手脚冰凉地朝着刑架走过去,这几步的距离对她来说却是无比的艰难,直到手指将要碰到那深灰的披风,看到那张昏迷的苍白睡颜,闻到那愈发刺鼻的腥味,她眼中的泪水竟是没有半滴滑落,只是跪在刑架前,顾不得查看他伤势如何,伸手紧紧地将他抱住,将头埋在他颈侧的黑发中。

都是她,都是她的错,若是她能不优柔寡断,一开始就不要寄希望在卢家人身上,直接去求程咬金,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都怪她太蠢,怪她没用!

深吸了一口混杂的腥气,遗玉松开了他的身体,手脚已经不再发抖,她利索地取下腰上的荷囊,从里面掏了只瓷瓶,倒了一粒通体雪白的药丸出来,掰开卢智乌青的嘴,硬塞了进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在那年轻武官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一旁的墙壁上取了一只刑鞭,扭头对他冷声道:

“你让开。”

武官扭头看了一眼程咬金,见他点头,便起身去到卢智那边查看伤势,只是刚刚转身,便听破空一记鞭响,扭头就见她两手抓着鞭子,神情挂着这个年纪的姑娘不该有的凶厉,又一鞭狠狠地甩在那几名被捆在一起的狱卒下身。

这么两三下,那带着倒钩的鞭子已经将人的身上抽的血肉横飞,几名狱卒纷纷酒醒,睁开眼睛吃痛地惊呼,下身蜷缩在一处,遗玉对他们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一鞭又一鞭地甩下去,白皙的小脸上溅上了几滴血,映的她眼睛赤红。

直到那骂声渐渐落下,变成了求饶,她方才把鞭子甩在一旁,扭头在室内搜寻一圈,走到火盆边上,将燃地通红的铁烙拿起来,走到那一群身体粗壮的狱卒,面无表情地将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死死地按在了其中一人方才被抽烂的肩头。

“啊!”

这下子,所有人的酒都醒了,程咬金皱了下眉头,眼底是愣然和复杂,却没有拦她,而是挥手让武官把卢智抱起送出去,自己等在门边。

“说,是谁?”她的脑子不是白长的,她大哥弄成这样,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她不相信!

对人用刑和被人用刑是两种概念,绕是这些狱卒平日作恶多端,可真地被刑法用到自己身上,却还是晕的晕,惧的惧,他们不怕死,但是被折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除了那名被烙铁烫晕过去的狱卒外,另外两人都同时盯向了左侧的一名短须大汉,遗玉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又问了一遍,那大汉面露犹豫,却不想她半点考虑的时间都没给他,便将仍然发红的烙铁转移到了他流着血的胸口上,只闻“嘶”的一声,带些肉味的白烟冒起。

“啊!”

“我只给一个人开口的机会,”遗玉冷着脸,将烙铁收回,手握的那端亦是高温,她却觉不出半点疼痛。

“我说、我说,是、是、是咱们刑部的王大人嘱咐过头儿,要拾这新进来的两名犯人苦头吃!”一名狱卒结结巴巴地抢先答道,话音刚落,便见遗玉将烙铁印在他左侧那名狱卒的身上,不由庆幸。

“哪个王大人。”

“刑部侍郎,王德利大人。”

遗玉点点头,又大概将卢智为何被抓进刑部大牢问了个明白,而后,便将沾了血肉的烙铁盖在了他破皮的锁骨下面,换得最后一声尖叫。

把这一群狱卒都折磨地晕了过去,看着触目的血肉模糊,遗玉忍住头晕和呕吐地感觉,丢了那烙铁,便转身对着门口的程咬金跪了下去,一叩到底:

“程叔叔,我祖父死后,我兄妹孤苦无依,今晚全赖您相帮,玉儿并非不知好歹,长孙涣被害一案,牵扯甚广,玉儿不求您能出面相帮,只求您能在此事查清前,护我大哥周全。”

程咬金听到死的人是长孙涣,脸上已经是复杂一片,但见遗玉跪下冲他磕头,到底还是心软,上前便将她拉扯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放心吧,叔叔答应你,若这件事不是你大哥做的,谁都动不了他一根汗毛。”

遗玉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又扭头扫了一圈这味道令人作呕的刑房,将那些血肉模糊的狱卒丑恶的形态一一印在脑海,抿着唇跟随程咬金一同离开了这噩梦一般的牢狱。

新唐遗玉第394章谁的圈,谁的套

程咬金夜闯刑部大牢且带走了一名犯人的事情,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便传入了长安城各大耳目中,有人惊亦有人疑。

长孙无忌在书房里听过了探子来报,对于是不是要连夜入宫去,很是犹豫,一方面,他不想放过半个杀害他儿子的疑凶,另一方面,他觉得卢智不大可能会是杀他儿子的凶手,反倒是那东方明珠因为私情杀他儿子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一声“进来”后,匆匆推门而入的,却是他的长子,长乐公主的驸马,长孙冲。

“爹!”长孙冲的脸色难看,反手将门掩好,便冲上前问道:“我怎么听到风声,说是二弟被人杀了!?”

不得不说这保密功夫做得到家,过了两天,这驸马爷才知道自己的亲弟被害一事。

长孙无忌没想着能瞒他们多久,叹了一口气后,便在长孙冲发白的脸色中,将长孙涣被害一事大概讲了一遍,长孙冲落了几滴泪后,听到长孙无忌将两名疑犯说出来,神情几经复杂地变幻,最后一巴掌拍在案上,狠声道:

“是那个小子没错,肯定是他把二弟给害了!”

见到长孙无忌露出的不解,他方才解释道:

“爹您有所不知,这卢智同二弟、不,应该说是同二弟和我,都有过节,如今到了这份上,儿子也不怕说出来您会责骂,这事要说到三年前了,那时侯我还在国子监念书,卢智不过是一个靠着运气进来的寒门,少不了被士族子弟欺凌,儿子对那小子印象极深,是因为一件……”

听完了长孙冲的回忆,长孙无忌的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顾不上斥责他这长子,他起身来回在书房里兜圈,口中道:

“原来是你们……照你这么说,那卢智便是对涣儿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借机行凶杀人,想耍赖在东方明珠身上,不想会被人看见他和涣儿在魁星楼争执的场面,将自已也牵扯进去?”

“肯定是这样,没错!”

“嘶一一不对,”长孙无忌摇头,“不对,这事有古怪,卢智这人,爹虽查不出他在背地里是帮着谁在做事,但却知道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如何会杀了涣儿,不、不是他。”

“爹!”长孙冲叫了一声,不赞同道:“这人会做什么事可说不准,您想想,若是这么继续下去,又找不到证据,那东方明珠肯定是被当成了替罪羊,他卢智就要逍遥法外了。”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

“怎么没有,爹您想想,东方明珠可是魏王未过门的妃子,若是因为此事牵连最终论罪,我们家岂不是要开罪魏王!东方佑虽老,可他门生遍布朝野,一旦和他结怨,那势必会带来许多麻烦。依我看,就算不是他卢智自愿的,也是他卢智背后的人指使的。”

长孙无忌听了他这一番分析,越想越觉得有些道理,暂时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将重点放在了卢智的身上,道:

“好,此事你去安排下,看看能否找出还记得当年那件事的别家公子来作征,等到刑部再审,你们再……至于卢智,明天早朝时侯,爹自会让皇上惩处程咬金那个莽汉。”

冬季的夜晚,寒风刺骨,遗玉从魏王府门前出来,沉着脸坐上了等在门外的马车。

李泰都日离京去了洛阳,归期不定。

她并没想到,前不久还口称他在哪里便要自己在哪里的男人,竟是一声招呼不打便走人。走了也好,一头是东方明珠,一头是她大哥,她只求他不要偏帮,眼下人都不在,岂不正合她意。

乘丰回了程府,先见过了在前厅等她的程咬金和大夫,询问过卢智情况后,才让下人把她带到了卢智暂住的客房。

进了客厅,推开室内的房门,便见守在床边的程小凤背影,她走了过去,拍拍她肩膀,却见她扭头露出的一张泪脸。

“小、小玉。”

“小凤姐,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不放心,阿智他都叫不醒……,他到底伤的怎么样,爹和大夫都不肯对我说,我好担心……”

“没事,我大哥身子骨好,他只是累了,你快回房去休息吧,一觉醒来,他便也醒了。”程小凤是个好姑娘,等此事了了,若是他大哥平安无事,她一定会帮忙,试试看能不能撮合他们两个。

程小凤在遗玉一阵劝说之后,留了自己的贴身侍女下来侍侯,便回房去了,遗玉在那侍女的帮忙下,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又换了换身上的衣物,吃了点东西,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人就着水服用了一粒有失眠之效的养神丸,才在床边的月牙凳坐下。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卢智的睡脸,带着划痕的脸颊,乌青的嘴角,有些潮湿的黑发婉蜒在红肿的侧脸,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药丸起了作用,他没有发热。

给他将被子掩好,她半趴在床边,看着他的侧脸,缓缓闭上眼睛,任眼角滑落一滴苦涩泪水。